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到了。”其实对于姜媛的杀伐决断，她一直都挺佩服的。
“是啊，我做到了，也付出了一辈子的代价，”姜媛朝她撇撇嘴，带了几分孩子气，“你看，我也能够冷静地分析自己的一生，但是再让我重活一世的话，在那种情况下，我可能还是无法放弃那段感情，你可别学我，一个女人让感情盖过了理智，太危险了。”
当年的宋靖丰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恐怕爱得比他还要深。
“夫人，姜夫人和姜公子来了。”管家恭敬地在门外报告。
被打断了的姜媛伤脑筋地扶额，“我哥被关了起来，音讯全无，你让我怎么向他们交代？走，陪我去见他们。”
“我要睡觉。”宋遥躺在床上，眼睛一闭，直接装死，她才懒得掺和这种鸡飞狗跳的事儿。
“也不差这一会儿，我看你这副样子，也不会那么快睡着。”姜媛很土匪地直接把她拖起来，“现在这副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交代，你好歹也能给我壮壮胆。”
“你还需要壮胆？”宋遥嗤笑一声，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想开了，决定放弃姜行，如果她还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救姜行的话，就绝不会这么心虚怯懦。
站在她自己的角度，她自然是赞成宋靖丰的提议，借这个机会，双方联手，一举将方家打落尘土，这是最快速有效的办法，以她对安从哲的了解，他也一定会同意的。
但是姜媛就不一样了，姜行是她娘家最亲的亲人，一直都是她最坚强的后盾，就算知道放弃姜行最明智的选择，但是很多人都下不了这个手，她的心狠决断，让宋遥望着她的眼神又添了几分忌惮。
“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姜媛的脸上带着自嘲的笑意，“早点学着适应吧，说不定哪天我为了利益，也能出卖你。啊，说起来我昨晚就出卖你了，为了得到安家的支持，我们亲手把你推了出去，如果你不喜欢安从哲的话，此时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恨我们呢。”
“还真是坦荡，”宋遥笑了起来，“虽然你很势利，但贵在真诚，像你这样的真小人也不多见。”
“快收起你那副圣母的样子吧，明明不是这种人，非要装成一副三观正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和那个宋语嫣一样让人倒胃口。我对你坦荡，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为了让你早点接受我适应我，索性我就不在你面前装了。掩饰自己的内心，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我也会啊，只不过我要真那么做了，你可能会更讨厌我。”姜媛大喇喇地拖着她走。
“我喜不喜欢你，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她觉得有些奇怪，姜媛在她身上花费的心力要比在小弟宋弘毅身上要多得多，刚开始她以为这是因为她刚回宋家，姜媛要刻意弥补她，后来发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当然重要，我就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了今后我被媳妇欺负的时候，你能挺身而出救我与水深火热之中，我决定要好好讨好你。”
宋遥无语地看着她满嘴跑火车，身为宋家主母，还需要担心被媳妇欺负？
“别觉得我是在胡扯，我这个大嫂就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当年我大伯母被她折腾得那叫一个惨，那时候我就在想，这辈子千万别生儿子，还是生个女儿贴心…”
“你大伯母？”
“你不知道我从小父母双亡，是在我大伯家长大的吗？”
“知道是知道，从没听你提过他们。”她想起自己回到宋家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其他的长辈，她前世对宋家和姜家的情况就不熟，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大伯从来就不管事，现在更是得了老年痴呆，长期呆在养老院里，大伯母已经被陈玉华折腾死了。”姜媛淡淡地说，“其他亲戚当年来往得就不多，他们都不成器，也懒得和他们走太近。”
“又来了，你能别老用这种眼神看我吗？我觉得你总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我，我的确是冷眼旁观陈玉华折腾我大伯母，谁让她当年成天虐待我？陈玉华对她最多是言语上的侮辱，但是我小时候借住在他们家，不仅要忍受她的羞辱打骂，还要成天干活，有的时候累了一天，连口饭都不肯赏给我吃，我要是求她给我碗饭吃，她就劈头盖脸地揍我，这样的人，你觉得我要同情她，帮助她吗？”姜媛翻了个白眼。
宋遥知道姜媛是个孤女，寄人篱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没想到会过得这么惨，这样的境遇和她小时候相比，恐怕也好不了多少，她小时候苦归苦，但是她是自由的。
“看不出来你小时候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灰姑娘。”宋遥十分纠结地说，“另外，我真的没有用你说的那种谴责的眼神看你，你确定自己没有被害妄想症？”
“那恐怕是我自己心虚吧，”姜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待会儿陈玉华肯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你得帮我想个办法把她哄回去。”
“有姜启翔在，他会想办法的。”
“他这个孩子一向沉稳，”刚才还风风火火的姜媛突然慢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感伤，“这个孩子很好，比我哥还要好，原本想要好好栽培他的，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好好的前途就这么毁了…”
“你给他预设的前途，未必就是他想要的。”她看了姜媛一眼，很显然姜媛一直都将姜启翔当做今后可以依靠的对象，不仅希望他能够接姜行的班，还希望他能够青出于蓝，栽培他的用心程度甚至超过了亲生儿子宋弘毅。
可是自小就认识姜启翔的她，却能看得出他一直活得特别压抑，为了姑姑的期望，他逼迫自己早熟起来，但是所谓的早熟沉稳都只是表象，他的内心其实和个普通的男孩子没什么区别，他喜欢玩快意恩仇的游戏，也会冲动地打架，还喜欢收集精致的手办，因为身份的限制，他不得把这一部分真实的自己深深地藏了起来。
第两百八十二章 哄骗
宋遥总觉得姜行的出事，对姜启翔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姜媛稳步走进会客室，收起了嬉皮笑脸，又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淡然，俨然又是那个高贵端方的贵妇，“大嫂、启翔，你们来了。”
“小妹，你可要救救你大哥啊！”姜媛还没来得及坐下，陈玉华就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不住地哭道，她本身就其貌不扬，哭起来更是粗俗不堪。
“你也知道你大哥是怎么对你的，为了你，为了宋家，他是掏心掏肺的啊，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了啊…”陈玉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着，“那些杀千刀的，这么敢这样对他啊…”
姜媛垂着头，似乎心情也十分悲伤痛苦，但宋遥却看得十分清楚，她的眼神正盯着自己那双沾满了陈玉华的眼泪和鼻涕的手，按捺着心中恶心的怒火，不由得有些想笑。
“妈，你别这么激动。”姜启翔抱歉地看着姜媛，努力将母亲拉开。
姜媛拿起桌面的热毛巾，仔仔细细地将手擦干净，这才眼神阴郁地开口，“这件事是方家的人做的，就是冲着我们宋家来的，我们事先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我和靖丰都很愤怒，一定要为大哥讨回这个公道。”
“啊！方家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我们宋家的人！”陈玉华愤怒地骂道。
其实她是个没有什么涵养素质的女子，那时候姜行不过是个小职员，姜家经济不宽裕，姜母又是出了名的凶狠泼辣，没什么人愿意嫁给他，失了几次恋后，年龄被拖得有些大的他只好和陈玉华相亲结婚。
陈玉华和她婆婆倒是性格相似，都是粗俗不堪的主儿，结婚没几天，婆媳二人就在家里开战了，不是摔碗就是砸锅，要不就是叉着腰对骂，姜母毕竟年长，没掐几年就掐不动了，于是陈玉华变本加厉，竟然把要强的姜母给活活磋磨死了。
最可悲的是，姜母的死非但没让姜行愤怒，他和姜父反倒松了口气，陈玉华少了婆婆这个搭档，架是吵不起来了，家里也越来越安静。
后来，姜行拜姜媛所赐，一路飞速升迁，陈玉华也跟着过足了官夫人的瘾，觉得自己已经是上流社会的人了，为人处世也多有收敛，但是一遇到事情就原形毕露，只懂得乱哭乱嚎。
“他们敢动我们宋家的人，我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姜媛认识她这么多年，非常了解她的性格，顺着她的话恨恨地说，“靖丰已经在布置了，方家的关明也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敢动我大哥，就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他们手下那几个得力干将，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总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让他们知道我哥不是他们想动就能动得了的！”
“对对对！一定要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姜媛的铿锵有力，让陈玉华连连点头附和，“还是小妹想的周全！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大嫂，你放心吧，出事的是我哥，我能不用心吗？我心里比你们谁都急！这件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姜媛郑重地说，看上去的确是正义凛然，宋遥不由得在心里暗夸一声，好演技！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们兄妹情深…”陈玉华感激涕零，“他出事后，我吓得一宿没合眼，我真是越想越怕…”
“大嫂，你回去等消息吧，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一定会没事的！”姜媛心有不忍地拍了拍陈玉华的肩膀，大概内心里还是会觉得愧疚吧。
姜启翔看了姜媛和夏遥一眼，一言不发地扶着陈玉华出去了，却在陈玉华上车后，停住了脚步，“妈，你先回去，我再问问姑姑有没有什么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好好好，你留在宋家最好了，有什么消息记得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陈玉华不住地点头，虽然平日在家里她很强势，但是真遇到了大事，她只知道依赖别人。
姜媛静静地坐在大厅，脸色很不好看，虽然因为顺利把陈玉华哄走而松了口气，但对于姜行的遭遇，她终究还是觉得愧疚的，姜行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他所做的那些落人话柄的事情，不是为了她，就是为了宋家。
而现在，宋家为了自己的将来，无情地将他抛弃了，她闭了闭眼，十分无力，宋靖丰说的对，她嫁进了宋家，就是宋家的人了，只能站在宋家的立场看问题，此时全力出击，的确对宋家十分有利，至于姜行，只能在将来尽可能地补偿他了。
“姑姑…”
对于姜启翔的去而复返，无论是宋遥，还是姜媛，都不觉得奇怪，她们俩一动不动地坐在这儿，就是在等着他回来问个究竟。
姜媛的话能够哄得了稀里糊涂的陈玉华，却唬不住聪明的姜启翔，昨晚方家向宋家发难的时候，他就在场见证了全过程，知道中间还掺和进一个安家，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方家敢对我爸下手，是不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姜启翔站在面前低着头低声问道。
看到自己最看重的侄子这副样子，姜媛的心里也不好受，连忙柔声招呼道，“你先坐下来慢慢说。”
“方家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我们并不清楚，而事实上，在这种权力博弈面前，证据恐怕并不重要。”宋遥幽幽地开口。
姜启翔猛地抬头看她，当年那个坐在网吧里，梳着一条马尾辫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此刻正坐在他不远处的沙发椅里望着她，只是那幽深平静的眼神，从来就没有变过。
他有些恍神，姜媛却接着开口了，“只要我们彻底打败了方家，那么所谓的证据就会烟消云散，但如果我们输了，就算现在没有证据，也会凭空冒出一大堆足以让他死一百遍的证据。所以这一仗，我们只能赢，不能输。”
“没有和方家谈条件，说和的可能吗？”姜启翔闭了闭眼，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说出这样的话。
第两百八十三章 敲打
话刚说出口，姜启翔就红了一张脸，他明知道宋家的尊严不容挑衅，要是向方家求和的话，丢的是宋靖丰身为一家之主的脸。
但现在出事的是他的亲生父亲，这恐怕是最稳妥，对父亲伤害最小的办法了，他没的选择，就算明知道这句话会让姜媛为难，他也只能勉强一试，只能希望姑姑能够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帮忙。
姜媛和宋遥的沉默，让他眼底的希望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他暗暗嘲笑自己的幼稚，姑姑这么有大局观的人怎么会轻易动摇。
“启翔，对不起，我们不能这么做。”姜媛不想骗他，缓缓地开口，“一开始我也有过你这样的想法，也争取过，但是我发现这么做是没有用的。面对敌人的进攻，我们不能软弱地逃避求和，只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回之以痛击，把他们彻底打怕打服，才能让他们不敢再造次。”
姜启翔沉默，这个道理他懂，两国交战时，求和的那一方总是会被人瞧不起，他也喜欢快意恩仇，只是当那个被牺牲的对象变成自己的父亲时，他的心里只剩下绝望和苦涩，人都是自私的。
“启翔，你放心，”姜媛在姜启翔面前特别温柔，心疼地看着他，就像是一个慈祥的母亲，“我一定会尽力把你父亲救出来的，他是我哥，我不会让你们一家受苦的。”
“姑姑，”姜启翔朝她勉强笑了笑，从她的许诺中明白了很多，他们一家不会受苦的，但也不可能再恢复过往的风光了，他们一家将会被宋家好吃好喝地供着，就当做补偿了。
对于未来他不敢想太多，如果父亲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逃过这一劫，对他来说，也已足够安慰了，那些权力争夺对他们一家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
“爸，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方尚南的脸色很不好看，“先是关明，现在又是郭应和高阳，如果他们三个都进去了，我们方家就完了！”
“我是怎么交代你的？咳咳咳…”方老爷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剧烈地咳嗽着，“我让你帮着安家除掉安从哲，结果呢，不但那个安从哲安然无恙，整个安家反倒落入他的控制之中！你知道你的愚蠢，让我们有多被动吗？”
“我已经全力帮着他们了！”方尚南争辩道，“谁能想到那小子太油滑，安家出动了全部精锐，竟然没有搜到他的身影，反倒误打误撞闯进了皇家农场，被皇室的人逮了个正着，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我们方家还得被牵连…”
“你跑得快还有理了？”方老爷子眼神阴沉，“安家的死士到底在谁手里？”
“估摸着还是在安老爷子手里吧，昨晚没见到死士的踪迹。”
“如果安邦民真的在乎这个孙子的话，怎么可能不派死士护着他？”方老爷子摇摇头，“跟在安从哲身后的人是谁？”
“似乎是一帮雇佣兵，他们人不多，但是装备齐全，单兵实力也非常精干，安家那些人就是被他们误导才会闯入皇家农场的，我怀疑安从哲和皇室那里也有所勾连。”
“这种事还用得着你怀疑？已经是明摆着的了！”方老爷子心力交瘁，谁都没想到安从哲身后还有个皇室，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皇室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此时难免想得要多一些。
安家死士这一支神秘的力量究竟在哪里？难道安从哲也只是一颗棋子，他的背后另有其人？
是皇室？还是安老爷子？
不可能是安老爷子！他一个激灵，安邦民和皇室有过很深的龃龉，皇室不可能和他合作，“查清楚皇室和安从哲有什么关联，任何细微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爷爷，”方耀明恭敬地走了进来，见方老爷子一脸憔悴，方尚南正挨着他身边轻声说着什么，坐了平时本该由他坐的位子，不禁眉心一跳。
“你来了，找个位子坐下吧。”方老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和往常无异，但并没有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方耀明的脚步顿了顿，看来方尚南又在方老爷子面前给自己上眼药了，而这次方老爷子竟然听进去了。
他一言不发地找了个位子坐下，方家的子弟们和方家在京城的中坚力量纷纷也都纷纷到场，这一场临时会议很可能关系到方家今后的生死存亡，所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咦，怎么语嫣没来？”方尚南看着方耀明冷笑道，如果说之前的他只是妒忌这个儿子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位子，那么现在对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深深的憎恨了，方家这么多年一直都中规中矩地稳步发展，偏偏冒出一个方耀明，为了给自己的情人宋语嫣出头，竟然公开向宋家挑衅，现在箭在弦上，这一仗，方家如果输了，那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这个黄口小儿恐怕真要断送安家的百年基业，他的荣华富贵都将成为泡影…
“你胡扯什么？王家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来参加这种会？”方老爷子怒斥了方尚南一句。
方耀明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方老爷子对他开始不满了，这是在敲打他。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面面相觑。
“爷爷，这事儿不能怪我哥…”
“是啊，爸，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没想到的…”
“老爷子，我也觉得耀明之前的策略没错，现在正是我们方家一飞冲天的好时机…”
众人反应过来后，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出言为方耀明说话，同时还朝方尚南投去了蔑视的眼神，就是因为他这个无能的人在老爷子面前上眼药，才会害得方耀明被指责。
这样的场景很常见，往常议事的时候，众人也都是这样赞成方耀明的每一个决定，但是今天这样一幕，落在方老爷子的眼里就有了那么一丝不对味。
现在的方耀明已经到了他都无法敲打的地步了么？
第两百八十四章 撒火
“好，你们打算怎么做？”方老爷子的脸色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蜷在自己的位子上，这个老人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就算他想极力表现出自己的冷峻，其他人也很难感觉到。
“爷爷，现在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安家袭击皇室，背上的是叛国的罪名，我们死咬住这个罪名，就能够将安家一网打尽，如果世界上连安家都不存在了，安从哲得到安家有什么可怕的？正好能让他和整个安家一块儿坐牢去。何况安家的死士并不在他手里，他无论如何都坐不上家主的位子。”方耀明胸有成竹道，“我现在会让人努力查探安家死士的去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翻不出什么大浪。”
方老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如果不是他那浑浊的双眼中发出的微光，恐怕大家都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懒懒地开口，“还有呢？”
“对啊，还有宋家呢？我们现在对上的可是安家和宋家两家人！关明、郭应和高阳，他们一夜之间都被隔离审查，你想到办法没有？现在还在秘密审讯的阶段，时间要是久了，风声一走漏，我们方家还怎么立足？你别忘了郭应还是你舅舅呢！”方尚南跳出来质问道。
方耀明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对着方老爷子解释道，“他们仓促动手，手里的证据一定不会充分，三个人里最多只会有一个人出事，至于郭应，我们也早已找好了可以接他位子的人…”
方耀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小叔无论从能力还是资历来说，都足以胜任京城政策执行委员会副书记，我相信郭应下马之后，将他推出去，不会有人有意见。”
他早就权衡过利弊了，关明和高阳都是方家的老人了，所在的省份又是方家的势力范围，外人就算想调查，也很难在他们任上找到把柄，他敢肯定宋家和安家一定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动手的，时间一到，他们没有线索，只能放人。
而郭应在这个位子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京城大大小小世家的眼里，得罪的人太多了，宋家起了个头，还有那么多小世家跟上，就算宋家有心放过他，那些人也会趁机拉他下马，根本就回天无力，所以放弃他是最好的选择。
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狼崽子，郭应是他的亲舅舅，对他一向忠心耿耿，结果他反手就把他给卖，听这话里的意思，早在对姜行动手之前，他就做好了牺牲郭应的准备。
方尚南在心里暗骂着，脸上却带了几分快意，郭应是他的小舅子，不站在他这一边，却投靠了方耀明，现在也算是自食恶果。
方老爷子看了小儿子方尚东一眼，“京官难为，这个位子不好做，不小心就要被扔出去背黑锅的，我本来想让你接高阳的班，到底选哪一个位子，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扔出去背黑锅？这句刻薄话直接指向了方耀明。
这可是直接打了方耀明的脸啊，众人都十分意外，老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向来是最偏爱方耀明的，就算有意见也是私下和方耀明商量，从来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难堪。
今天先是敲打，后是打脸，方尚南到底在老爷子面前给他上了什么眼药，竟会如此管用？
方尚南自己也是一脸意外，他今天根本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方老爷子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他没觉得是自己的功劳，只觉得老爷子今天心情不好，逮谁骂谁。
他缩了缩脖子，很聪明地没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方耀明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决策虽然是方老爷子亲自下的，但是结果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方家将直接杠上宋家和安家，一向保守的方老爷子有些怂了，这是往他身上撒火呢。
话题的中心人物方尚东一脸为难，他一直都和方耀明的关系很好，不仅两人私交好，在能力上他也非常认可方耀明，这次方耀明愿意牺牲自己的亲舅舅，把这么好的位子给他，他的心里甚至还有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
那些欣喜和感激被方老爷子一盆冷水泼下来，冷了大半，他是方老爷子的小儿子，和其他几个哥哥相比，老爷子最溺爱他，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害他，他会说这种话，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大致办成了。
他心里也一直都知道京官难为，可是以他目前的资历暂时寻不到更好的位子，方耀明愿意把郭应的位子腾出来已经让他十分感激了，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想为他谋高阳的位子！
“老高年纪大了，他提了好几次想要回京中养老，要是这次的危机我们能够平稳度过，我就给他在京中谋个闲职，尚东，该怎么选择，自己斟酌吧。”方老爷子耷拉着眼皮，仿佛没见到方耀明难看的脸色。
方尚东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有狂喜，有懊悔，有犹豫，有纠结，…
“我年纪大了，你们未必会愿意听我这个老不死的，但我只有一句话，郭应还年轻，我们一定要保住他，我们方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最宝贵的资源，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放弃的卒子，这三个人每个人都得救！”方老爷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和方耀明的薄情寡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才一直默不吭声的方尚南立刻抓紧这个机会，大拍马屁，“老爷子说的是啊，再怎么说郭应也是耀明的亲舅舅，一向忠心耿耿，如果我们放弃他，今后谁还愿意替咱们方家卖命？何况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总不能让大家伙都寒了心吧？”
过去没回方尚南出言针对方耀明，都会引来众人的攻击，可是这一次大家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方老爷子窝在座位上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却始终不再表态，其他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人。
方耀明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焦躁，方老爷子这是做什么？已经不仅是朝自己撒火这么简单了，他现在的做法是在离间他和方家核心力量的关系。
第两百八十五章 争执
方耀明一双利眼死死盯着方老爷子，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之前他还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边，强调方家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现在却要亲手摧毁这块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