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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忽然掀起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跪倒在施南生的脚边。

“侯爷,求您看在奴婢服侍你这么多年,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丝丝拉着施南生袍子底边,仰起泪眼盈盈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施南生。

“丝丝,你来施家那年我十岁,你五岁,你是我娘抱回来的,那你对我娘可还有印象?”施南生嘴角抽搐了下,然后拂开丝丝的手,起身站在窗前幽幽问道。

丝丝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先老夫人。想起那个温婉如玉的女子,想起她温暖的笑容,她不由的挺直了身子。

“侯爷,婢子记得,那年大雪,京城冻死了很多人,引发了瘟疫。奴婢全家都得了瘟疫就剩下奴婢一个,要不是老夫人捡了奴婢,并给婢子治病,婢子早就死在那场瘟疫里了。先老夫人对婢子恩同再造,奴婢一日不敢忘。”丝丝说完,地上很凉,可她却觉得身上的汗都下来了。

多少年,先老夫人和老爷的事情在府里是禁忌,从没人敢在侯爷面前提起。她跪在地上,看着空空的的座椅,却不敢起身。

施南生听着他熟悉的嗓音,觉得自己实在是失败的很,这些年,他到底都在忙些什么。她什么时候变的,他什么时候察觉到她的变化,却还在纵容。

“你还记得你的命是我娘捡回来的,你还记得我娘的恩情。呵,你好,你好,你就是这样回报了我娘的恩情。”施南生低低的笑声在让丝丝身子一颤。

“侯爷,不吃药是我的错,婢子真没想到会有了。婢子不肯看太医,不是想瞒着您,就是怕您误会我。我,我真的舍不得,他也许是我最后唯一的孩子了。”

丝丝用膝盖爬了过去,苍白的小脸上,两行清泪滚滚而落,温润的杏眼里满是悲伤的看向施南生:“您放心,我保证他不管男女,都不会做有损于您和夫人的孩子的事情的。”

施南生看着这女子,说不出什么滋味。她说的那一日,经她提示,他想起的确好像有这么一天。那是妹妹颜卿出嫁的前几天,他当时练武完毕,去偏房休息,当时满屋子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

时值夏季满院子的鲜花,他没留意,只当是插瓶的鲜花味道。口干舌燥之际,刚好丝丝递给他一杯凉茶。喝完觉得困倦,就睡了个午觉。

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多少有些印象,只是他事后没看到床上有人,还以为是一场春梦呢。如今说起,那香味和那茶都有问题。他看着脚下的女子,丝丝她到底知不知道再做什么。

白天婶娘的那一幕忽然浮上施南生心头,他的心猛的一跳,婶娘怎么会那样笃定认定那巧儿的孩子是他的。说来那女子和丝丝的时间都差不多,难道这其中还有其他的事情,想到这里,他眼神阴翳起来。

“没有,侯爷对丝丝的好,丝丝甘愿生生世世的为奴为婢的服侍侯爷。”丝丝优美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情意。

“那你来告诉我,刚刚你说的那天婶娘的侄女,巧儿小姐是不是来过练武厅?”

“奴婢不知道,那天是芍药的班,奴婢是给您送颜卿小姐的聘礼单子,才过去的。”

丝丝带着颤音的话,听在施南生耳朵里,感觉很刺耳。这样犹疑的声音,无疑的坐实了,她是知道的。

“芍药?那天我看到的分明是你。你跟了我十几年,却原来还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丝丝,你竟然敢伙同他人给我下药,你就没想过那可能是毒药,让我一命呜呼吗?”施南生面色冰冷的看着脚下的女子。

“侯爷,丝丝没有。丝丝心里就只有侯爷一个,全心都是侯爷。”丝丝任眼泪直流,却不敢去擦。

“你的心太大了,本侯不敢领。婶娘说巧小姐也有了身孕,说是本侯的,你说说你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呢,嗯?”施南生看着丝丝掩嘴哭泣,拼命的摇头,他接着说:“你不说,好。这些事情,想查很容易的。你自己看着办,想好再说。”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婢子错了,侯爷,丝丝知道错了。”丝丝骇然的哭倒在地。

这些年,她亲眼看着他一步步的走来,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有多聪明。他十三岁中了秀才,十四岁被退婚就去了西宁战场,十九岁就被封为大将军,二十三岁单人匹马擒了西宁王,得到如今平西侯的爵位,这样的事情,他只要稍稍查一下,还有什么能瞒得住的。

“错了?那你说说,你到底那错了?”施南生冷冰冰的语气让丝丝浑身发抖。

“婢子也是爱慕您,您自从说要迎娶夫人,就不再找我,我那天刚好赶上了,…侯爷,是婢子鬼迷了心窍,可到底是我把巧姑娘吓走,没让您落入而二老夫人的套中啊。”丝丝面如死灰,哀哀求道。

“哈哈哈,好,你好,你真好,你的意思是我还该好好的奖赏你?你想要孩子,我说过不让你要吗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和婶娘一起算计我。新夫人她怎么了,你和颜卿不是一直都劝我娶夫人进门吗?颜卿不是一直想要给你争个名分吗?丝丝,十六年了,你实在让我失望。”施南生难以抑制的仰头大笑,只是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凄凉,然后甩袖离开。

当天夜里,施南生不知去向,第二天,一大早回来换了朝服,就去了官署。他不说去那了,田娘也不去问,服侍他出门后,就自顾自的准备过节。

86中秋宴

早饭后,田娘就让绿锦亲自带着礼物,去她娘家送节礼。其实她更想自己去,只是作为掌府夫人,她必须坐镇府中,打理府务,准备晚上的中秋晚宴。

不知道是不是施南生被罢免时候很惊险,大家怕牵连都敬而远之的。而今被复职又很匆忙,以至于很多人还没缓过劲来。所以这个中秋节,平西侯府过得比较平淡。只有施家本族和一些至亲,平时想来玩的公侯,相互送了节礼和拜帖。

当今皇上身体欠安,个性也越发多疑。为避免让皇上多心,权贵圈的宴请少了很多。毕竟谁也不想往皇上的刀口上撞,因为一时的放纵坏了一家子的性命。

田娘也听说了,日前太子带妃妾游园,兴起就叫了个戏班子。结果不知道怎么让皇上知道了,被叫进去,训了个灰头土脸的。

据说皇上指着太子骂道:“怎么着,朕病了,你不说去给朕祈福,还有心听戏宴饮,这是庆祝朕病的及时啊。你日日说孝敬我,我看你是嫌朕活的长了啊。”

自那后,京城里安静了许多。尤其如今朝局不稳,皇后是太子的亲娘,贵妃是康王的生母。如今情形是,太子与康王争锋,皇后和贵妃争宠。皇上在金銮殿上看风景,看争斗的风景。

大家都在观望,当然也有人早就站了队,比如二叔施庭,明显站在了太子那边。田娘这几天拼命的想,可是就是想不起到底是谁登基了。

不过她隐隐的感觉不是太子,太子生性狠戾,据说比皇上还多疑。这样的人,怎么会扶持谢家,取谢文磊为状元。要知道,康王的生母谢贵妃出身谢家。这个事情,她记得还是前世苏文苑和她说的。

那时候,那个表妹常常羡慕谢家长房的女孩,逢年过节可以入宫去觐见贵妃娘娘。可惜的是谢文磊家只是谢氏家族的旁支,她作为谢文磊的表妹,就更沾不上边。

她这里看着眼前的名帖发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她现在名义上的丈夫大人。可是这话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是梦里仙女告诉她的,那人不是她娘那种单纯的人,怎么可能信这样荒谬的话。

门口的脚步声,打断了田娘的思绪,她放下手里的名帖,“什么事情?”

“夫人,娇儿刚刚来说,荷香馆那位病了,听说这回是真病了。”双燕进来回道。

田娘皱了下眉头,想起昨天太医确认丝丝有孕后,施南生古怪的表情,和他之前说的话“不会,我这两个月根本没近过丝丝的身”,现在丝丝又病了,那这孩子就微妙了。

不过这些猜测是不能和丫鬟说的:“这大节下的,总这么病着也不好,你去找绿枫,让她再请个大夫来,好生的瞧瞧,总这么着不好。让绿枫劝劝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好好的保养身体才是。”

“是,夫人,婢子明白,这就去安排。”双燕低头想了下,抬头笑着说道。

“哦,对了,昨天那两个女子,怎么样了?”田娘说完,才想起,后园子里还有两个美人呢。

“绿锦嫂子给她们按荷香馆的例,每人两个丫头一个婆子,才一天到没看出什么来。”双燕思索了下,谨慎的回道。

“晚上把咱们准备的点心瓜果什么的,按丝丝姑娘的例,给后园子里的两个送过去。其他的等侯爷回来再安排,这是宫里出来的,万不能出错的,你要告诫一下那几个丫头婆子。”田娘安排道。

施南生生性冷淡,在京城日子短,有来往的人家有限。本来田娘还头疼二房一大家子,如今经过昨天那一闹,想来是绝不会再来一起举杯邀明月了。

虽然昨天婶娘那样闹了一场,可家丑不可外扬,施南生虽没吩咐,田娘还是照例派人送去一份中秋节礼。

送礼有学问,收礼同样。有些人家送的礼让门房收下就行了,有些却是需要田娘亲自接待的,比如一些公侯勋贵家的管事妈妈。

这些管事妈妈都是经验老道的,那眼睛都毒的很,一般人家的太太都比不了的。田娘必须不卑不亢,恰到好处,才能不让她们看轻去。田娘纵然多活一世,因为没有高门大户的生活经历,在礼仪上难免有些粗陋。好在有绿枫在一旁提示,好歹都答对过去了。

饶是这样,也忙到了暮色四合时分,才算打点了所有的事情。回到内室,换晚宴的服饰。

“黄鹂,去门口候着,侯爷回来叫我,我靠一会。”梳妆打扮好的田娘,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说道。

“夫人,腿酸了吧,婢子让荷叶给你捶捶好不好。”黄鹂心疼的看着田娘说道。

“不用了,我靠会儿就好了。你们也都累了,趁空歇歇,晚上还拜月呢。”

这一天,光是微笑就让田娘脸皮子发僵,腮帮子发酸。这比打理百香居还累,还好她有些前世管理谢家府务的经验,不然她根本就应付不来。

想起她前两天无聊琢磨出的新点心,决定明后天一定要出府去看看百香居,一个多月了,不知道那里如何了。这几天,她强烈思念李师傅和那些朝夕相伴的伙伴来。

当施南生行色匆匆的从外面回来,黄鹂赶紧上前施礼“给侯爷请安,婢子这就去禀告夫人。”

“夫人在那?”施南生一边解开深紫红大氅的系带,一边大步往屋里走。

“夫人在内室,侯爷。婢子这就去请。”黄鹂疾步往内室走。

施南生眉头一皱:“不用了,你退下吧。”

黄鹂还想说什么,被施南生一脸的阴厉吓的一哆嗦,只好站住。心里默默祷告,三清祖师爷,保佑我家夫人吧。

施南生推开内室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只见昏暗宽阔的房里,只点着一个四只蜡烛的烛台,放在软榻前。

晕红的烛光下,一个身着海棠色褙子的女子,侧卧在软榻上,和目而眠,手上的书,已经歪到一边去了。

为了保持发髻和衣服的整齐,田娘半坐着靠在那里睡觉。因为不能动,眉头有些微皱。

施南生默默的走过去,坐在软榻上,看着睡得不甚舒服的女子,想起刚刚大管家施安的禀报。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侯爷您可是娶了个好夫人啊。今天老奴冷眼瞧,夫人处理各项事务都井井有序,接待各府管事,也是落落大方,进退有礼,处事有度,老奴私心觉得比那些名门闺秀还有强些。”

施南生自然也知道她给丝丝请大夫的事情,想起丝丝,又想起今天叫人查的事情,他的脸色冷厉起来。他手本来放在田娘的手臂处,因为生气,挥动了下,正好撞到田娘的肋骨上。

田娘一疼,本就没睡实,“哎呦”一声,睁开眼睛吓了一跳:“侯爷,您回来了,抱歉,妾本想靠靠,没想到迷糊过去了。”

看着眼前的小妻子,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睁着迷蒙水润的大眼睛,一脸不知所措。他烦躁的心平和了些,听着田娘迷糊软糯的声音,本来冷厉的表情不知不觉的就放松了。

“嗯,没事,我也是刚回来。”施南生眼神从田娘身上收回了,然后起身背负着手说道。

田娘看他脸色黑了白,白了红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她要保证晚上的拜月,中秋夜宴不能让人挑出毛病来,其他的她暂时都抛开外。

她一边想,一边起身叫人服侍施南生梳洗更衣。很快施南生也换了一身朱红色的袍子,发戴紫金冠,身披黑色大氅。田娘也穿上一袭大红色的锦缎披风,然后夫妻一同出来。

“侯爷,昨个您走的急,妾没来得及和您禀告,晚宴妾让人摆在了听雨阁。”出了房门,田娘随着施南生身后,轻轻的说道。

“嗯,不错,这些事情本就不用告诉我,你只管安排就是。”施南生抬头看去,朗月升空,清辉满院,顺着院门,他遥遥的看见听雨阁上晃动的红灯笼。

“是,侯爷。”田娘恭敬的答道。

这几天田娘把整个府邸都看了遍,细细的。要说赏月还是后花园宽敞,景色也美。亭台楼阁也不少,只都空着,如今又是秋天,到处是枯叶,打扫很费功夫。

如今府里人少,空荡荡的,大晚上的,里面花木扶疏的,再吓着人。所以她最后选择了在荷花池上,清风朗月,波光粼粼,残荷留香,想来也是赏月的好去处。

一行人,沿着甬道来到荷花池边,顺着一条蜿蜒的九曲石桥来到了池中间的精致亭阁。

亭中条案上,早就摆好了瓜果月饼,各色贡品。田娘先带着丫鬟婆子等女眷拜月,施南生在另一侧赏月。

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施南生不知道想起什么,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眼田娘,见她默默的对月遥拜,背影看着很虔诚。

他其实还是有些疑惑的,一个乡间走出来的女子,她怎么懂得那么多的礼仪。后一想,她外祖是张家,应该是她娘教的吧。

田娘默默的祷告,不是要美丽,而是要苍天保佑她娘和弟弟,一世平安如意,根本没注意身后男人的目光。

拜月后,田娘征得了施南生同意,示意绿锦开宴。一时间冷热干鲜,美味佳肴,流水般送了上来。

都安席后,田娘笑盈盈的起身,亲自给施南生把盏:“妾敬侯爷一杯,这些日子侯爷辛苦了。”她没说什么官复原职啊,大展宏图啊那些套话。

“夫人也辛苦了,坐下,同饮此杯可好?”施南生眼角总算是有了点笑意,接过田娘的杯子说道。

田娘看着那桂花酒,多少有些为难。她倒不是不能喝,不过眼前这酒却是她从前没喝过的御酒,她怕自己担不了,醉酒失态。

施南生仿佛看到她心里去了,“别担心,这桂花酒,跟蜜水似的,和你家酿的估计也差不多,喝吧。”

“是,妾身试试。”田娘喝了口,的确,和她自己酿的真差不多。

其他两桌有头脸的媳妇丫头也都过来给他们夫妻敬酒,一时间倒是热闹非常。

“你又在想什么,赶紧喝了这杯,一会该散了。”蓝叶拉了拉身边的绿枫说道。

“唉,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绿枫叹口气。

她看着眼前,想起躺在荷香馆的那个女子,眼睛一暗,可怜她,哭了一夜,着了凉,白日虽然用了药,却是还有些昏沉。侯爷回来前,祝婆子还来找她,说丝丝有些热。可这样的日子,她那里敢去说。

“呸,也就你还被蒙在鼓里呢。就她做的那些,我要是侯爷,早就打杀了。”蓝叶吐了口,低声说了句。

“你啊,这嘴能不能积点德,她都那样了,你还这样说。”绿枫瞪了蓝叶一眼。

蓝叶看了看四周,然后拉了绿枫到了一角落里:“你也知道我有个表哥是侯爷的侍卫,下午他来找过我。”

绿枫心里一惊,不由的拉住蓝叶的手,“她到底做什么让侯爷这样生气?”

蓝叶趴在绿枫的耳朵上,嘀咕一阵子。绿枫听完,脸都白了,愣愣的看着蓝叶。

“不可能,你听错了吧你,下药,散播侯爷凶残狠戾,怎么会,克妻什么的不是二房他们搞出来的吗?”

喃喃的低语,低语声很小,虽然小,却也让蹲在一边抓蚂蚱玩的一个小丫头,听个一清二楚的。

等她们两个离开,那个趴在地上的小丫头咕噜爬起来,看了看四周,然后回到酒宴里,混到丫鬟的席面上去。明亮的灯笼下,浓眉大眼的样子, 分明是田娘的贴身丫鬟荷叶小姑娘。

晚上趁着田娘沐浴的时候,荷叶悄悄的把听到的话学给田娘听。田娘沐浴,一向不喜人多,大多时候都只留一人服侍。今天本不是荷叶的班,她死皮赖脸的和连翘换了。

“荷叶,这个事情你还和别人说过吗?”,田娘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严肃的问道。

“没有,那个姐姐我都没说。夫人,我知道这些是不能随便说的。”今年十二岁的荷叶,眨着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让田娘心里一暖。虽然只跟了她几个月,这几个丫头对她还是很忠心的。

“那就对了,这事到此为止,和任何人都不要提,如果你想留在侯府的话。”

田娘知道,蓝叶说的,多半是真的。她刚刚醒来时候,分明看到施南生一脸的狠厉,丝丝她到底踩了那人的尾巴。他不提,多半是没想好如何处置。

第二天,丝丝因病被挪出去,送到后花园最深处的一处偏僻的院子,落花轩,带着祝婆子。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抱歉,今天姨妈驾到,心情飘忽了一天,就磨到现在。

87 情转薄

时间不管人世的悲欢,总是不急不缓的朝前行走。

中秋过后,施南生亲自下令,丝丝被迁后花园,新来的两女子不许出园子。他那本来已经有了笑模样的脸,又变得和从前一样,无情无绪。所过之处,一阵冷气。府里的下人,大都看到他,都会哆嗦一下。

对田娘,也客气起来。甚至在床上,也不再痴缠与她。每日早出晚归,偶而也会歇到书房或者别院,这样的时候,他都会让人和田娘说一声,夫妻间做到了相敬如宾。

田娘也不去查,也不去问,对园里的三位一视同仁,该给的一样不差。仔细的准备施南生的饮食衣物,做好一个标准夫人该做的事情。

每日打理府务,接待来访的夫人太太。闲着看看书,和丫头们一起逛逛偌大的平西侯府邸,尝试做新式的点心给丫头们吃,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身旁的男人。偶尔也会自嘲,前世今生,她都不会笼络男人的心。睡着一张床,却像隔着千万里。即便有了前世的经历,她如今也只能做到不往外推他,却做不到主动勾引。

“侯爷,妾身今天想回娘家一次,柏哥明天要下场了,妾心里担心,想去看看。”八月二十四这天早上,田娘服侍施南生早饭,看他吃完就说道。

“嗯,去吧我今天要到城外巡防,恐怕不能陪你。,前几天我看过柏哥,他看着状态不错。前几天我拿回来的那两箱补品,你看岳母能用的,挑些送过去。”施南生一边拿茶漱口,一边说道。

“是,妾身省得了。”田娘楞了下,垂眸答道。

他去了自己家,怎么没和自己说。前几天让绿锦去送东西,回来也没说起啊。不过她心里嘀咕,却没问出来。

问也没用,他想说早说了。何况这人惜言如金,好久没说这么多个字了,她不想打破这种和谐的氛围,毕竟他这是善意的。

“不过我大概能过去接你。”披上大氅的施南生,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了句。

“侯爷事多,不用了。我看看就回来,柏哥今天也要早些休息才是。”田娘这回彻底愣了,多久这位没这么温和过了,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嗯,再说吧。”施南生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田娘本来是想八月十六回娘家的,却七事八事没成行,虽然三两天就让人回去看看,到底她自己心里没底。

施南生出门后,她马上就催促整理行装,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南城的家,她心里的家。

她一边催促绿锦和黄鹂给她整装,一边指挥丫鬟们收拾东西。

“绿锦,你快点。”

“双燕,你有事和绿枫商量。做不主的等我回来就是。”

“荷叶,你小心的,那件袍子是明个少爷下场要穿的,别弄皱了。”

“连翘,那盒子是给少爷和三顺少爷的,你别弄散了,里面是湖笔啊。那是他最喜欢的,咱们可就得了这么两盒。”

黄鹂抿嘴笑:“夫人,你这是归心似箭了,才几天了,您就急成这样,瞧您。好生坐着,不然我这发髻都梳歪了,更是走不得了。”

田娘一愣,才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自失的笑了笑:“来这都一个多月了,我就是想知道我娘和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头一次离开这么久。”

把所有的东西都装上车,田娘坐上自己宽敞的马车上,一路朝南而去。半个时辰后,看到郑家的院门,她才长出一口气。这些小心翼翼的日子,她总算可以喘喘气了。

早有人进去通报,张氏和昌柏带着人高兴的迎了出来。

“大姐,你怎么来了,姐夫呢?”昌柏笑着上前扶着田娘问道。

“他出城了,我来看看你和娘。娘,你身体还好,昌柏,你怎么好像瘦了”田娘一手拉着她娘,一手拉着弟弟。

她左看看,张氏一身深紫妆花褙子,簪了根白玉发簪,显得脸色更加白皙,右看看,一袭浅白长袍的昌柏,看起来更加清秀挺拔,她那颗不安定的心,才算平静下来。

“娘好着呢,能吃能睡的,倒是你,冷不丁那样大的家业,支撑着累吧,也没个人帮你。”张氏慈爱的上下打量田娘。

“娘,我好着呢,你看我这气色多好啊,我的手又嫩了许多呢。”田娘揽着张氏的胳膊,难得的撒娇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来到内院,看着那只井妈妈的大白猫,窜到跟前,喵喵的叫着,田娘笑着把它肥肥的身子报到怀里。

“这懒猫,倒是会找人,姐,我一碰它,它就挠我。”昌柏瞪着那猫说道。

“猫记性好,谁让你踢过它,对吧,咪咪,少爷他也不让你碰他的书,是吧,也不让你碰他的笔,对吧”田娘笑嘻嘻的对着大白猫说。

“你个白眼猫,昨个我还喂你条鱼呢,你今天就忘了。哼。”昌柏哭笑不得的看着那满眼不屑的猫说道。

那猫很识趣的抬头朝田娘“喵”的一声,逗得一院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秋天天气已经很冷了,可田娘却一点都不觉得,兴致勃勃的东看看,西看看的。

井妈妈却在一旁,悄声的问绿锦 “那通房丫头,最近做没做妖儿,侯爷去没去看她?”

“前几天一直都说病着,这几天没了动静了。侯爷整天板着脸,不过却是没去过。只是她那肚子要是真的争气,生个男娃,夫人她,可就麻烦了。”绿锦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你们夫人,她怎么说?”井妈妈也皱着眉头。

“我和夫人说过这事,可夫人严令我们谁也不许打听,不许过问此事。如果她知道有人违背,必会撵了出去。”

“她比太太强,老太太当年没看错,你按着她说的做吧。”井妈妈点点头说道。

“妈妈,您怎么也这样说,那要是庶长子出来,夫人可一直没动静呢。”绿锦有些不解。

“能得到皇上赏识看重的人,那是好糊弄的吗?那个丫头就没看明白,以为他是个武夫,粗糙好糊弄,哼。他父母当年可不是简单的人,他只是不屑于妇人的事情,不是弄不明白。夫人是一片至纯以待之,坦坦荡荡的,才是他那样的人最欣赏的。”井妈妈赞叹道。

“只是便宜那个丫头了,就怕她生了孩子,侯爷会回心转意,他们可是十几年的情分了。”绿锦虽然听明白了,可还是有些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