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水的态度也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他本来就是个心地十分软和善良的人,对所有的孩子抱着一份温柔的善意,不然当初也不会执意要收素昧平生的夏遥为徒。

就算一开始他再怎么抵触收留安家的孩子,也不得不承认安从哲的表现的确让人有些心疼。

“他这个孩子…”林若水叹了口气,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他,这个孩子和他爸一样,虽然聪明但是性格十分内向,在安家那几个孙辈中,他的天分应该是最高的,所以我知道安老头私底下还挺看重他的,谁知道他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不仅自己受了重伤,还惹怒了家族,他爸担心他留在京城,会惹来更多是非,所以把他送过来,说是让他受苦改过,事实上也是想让我给他调养调养身体。”

“不好的事?什么不好的事?”夏遥疑惑地问道,她眼前浮现出安从哲那张高深莫测的脸,总觉得不可思议,城府这么深的人来到云留市必有所图,但是他受重伤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是苦肉计?用得着这么作践自己吗?

“唉,到底是年轻人。”林若水摇摇头,并不想多说,“他的身体,我待会儿会给他开几帖药,慢慢调理着就是了,只是我担心他心病难医,我看他的表现还挺不错的,真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一个人品行不好,其他方面再好也没用…”

他这个人道德感极强,当年会收夏遥为徒,固然是怜惜她的才华身世,更多的是因为她事母极孝,一个孝顺的人品行坏到哪里去?

而安从哲则不同,他从小就孤僻阴郁,现在小小年纪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让整个家族都容不下他,林若水对他的观感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影响。

“师父,您就别吊我胃口啊,您一直说不好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啊?您说品行问题,难不成他小小年纪还杀人放火了?”

“你还太小,这种事就别问那么多了,”林若水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很矛盾,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做出那种事的孩子。”

“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在今后的相处中去察觉分辨,而不是因为偏听一面之词,就有了先入为主的负面印象。”

“小丫头,讲话还一套一套的,”林若水失笑,“这么维护那小子,不会是看他长得好看,就有了想法吧?”

刚才林小方偷偷拉着她问的话,全都被他听见了,现在的女孩子们好像的确都挺喜欢安从哲这样精致漂亮的男孩子。

夏遥也不说话,也不恼怒,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林若水都有些尴尬,“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是没想到师父您一把年纪了,还是童心未泯,”夏遥的眼睛平静清澈,“我并不是维护他,只是看到他这个样子,难免会想到自己,在旁人的眼里我应该是一个扫帚星,一个没有父亲,母亲发疯的野孩子,没有教养,坏事做尽…”

第一百八十七章 幌子

“别听那些人胡扯,自己心里龌龊,就把别人也想得龌龊,对孤儿寡母非但没有怜悯之心,还成天欺辱,迟早要遭报应。”林若水自然知道夏遥童年的遭遇,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他就被气得不行。

“可是在那些欺负我的人眼里,我的确是一个坏事做尽的孩子,而在他们对别人的描述中,我肯定也是一个那样的孩子,如果您不认识我,只是听别人说起我,会不会也觉得我是一个坏孩子?”

她的话很拗口,林若水却听懂了。

“那怎么一样?欺负你的人是不明内情的人,而对他下结论的人却是他的家人。”

“家人又如何?从血缘上来说,我还有个父亲和姑姑呢,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她冷笑道,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她从来不认为王昳是她的亲人,终有一天她会让王家付出代价的。

林若水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是让我不要相信别人怎么说,用平常心看待他,他是好是坏都该由我自己去发现辨别。你说的对,是我有失偏颇了,我刚才的表现没有很过分吧?”

“我和师父相处久了,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您一向同情弱者,对一个离开家孤身住在这里的小孩子不可能那么冷淡的,所以我觉得还挺过分的。但是如果安从哲没有和您相处过,估计还以为您生性冷淡,应该是察觉不了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很心虚,安从哲那可是人精啊,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你啊你,还真是人小鬼大,不过今天你才是我的师父,给我像模像样地上了一课,不然我还真要犯错误。”林若水笑了起来,眉宇间的烦躁一扫而空,“你说的对,他究竟是好是坏,应该靠我自己去感觉。”

“林爷爷,厨房已经收拾好了,我先上楼了。”安从哲从厨房出来,彬彬有礼地对林若水说道。

“好。”林若水朝他点点头,出其不意地抓住他的手腕,指头在他的脉搏上轻轻一搭,随即皱了皱眉。

他之前的伤似乎没有得到妥善调理,隐隐在他体内留下了后遗症,林若水暗暗责怪安家那个老不羞,生的孩子孙子太多了,那么大的家族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想想又觉得该埋怨安从礼这个懦夫,连自己的独子都护不住。

安从哲对林若水突然的举动,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下意识地轻轻挣扎一下,随即就面无表情地随他去了。

“待会儿我会开一个方子,今天林小方会帮你把药煎好,你在一旁学着点,明天开始就自己煎药给自己吃。”林若水淡淡地说,他和林小方都没有义务来照顾这位大少爷,要想住在他这儿,就得事事亲力亲为,这是一开始他就和安家说好的。

林小方在一边挤眉弄眼,显得很不乐意,也不知道安从哲看到了没有。

估计他看到了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他抬了抬眼皮,疏离有礼地说了一句,“好的,有劳了。”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抓药?”看着安从哲上了楼,林若水瞪了林小方一眼,“待会儿煎好药,记得叫他下来喝。”

“我不去,”林小方一缩脖子,“我和他不熟,叫夏遥去。”

林若水被他气乐了,“少和我贫,叫他下来喝个药而已,又没让你和他搞对象,熟不熟有什么关系?”

“师父您别吓我行吧?他冷冰冰的模样让人瘆的慌,还‘有劳了’…”林小方故意学着安从哲说话,不屑地撇撇嘴,“我是个粗人,学不会那么讲话,才不要和他说话。”

“你说你这么个又高又壮的大男人,这也不要那也不敢的,成什么气候?”林若水敲了他脑袋瓜,“还不如夏遥一个小姑娘。”

“不如她的人多了去,也不差我一个,所以我说还是让夏遥去喊她,她有办法。”林小方皮厚地说。

夏遥刚来的时候,林小方也是这么别扭,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是不赖,虽然凶了点,但还是很讲义气的,这个新来的安从哲看来就是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说话做事都文绉绉的,他自然很不感冒。

“少岔开话题,无论如何,今后都要住在一个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林若水话还没说完,就想到安从哲的那张冷漠疏离的脸,看上去挺精致的一个小男孩,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这孩子和他父亲安从礼真是完全不同,安从礼从小就胆怯懦弱,不被家人重视的他习惯了畏畏缩缩地讨好别人,安从哲却不同,他身上始终带着一种矜持庄重的气质。

安邦民那个臭老头虽然不喜欢安从礼,私底下却很看重这个孙子,安从哲会住到他这儿,不仅是安从礼哀求的结果,同时安邦民还亲自打电话让他照顾好这个孩子。

林若水和安邦民原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安邦民的身体一直都是由他照顾的,不过后来因为赵容的事情两人翻了脸,自从安歆去世后,他们更是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这还是十几年间安邦民第一次打电话给他。

可见安从哲并不是安家的弃子,反倒有可能是安邦民属意的接班人,只是安家未来的接班人品行有瑕疵,这点让林若水很不接受。

他知道安邦民是不会在乎这种小事的,所谓的震怒,所谓的逐到云留市来反省,都不过是为了保护他的幌子,毕竟安邦民自己就是个花花公子,信奉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论安从哲是否真犯下这种错误,安邦民都不会去计较。

但是安从哲所犯下的错,在痴情的林若水看来却是不可容忍的,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地频频刁难安从哲,不过经夏遥这么一说,也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武断了,就安从哲目前的表现而言,他似乎不像是那种品行不端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该给他一次机会。

第一百八十八章 欲加之罪

安从哲的生活自理能力极强,甚至远超过成年人林小方,不仅第二天就开始自己煎药,还主动早起做了早餐,在吃了他做的早餐后,林若水索性连三餐饭菜都交给他负责了,也难为他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一边上学还要一边给他们料理三餐。

林小方没心没肺,受之无愧,夏遥在家的时候也是这么照顾他们的,他早就习惯了。

林若水却有些过意不去了,现在的孩子个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长早就包办了一切家务,更别说是安家这样的超级世家,家中仆佣成群,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一个孩子做家务。

林若水的心沉了沉,因为安邦民不喜欢安之礼,所以安之礼结婚后就一直住在外边,安从哲自出生起就失去了母亲,安之礼在外头没多大能耐,在家连个孩子都照看不清楚,一个本应该是被教养得君子远庖厨的贵公子,竟然沦为灶下婢,做饭洗碗这种事竟做得这么熟练。

安从哲从小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也从来没觉得自力更生有什么值得可耻的,更不会知道竟然因此被林若水深切同情了一回。

不过同情归同情,吃惯了家常饭菜的人,谁愿意天天吃外卖?

林若水厨艺不精,林小方也是笨手笨脚,也不可能让夏遥每天过来给他们做饭,虽然于心不忍,但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林若水还是厚着脸皮让安从哲担起了重任。

当然也因此对这个性格内向孤僻的小男孩印象大好,他除了沉默寡言之外,聪明勤快,有着同龄孩子身上没有的沉稳,更没有权贵子弟的纨绔习气,难怪安邦民会对他刮目相看。

因为夏遥的话,林若水本来心里就有些松动,他这段的表现,让他对安从哲从原来的抗拒渐渐变成了怜惜喜爱,这样沉稳的孩子说什么都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林若水是个心软的人,诊所现在只有下午看诊,他平时也没有太多事,便想着把精力放到安从哲身上,他这么个好苗子,值得好好培养。

可是他的性格和夏遥截然不同,他太过安静,哪怕住在同一屋檐下,除了那些礼貌用语,他每天都不会多说一个多余的字,仿佛是个没有自己想法的机器人。

林若水有些挫败,他不是教育学家,也不是心理学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孩子交流,现在他这副样子,他都不知道是因为旧伤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是他本来就是这副性格?

这个家里能和安从哲多说上两句话的只有夏遥这个丫头了,她看上去也不是多活跃的人,竟然能够和安从哲相谈甚欢,也算是奇迹了,得找个机会让她开导开导安从哲了。

林若水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暗暗叹了口气,楼上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住,他如果能够给他一点反应,哪怕是负面反应,也比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好。

“丫头,你有时间多和他说说话,问问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自从他来这里起,每天除了下楼做饭吃饭之外,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又打算做些什么?”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窝在房里不出门吧?

夏遥没想到林若水会来拜托她这件事,不禁哑然失笑,“师父,您不是让我和他保持距离吗?万一被安家的人知道我和他走得近,可是要引火烧身的。”

“他这孩子能把现在只有你和他说得上话了,我每次想和他聊聊,结果没两句就聊不下去了,”林若水的样子十分苦恼,安从哲的态度也不能说是不好,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是聊不下去,“你就当帮师父这个忙,再说又没让你带他到外头去,就在诊所里说说话,也让我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也行,我也想知道您的真实想法。”她光棍地坐了下来,“您如果真想我去劝他,就告诉我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我看他自个儿对这事儿还茫然得很呢。”

“他们说他做的不是什么好事。”林若水欲言又止,显然这件事难以启齿。

“您能别这样老吊我胃口吗?我看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就算有罪也要告知罪犯吧,总不能在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情况下就判了他的刑,这也太不公平了。”

“有些事是不能用公平来衡量的,只要有人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连上诉的权利都没有,你还小,可能不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林若水摇头叹息。

“那您相信他有罪吗?”

“我?”林若水犹豫了一下,“我曾经信过。”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把他找过来,当面告诉他他被宣告的罪名,再告诉他您对他的态度,这样开诚布公的态度也能表现出你的诚意和善意。”

“那个孩子心思比你还重,而那个罪名实在是…”林若水面露嫌恶,当初他以为安从哲真的做了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所以对他十分厌恶,而现在这种想法动摇了,转而对那些把罪名安插到他身上的人充满了憎恶,这得有多恶毒,才会把这样的罪名安插到一个孩子身上,这分明是想毁了这个孩子。

“到底是什么罪名?”夏遥都快抓狂了,林若水这个关子卖得太久了,饶是她自诩成熟稳重,此刻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

林若水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咳两声小声道,“他们说他欲对自己的堂姐不轨,而且是被当场抓住的。”

大概是觉得对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话不大像话,刚一说完,他自己就红了脸,暗暗后悔怎么会口无遮拦地和她说这些,这种事实在是太可耻了!

夏遥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不轨是什么意思?您是说那个乱什么的…”

林若水没有回答,连连叹气。

“太荒谬了,太可笑了,哈哈哈…”她不似林若水想象中的无知懵懂,也没有任何羞涩,只是不可思议地笑出声来,“他才十六岁,造这个谣也看看对象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木秀于林

“人证物证确凿,是他五叔自个儿撞见的,气得当场就把他打了个半死,后来他那个堂姐要死要活的,虽然她是个私生女,但是安之敬这个人向来会闹会折腾,就为这事儿闹得整个安家不得安生,安老头也拿他没办法…”

“之前您说安从哲受了重伤,就是被他五叔打的?”夏遥知道安之敬是个很猖狂的人,没想到竟然嚣张到把亲生侄子给打成重伤,“安老爷子也不管管?这可是他亲孙子啊!”

“安老头向来就会息事宁人,他要真想下死力管,安家怎么会乱成这样?再说安之敬不依不挠地说这是盛怒之下做出的事情,谁能怪得了他?他这是吃准了安之礼是个窝囊废,儿子被打成这样也不敢吭声,才敢这么嚣张的。倒是可怜了安从哲,伤刚好就被送到这儿了。”

见夏遥的态度自然,林若水也自然了许多,索性把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夏遥暗暗心惊,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豪门之中的争斗真是心惊动魄,这样阴损的事情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和方耀明一人独大的方家相比,安家还真是龙潭虎穴。

虽然她和安从哲接触不多,可也能看出他的城府极深,这样的一个人真要欲行不轨,怎么会被人轻易撞见,而且还是被苦主亲自撞见,这也太荒谬太巧合了吧。

“你看,明眼人都不会相信,你说说看,有可能吗?”林若水越想越生气,完全忘了自己也曾经相信过。

“不管事情是不是发生过,我们信不信,他家人无论是真信还是假信,他们对外做出的态度也是信了的,所以他才被赶到了这里,事情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一切都无关紧要。既然如此,我们能做的只是帮他适应新的环境,其他的超出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前世安从哲胸前的伤和他脸上满不在乎的笑容,瞬间浮上她的心头,让她有些莫名的难过,她摇摇头,连忙甩掉这份不该有的伤感,尽量理智地说。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事要不要和他说,我一直拿不定主意,他这么冷冷淡淡的,我怕他知道真相后,心里更过不去这个坎。”

“如果您相信我的话,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我找个机会试试,如果合适的话再把这件事告诉他。”她可不觉得安从哲是这么脆弱的人,正可以用这件事探探他的底。

“你?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怕他…”林若水一脸犹豫。

“师父,您别纠结了,咱们也得从好的一面想,他家里人能想出这么阴损的主意对付他,那些人还能算是亲人吗?是仇人还差不多,他老爸又护不住他,在那种地方生活不知道有多憋屈。他现在离开了那里,在咱们这个单纯的地方,多让他接接地气,让他感受感受人民群众的幸福生活,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好事呢。”

林若水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可还是有些怪怪的。

“换个角度来看吧,如果您是他的话,是愿意待在安家,还是愿意待在这儿?”

“那还用说,我要是想待在那儿…”早就在京城住着了,他把后半句吞了回去,那时候的安家还不像现在这么混乱,他已经嫌闹得慌了。

安邦民也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那么多女人,生那么多小孩做什么?

“那不就结了,要打开他的心结,就得让他彻底融入咱们的生活,让他感受到这里的好,如果他在这里生活得舒心顺意,自然不会想过去的事情。”夏遥随口安慰道,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安从哲那只狐狸绝不可能像林若水想的那么脆弱。

“怎么才能让他融入这里?我觉得他适应能力很强,生活自理能力不下于你,但是融入就差了些,他平时几乎都不说话的。”

“他性格如此,这是急不得的,我去和他好好谈谈。”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楚之后,夏遥更加气定神闲,她对安从哲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如果他对自己没有恶意的话,不妨抱抱这根粗大腿。

她为人现实,凡事都习惯为自己考虑,她努力忽略记忆中他那空洞的眼神和满不在乎的笑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的谋划,现在的她已经被前世的生活磨灭了感情,怎么可能会去单纯地同情接近一个只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他去你学校读书,你看怎么样?”林若水认真地说,这是他这几天思来想去,为安从哲所作出的最好安排了。

“开什么玩笑?安从哲什么学校进不去?进市一中读书都是委屈他了,怎么可能让他来我读的学校,我那所中学可是有名的差啊!千万别拖累了他的成绩!”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不会以为安从哲到你们学校是为了读书吧?他是安家的神童,虽然才十五岁,但早已经从帝国大学毕业了,这一年都已经在家里做研究生论文了,正常的话明年就能通过答辩拿到硕士学位了…”林若水失笑。

安从哲的天资聪颖一直让安邦民引以为傲,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安邦民虽然面上冷淡,但是私下对这个孙子的看重,还是被人察觉到了,这才有了安之敬的借题发挥。

“我让他去你们学校读书,是让他体验一把普通学生的生活,不然他这么小的年纪成天闷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是个事儿,听说你在学校里挺横的,我就指望你能多照顾照顾他。”

夏遥咋舌,安从哲这么聪明,她前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可没想到和聪明人比起来差了这么多,人家十六岁就已经快要硕士毕业了,她两世加起来的年龄比他大上不少,却还在初中里混。

“师父,这样不好吧,”她干笑两声,“人家天天在房间里写论文呢,您让他去我那个破学校上课,肯定会影响他明年的答辩的。”

第一百九十章 对手

“刚才不是你说要让他多接接地气,感受人民群众的生活吗?去你们学校读书就是最好的机会,不然他成天与世隔绝地窝在阁楼上死读书,对他的人生有什么帮助?书可以缓缓再念,人情世故却是要早早学起来的。”看得出来,林若水是真心为安从哲着想的。

“师父,您想得太多了,人家是安家那种大家族出来的孩子,怎么会不懂得人情世故,我们学校风气不好,就怕把这位大少爷给带坏了。”夏遥连忙劝道,她直觉安从哲就是个大麻烦,住到林若水家里,已经扰乱了她的生活,如果还要跟着她一块儿上学,她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所以我才让你罩着他啊,有你在难道还怕他被别人欺负吗?”林若水理所当然地说。

“师父,您有没有想过,安家是让他来思过反省的,那就该让他好好待在房间里啊,您让他这么个天才去读什么初二,不仅安家不会答应,他自己肯定也不愿意啊。”

“这你不用操心了,我去和他们说。”她越劝,林若水越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我看你上回不是和他聊得挺好的吗?”

“谁和他聊得好了?这么金贵的大少爷我可伺候不起。”她翻了个白眼。

“谁让你伺候他了?我就是要让他过过普通人的生活,这也是那个安老头的意思,他这个孩子聪明归聪明,但是太聪明了,身上少了那么点儿人气。”

“安老爷子的意思?安老爷子会在意这个孙子?”她觉得非常奇怪,安邦民真要喜欢这个孙子,怎么会保不住他,让他白受那么重的伤?

“不然呢?其实他这次会被整得这么惨,也是因为他五叔怀疑安老头对他另眼相看,所以本着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原则,对他下了手。”

“您的意思是安老爷子不仅很在意他,甚至还对他寄予厚望?”夏遥心中一凛,探究地望着林若水,前世可没有听说有这么一位内定的继承人啊,直到她死之前,安家还处在争权夺势的纷争中,看来安邦民就算再对他另眼相看,所起的作用也很有限。

“我可没这么说,”林若水顿了顿,“但我是这么猜的。”

“既然如此,那更不能让他去我的学校了,我们学校的学生一个个都粗鲁得很,他要是磕着碰着,您也不好对安家交代,我看还是让他去市一中,那里的学生素质高,您要是不放心,我和姜启翔打个招呼,让他帮着照顾他…”

“行了行了,你就别推脱了,还把姜启翔扯进来了,让宋家知道安家的人在这里,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图谋呢,”林若水看着她,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推脱,世家大族对儿孙们的教育抓得很紧,每个人的履历都是光鲜亮丽,何况他本来就很有天赋,所以你不必自卑,比他差是很正常的。”

绕了半天,原来林若水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卑而排斥他。

好吧,的确有那么一点,她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件事你不用纠结了,我会处理好的。”林若水说是和她商量,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只是来支会她一声的。

“唉,这么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却生在那样的家庭,真是可惜了。”林若水一脸痛惜,关于安从哲的聪明,他本来并不很了解,后来无意中发现他竟然有过耳不忘、过目不忘的能力,更是大为震惊。

生在那样的家庭可惜?夏遥觉得很可笑,恐怕只有林若水这样单纯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