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个男子,生的眉目清秀,一表人才,就是走起路来,腿脚有些不便。

“三郎,你怎生的回来了,既是回来,翠红,扶三公子进屋休息,这里无他事!”秦氏颇为的慌张,而张氏此时才注意到,来人竟是那杀千刀的戴明泽。

三年未见,戴明泽模样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白白净净,长得十分的忠实可靠,以前她就是被戴明泽这一张脸给诓骗了。

“哦,原来竟是三公子回来了,你回来正好,今日把这事情都说清楚,如今如意被你休了,这嫁妆自是要一文不差的带回去了。毕竟我们如意少女嫩妇,以后还要嫁人,这嫁妆自是要抬回去。这假珠子你们是要赔的,三公子读书人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张氏全程都冷眼,颇为嘲讽的看向戴明泽。

戴明泽则是一脸的茫然,看向众人。他是今日才外派归来,与姜如意成亲没有多久,他就外派南方,今日刚刚回来,就听闻库房这边出事情了,他就想着来瞧瞧。没曾想到竟是遇到了如意娘家人。

“我何时休了如意,我没有休她啊,如意是我夫人,若是你们家中周转困难,嫁妆你自是抬回去便是,为何说我要休弃如意,我说嫂子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吧。”

戴明泽颇为生气的回答道,他本不喜与妇人吵闹,但是这等造谣的话,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呵呵,这是唱的哪一出?没有被休,兰香将休书给右相大人好生看看,他亲笔写的,现在这是闹那般。”

丫鬟兰香说着就捧着休书递给了戴明泽,戴明泽一看顿觉脑袋都炸开了。

“这,这,这…”

“这什么,这不是你写的吗?白字黑字,就是你写的。现在是不是瞧着我们如意许了好人家,你心里不自在了。”

戴明泽捧着休书,手抖的不行了:“是我的笔迹没错,但是这休书我根本不知,这,大嫂,我没有要休如意,如意是我发妻,我在夫子面前发誓,会对她一辈子好的。你可不能将她嫁给别人。”

戴明泽说着就上前,就要去拉姜如意,一把就被张氏给推开了。

“一辈子对她好,你看看这里,还有这里,这就是你一辈子对她好。姓戴我告诉你,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如意都不会再为戴家妇。来人给我继续清点,清点完了,我们就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戴明泽看着姜如意的胳膊,都是伤痕,密密麻麻的,新伤加旧伤。这一切他都毫不知情,还有休书一事。他转过身,用十分震惊的眼神看向秦氏:“阿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意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答应我好生照顾她的吗?她怎么会被人虐待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夫明泽

秦氏的脸吓得蜡渣也似黄,手不自觉的揉搓着衣角,许久才道:“这,这,如意怎生的变得这般,到底是谁人吓得如此狠手,我也不知晓,原三奶奶房里的人,都在何处,是怎生的伺候的?都给我出来!”

语罢,便有了两个婆子连并着两个丫鬟出来,齐刷刷的跪道在戴明泽身前,朝着他便磕头道:“三爷,奴对三奶奶一直都尽心侍奉,从不敢怠慢,奴是真心不知三奶奶如何变成这般,这,奴…”

张氏听到这些人的话,当即便冷哼了一声:“演,演,你们就使劲的演吧。一家子都是破落户,一戏子罢了。如今事情都闹到这风格份子上,还样演给谁看啊。我说好聚好散,继续清点嫁妆吧。”

“嫂子,这其中定有误会,如意是我发妻,我戴明泽自幼饱读诗书,既是娶了她,自然不会这般弃她于不顾,自古糟糠之妻不下堂,我会对如意负责到底。今日嫂子可以将嫁妆抬走,如意乃是我妻,还请嫂子务必将她留下。”戴明泽说着便上前朝张氏一拜。

张氏再次冷笑道:“这又是唱的那一处,右相大人,你怕还不知道吧,昨日你将如意休弃了,便有人提亲了,合了八字,今日便定下了。如今如意已经有婚约了,可不是你妻。”张氏说着便拉着姜如意,瞧着嫁妆也清点差不多了,就与卢氏商议了一番,准备带如意先行离开。

“三郎既是有人愿意娶如意,那便算了。等下阿母再给你说一门亲事便是,上京好姑娘多了去,随便寻一个也比这个傻子好上千倍。”秦氏一直觉得姜如意是痴傻之人,断然是配不上戴明泽,自从姜如意嫁进来,心里便十分的不喜。此番听说她许了人家,心下自是欢喜。方才听到戴明泽竟是坚持要姜如意留下,秦氏便慌张起来。

“阿母,你说什么。如意是我发妻,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年我在姜夫子面前发誓,不管如意变成何种模样,我都会待她好。你这又说的什么话。大嫂,休书虽是我的笔迹,但是我并不知晓,这休书也算不得数。还请嫂子今日务必将如意留下。休书一事本就是明泽之故,今日我在这里给嫂子赔不是!”

说着戴明泽拱手弯腰给张氏赔礼。

张氏却不理会,皮笑肉不笑的道:“免了,赔不是就不必了,反正以后也不来往了,我们如意许了人家,那人家你也认识。就是你的同僚左相大人——傅伯南,今日他便下聘了。”

“什么,煦之又怎么会看上这个傻子…”

戴晴一时激动,当即就喊出来了。

张氏一听,顿觉火冒三丈,指着戴晴便道:“戴家大姑娘好教养啊。我们家如意才不傻呢!”

“花花,花花!”

姜如意指着戴晴头上的发簪说道。姜如意出嫁的时候,这嫁妆可是张氏亲手打点,一眼便认出戴晴的头面乃是从姜如意嫁妆中拿的,“兰香,给我上去把她的头面拿下来,我姜家的东西,岂是戴家人能随意动的,既是休了,东西自然是要全部拿回,处理完了那便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那唤作兰香的丫鬟身膀大,手辣,戴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头面就被兰香给捋了下来,竟还扯了头发,一时间戴晴发便凌乱,踉跄的退了几步。

“你,你,你们,这是…”

戴晴颇有些不满,见张氏不曾理会,就跺了跺脚对着秦氏便道:“阿母,你还不说话,你看看他们都欺我到什么时候了?我的发簪!”戴晴咬牙切齿,心下纵是百般不满,却不敢再说了。那发簪确实是她从姜如意的房中取得,当时她只是想,只不过一傻子,犯不着用这么好的东西。且说不管她,就是姜如意屋里的那些丫鬟婆子不是也时常偷她的东西出去变卖,这傻子合该也不知晓,她便拿了去。

“我说戴家大姑娘,我们欺你,到底谁欺负谁啊。今日我张猛女可是给你留了面子,我可不似你们戴家竟做这些缺德事。若是以我张猛女的以前的性子,早就扒了你的衣服,你身上这素锦染布,也是我们大姑娘的嫁妆吧。平安都给我记下,这可都是要戴家赔的。”张氏随意扫了一眼,就对站在身边的姜如意说道:“如意,我们回吧。”

姜如意十分乖巧的跟在张氏的身边,两人就准备离开了。

戴明泽突然上前,就捉住了姜如意的手:“如意,不要走,我会待你好。我回来了,以后若是外放,我也带你出去可好。这一次外放,我只是想着你身子不好,留在家里有阿母照料,会好一点,不曾想,会是这样。下次,若是有下次我定带你一起走。那休书我当真不知,留下来好吗?”

戴明泽望着姜如意胳膊上的伤痕,心下也是一颤,她怎么会弄成这样,当初嫁到戴家的时候,她虽是痴傻,到也是一副好颜色,如今堪堪三年,竟变成这般,他看着不由得心痛起来。

“不…”

姜如意从戴明泽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摇头。

“听到了吧,我们如意不愿意。而且如意已经订亲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右相大人自重。”张氏一把就拦在姜如意的面前,隔开了她和戴明泽。戴明泽见状,自然是上前与张氏言语一番。

“傅伯南,当真是傅伯南要娶她?”

戴明泽沉思了,他看到了张氏,瞧着张氏不似说谎。

他知晓以前在书院的时候,那个时候姜如意还未痴傻,太多男子心仪与她了,因而当初与姜如意有婚约的他,一直都被人所欣羡,即便是后来姜如意便的痴傻了,也有不少男子愿意不计前嫌求娶。没想到时至今日,姜如意即便被休又是痴傻,还有人求娶与她,那人竟还是傅伯南。

傅伯南和他乃是同科,都是姜夫子的得意门生,傅伯南在才学上远胜与他,两人一直都是比着来。而今一个是左相一个是右相,也算是分庭抗礼。

“自然,我们如意是好女,自然百家求。”

张氏再次鄙视的看了戴明泽一眼,十分厌恶的看了秦氏和戴晴,在心里又暗骂了一遍这一家人。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这嫁妆到底还是给抬回来了。之后张氏就将姜如意送回了家中,让她好生歇着,与姜如海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言说了一遍。

“这么说,休妻一事,三郎竟是不知?”

三郎自然指着是戴明泽,戴明泽在家排行老三,一般人都称呼他为戴三郎。

“谁知道。戴三郎说了休书是他写的,然后他又说他不知。反正这戴家一家人都是戏子,还用假珠子糊弄我,幸而大姑娘眼神好,一眼就瞧出来了。不然还真的被他们蒙了。”张氏越想戴家的人心里就越气。

“大姑娘认出的?从两百颗西洋大珠面前认出的?”

“恩,是的,一下子就认出了。宝芳斋的邵老板还看了半天呢?我瞧着,大姑娘这傻病怕是要好了。不是有句话怎么说,你是读书人,天将降大任,什么苦其心志,饿什么。总之就是苦尽甘来。大姑娘苦已经吃的够多了,怕是要好起来。”张氏自然往好处想。

姜如海长叹了一口气,来了一句:“希望如此吧。”

此番等到姜如意回到房中的时候,她又取出了薛涛笺,开始写大字,这一次比上次支撑的时间长了一点,果然还是要多走动走动,她从针线盒中取出一针,刺破了手指,滴出来的血都是黑色,原身果然是中毒了,看来还真的要慢慢清毒,这副身子才可以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清水白石

方才她写出了一幅大字来,凑近一看,她便瞧见了上面的字:“核桃、松子肉和白糖,碾成小块,如石子,放入茶中,名曰清水白石!”她不知为何就写出这幅大字来。

她的手又在抖,写了这几个字就抖起来。

“笨丫头,清热解毒哦,就这样,什么毒都可以解,不要再忘记了。这叫清水白石汤!”

她的脑海之中猛然就出现这个声音来,那人还对他笑,他是谁,她又是谁?她还是记不住了,她先是手抖,继而全身都在发抖。

“啊!”

她大叫了一声,头好疼。

“大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丫鬟小暖听到声音,立马就放下脸盆,走向了姜如意,见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头就埋在膝盖上,整个人都抖个不停。她见此,就唤来了兰香,兰香立马就去喊来了张氏连并着姜如海,以及卢氏来。

“如意,你这是什么了?”

张氏一见姜如意如此,就心疼起来,忙上前,抱住了她。见她全身都发抖:“如意莫怕,以后嫂子再也不带你去戴家了,戴家我们永远都不会去了。”

张氏见姜如意如此表现,以为她是在戴家受了刺激,因而又在心里将戴家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一遍,拍着姜如意的背进行安抚了一番。

“这是…”

卢氏上前便瞧见了放在妆台上的大字来,字写的并不工整,虽然有型,却显无力,显然写字的人手腕没有力气。

“这是大姑娘方才写的。”

小暖见状,就将她方才瞧见的事情告知了在场的人了。姜如海见状了,就拿起了薛涛笺,瞧着那字迹,与以前姜如意的字迹大不一样。

以前姜如意习卫夫人字,字迹线条清秀平和,娴雅婉丽,而这一副字,型体却显得十分的苍劲,只是可惜力气不足。

“如意,这当真是你写的?”

姜如海还有些兴奋,虽说这字没有以前的好,不过姜如意都已经痴傻多年,竟是再次会写字了,与他而言,倒是一件好事情,他显得颇为的高兴,拿着那字又端详了起来。他虽学武出身,却颇好书法,发现姜如意这字是越看越有味道。

“大郎,那上面都写了啥,是不是大姑娘有什么话要与我们说啊。”

张氏不识字,她瞧着姜如意好似有心事。

“核桃、松子肉和白糖,碾成小块,如石子,放入茶中,名曰清水白石!”

姜如海读了出来,张氏一听,立马就拍了一下大腿,笑了:“听说大姑娘以前好才学,果然啊,你瞧瞧喝个汤都这么有名堂,好,大郎你吩咐厨下去给大姑娘做去。听着味道还不错,难得大姑娘写出来了。”张氏知晓姜如意可以写字,心里也是一阵暖。兴许姜如意真的好起来也说不定。

“老爷,夫人我去厨下吩咐吧。”

卢氏此时是瞧出来,想要在这个家中立住脚跟,光讨好姜如海和张氏还不够,关键还要对姜如意好。想着张氏多年无子,定是将姜如意当成女儿来养,这姑嫂情必然深厚。说到底,姜如意都要嫁出去,若是左相傅伯南的话,这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卢氏一想到这里,就知晓定要好生对待姜如意。

这厢卢氏去厨下安排去了,那厢便有人通知,左相大人傅伯南登门造访了,而且还带来了四十八抬的聘礼,他真的来下聘了。

在大夏国下聘可是有讲究,豪富之家是十二抬聘礼,当初戴家三郎戴明泽为了突显对姜如意的重视,下聘的时候用了二十四抬。而今傅伯南竟是翻倍了。所以当平安将傅伯南带着这么多聘礼而来报与姜如海听的时候,这让征战多年,即使在面对十万敌军都面不改色的姜如海竟是一惊。

即便先前王婆子登门说亲,带着傅伯南的庚帖而来,他都不认为傅伯南真的会娶姜如意。毕竟他条件实在是太好了,若是傅伯南想要成亲,想嫁给他的女子怕是可以从南都排到上京来,怎么也不会看上如今的姜如意。

“来了啊,大郎你赶紧去瞧瞧啊,如意这里有我就行了,等我安顿好了如意,也出去瞧瞧。都说左相貌比潘安,我还未见过呢!”张氏这人说话直接,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张氏与姜如海关系颇为的不错,不然但凡是个女子也不敢在自己的夫君面前这般说外男。果然姜如海也不恼。

“那待我先去瞧瞧,娘子晚些再来。”

姜如海这就出去,他一进屋大厅,便见一男子长身玉立于窗前背对着他,傅伯南一袭绯衣加身,雪佩金冠,脊背挺如玉竹,风姿清卓。听到脚步声,他悄然转身来,姜如海这才看清楚他的脸,玉面郎君,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丰神俊秀,难以言其美,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眼眸流转间,魅惑百出。他轻轻噙起一笑,眼角微微一上扬,拱手朝着姜如海作揖:“小弟傅伯南见过大兄。”

“煦之,你来了,来人看茶!”

姜如海便领着傅伯南上座,“大兄先请!”之后他便招手:“济阳,将礼单拿过来让大兄过目!”说着那名唤济阳的小厮就双手捧着礼单走到了姜如海的面前,将礼单递给了他。

“我说姜老爷,我王婆子没有骗你吧,左相大人确实是有心要迎娶你们大姑娘的,你瞧瞧这些聘礼,那戴家可不会给的。而且左相大人这品貌,你也都瞧见了。”

王婆子当即就开始游说。

“王妈妈,你此番当真我的面这般夸我,倒是让小生惭愧!”

那王婆子一听,那脸就笑出花来。

“左相大人,你本就是才俊,这可不是我王婆子说的,整个上京的人都这么说,你可是不知道,你没说亲,可是累坏了我这个王婆子,每日都有姑娘来打听你,幸而我口风紧,不曾告诉他人!”王婆子得意的说道。

傅伯南一听,立马就站起,朝着王婆子一拜:“累了王妈妈,若是我和阿衡事成,到时候定会好生回报王妈妈!”阿衡是姜如意的小字。

“大兄,今日本来这事应该家父家母来言说,可惜我父母如今都在南都,我虽派人兄弟去接,还需一些时日才能到。如今如意未嫁,我担心若是我不早些来,恐生事故,就冒昧的亲自登门造访了,还请大兄见谅。”

一般下聘之事都是男方父母亲自来下聘,而不是当事人。此番傅伯南亲自来,与礼确然有些不合。不过姜如海听了,心里确实极为的舒服了。

“无妨,无妨,煦之你有这心思便好了。只是如意如今身子不大好,怕是不能马上完婚!”

姜如海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就想着用卢氏的办法拖上一拖。观察着一两年,再行出嫁也不迟。

傅伯南一听,便道:“那就有劳大兄了,阿衡可在家中好生将养身子,我愿意等下去,正好那日家父家母也到了京中,可以好生商量一下成婚事宜。万不可委屈了阿衡!”

两人正在有说有笑的,平安就急匆匆的赶来了,他见傅伯南再次,就看向姜如海,有些话,他不好说。

“什么事情,你说便是,煦之又不是外人?”

此时姜如海已经将傅伯南当成了自家人。

“是,是戴三郎来了,说是要接大姑娘回家!”

平安一说,姜如海脸就冷了下来:“你还真的什么话都敢说!”

平安顿时脸就拉下来,用十分低的声音回道:“老爷,是你让我说的!”

姜如海还有些担心就去看傅伯南,发现他脸色都未变,嘴角始终噙着笑意,见姜如海看他:“阿衡与子恒的事情我自是知晓,大兄无碍,既是他来了,就让他进来吧,有些事情也需当面说清楚,以免以后再有纠缠。” 戴明泽表字子恒。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任伯南

姜如海见傅伯南如此说话,心里自是一喜,便命平安让戴明泽进来。

“请!”

平安也听闻姜如意在戴家的遭遇的种种,因而对待戴明泽也没甚好脸色。“我说三爷,既然休了,那就男婚女嫁,各自自由,你这何苦来哉,今日我们新姑爷登门造访,你这不是明显拆台的吗?”平安心里早就有些许的不满了。

戴明泽却好似没有听见一样,就加快了步伐,很快平安就领着他来到了大厅,今日戴明泽一袭青衣,比起傅伯南他稍逊风|骚,一进大厅,他便朝姜如海拱手作揖,见礼一拜:“大兄,小弟今日是特来接如意回家的,之前休书之事,乃是误会。我并无休妻之心,还请大兄谅解!”

语罢,戴明泽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站在姜如海身边的傅伯南,傅伯南也看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心思。

“既是休妻,那便是休妻,何来误会一说,如今已经在户部备案,如意也许了人家了。子恒你回去吧,以后也莫再上我家门了,姜家太小,容不下你。”

姜如海到底还是男子,不似张氏那等妇人,对待戴明泽倒也算是客气,若是换成张氏,早就破口大骂起来。

“大兄,你怎能将如意许人,她是我的发妻!”

戴明泽有些慌了,他本就腿脚不便,见姜如海如此这般说,他便拖着腿,往他身边赶。

“子恒,你们家这般对待如意,我是不会再愿如意去你家,如今煦之已经下聘了,这聘礼我也收了,你戴家的聘礼我已经差人送回了,以后各不相欠,你回吧。”

姜如海努力的压制着怒气,他本就是武将,一心想到姜如意身上的伤,恨不得上前将戴明泽给削了,不过介于今日傅伯南还在此,他便强压着怒气,对戴明泽还算是礼遇了。

戴明泽见姜如海意志坚定,便道:“那我可不可以见如意一眼,我只想再看看她。”

“这…”

姜如海又想起了今日姜如意的反应,又见傅伯南在此,就想回绝他。

“大郎,让他去见见吧,也好让他彻底的死心。”此时张氏扶着姜如意出来了。

这还是傅伯南三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姜如意,再次见到姜如意,傅伯南都震惊,她怎会变成如此的模样,这般的削瘦,而且双目无神,这哪里还是当初的上京双姝。傅伯南一看,便心疼起来,他再也笑不出来了,当初他就应该再坚持一下,不让她嫁给戴明泽。

“阿衡,我是煦之,你还记得吗?”

傅伯南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冲上前去,走到了姜如意的面前。

姜如意微微抬头,她的眼神还是那般的空洞,张氏牵着她的手,她不言语,十分的安静,在人前始终不发一语。张氏见傅伯南如此,便言说道:“大姑娘身子有些不爽利,煦之你莫怪啊!

“不怪,不怪,我怎么会怪你,对了,阿衡你坐吧,来给你坐。”说着他便亲自将凳子端到了姜如意的身边,对她关怀备至,这让张氏瞧了十分的满意。

反观戴明泽,则是木讷的站在一旁,又想起戴家对姜如意的种种,张氏心里便越发的对戴明泽不满了。

“我说戴三郎,如意你也瞧见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张氏扶着姜如意坐下,戴明泽也瞧见,他有千言万语,此时竟不敢发一言。

他回想起当初姜如意还在女学间的时候。

姜如意和戴明泽两人从小乃是指腹为婚,两家也算是世交,姜如意的父亲姜明山祖籍福建晋江,是大夏国恢复科举第一批进士,之后迎娶了姜如意的母亲定国公府的嫡次女苏氏,自此之后便在上京扎根,然后一手创办了扬名大夏国的晋江书院,此后上京晋江书院和南都桃江书院,并称为大夏国两大学府。

在大夏十三年的时候,晋江书院科举前三甲就占了两位,分别是一甲状元傅伯南,三甲探花戴明泽,而二甲榜眼则是被当时的桃江书院沈湛清夺得,至于其他进士之类的就更不要说了,晋江书院桃李满天下,而且他特有的女学教习,也是大夏国独一份。而今宠冠后宫的贵妃苏浅就是晋江女学出身。

而当时女学最出名的那人却还不是苏浅,而是姜明山的亲女——姜如意。只可惜,姜如意后来不知为何得了病,久治不愈,竟成痴傻,后来自然也就慢慢的销声匿迹了。而苏浅名声则是更甚,后来更被选入后宫,成为贵妃。

戴明泽想着以前的在女学间,那个时候姜如意还未痴傻,而他却是自小有腿疾,因他和姜如意有婚约,经常被人嘲弄配不上姜如意,那个时候他心里多少有些自卑的。

“戴瘸子,就凭你也配得上姜如意…”

“是啊,我看全学院能够配得上如意的怕只有煦之了,你也配…”

“就是的,一个瘸子,脸皮厚…”

这些话他听了无数遍了,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曾学业出色,还是一个瘸子,姜如意人长得美,才学又好,但凡这个男子都爱慕她,是啊,他如何能配得上她。

“给你!”

他抬头就看到姜如意站在他的面前,她蹲下身子,用丝帕给他擦脸,大夏国男女之防并不大。所以平日里,两人也还能见面。

“你…”

“是我啊,不要理睬他们,他们那是嫉妒,嫉妒你,所以你要让他们更加的嫉妒。给你,我送给你的。”那个时候的姜如意对着他笑。

他那时还是一个瘸子,不是探花郎,不是大夏右相,只是一个学业不好,又瘸又丑的人而已,那个时候的姜如意不曾嫌弃他。戴明泽手里还握着姜如意的丝帕。

“如意,我怎会休弃你,你是明泽,你的子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