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梁赶着车出了城,宁婉便嫌慢,将爹换了下来,挥了鞭子催着骡子快走,又告诉爹,“铺子我已经看好了,就是刚刚我去的那家,但是要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银子!”宁梁惊叫了一声,却又没有说出反对的话,价固然是高了,但是能买到也是十分奇怪的事了。迎着风又大声问:“婉儿,你怎么知道这家卖铺子?”

坐在疾驰的马车上,说话便只能大声喊,宁婉便也喊道:“说起来话长,等铺子买好了我再告诉爹!”

俩人便如此这般急忙赶着骡车到了家门口,下了车宁婉便回了房将柜子打开,取出钱匣子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并四个五十两的银锭,再将其余的小银锭收了回去,只向跟过来的娘说了一句,“今天晚上我和爹可能赶不回来了,你们别担心。”便将几道锁重新锁好了跑出门。

就在骡车要走的时候,于氏赶了上来,将帕子包着的几个馒头扔到了宁梁的怀里,“你们中午还没吃饭吧,拿两个馒头路上吃吧!”

宁梁接住了馒头,身子却随着车子启动了猛晃了一下,却向于氏说:“没事儿,明天我们就回来了,到时候铺子也买好了。”然后他就被车子拉着走远了。

宁婉赶着马车在道上疾驰着,初冬的太阳照在身上还有几分热度,但是飞奔的车子上却生成了一阵阵的凉风,从她的脸上、耳边掠过,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将她的心吹得就似跳跃起来——德聚丰就要有一个上好的铺面了!因此她非但一点也不觉得冷,反倒觉得热血沸腾。

宁梁见幺女额头上带着几颗汗珠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头发被吹得散出了些,随着风飘在她脑后,一张脸却笑得有如一朵花一般,手中的鞭子在空中一甩,发出清脆的响声,也跟着开心起来拿出一个馒头递给幺女,“吃一个吧!我先赶一会儿车。”

父女两人轮流赶着车,替换着吃了馒头,申时回了虎台县,刚好一个时辰。

宁婉再进到俱舒泰时,见铺子里已经重新变了样,带着斧子的柜台不见了,散在地上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当然货架也空空荡荡,唯有铺子里残存的些许颜色和淡淡的香气说明刚刚她所见到的都是真的。但是宁婉就与刚刚进门时一样,仿佛她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向徐四夫人道:“我带了银子来,你的房契备好了吗?”

徐少夫人亦十分平静地点头,“房契备好了,我派人跟你去找中人立文书,然后到官府登记。”说着向方才让宁婉出铺子的那个中年妇人点了点头,“徐妈,你跟着去吧。”

宁婉明白,立即点了点头。徐家先前是官身,虽然现在徐老知府告老还乡了,但是以徐四夫人的身份还是不会亲自与自己立契书,而是要交给徐妈去做——按赵太太的评价,那就是这些官老爷和读书人太过要面子了。

找中人写契书用的还是毕掌柜,他开牙行许久了,声誉十分可靠,这些事情做得又熟,因此只一会儿工夫便将一张官印契书写好。毕掌柜就说:“明日再去县衙登记,管事的赵典史恐怕早家去了。”

宁婉知道他说的就是赵太太的大儿子赵国藩,比起先前的赵典史,赵国藩却只学会了他爹的毛病,而没有他爹的半点能干,也正是因为他犯了错,才害得赵太太替他赔了许多钱,赵家过了好几年十分紧的日子,当然表面上还要装出与平日一样的。

以赵国藩的性子,不必说过了申时,只怕是过了午时他就不会再上衙里了,有时他甚至从一早起来就在房里与小妾们喝酒,赵太太苦口婆心地劝了多少次,又声色俱厉地骂过多少回,也只是没用。

不想一旁的徐妈说:“没关系,我们已经打了招呼,赵典史正等着我们呢。”

徐家的面子赵太太一定会给的,虽然徐家只剩下一个光鲜的告老还乡的知府名声,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官,赵家尽管在虎台县里势力不小,也只能勉强够得上不入流的小官,更接近于吏。只要徐四夫人派人请赵国藩,他总不好不去的——当然就算他不想去,赵太太就是打也会把他打去的。

第144章 真巧

一行人到了县衙,赵国藩果然在,没精打采地让宁婉交过税钱,然后拿出笔墨将契书录到了册子里。宁婉见他双眼无神,身上还带了些酒气,便知道他一定是从酒桌上被找回来的,又瞧他只草草地写了几下便道:“好了。”要合上册子,十分信不及他,拿手按住册子细看,“买卖双言的名姓怎么没有填?”

赵国藩本想糊弄过去回家,却不想来人是识字的,又一下子指出他的错儿,本要发怒,却见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小姑娘,心里的火气倒没了,色眯眯地看了宁婉几眼,“如此,本老爷便帮你填上。”说着将姓名一一录好。

宁婉一样样地检查,“还有税钱,也要填上。”原来她跟着赵太太学过怎么写文书,赵国藩写好的册子,她们每每都要拿回去替他重新描补一回,因此一项项地看下去,让赵国藩都写全了,然后又把契书摆在桌上,“给我们盖上印吧。”唯有盖过印契书才由白契转为红契,也就是交了税官府承认的。

赵国藩原就是见了女色走不动路的,因此也依了她,都写好了便笑眯眯地问:“你是哪家的?怎么一向不常见?偏又懂这么多。”

先前赵国藩是宁婉的大伯,因此他虽然好色,但对一母同胞弟弟的媳妇虽然满心觊觎却还不至于太过,后来宁婉一点点当起了家,赵国藩在外面的赌债、酒债、花债都要经宁婉的手里才能领,因此他反倒要惧她三分,是以宁婉见了他并不防备,眼下赵发觉得他的目光不对,又见那个叫徐妈的也盯住自己看,便赶紧向后退了一步,却又道:“我是马驿镇上宁家的,与府上二少奶奶是表亲,前些日子还到府上给二少奶奶庆生。”

赵国藩方才想了起来,只得起来向宁梁拱了拱手,原来那日他们是见过一面的,只是他早忘记了,而宁梁自然不好说起。再看宁婉,便不好像刚刚那样直勾勾的了,“原来是二少奶奶的亲戚,我倒是眼拙了。”

宁婉又应付了几句,见赵国藩并没有起疑心,方才放下心来。

原来寻常的契书与官府的契书又有不同,若赵太太在这里一定会追究宁婉一个民女怎么会懂得官契如何写,好在赵国藩虽然是虎台县的典史但却在公务上从不留心,眼下只顾看宁婉的美丽的容颜,而徐妈毕竟是一个仆妇亦不甚明白,竟没有人多问她。

宁婉自有意在虎台县里置办铺子已经有些时候了,陆陆续续地也看了二三十处铺面却没有一处看中的,却没想到在今日的几个时辰之内买下如此满意的一处好铺面。

当年赵太太渡过了难关,曾经想用八百两银子将这个铺子收到赵家都没有成功,现在宁婉无意间得到这样一个机遇,怎么能不激动得恨不得跳起来?当然此时的宁婉表面上却十分沉得住气,出了县衙就向徐妈和毕掌柜笑让,“我们去望远楼里点桌酒菜庆贺一番吧!”

此时风尚,生意做成了必要饮酒庆贺的,算是成例,因此毕掌柜和徐妈都点头,“也好,那就叨扰你们父女了。”

大家向望远楼走去,没走多远宁婉就见二十几骑自城门而来,马蹄声落在石板路上发出一片清脆的响声,因此虽然马速不甚快,但声势却不小,转眼到了近前,却见原来是十几个将士身着铠甲,每人骑一匹马,又各带一两匹替马而来,而为首的正是卢二少爷卢铁石。

眼下的卢铁石已经与宁婉梦中的那个瘸子将军十分相似了,只见他手执缰绳端坐马上,身上的铠甲寒光闪闪,右手边挂着一把腰刀,刀柄处是森森乌木没有一丝纹饰,左手边是牛皮箭袋,白色的箭羽整齐排成一列,背着一把铜弓,马侧还挂着一杆长枪,一股悍勇之气扑面而来,让宁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后退了一步。

不料那匹高大的黑色俊马“咴”地一声停下了,两只前蹄扬起了一人多高却又重新落到了宁婉面前,瘸子将军——噢,不,铁石将军,现在人们都叫他铁石将军了,就向宁婉一笑,“真巧,我才回来就遇到了你!”

突然间,宁婉觉得她心目中瘸子将军肃穆庄严威风凛凛的形象全部都崩塌了,因为此时卢铁石向她笑着,将一双丹凤眼角向上挑了起来,又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原来那摄人的气势立即转变成——转变成,宁婉不会形容,反正她觉得这种感觉不应该在卢铁石身上出现,但是它就是出现了,让她十分地不适应。

还记得当年,自己曾经问过他,“你真的从来不笑?”他是这样答的,“自小我就觉得没什么可笑的,从军后就更是如此了。”

在卢铁石成长起来前他向自己笑过,宁婉也能理解,但是现在的他为什么会笑成这样,就像一道璀璨的阳光一般,深受惊吓的宁婉半晌才傻傻地点了点头,“我们家要在虎台县里开铺子了。”

“我也调到了虎台县,”铁石将军说着一拔马头,“日后再见!”又向宁梁拱了拱手就走了,方才跟在他身后停下的一行人也重新打马自他们面前过去,宁婉瞧着他们去的方向,才醒悟过来,卢铁石是去虎台县千户所的。

是的,卢铁石自深入大漠斩首夷酋掳夷丁又夺回被军户后一战成名,安平卫的周指挥使再也不能压住他的战功,他顺利地成了多伦的百户,然后成功地将多伦百户所控制的区域向北延长了几百里,夷人对他避之如虎豹,从此不敢再随意到多伦附近抢掠,去岁冬日,多伦北边的部落首领甚至主动到朝中进贡,只求卢铁石不要时常到大漠上练兵。

因此卢铁石升任为武略将军,从五品副千户,由兵部直接下的敇令,安平卫根本没有反对的可能。但也是因此,卢铁石被从多伦调了回来,到虎台县千户所任职——与宁婉梦中的情形相差无几。

就在宁婉思绪纷纷的时候,毕掌柜和徐妈都问宁家父女,“刚过去的人是谁?”

宁梁就十分自豪地说:“那就是铁石将军啊!”

“怪不得!”毕掌柜和徐妈都叹,“听说夷人最佩服他,只要提起铁石将军都莫敢再南下!”

“可不是,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为我们三家村射死了好几头野猪,最大的一头有好几百斤,”宁梁用手比着,“有这么大!那皮这么厚!用刀子都割不动!”

“无怪你们很熟呢?”徐妈说着又看宁婉,语气里带了询问。

宁婉是不会说自己救过铁石将军的,宁梁也不是喜欢宣扬自己的人,因此只笑着说:“是啊,我们村里的人都十分感谢他。”

说着到了望远楼,宁家给望远楼送了几年的菜却还是第一次到望远楼吃饭,但这一次却是要了最好的房间,正是望远楼的三楼,也是最高层,修缮得最好之处,又点了上好的席面。

宁婉与徐妈坐在屏风之内,听着爹和毕掌柜在外喝着酒说着卢铁石的轶事,半晌才从刚刚那一笑的惊吓中完全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呆呆地坐在桌前十分失礼,就端起酒杯向徐妈道:“我们也饮了门杯庆祝一下吧。”

徐妈是下人,自知道宁婉是赵家二少奶奶的亲戚便更加谨慎,此时并不肯坐在正座,只在一侧半坐着相陪,闻言就赶紧端了酒杯喝了下去,又殷勤地帮宁婉布菜,“宁姑娘多吃些。”殷勤了半晌,徐妈就悄声笑问:“宁姑娘可是从赵家二少奶奶那里听说我们要卖铺子的吗?”

宁婉“嗯?”了一声,才醒悟自己其实还没有真正收回被搅乱的心思,自然是有话要问的,今天的事情她从决定要买下徐家的铺子起就知道一定要有个说法,怎么就忘记了?

徐家将自己知道的原因归于赵太太也不奇怪,毕竟徐老夫人应该只告诉了赵太太一个人,但是自己却是不能在徐家人面前承认的,“不是。”

宁婉摇了摇头,赵太太给喜姐儿过生日真正的目的是掩人耳目,说明赵太太对喜姐儿固然不错,但其实还没有真正把她当成自家人,赵家眼下的困境尚且瞒着,那么徐家卖铺子的事当然也不会告诉她。而从徐家这边看,也会不愿意这样的丢人事儿让更多的人知道,因此她也压低了声音说:“我是无意间自一个混混儿那儿听到的,说是卜九爷要砸了俱舒泰让徐家的生意做不下去好早些卖了铺子还债,因此就冒昧地过来了。”

虎台县里有一处赌场,正是卜九开的,徐知府的小儿子就是欠下了卜九许多赌债,而砸了徐家铺子的人当然也是卜九。徐妈听了便对了上,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却将一直提在手上的一个小包袱拿了下来,“这里面是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又有些精巧的梳篦之类的小物件,皆是我们四夫人亲自给宁姑娘选的。”

宁婉早在袖袋里放了装着两个一两银锞子的荷包,无他,生意成了买方自然要请客打赏的,尤其是徐家出来办理的是下人,她必须给红封。,本应该早给的,可自己的心绪纷乱竟没有出手,徐家倒先送了封口费。

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徐家这样的门第最不愿意的就是卖铺子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了,因此宁婉便接了过来,“事出巧合我才听了那么一句,再没有跟别人说的,就是我们家买了铺子,也只用心做生意,不会多一句话。”

第145章 眼光

徐妈早发现眼前的姑娘心思十分通透,自己一句话只说了个头,她就全都想到了,赶紧陪着笑点头道:“如此甚好。”又道:“我们四奶奶还留了话儿,请宁姑娘有空儿到我们家玩呢。”

宁婉亦点头答应,“等我们家搬到了虎台县就去拜访徐四夫人。”其实徐四夫人应该一辈子不想见自己的吧,只是铺子过契书,不得不让自己知道她是徐家的人,否则她们一定会瞒着的。

见要办的事情都已经顺利完结,徐妈就站起身来,“不敢再耽搁宁姑娘了,且我也要回去向四夫人禀报。”

宁婉并不留人,只将荷包拿出来,“徐妈今日没吃好酒,回去买坛好酒吧。”

徐妈接了赏,只一入手就知轻重,她固然有颇有些家底儿,但平白得了二两银子亦十分欣喜,心里暗夸宁姑娘大方,笑着福了一福,“谢宁姑娘了,老婆子就先祝宁家生意兴隆,财通三江吧!”

宁婉一笑,“借徐妈吉言了!”

徐妈走了,毕掌柜亦不肯多留,宁梁便也他结了佣金,与幺女去了新铺面。宁婉用刚从徐妈手里拿的钥匙打开了门,进了铺子里又关上门,终于放开心胸哈哈大笑了几声,“真没想到我们竟能拿到这样好的铺子!”

宁梁就也笑了,他毕竟做了几年生意了,见识早今非昔比,因此就说:“这俱舒泰——不,现在应该叫德聚丰了,位置着实好。不只正在虎台县的南北大街上,还离县中心鼓楼十分近,实属县城里最热闹繁华、人流也最多的上好地段,只是价高了一些。”

宁婉一笑,“爹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倒手就能将这铺子卖上六百五十两银子!若是过些时候,还能再贵上一二百两银子呢!”

“婉儿说的我当然信,”宁梁最信服幺女,宁家能有今天,皆是幺女的功劳,自己自然要信她,只是他岂能不疑惑,“婉儿,你怎么知道俱舒来的铺子要卖呢?”

“前些时候我们去给喜姐儿过生日,我无意听到赵太太与别的太太说有一间铺子要出售,只是她眼下手头有点紧,而且赵小姐也正要将虎台县里的铺子卖出去,因此不能收了。那时我就记了名字,正是叫俱舒泰的,今天不巧竟真用上了,方才我进门一打听,果然就要卖的那个铺子。”宁婉如今又是一番说辞,反正爹不可能和徐妈一起对质的,而赵家侍客又一贯男女分开,爹也不可能知道赵太太根本没说过这些话。

“噢,原来是这样。”宁梁点头,“也亏了你有心,你娘和你二姐就都没提过。”

“那时娘和二姐都没在眼前,而且她们当时也不知道家里要买铺子的事。”宁婉如此地搪塞了过去,却说:“我们先赶紧看看铺子里面倒底如何,再想出修缮的法子来。”

开第一间德聚铺子时,宁婉并没有将原来的铺面大手笔改动,而是在经营了一年多后根据德聚丰的生意特点重新翻修一回,到了柳枝镇上开分店时便知道如何改建铺子最方便了,眼下她早成竹在胸,将铺子里里外外看过一回,又瞧瞧天气,“我们先出城到梨树村里住上一夜,明日一早回县城找了工匠修缮。”

宁梁都听幺女的,两人出来锁好门去了飘香居买了四包点心,大姑家两包大姐家两包便去了梨树村。虽然喜姐儿嫁到了虎台县里,赵家又有空着的客房,但是宁家父女若是有事要在县城里耽搁下来不能回家时,却还是习惯去梨树村住。

赵家的门第太高,他们去了自己拘得慌又给喜姐儿添麻烦,倒不如去梨树村,不拘大姑家还是大姐家里反倒轻松自在。

且宁婉又有事与大姑和大姐说:“先前大家都去我们铺子里帮忙拾缀山货,又累又辛苦,如今不如做些面食放在铺子里,大姑的麻花炸得好,大姐的馒头包子蒸得也好,在虎台县里不愁卖,守着铺子又不用风吹日晒的。”

大姑就再次感叹,“婉儿什么都想着我们!”又说:“喜姐儿的婆婆也要照顾我们,说要把庄子交给我和你姑父管着,一年只给赵家送些米粮菜蔬即可,其余的都归我们。只是我们哪里能领这样的情儿,因此赶紧拒了。但是婉儿让我去铺子里卖面食,我可要答应下来,但我们也不白用德聚丰的铺子,挣了钱给德聚丰抽成。”

转过头问宁贤,“大侄女,你说好不好?”

宁贤一向没主意,“我跟着大姑做面食生意,自然都听大姑的。”

宁婉明白大姑的心思,她若是借了赵家的光,喜姐儿在赵家更没有颜面,毕竟本来就是高嫁,在夫家立足不易,但是对于娘家,接受亲弟弟和亲侄女的恩情,她就没有这些顾虑了。当然大姑不是白占便宜的人,要给抽成还情的。宁婉也点头答应了,毕竟这才是亲戚长处之道,若是人人如宁清,亲情岂不早磨没了?

先前宁婉也曾给大姑和大姐出过主意让她们到虎台县里卖面食挣钱,可是她们总觉得没有个依靠有些不敢,倒宁愿回娘家做工挣钱。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倒鼓舞起来,与宁婉商量,“我们做些什么能好卖呢?”

宁婉就帮忙出主意,“我们比不了那些精细的点心铺子,因此就做些寻常的面食就好,主要是味好量大,价还不贵。麻花、烧饼都能放住,可以先做些试试,若是生意好还可以再加上几样。”

“那我就炸些脆麻花,再烙点芝麻烧饼。”大姑就定了下来,“我们先做些准备,只等你的消息了。”

宁婉与大姑和大姐一向亲密,因此又说了半晌的话才睡。第二日重新回了虎台县,找了工匠定好工期,父女二人又买了许多东西回家。到了家里,说了铺子的事,“这时候虽然错过了京城大客商来大笔采购的时候了,但是虎台县每年腊月里的零散生意却十分火爆,我们将铺子赶紧修缮了就开业。”

宁清正拿着一块飘香居的点心吃着,听了就赶紧说:“县城里的铺子自然重要,不过家里的粉条作坊也离不了人,不如我们就留在马驿镇上帮家里管着作坊的事吧。”

尽管宁婉不待见宁清和刘五郎两人,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夫妻俩还是很有眼光的。眼下宁家的粉条作坊并不大,看着也不起眼,但其实在宁婉心中却十分重要,甚至不比瞧着生意兴隆的铺子差。

铺子的生意是一手买一手卖,赚是是个差价,而作坊更多靠的是本事和经验。比起时盛时衰的铺子,作坊更加稳定。只看马驿镇上开油坊的古家、做酒的樊家、打木器的王家等等,个个传承的时间更长,底蕴也更深。宁婉深思熟虑后就是想将德聚丰一步步建成背后有几家作坊支持的铺子,不会因为一点风风雨雨就倒下。

自粉条作坊成立后,宁清和刘五郎就一个劲儿地扑上去,事事关心,又时常讨好刘老师傅,但是刘老师傅被请过来时早讲好了,只能帮德聚带一个徒弟,因此这个机会不可能落在刘五郎身上。刘五郎就是日日在作坊住着,也不可能学会做粉条,因为表面简单的过程下面是有许多决窍的,刘老师傅只会悄悄教给宁大河。

所以刘五郎和宁清就想管着作坊了。

然后他们再想学会做粉条的法子?接着自己开作坊?

宁婉懒得去想,只笑道:“我以为二姐和二姐夫还是想当铺子的掌柜呢。”当初在柳枝镇开分店时,因为自己让小柳当了掌柜,宁清可是与自己生了好大的气,在家里闹了好些天呢。

宁清就说:“还不是你只偏心小柳,我们才不好争的!”

“你说我偏心小柳,可是你可见了小柳将分店做得多好?生意兴隆不说,帐目也清明,不论什么时候我去盘帐,都不差一文。你和二姐夫可能做到?”

一向口角便利的宁清舌头就打了个结,“呃…”

宁婉就又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难道二姐和二姐夫看不出虎台县比马驿镇好?而且你们跟着家里住在一起,吃穿用度都一文不用花,所有的工钱都攒下来,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宁清和刘五郎就是不知足。他们其实并不是不想去虎台县,但是想到去了虎台县之后还会一直在宁婉手下做事,一直只挣些小钱,一直会被压得死死的,他们就不甘心,而且这不甘心一天比一天强,到了现在越积越多,简直再也忍不下去了。宁清就说:“其实我们就是想多帮帮你,也不知你为什么只信外人不信自已家里人!”

宁婉就说:“作坊我早定好了交给大河哥,他可是姓宁的,我们一家人。”然后瞥宁清了一眼,意思很明显,你现在嫁出去了,不算是姓宁的了。

宁清气得跳脚,“我是你亲姐!”

“所以我才一直留你和姐夫在家里,工钱也从没差过呀!”

妹妹的话从来都是讲道理的,宁清就是跳脚也没法子,任她随意找一个人都不会说宁婉对姐姐和姐夫不够好,她再是口舌伶俐也没有办法。

宁婉也就不再理她,吃过晚饭回屋子里拿出笔墨托着头思索,想起什么就在纸上写下来,这一年德聚丰遇到了太多的事,但也因之生意突飞猛进。大家都欢喜,但她这个大掌柜却不能不多想。

忽听门响,原来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刚做好的,你吃一根。”

第146章 神奇

于氏去年冬天做灶糖挣了些钱,因此这一年从春天开始就继续卖果仁糖,又做些点心、糖葫芦之类的吃食放在铺子里卖,宁婉索性专门给她的东西分了半个柜台,细算一下帐目,竟也有一笔不小的收益,而且又有一样好处,家里人也时常借光吃些。

宁婉一向喜欢糖葫芦的,一口咬下一个裹了厚厚糖霜的大山楂,喀嚓喀嚓地吃了,“娘这糖熬得越来越好了!”

于氏看着幺女吃得香甜就笑了,“怎么不出去和大家在一起说笑?”

“我在想些生意上的事儿。”

于氏就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你为什么对你二姐和二姐夫那样不待见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对爹和自己不管不顾的了!但是那是梦里的事情,宁婉怎么也不能拿出来说,就算她说了,爹娘也未必信,再说就是信了,难道还能因为自己的一个梦而让他们也跟着生宁清的气!唯有自己知道那个梦差不多就是真的。因此宁婉就说:“娘也不是没看到,二姐和二姐夫多自私多小气!整天就想着占家里的便宜!”

“但其实他们也没占到什么,你给你大姑大姐的比清儿都多。”于氏是当娘的,她疼幺女,小小的年纪就担起了家事,可是二女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因此她还是来问:“我并不是因为清儿跟我哭闹来才给她求情儿,而是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你二姐和二姐夫帮忙管些事呢?他们俩真很能干的。就算怕他们贪钱,也可以像小柳那样,每年给家里交一定数量的银子就好了。”

其实道理并不错,就是以宁婉的目光来看,刘五郎的才干并不逊于小柳,他现在也认得几个字,算起帐来少有人能及,比起宁大河聪明机灵多了;而宁清也是极能干的,平时收货算帐十分麻利,许多伙计都比不过她。但是宁婉就是不愿意用他们。

宁婉不用刘五郎和宁清,并不只是因为她的不喜,还有一个她更不想说出的原因竟是她为了宁清好。人就是这样矛盾,宁婉一面记恨着宁清,一面也不能完全将她当成路人,毕竟她们是一母同胞,从小在一处长大,血总浓于水的。要知道刘五郎这个人就是条中山狼,他不得志时会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稍一得志就会猖狂,宁清对家里人如此绝情固然有她本人的原因,但是刘五郎的挑唆功不可末。在梦中,刘五郎富贵了之后就对宁清视若敝屣,宁清怎么闹也不成,最后来求助于已经成了赵家二少奶奶的宁婉,可当时她虽然没有管,但现在却一直弹压着刘五郎。

但这些话宁婉如何能对娘说呢?她一直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开开心心地带着石头,给大家做饭菜,又琢磨着弄些吃食在铺子里卖。比起梦中死不瞑目的娘,宁婉愿意让她一直这样简单快乐。

于氏只当幺女还是不愿意,就又说:“你爹也和我说,铺子里的事都要你做主,我们不管的好,我也不是一定要你答应。只是听清儿说,刘五郎有了自己出去做生意的心思了,恐怕到时候他也会做山货生意,她是不愿意夫婿与家里争生意的…”于氏也是怕家里两个女儿争起生意来,所以才找女儿说请的。

将来大名鼎鼎的吴二爷都与自己争过生意,宁婉还真不怕刘五郎来争呢!但是她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一辈子弹压住刘五郎的。他和宁清这几年应该早攒下了几十两银子,足够自己做些小生意了。

罢了!自己当初用了宁清和刘五郎卖山货的法子,但是这几年也并没有亏待他们,而且也一直替宁清压制了刘五郎,如今就是不放手也不成,就由着他们去吧。因此宁婉就说:“娘,粉条作坊早定下由大河管着,这是不能改的,马驿镇的铺子我也选好了掌柜的,就是去年来的伙计林洪,二姐和二姐夫若是不肯跟着我们去虎台县,我就在瓜坡镇开间分店,一应事情都与柳枝镇一样,他们若是愿意就去吧,不愿我也没有办法了。”

“他们自然会愿意,当初小柳去柳枝镇时清儿羡慕得不成。”于氏想当然地认为,却没有想到水涨船高,现在二女儿和二女婿的目标已经不再是镇子里的掌柜了,还喜滋滋地说:“等会儿我告诉清儿去。”

宁婉就说:“娘不必管这些杂事,等我自己与二姐和二姐夫说。”

于氏点了点头,又问:“这一次孙固还是没有当掌柜,他娘会不会不愿意呀?”

孙固和小柳是德聚丰最早招的伙计,准确地说孙固其实比小柳还要早几天,但是现在小柳已经成了德聚丰的掌柜了,孙固依旧还只是一个伙计。

宁婉就说:“当掌柜可不是看谁来得早。而且孙固还没不愿意,更不必理他娘说。”当初宁婉看孙固娘一个人在乡下可怜,答应她住到了德聚丰,先前也没觉得怎么样,时间久了便觉得这人不是很善良,有正事时不行,旁门左道却是用心。无怪当初孙固爹死了他们娘俩就没有出路了。特别是孙固娶妻后更发现孙母真是恶婆婆,对媳妇十分地苛刻,并非表面看起来软弱可怜的人,这时后悔却来不及了。

而且孙家的家事,宁婉也不好多干涉,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孙固的能力着实不足,连家里都安顿不好,古人说齐国治国就是这个道理,由些同理家都管不好自然无法管一个铺子。因此宁婉只是想法子将孙家挪到了铺子后院的新加盖的屋子里去,与大家分开了事。

“这到是,孙固其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十分肯干,就是耳根子软些,他娘一挑唆些什么就信了,时常打骂媳妇,我说过两回才好些了。”

“可见娘也是明白的,一个男人连个准主意也没有,谁说什么都信,哪里能当掌柜?”孙固只适合做伙计,而且还是不错的伙计,只要东家吩咐了,他就会认真做,因此宁婉打算将他带到虎台县里,平日守着铺子她倒是能放心。

于氏就笑了,“我哪里懂,不过是随口一说。”又与女儿说了会闲话,方想了起来,“如今你有事呢,我怎么就忘记了,倒是占了你这么多的功夫。”

“其实也没那样忙,而且娘来了与我说些话儿,我也能得些提醒呢。”宁婉果真也是喜欢与娘闲话的,虽然娘并不懂大道理,但是她毕竟是有年纪的人,因此也有自己的一套对人对事的看法,这看法时常也是颇准确的。

也算是得了娘的提醒,宁婉就找了个机会向孙固说了几句话,“你是德聚丰的老人了,过些日子我们要搬到虎台县,留下的铺子虽然没选你当掌柜,但并不是你不好,而是我觉得你去虎台县里帮着我在那边看铺子更合适,到了那时候工钱也会涨的。”

孙固听了感激不已,“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当掌柜的料,东家小姐让我去虎台县我就跟着去,工钱不涨也行。”

宁婉就笑了,“我答应涨工钱必是要算数的。”

至于宁清,最终还是答应与刘五郎去瓜坡镇开新铺子了。宁婉给她与小柳一样的条件,将来会怎么样她亦不知道。好在如今家里就要在虎台县里开铺子了,不论是马驿镇、柳枝镇还是瓜坡镇送的货都要经过县里的总店验看,因此倒不必担心他们重新施展以次充好的老毛病。

为了赶年前这一拨热卖,新铺子在腊月前赶工修缮好了,宁家也在最近的黄道吉日搬了过去,大家先布置了铺子,就开张卖货了。

原本宁家在虎台县里并没有多少亲友,但是第一个赵家十分重视情面,开业那天送了一台戏过来,在德聚丰前面搭了台子唱了一天的热闹戏文,又有隔壁的瑞泓丰和卖纸笔书画的宋记书铺合伙儿送了秧歌,望远楼也请了个说书的来,将门前舞得十分热闹,场面竟非常好看。

德聚丰铺子里摆的亦花团锦簇,各色干鲜山货、杂粮等等不提,又有盖帘、柳条筐等出自农家的日常用品,铺子里的一个柜台还有点心、糖果并大姑和大姐做的面食,第一日开业大吉之日所有的货物都折价卖,买五份再白送上一份。

忙了一整天,关了铺子大家都累得站不住了,特别来帮忙的小柳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虎台县毕竟是虎台县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来买东西!”

于氏就笑,“我做了那么多的糖竟卖了一半!”

宁梁也说:“今天宽粉条都卖光了,只剩下些细粉丝,明日要去马驿镇上取一些。”

大姑和大姐不可置信地看着宁婉,“我们的麻花和烧饼也全卖了!”

宁婉自然也是高兴,但是也提醒大家,“今天卖的东西虽然多,但其实并不挣钱,只是赚个吆喝,以后才是正经细水长流的做生意呢!”

虽然如此,但是虎台县里人流毕竟是镇是没法比的,而且不论是虎台县里的住户还是从外面来的,也远比镇上的人要有钱得多,而德聚丰的货物美价廉,销量一直不错,看着到了年前,宁婉备了年礼,又特别在吴夫人那份上加厚了许多,比赵太太的都要厚上几分,“真应该去感谢感谢铁石将军!”

宁梁和于氏就奇怪地问:“铁石将军只在开业那天让人送了一个钱匣子过来,你为什么要如此谢他呢?”

“原来你们不知道吗?每天来采买许多菜蔬面食的那个兵士就是铁石将军的手下啊!”

“他又没说,我们怎么能知道。”宁梁和于氏就一同问幺女,“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那人来时你不向我们说一声?”

宁婉眨了眨眼睛,她其实也没有对那个兵士说过多余的话,因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怎么说,毕竟现在给卢铁石当伙头军的这个洛冰将来会成为中极殿大学士!

这是一个实在神奇的故事,就像戏里面唱的一样,若不是宁婉经历过她怎么也不会相信。现在的洛冰是被发配到辽东的,身上还带着重罪,比起最普通的兵士都不如,因为他不可能升职,哪怕是小旗也不能做,只在卢铁石身边当个伙头军。就是洛家的案子重审时他离开虎台县时也是不声不响的,几乎没有人知道,而他的妹妹洛嫣更是一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但是谁能想到随着洛家的案子翻了过来,洛家仅存的两兄妹就有如得了神明庇估一般,慢慢地风光无两。

也许现在努力交好洛氏兄妹是对的,但是宁婉还是没有,就像她在瘟疫前没有屯积药材一样,她不想借着这样的机会青云直上,说起来她也算是经历过小小的富贵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眼下却更愿意老老实实稳稳当当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往吴夫人处送了年礼,又被她托付了一大包的吃食,都是给铁石将军的,宁婉就奇怪地问:“眼下铁石将军在虎台县里,夫人怎么不随着儿子住呢?那样照顾他多方便啊!”

虎台县最早是个千户所,后来才扩为县城的,这里最早的房舍都是军中的,因此虎台县中心鼓楼附近,那一片整齐的青砖院落,正住着千户所里的大小军官们。卢铁石身为从五品副千户,自然有自己的官衙。宁婉虽然没有去过,但是当年郭小燕成了卢铁石的妾之后就住在那处两进的院子里,虽然她只占了小小的一处,但每每见了宁婉都要得意地夸耀,因此宁婉也大约知道那处房舍很是宽敞舒适,应该比吴夫人现在住的卢家老宅还要好上一些。

可是吴夫人听了她的话赶紧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就在家里住着,哪里也不去!”

嗐!就是宁婉知道吴夫人的特性,也还忍不住劝了两句,“铁石将军的院子现在白空着,夫人过去正好帮他打点打点。”吴夫人是卢家的正经媳妇不错,住着老宅谁也不敢将她赶出去,但也不至于一刻不离开呀!

但是吴夫人却说:“他也该娶媳妇了,就让他媳妇帮他打点吧。”

其实卢铁石就是娶了媳妇也没有在那里住过几日,因为这个媳妇也是姓周的,长年守着婆婆住在安平卫里,当然她的婆婆不是吴夫人,而是周夫人。后来吴夫人死后,她才到虎台县的老宅来守孝,结果正赶上夷人南下。

想到卢铁石的一妻一妾,宁婉也不禁替他发愁,就算没有郭小燕,那个小周夫人也着实不怎么样。只是她哪里能说什么?接了吴夫打好的包袱,“夫人放心吧,我回去就给铁石将军送过去!”卢铁石住的院子其实与德聚丰并不远,宁婉吩咐伙计跑一趟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回来了。

第147章 送礼

宁婉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将吴夫人给卢铁石送的东西让人送去,果然一会儿工夫人就回来了,然后又一会儿工夫卢铁石也来了。

他今日没有穿铠甲戴头盔,头发只简单的挽着,身上也是寻常的青布袍子,但样子却还是箭袖束腰手戴牛皮护腕十分利落的军中常服,不过宁婉依旧万分地不适应,她记得的卢铁石从来是穿着一身戎装出现在虎台县里的。眼下的他倒是像正在家中闲坐突然出来的——事实也应该是如此,只是他浑身上下凌厉的味道淡了许多,随意得让宁婉不自在起来。

卢铁石是从后门进来的,直接将八个礼盒放在宁婉正在看帐的桌上,“收回去!”

宁婉眨了眨眼睛,越发不好意思了,“也不是单给你一个人的,大家都有。”

她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丫头,但是当年也管过赵家许多生意的,因此十分明白做生意不能只是单纯做自己的买卖,还要打点好各处才行。

不同于马驿镇上与里长处好就差不多了,虎台县要大得多,官也多得多,德聚丰至少要给县衙、千户所、会长等处上礼,当然还有街面上的人也不能轻忽。

宁婉过去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少奶奶,但是她除了问问掌柜、看看帐本,盘盘存货,对于铺子里所有的事情都很用心,因此自诩年礼打点得无懈可击,就连有亲戚关系的赵典史家也一样送了,毕竟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自家在虎台县里开铺子,少不了赵家的关照。当然她自然更不会忘记新到虎台县的副千户卢铁石,况且卢铁石还帮了她许多忙呢。

刚刚她令伙计送东西时将礼盒一并送了过去,正好也不必多说什么,以她看也算达到了送礼极高的境界,不声不响地将事情办妥了。

但是卢铁石却说:“别人我不管,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