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一声大喝从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人快步走上前,一脸戒备地盯着她,“你这个小疯子又打什么歪主意!我的车要是有什么问题看我不把你送到牢里去!”

她沉默地后退一步,打量着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过去的记忆已经逐渐回笼,可还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他记起来,他曾经是纺织厂的下岗工人,后来自己在外开了家小店,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在院子里也算底气十足。

“看什么看?贱骨头!把我的车看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男人打着手电,心疼地对着自己的车左摸右看,发现自己的车并没什么损伤,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回头狠狠地骂了她一句。

她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地让男人有些恐惧,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眼神?

没有委屈,没有仇恨,没有任何感情,却仿佛把他看透了一样,让他在这灰黑的夜色中无端起了一身冷汗。

“妈的,是这个小疯子鬼上身了,还是我鬼上身了,怎么觉得瘆得慌。”男人暗自嘀咕了一声,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屁孩儿吓到,实在很没面子。

她没有再多看他,默默离开,凭着记忆回到了自己的家。

饶是她心志坚定,此刻也难免心潮澎湃,拿着钥匙的手哆哆嗦嗦地半天对不准锁孔。

折腾了半天,终于推开门,不算刺眼的灯光却瞬间刺激得她眼睛、眼睛都觉得酸疼,这一定是灯光的原因,她眨了眨微湿的眼睛。

“小遥,是小遥回来了吗?”墙角的床上蜷缩着的人影怯生生地开口。

她身体僵硬,看着那个同样瘦弱的人影,两人之间相隔不到两米,却让她觉得似乎隔了千山万水。

“妈妈?”她动了动唇,声音酸涩,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两个字有多少年没有唤过了?

“小遥!”床上的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紧紧地抱着她,“我好怕!我好怕!有坏人!有坏人!”

她的手抚上她的背,她和她一样瘦弱不堪,手掌所到之处净是嶙峋的瘦骨,因为恐惧整个人都僵硬得不像话,身上还散发着浓烈的异味,可是久违的温暖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回抱对方。

那一瞬间,她终于放松了下来。

无论她是什么样子的,她都是她的妈妈,这是妈妈的怀抱!

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妈妈,妈妈稀有的笑容,妈妈对她的依赖,偶尔清醒时给予的温暖,都成为她最痛苦时的支柱,她那么努力地训练,只是为了不被淘汰,为了能给妈妈最好的治疗,为了能给妈妈安稳的生活。

可是妈妈还是死了,在那个号称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里,从十二层楼上坠下,死于自杀。

其实她并不意外,自她懂事起,妈妈的精神状况就一直不好,清醒的时候少之又少,而在她少有的清醒时候,她常会因为对她的拖累而愧疚,也常常会因为自己的不堪破败而心伤,情绪激动的时候甚至想要去死。

有一次,她曾抱着夏遥痛哭,苦苦哀求着她,她想要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苟活着。

那是她和妈妈爆发的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她哭着跪在妈妈面前,哀求她为了她活下去。

她还记得妈妈望着她的眼神,那么悲哀苍凉,她的手瘦得指骨分明,抚着她的头发默默流泪,最后还是答应了她会好好活下去。

她明白妈妈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她,每次她去医院看妈妈时,她那浑浊的眼睛总会放出光彩,而当她要离开时,那光彩总会一点一点黯下去,最终归于死寂。

被方家挑中之后,她便被送入了训练营,高强度的训练连睡觉吃饭都是奢侈,根本不可能天天去看望妈妈,上头只是告诉她,妈妈已经得到了妥善的治疗,只有在她表现出色的时候才被允许去见妈妈一次。

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为了妈妈能够活下去,她咬着牙忍受着一切非人的折磨,妈妈就是她唯一的信念。

后来她从训练营中脱颖而出,开始单独接受任务,却依然没有太多的自由,她那见不得光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与妈妈有太频繁的接触。

那几年的生活,她变了很多,从一个倔强的少女变成了一身罪孽的杀人机器,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没有一丝人类情感的脸,她都认不出自己来,可是神智不清的妈妈却还是能够一眼认出她。

她觉得很安心,因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会有一个人永远在她身后默默爱着她。

后来她被他挑中了,那些任务占去了她的所有时间,谁都不知道天性好强的她心中有一个卑微的念头,就是抓住他给的机会,不仅是因为他,更是为了自己,她奢望着有一天她有朝一日能够有资格同他并肩而立。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任务上,很快她的名声就传扬开了,她是他身边最受倚重的心腹,也是心狠手辣、利落果决的女煞星。

生活的重心渐渐转移了,去看妈妈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如果不是有人提醒,她都忘了自己的母亲始终在痴痴等候着她的出现。

可是当她心怀愧疚地看妈妈时,竟然发现她已经认不出她了,是妈妈年纪大了,记忆力越来越差?还是她变得已经不再像原来的自己了?抑或是连通她和妈妈之间的那根心弦已经断了?

她不敢直视妈妈那双发直无神的双眼,那双眼睛像一把利刃直刺她的内心,让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有多自私,她慌张地逃离了医院,她能够给妈妈最好的照顾,却再也没有勇气见她了。

最后的最后,她只见到了妈妈支离破碎的身体和那一地暗红的鲜血。

那天,她明白了,妈妈是清醒的,发现她已经不再需要她了,才会作出这样决绝的决定,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斩断她对她的“拖累”。

见惯了血的她第一次觉得晕眩,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已经永远离去了,从今往后她都是一个人了。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没有并未出言安慰,只是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转瞬即逝的温柔让她一辈子不能忘怀。

他是她的主人,是她最崇拜的人,甚至是她偷偷恋慕着的人,妈妈已经死了,从此之后,她就只能为他而活着,将他当作一个溺水之人能抓到的唯一浮木。

过去的记忆太过痛苦,那便不要了吧,下了决心的她甚至狠心地连妈妈给她的名字都决绝地抛弃掉了。

一切的一切都如一场幻梦,那段时间迷迷糊糊地在空中漂浮,那些铭心刻骨的爱恨都已经淡去了,可是当再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抽痛着,那时候的她怎么可以那么傻,怎么可以辜负这个唯一爱着她的人。

“妈妈,妈妈…”汹涌的感情澎湃而出,她紧紧拥着母亲,不住低喃着。

如果那时候的她一直陪在妈妈身边,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忘了她,是不是就不会不顾一切地走向死亡,是不是妈妈也有完全清醒的可能,而她是不是就能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悔恨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这一世,她要永远守护在妈妈身边,谁都不能将她们分开。

“妈,我好想你,好想你…”一向坚强的她,终于无法控制地嚎啕大哭,“妈,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让她永远活在这场梦里吧。

夏方莲依旧一脸迷惘,原本神智就不大清醒的她根本不理解女儿话里的意思,但是凭着母亲的本能,还是能够感受到女儿的痛苦。

“小遥不怕,小遥不怕…”刚才还要寻求安慰的夏方莲,笨拙地轻拍着夏遥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嗯,我不怕,”她哽咽地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夏方莲,“妈妈也不要怕,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保护?”夏方莲愣愣地发起呆来。

自夏遥记事起,夏方莲的神智就是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常常下一秒就忘了上一秒说的话做的事,自顾自地发起呆来。

夏方莲的样子对夏遥来说久违而亲切,她脸上的迷惘让她的心变得更加柔软酸痛,她眷恋地看着她的脸,轻声道,“对,保护,妈妈,小遥回来了,回来保护你了。”

妈妈,我回来了,我这一世定要让你不再受到半点伤害。

“嗯,不怕了,妈妈也要保护小遥。”夏方莲突然回过神来,坚定无比地说。

夏遥的眼圈又红了,她的妈妈虽然是别人口中说的疯子,可她对女儿的爱从没有打过半点折扣,在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保护”这个词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始终牢记着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第四章 假药

“小遥饿不饿,妈妈做饭给你吃。”因为触动,夏方莲原先失焦的眼神,突然又变得清明起来,虽然手足还是有些无措,但是意识深处却告诉她,要时刻记着保护女儿、照顾女儿。

夏遥看着夏方莲难得清明的眼神,知道这是她清醒的时候,便笑着点了点头,许久不曾这样笑过了,脸还有些僵硬,扯动了刚才的伤口,看起来更加狰狞。

夏方莲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中一痛,“小遥又受伤了!”

“没关系,走路不小心跌了一跤。”夏遥苦笑,小时候受伤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就连夏方莲都会用“又”这个字了,看着她那担心的神色,又连忙安抚道,“我去洗个脸就看不出来了。”

“疼不疼?”夏方莲心疼地抚上女儿的脸庞。

“有妈妈在,一点都不疼。”她顾不得自己和母亲两人都是脏兮兮的,用力回抱夏方莲,心里想起的却是她浑身鲜血的模样,一瞬间心痛得无以复加。

“妈妈,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害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该如何面对没有她的世界。

夏方莲很久没有和女儿这样亲昵过了,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怯怯地问了一句,“小遥?”

“我在这儿,一直都在这儿。”靠在夏方莲的胸前,她心满意足地笑道。

“你先去洗脸,妈妈去做饭。”看到夏遥的笑脸,夏方莲也格外开心,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亲了一记,哼着听不出曲调的歌到厨房里去了。

夏方莲生活自理能力极差,夏遥记忆里她似乎很少下厨房做饭,连忙担心地跟了上去,“妈妈还是我来做饭吧。”

“我要做饭给我的女儿吃。”在这一点上夏方莲很固执。

夏遥已经差不多忘了自家厨房是什么样子的,看着面积不大却显得空落落的厨房,见惯了豪宅美舍的她不禁暗暗感慨,这时候的自己实在是穷得家徒四壁。

简陋的厨房里最显眼的就是一个破旧的大米桶,里面的米泛着浅浅的黄色,一看就知道是便宜的陈年旧米,夏方莲俯下身去抓了一把米扔在锅子里。

这一小把米还不够她吃的呢,夏遥在心里苦笑,又往锅里添了些米,夏方莲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我想给我的小遥做个番茄炒蛋,然后再来一个宫保鸡丁,…”夏方莲喃喃自语着,眼神又开始渐渐变得涣散。

哪里来的番茄和花生米?更不用说鸡蛋和鸡肉了,就连那便宜的陈米都已经见底,估计后天就吃不上了,唯一能够下饭的恐怕就是砖砌台面上那个脏兮兮的塑料坛子,里面还躺着几根腌萝卜条。

夏方莲找不到她要的食材,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焦急起来,“找不到,找不到…”

夏遥一惊,她对夏方莲这样的状态太熟悉了,再下去恐怕就要发病了,凭着残存的记忆冲到房间的小柜子把她常吃的药找了出来,外公临走前在小柜子里囤了不少药,足够母亲吃上一年的了。

柜子里的这几瓶药都是夏方莲一直在吃的,这些药虽然不是最好的高价进口药,但也不便宜,外公为了买这些药几乎把自己的退休金都填进去了,所以他们的生活才会过得这样紧巴巴的。

她把母亲带走后,一直都是给她用最好的进口药,面对这些熟悉而陌生的小药瓶,一时间有些发懵,最外头的药是控制病情的,这是夏方莲每天都要吃的,最里头的小瓶子里装的药则是她发病的时候吃的。

她定了定神,这种药她是认识的,身为组织里的一员也许对其他药物不大熟悉,但这种精神类的药品她却是人人都要接触的,她虽然不精于药理,可也知道这种药的确是能够迅速使人安定下来。

她顾不得多想,迅速把药瓶拧开,正准备将药片往夏方莲嘴里塞,动作却蓦地停住了。

这药不对!

这种药她是接触过的,她手上的药绝对不是真药!

对于这种偷换药片的小伎俩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她自己做惯了这样的事,却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会发生在母亲身上!

这一瞬间,她如坠冰窟,原来母亲每次发病的时候吃的是这样的药。

本应该装着精神类镇静药物的小瓶子里,装的竟然是再普通不过的维生素片,震惊和愤怒一齐涌入脑海…

难怪每次就算吃完药,母亲也不曾平静下来过,都需要外公用绳子将她捆在墙角,她手腕上的伤疤此刻显得格外刺目。

是谁这么恶毒?她要杀了那个害她母亲的人!

“啊——啊——啊——”夏方莲的哀嚎惊醒了夏遥,每次发病的时候她都十分痛苦,看着她眼中的痛苦和绝望,夏遥心中一痛,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再用绳子捆住她,只能紧紧地抱着她。

“妈妈,没事的,没事的,小遥在这里…”夏遥泪流满面,她怎么会这么傻,傻得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没有察觉药品的异样,如果不是这些假药,夏方莲的病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棘手。

夏方莲瘦骨嶙峋的身体不停颤抖着,仿佛她面前不是她最爱的女儿,而是世上最恐怖的怪物,惊恐地挣扎开夏遥的怀抱,缩在墙角不停地嚎叫着,“快走开,别碰我…”

此情此景,就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夏遥也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看着,眼中同样有着绝望和无奈。

“死疯子,嚎什么嚎!”

“一天到晚都嚎,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个疯子怎么还不死?”

左邻右舍的咒骂透过墙壁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夏方莲蜷缩在墙角,扯了一床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周围的动静让她更加恐惧,但就算在她发病的时候,她也不会有伤人这样过激的举动,只是自己一个人害怕着,颤抖着。

夏遥呆站着,看着眼前这一切,原来生活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这该死的药!”她泄愤似地将药瓶砸到地上,那散落了一地的维生素片仿佛在嘲笑着她的命运。

她愤怒地打开柜子,将标着相同标签的每一瓶药都打开,里面的药丸全是维生素片!

她甚至都想放声大笑,他们辛辛苦苦省下每一分钱,换来的竟然全是假药!

她打开那几瓶夏方莲每天都必须吃的药,这种药她并不认识,每一片药差不多是维生素片的两倍大小,颜色似乎要更白一些,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以她的能力也不可能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辨认出这究竟是真药还是假药。

其他的药全是假的,这样的药她还敢给母亲吃吗?

她望着床角的夏方莲,捏着手中的药片,脸色变幻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这样来历不明的药绝不能给她吃。

她将散落得到处都是药统统冲进下水道,只留下几片今后有机会请人代为检验。

这个时候夏方莲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不再大声嚎叫,但依旧发着抖低低呻吟着。

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的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不是因为母亲的病,而是因为无意中窥到那些足以颠覆她上一世认知的事实,恍惚中前世的一切都如一座气势恢宏却又年久失修的建筑物开始摇摇欲坠。

太久没有这样恐惧的感觉了,记得濒死那一刻都不似现在这样不安,她关上柜门,努力隐藏好愤怒的情绪,逼迫自己从可怕的怀疑中抽脱出来,毕竟日子还是要往下过的,夏方莲的情绪已经不稳定了,她不能再流露出半分暴虐的气息,这更加会刺激到她。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填饱她和夏方莲的肚子,至于那些谜团她有的是时间来慢慢解开。

她望着自己的手掌苦笑,十岁的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格外孱弱,指望这样的身体像前世一样在外拼杀是不可能的了,何况现在的她只想好好呆在母亲身边守护她,再也不想过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

夏遥在厨房淘米煮饭,望着冒着热气的锅发呆,因为害怕夏方莲开煤气自杀,她们家里连煤气都不敢用,只能用这个社区赠送的电饭锅。

这就是她们的家,一套统共不过二十平米的单位宿舍,墙面斑驳,灯光昏暗,耳畔还能听见夏方莲低低的呻吟声,她的心却慢慢定了下来。

无论现实有多残酷,她还是要感谢老天,至少妈妈还在她的身边,相比当年的自己一个人住在装潢高档的公寓里,却孤独得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的时候,现在的穷苦窘迫已经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恩赐了。

粥已经煮沸了,为了省电她关了电饭锅用余温慢慢焖着,夏方莲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刚才那一通剧烈的挣扎耗费了她太多力气,疲倦的她已经渐渐睡去。

望着她半掩在棉被中的侧脸,夏遥已经记不清她是什么时候得的病,似乎从她记事起,妈妈就一直是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坊间邻居传言,当年正值花样年华的夏方莲被人强暴后就疯了,而夏遥正是那场事故的孽种。

第五章 生活

夏遥怔怔地看着墙上那本半新不旧的日历,外公让她每过一天就撕掉一页,撕日历成了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一日都不曾落下,所以日历上显示着四月一日,就是今天的确切日期。

愚人节么?她勾唇一笑,老天还真是爱开玩笑,让她在今天重生。

外公啊…她闭上眼,发现老人的形象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十分模糊了,甚至想不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似乎就在不久之前?

这几年一直是她的外公负责照顾她们母女,直到有一天,外公说舅舅家有急事需要帮忙,便匆匆忙忙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从此音讯全无,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后来的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去寻找外公,可是已经时隔多年,她找到了舅舅一家,却再也没有见到外公,老人已经去世了。

她眸色一冷,想起了舅舅一家那无耻的嘴脸,舅舅的畏缩嫌弃,舅妈的狡猾算计,她连多想他们一下都觉得恶心。

如果能找到外公就好了,这一世她有信心可以照顾好他,她抿抿唇,不会忘记就在今年的暑假,她被方家选中送进了训练营,从此告别了这个家。

这样算算,离她被选中也仅有两个多月了,她微微皱眉,这一次她不想再离开母亲,被送进那个地方。

她将煮好的粥盛出来,切了几段咸菜,囫囵地应付了一餐,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毕竟填饱了肚子,小小的身体有了力气,整个人都觉得舒舒服服地缓过劲来了。

夏方莲睡得很安稳,她蹲在她的身边仔细端详着她,她睡着的时候温柔安详,有一种沉静的美丽,在年轻的时候无疑是个美人,就算是现在,擦去她脸上的污垢,依然让人惊艳。

岁月和病魔并没有带走她的美丽,这无疑是极其罕见的。

只是她这样平静的时候并不多,记得她在睡梦中都会大声哀嚎地惊醒,想起夏方莲那双充满了惊恐的眼睛,她又怎么忍心吵醒睡眠正酣的她。

将稀粥温在锅里,烧了一锅热水,在卫生间里冲洗了一下黑乎乎的身体。

幸好外公当年在厂子里还算是个小领导,分到手的这套宿舍,面积虽然不大,但带了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个小阳台,因为防着夏方莲自杀而加装了严密的防盗网,这样的房子虽然破旧,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她摸了摸头顶,血已经不再流了,干了的血渍把头发弄得像柴火一样干硬,同时也无奈地发现,家里竟然连块肥皂都找不出来,更不用提梳子和镜子了。

外公是个大男人,虽然照顾女儿和外孙女多年,但终究还是比较粗心,不可能将生活用品都一一准备齐全,何况他走的匆忙,只来得及将最重要的药准备齐全,其他的生活用品已经差不多都消耗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