郑明珠被他打击到了,搁下镜子:“不吃了。”

“这倒奇了,天天都吃的,今儿怎么不吃了?可别饿着我儿子。”陈颐安奇道,丢了书下床走过来,一手搭在她肩上,探头看她。

郑明珠撇嘴:“你刚才说我太胖了。”

“这是哪里来的冤枉?”陈颐安道:“我哪有说过,别说你只有一点点胖,就是真的胖了,那也是为了咱们儿子,胖点有什么不好,抱着暖和,又软又嫩,谁爱摸骨头呢?”

一边说一边又摸了两把,笑道:“横竖都这么多肉了,不缺这一顿宵夜的。”

说着走到门边上,叫外头屋里的丫鬟:“珊瑚,去厨房看看,把少夫人的宵夜送来。”

郑明珠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人又打击她又奚落她,偏偏她就是生不起气来,便笑道:“早前五妹妹打发人送来五碗鸡蛋奶冻,还放在外头桌子上呢,要吃一碗吗?”

陈颐安点头,一边又笑道:“我看呀,你就是吃这个吃胖的。”

这是过年前后陈颐敏搞鼓出来的新玩意儿,说是就要天气冻才做的成,不太甜,奶香浓郁,口感活似杏仁豆腐,只是比杏仁豆腐更有弹性些。

陈颐敏不管做了什么好吃的,第一就想着她这嫂子,不过这一回因着身孕,郑明珠还不敢吃,后来给小苏大人尝过了,说吃了对她有好处,郑明珠就爱上了,天天都要吃。

陈颐敏就只得总做,每回做好几碗送来,有时候陈颐安蹭一碗,有时候小苏大人专程过来蹭一碗,当然也会留下九制乌梅、甘草糖之类的零嘴答谢小妹妹。

郑明珠如今肚子大的厉害,走动越发艰难,要双手捧着,只能看着丫鬟端了来给他,见他慢慢的吃起来,才终于忍不住道:“我问你一句话儿,你若是不愿答就罢了。”

陈颐安见她这样慎重,倒是笑道:“什么话你这样紧张,只管问。”

郑明珠斟酌了一下,小声说:“你…嗯,你上回说,你不去姨娘房里,是因着我不喜欢,如果…如果我一直都不喜欢呢?那…”

陈颐安等了半天,等到这样一个问题,倒是失笑:“那就一直不去呗,也值得你这样结结巴巴的?”

“可是…可是你对她们,就一点儿都不想?”郑明珠的脸有点红,她十月怀胎,陈颐安就在她屋里歇足了十月,期间有两三个月两人小心翼翼的做过几回,因担心肚子的孩子,自然也并不尽兴,郑明珠是知道的,大家主母在怀孕的时候,都会给夫君安排通房侍妾,像他们这样的极少。

陈颐安笑:“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与禽兽也没什么两样了。”

他想了想,对郑明珠说:“你应该知道,我从七岁起就在恩师刘老先生跟前读书,直到十四岁,我一年约有半年都在老师家里住着,老师与师娘十分恩爱,家中从无侍妾。老师与别的先生不同,是极为通达的人,从来不限制我的问题,但凡我问的,都会耐心的与我讨论解答,有一次我就问了,老师为什么不纳妾?老师跟我说,因为师娘不喜欢。我很不明白,女人不是应该大度才对吗?妒忌是七出之罪,规矩就是男人应该纳妾。”

说到这里,陈颐安就望着郑明珠笑,似乎是在嘲笑她妒忌,郑明珠挑挑眉,两人打一阵眉眼官司,陈颐安才接着说:“老师说,规矩应该是借口或是刀,而并非是束缚,当你用规矩去约束别人的时候,这就是你的刀,例如如果你的妻子按照规矩给你安排侍妾,按照规矩不妒忌,那么那种规矩就成了她的刀,束缚住你了,你就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当然如果是你要求她按照规矩不妒忌,那么这也就成了你的刀,束缚住她。不过,这依然是一种失败,我和你师娘是夫妻,并不需要针锋相对,所以,不需要那些规矩。”

陈颐安笑道:“我现在也明白了,我和你是夫妻,我也并不需要我们之间有刀。”

郑明珠眨眨眼,陈颐安说的太深奥了,她听的很困难,陈颐安笑着拉起她的手,对她说:“老师是借这个问题教我世间规矩如何为我所用。不过后来,师娘倒是跟我说,这也值得问?无非是取舍问题,你觉得睡别的女人比你媳妇的喜欢更要紧,你当然就会去睡,你老师自然是觉得我比其他女人都要紧罢了。天下男人又不是傻子,难道真以为自己媳妇会欢喜自己睡别的女人?不过是在意或是不在意罢了。何况,女人若是真不妒忌,这男人该有多不中用啊。”

陈颐安说到这里,不由的哈哈的笑了两声:“师娘没读过什么书,可是说话很有趣儿,有些问题,我问过了老师,总会去问师娘,老师和师娘说话不一样,可意思往往是一样的通明透达。”

郑明珠笑着点头,只觉得,这一位刘老先生,在陈颐安成长的过程中,一定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陈颐安这个人其实很有意思,生在最为典型的贵族家族,且为嫡长子,但他和同样身为贵族家族嫡长子的郑明玉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

郑明玉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是最为正统的嫡长子作为,他忠君爱君,为国尽忠,在家尽孝,父亲偏听偏信偏爱,他依然谨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之言,对他来说,朱氏身份不如亲母,所以他会出言顶撞,严厉要求处置伤害了这个家庭的朱氏,但对父亲的作为依然是谨守为子之道,为尊者讳,为长者讳。

作为一个家族未来的家长,他在外面的作为事事以家族利益为上,在家中也严格按照尊卑行事,尊重妻子,爱护妹妹,但又并不会完全的一视同仁,亲疏明显,非常的有分寸。

从心动到心理,郑明玉都在礼法这个圈里面,从来没有触碰过边缘。

郑明珠觉得,他的每一个身份,都非常符合规矩、礼法、人情道理的要求,家族责任感极强,对一个家族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合适和极其靠得住的大家长。

而陈颐安就更值得琢磨一些了。

他表现出来的很多东西或许与郑明玉有不少相似之处,但细究起来却完全不同,他看起来守规矩重规矩,但实际上,只是因为这些规矩是对他有利的,当这些规矩对他不利的时候,他就会想办法找个漏洞来,好钻一钻。

郑明珠笑,这是个很有趣的人。

看起来很有规矩,但实际上却是个最不守规矩的人。

当帝王的安排不合他的心意的时候,他会阳奉阴违,当发现岳父偏心偏爱的时候,他会轻慢于他,不满的给他添堵,甚至当他发现妻子爱吃醋的时候,他也没有遵循礼法教导妻子女诫,而是遵从本心,放弃一些礼法规矩赋予他的权利。

是的,陈颐安做的一切都是遵从本心,而不是规矩,规矩是用来利用的,而不是用来束缚自己的。

身边最亲近的两个男人的这种不同,郑明珠很早就朦胧的觉得了,可是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知道了差别在哪里。

陈颐安瞅着郑明珠笑:“老师和师娘意趣相投,就像咱们两个,也常常是一样的。所以我就像师娘说的那样,觉得你比别的女人都要紧罢了。”

郑明珠心中暖和的要命,可又说不出来,似乎什么话都难以回应这样一句话似的,可是陈颐安还一脸深情的等着她回应呢,郑明珠就越发紧张了,结巴到后来,终于冲口而出:“我,我一定给你生个儿子!”

陈颐安顿时喷笑,郑明珠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说,不由失笑,两人笑到了一堆。

笑过了一阵,陈颐安才揽着郑明珠说:“所以你别成日里胡思乱想,什么照着规矩要安排侍妾啊,要给丫头开脸啊什么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别的什么都不要紧。你放心。”

郑明珠终于才说出来:“嗯,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个。”

这句话从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萦绕在了她的心里,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认真的说了出来。

陈颐安抱着她的手紧了紧,郑明珠静静的依偎在他的胸前——直到宵夜送进来。

乌鱼汤小饺子,只有半寸来长,十分精致。

郑明珠刚吃了第一个,脸上的表情就变的很奇怪,陈颐安已经吃下了两个,并没有觉得有问题,见她停了手不吃了,不由问她:“怎么?不好吃?”

郑明珠表情凝固状:“我,我肚子疼。”

陈颐安唬了一跳,连忙叫传嬷嬷,郑明珠慌的了不得,伸手抓住陈颐安:“我,我要是…”彻底慌乱做一团。

幸而嬷嬷们来的快,见她这样,围着她一通忙活,都笑道:“好了,好了,少夫人别怕,这是发动了。”

啊,要生了?终于要生了?

甘兰院的西边耳房是早收拾下来做产房的,因早知道就这几日了,一应东西早就备齐了,连产婆、奶妈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郑明珠了。

嬷嬷们忙扶着她去产房,郑明珠心里头乱跳,求救般的抓着陈颐安不放:“陈颐安,陈颐安…”连大爷都不叫了,又说不出什么来,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陈颐安说:“别怕别怕,我陪你。”

胡嬷嬷忙笑道:“大爷说笑了,产房可不是男子汉能进的。”

陈颐安罕见的踌躇起来,可是看郑明珠那水汪汪的眼睛,又下了决心:“不要紧,我先陪你进去再说。”

可到了产房门口,郑明珠又担心起来,怕对陈颐安不利,又怕肚子的小祖宗不好,只把陈颐安往外头推:“你在外头等我好了,你别进来,我没事。”

只是看得人好笑。

陈颐安也难得的没了主意,只得往外走,过了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墨烟早已打发人去回陈夫人了,陈颐安又叫人去叫小苏来,一时甘兰院灯火通明起来。

176、瓜熟蒂落

郑明珠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的生下孩子来的,她只记得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似乎无休无止,没完没了,身边的人只是翻来覆去那几句:“用力!”

“不要喊,力气用来生。”

“快了!”

“用力!”

“…”

怎么就没有人叫她歇一会儿?

陈颐安呢?

陈颐安呢?陈颐安!

她在产房里尖叫:“陈颐安!”

外头陈颐安走来走去,听的心惊胆战,实在想进去,却被陈夫人拉住:“女人生孩子都一样,里头的嬷嬷都是可靠的,经过事的,现在还没一个慌张的,自然就是不要紧,血地不详,你可不能进去。”

当然陈夫人也是一脸的望眼欲穿。陈颐安倒是劝了两回,请母亲依旧回屋里安歇,陈夫人却是不肯走,只不过挪到里头屋里坐着罢了。

连侯爷也打发人来问了两三回了,天色渐渐泛白,里头依然还在喊着“用力!”陈颐安急的连外头衣服都脱了,片刻都坐不住。

郑明珠眼前都是模糊的,不断有人给她擦汗,又往她嘴里灌着不知道什么汁水,终于在某一次用力之后,底下有什么东西汹涌的涌了出来,身边的都惊喜的叫起来:“出来了,出来了,少夫人再用力!”

“哇”的一声啼哭,郑明珠霍然睁开了眼睛,撑起来,是儿子吗?是儿子吗?她答应要给陈颐安生个儿子的。

产婆抱起浑身湿漉漉的小婴儿一看,即刻喜道:“是个哥儿,恭喜少夫人,是个哥儿!”

郑明珠哎哟一声,从里到外都放松了,整个人倒回床上,由着人给她收拾。

累的手都抬不起来,还只是说:“儿子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胡嬷嬷连忙奔出去道喜:“夫人大喜,大爷大喜,少夫人生了个哥儿,七斤二两,肥壮的很呢!”

“阿弥陀佛!”陈夫人脱口而出,喜的了不得,陈颐安忙问:“少夫人呢,少夫人可还好。”说着就要往里走。

陈夫人连胡嬷嬷都忙拦着他:“现在可还进去不得!”

胡嬷嬷说:“大爷稍待,里头还没收拾齐全,再等一会子,大爷且放心,少夫人不过是累着了,半点儿事也没有,母子都极好的。”

陈夫人欢喜的来回走了两步才想起该做什么来,一叠声的吩咐:“来人,去给侯爷报喜!打发人去安国公府报喜!叫管事媳妇们都进来,一应物件都要预备起来,亲戚们只怕明日就要上门了。”

陈颐安充耳不闻,只站在产房台阶跟前,眼巴巴的看着那扇门,不知不觉,竟连眼睛都酸疼起来。

这个时候,陈颐安才真正明白喜极而泣是什么意思。

不仅仅是儿子,更是这个女人给他生的儿子,他突然十分高兴在先前把那些话说了给她,便显得这儿子来的更珍贵了。

郑明珠醒了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只记得自己只撑着看了一眼儿子就撑不住了,小毛头红红的皮,皱皱的,眼睛紧闭,虽说一点儿也不好看,可是她看着还是喜欢的很。

不过,陈颐安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想着她就看见了陈颐安,陈颐安坐着她床边的椅子上,呆呆的,脸色不大好,连郑明珠醒了也不知道。

难道真不喜欢?郑明珠顿时紧张起来,儿子那模样儿简直就是个红皮猴子,皱巴巴,的确是一点也不讨喜,郑明珠觉得,要是别人家的儿子,自己不知道多嫌弃呢。

也幸而是自己生的,再不好看也爱呀,要是陈颐安不喜欢,那…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凄风苦雨中抱着儿子哭的场面了,简直脑补的一塌糊涂。

郑明珠被自己吓的不行,小心翼翼的戳一戳陈颐安,陈颐安转过头来,见她醒了,大喜:“你总算醒了,怎么样,还好吗?快来看咱们儿子。”

郑明珠眨眨眼,陈颐安语气中的欣喜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他平日里永远淡然镇定,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味道,此时听起来的欣喜就越发的明显了。

郑明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先前他呆呆的一直在看一个大红色的襁褓,就放在自己枕头边上,陈颐安起身扶她起来靠着,笑道:“一直把他放在这里等你醒呢,你一直睡,也不醒,幸而他也没找你。”

把儿子抱起来放在她怀里,果然还是那副红皮猴子的样子,眼睛依然闭着,动也不动,陈颐安说:“先前醒了一回,吃了奶,说是有劲儿的很,闭着眼睛只是吃,哭声也比别的孩子亮堂。”

陈颐安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的摸了儿子的小脸,笑道:“这么有劲儿,今后送他去和他舅舅学武去!”

郑明珠爱怜的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看那鼓鼓的小脸颊,肿肿的眼睑,嘴巴只有一点点,耳朵小的可怜,手脚都裹在襁褓里,郑明珠摸了又摸,舍不得放手,这个时候沉甸甸的抱着他,怀里这样的温度和气息,那一种感觉简直无法形容,那一种就算要付出全部一切都只要他能好的感觉。

郑明珠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儿子嫩嫩的小脸,小家伙很不给面子的皱皱眉,似乎不大情愿,胡乱的动了动,又沉沉睡去。

简直叫郑明珠爱的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乖儿子,你放心,就算你爹不要你,娘也要你的。

于是,郑明珠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说:“就是样子不大好看。”

唉,比起琪哥儿差远了,人家那样白嫩嫩圆滚滚,大大的圆眼睛像黑葡萄一般,虽然是别人家的儿子,也能叫人心的化了似的。

自家的儿子,又皱又红,干巴巴的,这世上大约就自己一个人不会嫌弃他了。

陈颐安诧异道:“什么?咱们儿子还不好看?胡说什么!还要多好看?别人家就没一个比得上他的!”

说着就要把小家伙抱过来,还不忿的说:“天下哪有做娘的嫌弃自己儿子的!”

一副儿子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啊,到底是亲爹,他也不嫌弃!郑明珠紧紧抱着儿子不舍得放手,简直喜极而泣,眼泪都滚了出来。

胡嬷嬷正掀了帘子进来,不由大惊:“我的祖宗,月子里可不能哭,当心身子。”快手快脚的给她擦眼泪,又回头说陈颐安:“连夫人也再三嘱咐过了,不能招少夫人哭,大爷便有什么,也该柔和些说,少夫人才刚生了哥儿呢。”

意思是,再怎么着,这功劳也够抵了。

陈颐安简直就蒙了不白之冤。

郑明珠忙说:“不干大爷的事儿,我是看着儿子欢喜的,大爷也欢喜呢。”

胡嬷嬷一边招丫鬟们端了早煮好的鱼茸汤来给郑明珠吃,一边笑道:“幸而少夫人怀着哥儿的时候作养的壮健了些,如今少夫人好了,哥儿也有劲儿,这些天吃这些个催催奶,好歹也要给哥儿喂两顿。”

大盛朝的规矩,再是富贵的人家,请四五个奶妈子,亲娘也要喂一喂奶的,原是好几代前朝廷那位孝恭穆祝太后,当年因不受宠,便是生了皇子,也无甚优待,奶妈子也并不经心,她的儿子饿的嗷嗷哭,祝太后不忍,便自己悄悄儿的给他喂奶,直吃到三岁上,没承想,她的儿子虽说受轻慢,却一直没灾没病,别的皇子,七八个奶妈子捧着喂,却早夭了不少,长大的只有两三个,后来祝太后之子继位大宝,祝太后入主慈宁宫,皇孙也有早夭的,祝太后想起早年的事儿来,便命嫔妃们亲自喂养幼子,说是母子连心,或许利于儿女。

没承想,竟有了大成效。宫中皇孙在三岁里头夭折的极少。子嗣在皇家原是极重的事,连在贵胄家族,也是一样的,既是宫中传出的秘方,底下人如何不妨效?

渐渐的,这竟就成了例了。

郑明珠当然也不例外。

把怀里的儿子交给胡嬷嬷,自己吃东西,先前抱着儿子不觉得,这个时候,才觉得饿的不得了了,胃口倒是一贯的好。

陈颐安看看这一个,又看看襁褓里那一个,因郑明珠已醒,心中石头算是落了地,不由的呵欠连天起来,珊瑚在一边说:“东次间里头屋子已经给大爷收拾下来了,大爷且去歇歇吧,昨儿一夜没闭眼,早该歇着了。”

郑明珠问:“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了。”

郑明珠唬一跳:“大爷一直没歇着?这怎么了得,快些去歇一歇,儿子给我看着就行。”怪不得脸色这样不好。

一直撵他。

胡嬷嬷在一边笑道:“哥儿睡着呢,抱下去吧,少夫人也要多歇着才好,月子里越发不能劳神,待哥儿醒了,再抱来一样。”

郑明珠舍不得的很,只得亲了又亲,才给奶妈子抱下去,还眼巴巴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不回来了呢。

陈颐安又打一个呵欠,终于还是去歇着了。

这个时候,郑明珠才终于彻底的放下心来,虽说生的时候艰难,可是心愿得偿,得了个儿子,如今儿子好好的,陈颐安也喜欢的不得了,那一点艰难早就忘的干净了。

一心只是欢喜。

不过生产实在累的厉害,郑明珠心中放松,吃了东西,不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177洗三

第二日郑瑾、郑明玉、林氏并郑明艳和娘家的庶弟庶妹们都来看郑明珠和哥儿,又与陈夫人商议着洗三礼的宾客名单,整热闹了一天。

到了晚间,郑明珠终于亲自喂了哥儿的奶,小家伙果然劲大的很,闭着眼只是吞咽,郑明珠越看越欢喜,爱的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到第三日,这武安侯嫡长孙的洗三礼自然是热闹非凡,不仅武安侯是帝王宠臣,郑明珠也是钦封的县主,自然连宫中的圣上、太子也均有赏赐,帝都各府的贵妇人多有来捧场的,金枝玉叶们自平宁长公主以下能出来走动的纷纷到府,郑明珠在月子里,不能怎么应酬,倒落的轻省。

最欢喜的当属平宁长公主,郑明珠是下一代里头她最疼的女孩儿,如今一举得男,哥儿还恰巧就是与她一天生辰,更叫她欢喜的了不得,从奶妈怀里接过来搂着就不舍得放手。

“大名今后取也使得,如今也该取个小名儿才是。”平宁长公主坐在郑明珠床边,哥儿睡的香甜,任人抱来抱去只是不醒。

幼儿真是一天一个样,这才几天功夫,脸也不皱了,也不那么红了,竟是好看了许多,郑明珠一脸温柔看着儿子,笑道:“姨妈说的是,母亲也这么说,只是取了好多名字,大爷一个也瞧不上,如今还浑叫着呢。不如姨妈赏个字吧,姨妈这么大福气,也给我们家哥儿沾一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