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跟在文昭仪身侧,走了一半路,文昭仪忽然说落了东西在宣德殿。

两人又一道折了回来,但见殿中一应太监侍女都候在外头,文昭仪面上闪过一丝异样,但随即又恢复了温柔贤惠的一面,冲那要前去禀告的太监挥挥手。

悄悄折身躲在一边,藏好身子,就见殿内两人果然抱在一处。

文昭仪文秀的面上闪过一丝哀痛,一双粉拳攥得紧紧的,那两人说了多久,她就挨着听了多久,直到最后她再也听不下去了,这才匆匆离去。

林琬见文昭仪快步跑了出来,上前一步道:“娘娘,您怎么了?”

文昭仪站稳步子,冲林琬笑了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擅自闯进宣德殿内,被陛下训斥一顿罢了。”轻轻握了握林琬的手,笑得温柔,“林姑娘,你与周姑娘是不是自来感情就好?打小一处玩大的?”

林琬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提起周姐姐来,想了想才点头说:“小时候一并都在忠勇将军府长大,后来大些了,就各自回了府,来往也少了些。”

有宫人抬了步撵来,文昭仪见了,挥手道:“不必了,本宫与林姑娘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说,走着回去便是,你们将步撵抬回去。”又点了一个宫女道,“秀娥,你跟着。”

“是,娘娘。”

文昭仪则继续拉着林琬的手,走了一旁较为偏僻一些的路,身后有秀娥跟着打灯笼。

“这里离本宫的藻华殿不远,趁着这月色走些路,也是好的。”文昭仪倒是亲切,一点娘娘的架子都没有,只牵着林琬的手往前去。

路越走越偏,林琬忽然心中几分不安起来,总觉得似是要出事。

这深宫之中,素来勾心斗角的龌龊事情就比较多,宫中人的手段,明里暗里的都有,可比林玥那种明显表现出来的猖狂要狠得多。应付这些人,怕是她再重活十辈子,也不一定能够应付得来。

“娘娘,臣女忽然觉得头有些晕,不若改日臣女再去娘娘宫中赔罪。”说罢,她身子明显晃了几晃,脚跟也有些浮起来,“想来是白日的时候太累了,又吹风着了凉,还请娘娘恕罪。”

文昭仪道:“自当是你身子重要,索性这些日子你都得留在宫中,到时候本宫再找你叙话不迟。”说罢左右望了望,吩咐秀娥道,“你赶紧去将那步撵追回来,这里离林姑娘住的地方远,让宫人抬着林姑娘回去。”

“是,娘娘。”那宫娥应了一声,即刻就离开了。

宣婉仪打从皇后宫中出来后,就候在了这里,她知道,文昭仪素来不喜步撵,出了宣德殿后,一定会路过此处。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那林三丫头竟然与文昭仪呆在一起。

她想继续探个究竟,索性一直躲在浓密的灌木后面,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荷花塘边并肩而立吹着风说着话的两人。

只听文昭仪拔高了些声音道:“林三姑娘,陛下果然待你不同,似是有纳你入宫的意思。”兀自笑了一声,又继续道,“想来陛下实在爱重姑娘,便是欲纳姑娘进宫,也是不会强求姑娘的。陛下是帝王,若是瞧中了谁,自当可以一道旨意下了去,到时候不管你是否愿意入宫,直接将你弄进来便好。可待姑娘却不一样,爱慕,却又不想来硬的。”

林琬听后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一时间不明白,为何文昭仪突然说起这个来。

“娘娘怕是误会了……”

林琬想开口说几句,文昭仪却是笑着打断她道:“林姑娘莫要害羞,你的确是年岁还小了些,陛下不舍得也是有的。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待得你大了些入宫来,到时候,我们这些宫中的老人都人老珠黄了,定当你一枝独秀,陛下眼中哪里还会容得下我们。”

“娘娘……”林琬越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可偏偏对方是昭仪娘娘,不是她能够得罪得起的人,只能硬着头皮道,“臣女吹不得风,娘娘,要不咱们折回去吧。”

文昭仪道:“这才离开宣德殿多久功夫,林姑娘这便想陛下了?”

稍稍一顿,牵着林琬手来,继续笑道:“那本宫便陪着你再去宣德殿,陛下若是见你这般念着他,定当会龙颜大悦。”

宣婉仪恨得牙痒痒,当即改变了策略,她朝一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凑了过来,宣婉仪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便应声走了出去。

林琬正满心想着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却没有想到,忽然一道黑影从自己身前掠过,无形中有人狠狠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忍不住往后踉跄而去。脚下重心不稳,她仰倒着跌入一边的荷花池中。

宣婉仪适时走了出来,尖着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杀人啦!”

说罢就朝文昭仪动起手来,待得周遭一应人等匆匆提着灯笼赶来的时候,宣婉仪装作被文昭仪大力推了一把的模样,也仰倒落入身后的荷花塘中。

“不好啦,婉仪娘娘落水啦,快救人啊。”宣婉仪跟前的宫女大叫一声后,就率先跳下水去,然后一应闻声而来的宫中侍卫都纷纷跳水救人。

~~~

林琬吐了几口水,又咳了好几声,这才幽幽转醒来。

她无端遭人暗算,落入水中后,水下好似有人拽着她双腿故意将她往水下拉不让她上岸。原本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却没想到,醒来的时候,竟然瞧见赵邕坐在床边。

“子都……”林琬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连忙抬手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疼得她满面流泪,这才相信不是梦,而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也不管不顾,只坐将起来,一把抱住赵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也是我大意,竟然叫人给害了。”

赵邕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一道暗门倏地打开,一袭盛装的庄淑太妃走了进来,笑着道:“丫头,你救了子都一命,本宫自当是要还你一命的。”

见庄淑太妃竟然也在,林琬立即要起床穿鞋,庄淑太妃却按住了她。

“本宫也不知道你与我这孙儿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他为了你能冒这个险,显然是你在他心中地位不一般。”庄淑太妃明显十分开心的样子,抬手理了理林琬散落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欢喜道,“我这孙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不过,男人也不需要会说花言巧语,那些虚浮的话说多了,你就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说着推了赵邕一把,瞪了他一眼:“你一边站着去,我先与她说说话。”

赵邕只能乖乖站起身子来,然后眼巴巴守在床边,看着眼前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女人一旦闲唠起家常来,能从天南说到地北,而他又明显不能插进话来,只能默默转身,端着小板凳坐在一边,可怜兮兮等着祖母将话说完。

第069章 第071章

第069章~第071章

069

庄淑太妃是个极为貌美的女人,虽则已经上了年岁,头发也花白了一半,眼角、唇角处,笑起来都已经有了纹路,但不可否认,她瞧着就是那么的美丽端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说话的神情,都透着一股子清丽婉约的秀美,暮年已然如此绝色,不知道年轻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林琬看着庄淑太妃,听她声音轻细温柔,偶尔还会说些赵邕小时候的糗事来,林琬觉得既亲切又期待。听到好玩之处,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心情实在好了不少,她真替赵邕开心,有这样的祖母陪伴在身边度过最艰难的岁月,也是幸福。

“祖母……”赵邕实在坐不住了,尝试着打断道,“她身子还弱,得休息。”

庄淑太妃立即转过头来,眼睛亮亮的:“这就心疼了?心疼了你就说,你不说,祖母怎么知道……”说罢站起身子来,将赵邕拉坐在了床边,拍了拍他肩膀,“再怎么样,女孩子总归是爱听些甜言蜜语的,往后你这性子也稍微改改,偶尔说几句好听的话。”

赵邕望了林琬一眼,见她一张俏丽小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他唇角扯出一丝笑意来。

“祖母放心,孙儿明白。”说罢又将目光落在林琬身上,想起她刚被救回来时满身湿漉漉的样子,不由心疼。

轻轻抬起手来,将她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攥在掌心,漆黑眸子胶在她脸上。

心中的确有许多话想与她说,但一时间又不晓得从何说起,只能深情望着她,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那股子熟悉感又涌上心头来,赵邕热血沸腾,忍不住就揽她入怀。

他紧紧拥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用那双大手将她小脑袋按压在自己胸膛,一双健硕的手臂严严实实将她整个人都圈住,他要护她周全,往后再不能叫她受一丝委屈。

林琬舒舒服服地缩在他臂弯,心中美妙极了,只想着,若是往后能够日日这样该多好。

她贪恋他的宠溺,贪恋他的温柔,可又有些患得患失。自己对他一见钟情,那是因为带着上一辈子的记忆,她就是为了他而来的……可他呢?两人不过才见几次面,他便也这般待自己好,幸福来得快,总怕走得也快。

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中,林琬咬了咬唇,还是选择问道:“你为何要待我这般好?”她仰起小脑袋来,圆溜溜的一双眼睛直直定在他脸上,无比认真的样子,“我们才见过几次面,你却这般护我,我不明白。”

赵邕闻言垂眸,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伴着一丝笑意。

“你想知道为何?”他性子一向沉闷,平素能说两句话,绝对不会说三句,此番语气却颇为揶揄,眸中清冷的神色也渐渐淡去一些,整个身子仿佛都照着一层温柔的光……但见她狠狠点头,他亲了亲她唇,低声道,“因为你长得漂亮。”

林琬明显很失望:“就因为这个?”

前世她是到后来才知道,早在自己嫁给陆渊之前他就喜欢上自己了,可不论她后来怎么缠着他问,软磨硬泡、软硬皆施,甚至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可他每每只是闷着头笑,或者就是紧紧拥住他,反正就是不说。

现在问他,却用这样的答案来敷衍自己,林琬不甘心。

赵邕垂眸看着她,见她尚还稚嫩的脸上故意含着一层薄怒,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胸膛起起伏伏,连呼吸都沉重起来,那阵阵香甜的鼻息喷在他脸上,赵邕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紧接着就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不敢再看她,只幽幽别开头去,手却不自觉将她又抱得紧了几分。

见他不理自己,林琬越发不甘心起来,使劲扭着身子要伸手去掰他脑袋。

无意间却碰到了他伤口,赵邕忍不住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抱住她的双手。

林琬忙吓得不敢再动,目光不自觉落在他左臂上,问道:“换了药吗?”

赵邕极力忍着那股子锥心之痛,慢慢转过脸来,目光深邃落在林琬脸上,轻轻摇头道:“没有人替我换药。”

声音虽然依旧幽清冷冽,可却无端透着几分可怜,林琬心一下子拎了起来。

“你坐稳了身子,唤人拿了药来,我替你换上。”她轻轻推开他,然后左右望了望,这才注意到,这里并不是赵邕寝殿,微微一愣,随即目光落到赵邕脸上,“这不是你的寝殿,看着像间密室,这是哪里?”

赵邕道:“这里算是我与祖母最后的退路,是祖母花了十多年心血命人暗中挖掘的,是条密道。”他声线十分平静,一一说与林琬听,此刻的他自信骄傲,与平素在人前假装出来的无能平庸判若两人,“太皇太后能平心静气地放我跟祖母走最好,若是不放,我们自当也想好了退路。”

说罢微微一顿,随即面色有些沉重起来,他望向林琬,薄唇轻轻抿唇弧度来。

林琬知他在担心什么,笑道:“若是真到剑拔弩张的时刻,你自当要以大局为重,不必担心我,为了你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赵邕大手将她小手攥在掌心,郑重道:“之前想过撕破脸面直接走,不过,既然遇见了你,自当就要改变策略。”他微微抿唇,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光,“我走之前,定当要将你给娶了,到时候,你便是我赵邕媳妇,我带你回家见我父母。”

林琬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一时间接不上话,只红着脸低下了头。

赵邕双手捧住她脸来,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你不愿意?”他目光直直胶在她脸上,承诺道,“我会对你好。再说,你……”他顿了一顿,还是开口说,“你亲了我两次,又看了我身子,不嫁给我还想嫁谁?”

林琬见他耍赖,连忙捂脸笑着道:“就一次!哪里两次?再说我那是帮你止痛!”

赵邕忽然想起她中了迷药的那次,想了想,既然她不记得,便就不提罢。

“好,那我现在又痛了,又没有药能换,怎么办?”说完几句,他轻轻扯着唇角,连眼底都是浓密的笑意。

林琬知他是故意的,不过,亲就亲,她才不怕。

她一双小手攀上他脖颈,整个香香软软的身子都缩在他怀中,嫩嫩滑滑的唇紧紧覆在他微微有些冰凉的薄唇上。赵邕只是逗她,没想到她却当了真,他只能满心欢喜地承受着这个香甜湿热的吻,慢慢摸索片刻,渐渐找寻到了诀窍,然后反客为主,紧紧压了上去。

庄淑太妃端着草药进来,见到眼前一幕,倒也不避开,只笑着走近。

林琬眼角余光瞥见了,连忙伸手推赵邕,赵邕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庄淑太妃道:“外头宫人都传遍了,说是陛下得知林三姑娘落水后下落不明,此番龙颜震怒,不但出动了宫中侍卫四处搜寻林三姑娘下落,还命人彻查了林三姑娘失足落水的事情。”将草药搁置在一边,笑望着林琬,却是对赵邕道,“子都,瞧着陛下对咱们琬琬心思不对,你若是真喜欢人家,可得早早下手才是。”

林琬怕赵邕误会,连忙着急地摆手解释道:“陛下对我没有意思,我感觉得出来……”

庄淑太妃搂着林琬,见她不但冒着生命危险就自己孙儿,而且此番一颗心也是完全扑在孙儿身上,不由替孙儿开心。

什么规矩礼仪,只要两个孩子是真心相待的,可不比什么都好?

林琬想起落水前的诡异来,想起文昭仪忽然说起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当时听着是不明所以,可现在回头再想,她可以肯定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推自己下水的人许是误信了文昭仪的话,心中一时嫉恨,这才对自己下的手。

可文昭仪呢?这个女人当真是心思歹毒,面上一口一个妹妹地唤着,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文家的恩人,背地里,却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林琬紧紧攥起拳头,心中极为不爽。她不想被人利用,同样,她也容不得别人害自己性命。

好不易老天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这条命,凭什么要让旁人给糟蹋了?

便她们是后宫嫔妃又如何?她们平素如何争风吃醋她林琬可管不着,可如今竟然将心思打到她头上来,此番若不是有庄淑太妃相救,怕是自己早已丧了命……想到此处,林琬一双拳头稍稍用力攥了攥,眸光也是恨恨望向一处。

庄淑太妃既然能够及时救得林琬,对这宫中各位主子的动静,自然还是知晓一二的。

她好端端呆着不生事,有些人倒是得寸进尺了,当真以为他们祖孙是任人宰割不会还手的主儿!

子都无端受伤,所中飞镖上竟然抹了剧毒,之后又黄美人胎气大动。

太皇太后则下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去栖霞殿替黄美人诊治的懿旨,之后便躲回了永寿殿,要不是有林家丫头救得孙儿,此番他们祖孙两人怕是早已命丧黄泉。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太皇太后怕是连栽赃嫁祸的人都选好了。

暗中命人算计子都,再嫁祸于其他州王之子,到时候消息传出去,不论两王是否会兵戎相见,但对稳坐京都的太皇太后来说,都是一场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戏。

她为了儿孙已然一再容忍多年,如今到了暮年,那个凶残至极的女人却还这般待她……杀了她倒是不打紧,可她竟然想置自己孙儿于死地,她实在难以容忍。

庄淑太妃到底是在后宫沉浮了数十年的女人,便是心中极度仇恨,也没有表现在脸上。

“琬琬,你先替子都换药,一会儿本宫领你出去。”庄淑太妃面上依旧笑得温和慈爱,只冲林琬轻轻颔首道,“一会儿咱们也看一场好戏。”

070

为了给两位小人家再腾出一段时间浓情蜜意,庄淑太妃先起身出了去,这间暗室里面则又只剩下林琬与赵邕两人。

林琬还是本能欲伸手去解赵邕衣扣,但忽然间意识到了此刻两人还不是夫妻,想动作的手僵在半空,半饷收了回来,而后也静静坐在一边,没有做声。

赵邕端端坐在榻上,轻轻阖上凤眸,只等着她来解自己衣袍替自己换药。

可等了半饷也没动静,不由疑惑地睁开双眼。

“怎么了?”见她规规矩矩坐在一边,一张娇俏的小脸此刻红得似是抹了一层厚厚胭脂一般,他忽然心痒起来,抬手就去捏了捏她滚烫的脸颊,人也凑近了几分,轻轻含笑道,“这便害羞了?”

林琬抬手挥开那只不老实的大手,偏过了身子去,背对着他道:“你自己解。”

“可我受了伤……”此刻他声音喑哑低沉,透着些许可怜,他挨近她道,“手一用力就会扯到伤口,扯到了伤口……”见她白皙柔嫩如羊脂白玉般的脸上更添了一层绯色,他轻轻顿住,目光落在她粉嫩的耳垂上,忍不住就张开轻轻含住。

林琬吓了一跳,本能推了他一把,人没推走,却听得一声闷哼。

“你怎么样了?”方才还有些生气的林琬,意识到自己碰到他伤口后,再也不管不顾,连忙就伸手去解他衣袍想要看看伤势。

赵邕垂眸望着她,伸手轻轻揽她入怀,下巴抵在她头尖上。

“琬琬,我若直接贸然去你林府提亲,以我如今的处境,你的长辈们怕是不会答应。到时候几番周折,说不定会匆匆替你定下一门亲事。”赵邕极为理智地分析,臂弯用了些力,将她拥得更紧了些道,“所以你我定亲的最好法子便是,要太皇太后与陛下一并心甘情愿赐婚。”

林琬虽则不多聪明,可也知道,以如今形势来看,太皇太后是疯了才会将她赐婚给赵邕。

“太皇太后将你软禁在京城当人质,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你来牵制你父王,又怎么可能会将我赐婚于你?”林琬不解地仰起脑袋看着他,但见他眸光深深,微微垂敛着的黑眸里闪烁着光芒,她忽然明白了他要怎么做。

“你左臂受了伤,看着这伤势,最起码要休养两三个月才能痊愈。”林琬紧紧揪住他衣襟,心疼道,“不论是马球赛,还是狩猎比武,都得动用臂力。你的臂膀伤成这样,又怎能赢得旁人?”

赵邕见她如此关心自己,那双黑眸里瞬间盛满笑意,抬手轻轻在她鼻尖上刮了刮。

“只有赐婚来得最快,琬琬,旁的事情我可以忍,但是你此番招惹了我,又看了我的身子,我赵邕这辈子的妻子只能是你。”他有力的臂弯紧紧圈住她,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后背,承诺道,“你放心,我死不了,我与祖母相依为命,孤零零活了这么些年,如今好不易尝到了有女人疼的甜头,又怎么舍得这般不爱惜性命。总之你出了宫后,便乖乖呆在闺中绣嫁妆,等着我来娶你,嗯?”

“再说,我真正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我若是真出手,没有敌得了我。”

自己的丈夫如何厉害,林琬心中自是明白的,不过,丈夫一贯都是冷静子谦的,此番见他如此自卖自夸,林琬忍不住调侃他,小脸却是板着,认真道:“若你真是厉害,怎会中了毒?回头还得我救你……由此可见,我总是高你一手的。”

赵邕喉结滚动,一时间倒是接不上话了,不过男人有些时候还真不用太会说话。自己嘴笨说不过,直接堵上她的嘴不就是了?赵邕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他一双黑亮亮的眼睛里攒着笑意,只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得仰躺在自己怀中,然后他俯身压下。

林琬吮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冷香味道,原本还在挣扎,可渐渐的,就沉醉在了他的温柔攻势中,缓缓阖上眼睛。

就像回到了以前一样,每次丈夫说不过她,总会要从其它方面讨回去才是。

比如……将她压在榻上深深吻她,闹得厉害了,直接就将整个人抱着进了内室去,不折腾得她第二天下不来床,他是不会罢休的。

都说男人于那事情上总是没个节制,尤其是如赵邕这般长到二十多岁连个通房都没有的老男人,故此,她初嫁给他的时候,于那方面着实吃了不少苦。可他却十分能纠缠,好不易从军营回家一趟,夫妻两人才说没几句话,就能滚到床上去。

林琬发誓,绝对没有一次是她主动的!

有些时候实在体力上挨不过,又知他十分好那方面的事情,在婆母妯娌们的明示暗示下,她虽不多情愿,可还是难得贤惠地在他房里放了个丫头。哪里知道,他回来之后火冒三丈,不但将那丫头扔了出去,之后还有一段日子没有搭理她。

男人生起气来,就像个孩子,说不理就不理了。

若不是她实在心疼他一直睡在书房不肯进屋,她才不会低头认错,后来又在想,若是那次不主动认错,这场冷战,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化解。

以前心没在他身上的时候,她不懂,可后来却明白了过来。

若是真爱一个人,心中是容不下旁人的,丈夫觉得她宽厚得竟能容得下小妾,必然心里没他,所以生气了……

林琬想着,这辈子若是你敢有小妾,必当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

林琬跟着赵邕从暗室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方才呆的那间暗示上面就是庄淑太妃的寝宫。而暗示的门正对着的,正是庄淑太妃的寝榻。

闻得动静,庄淑太妃立即走到榻前,轻轻启动机关。

见两人好一会儿才出来,庄淑太妃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方才两位小人家肯定是浓情蜜意的难舍难分。

“好了子都,将琬琬交给我照顾,你先回你自个儿地儿去。”

赵邕明显有些舍不得,目光不自觉便垂落在林琬身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要紧的话,但挨着自己祖母在,话到嘴边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庄淑太妃推了自个儿孙儿一把,然后将林琬搂在怀里,笑着问:“他刚刚有没有欺负你?你告诉祖母,祖母替你讨回公道。”

林琬见庄淑太妃对她用了“祖母”两个字,心中开心,面上笑容也更甜了几分。

想着他方才竟那般趁人之危欺负自己,咬得此刻唇舌还麻木着呢,不由起了坏心思,颇为娇羞地冲庄淑太妃点了点头,然后整个身子都钻进庄淑太妃怀里。

却没如自己料想那般,老太妃不但没有“惩罚”他,反而拍着手笑。

“我孙儿开窍了!”

说罢,老太妃一巴掌拍在赵邕脑袋上,赵邕还没喊疼,她自个儿倒是抹了把老泪。

“你知道吗,赵德赵敏那俩小子见到美貌的小宫女都是两眼冒光,偏只有你连眼皮子抬都不抬一下。”她抬手又抹了把老泪,手捂住胸口道,“祖母以为……以为你……”忽又拍掌笑将起来,“好在你是正常的,要说也是,你父王姬妾那么多,怎么可能生出一个有男方之好的儿子来呢……我话还没说完。”

赵邕实在不想再听下去,直接气得暴走。

这个祖母,平素严肃的时候容不得他偷半点懒,可要是开心起来,尽能说出好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偏生赵邕什么都行就是嘴巴不行,祖孙两人拌嘴的时候,他总说不过!

惹不起逃得起,赵邕每次都用这招,特别好使。

见孙儿走了,庄淑太妃这才稍稍敛了些笑意,又对林琬道:“这孩子不似太祖皇帝,也不似他父王,是个难得的痴情种。”沉沉叹息了一声,似是想到过往种种,老太妃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只瞬间,她又恢复过来,慈爱地替林琬理了理衣裳,“祖母亲自送你回去。”

071

林琬跟着庄淑太妃从她宫殿中出来后,沿路听到的消息都是,宣婉仪疯了。

临疯之前,不但承认了自己全部罪责,还连带着将刘皇后捎带上。此刻龙颜震怒,不但将已经疯掉的宣婉仪打入了冷宫,还在叫嚣着要废了皇后。

陛下要废后,太皇太后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是难得地跟着陛下一个鼻孔出气。

只是提出的要求是,若是废了刘皇后,就需得要在刘氏宗族中再选一名年貌相当的女子进宫为后。

皇宫此番闹得乌烟瘴气,索性此刻天色渐暗,那些宫人瞧见老太妃也只敢眼睛看着地儿行礼,自然没人瞧见跟在老太妃身边的林琬。

沿路还听到小宫女说周大姑娘得知林三姑娘落水的消息后,直接在陛下的宣德殿内晕倒了,还是陛下亲自将人送回来的呢。

林琬担心周华如,进了一众贵女们居住的宫殿后,直接往两人一同居住的房间跑去。

原还站在廊檐下说闲话的人见是林琬回来了,都吓得四处窜逃,以为是见到鬼了。

但待得再看见庄淑太妃时,又个个缩着脑袋跑了回来,只恭敬朝太妃娘娘行礼。

老太妃道:“天色晚了,这外面风大,姑娘们还是屋里歇着去吧。”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慈爱面孔,声音也是极为温柔的,“改日诸位姑娘还得再行比赛,需得养好精神才是,这般站在风口吹风,没由伤了自个儿身子。”

“是,太妃娘娘。”应了声后,也就散了。

周华如晕过去后,一直是崔灵陪在榻边,两人眼圈儿都是红红的。

此番见林琬突然闯进来,都不敢相信,待得反应过来真是林妹妹之后,两人顾不得大家闺秀的形象,直接冲到林琬跟前来,将她紧紧抱住。

周华如连鞋袜都没穿,此番赤着一双脚,也不管不顾。

老太妃静静瞧了一会儿,想着这小姐妹三儿怕是有许多话要说,她这个老太婆站在这里怕是会搅了情趣,便走了出去。

出门后冲候在门外的婢女道:“守着姑娘,有任何消息速来向我禀告。”

“是,太妃娘娘……”

“琬妹妹,外面都传说你叫人给害了,可你如今却又好端端站在我面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崔灵激动过后,倒是理智起来,她实在好奇,忍不住拉着林琬手问个究竟,“莫非是你知道了她们要害你,所以故意耍的计谋?”

自打上次赏桃宴上,崔灵瞧见林琬设了大局害了林玥兄妹后,在她心中,林琬便就是那种颇为有手段有心计的女子。

“是太……”林琬笑着回头去看,却没瞧见庄淑太妃身影,她笑容僵在嘴边。

想来,怕是太妃娘娘不愿让旁人知道是她救了自己吧?

“太什么?”周华如见林琬忽然不说话,不由推了她一把,“你倒是说,可急死我了,得知你溺水又下落不明的时候,我真是吓死了。”

林琬撒娇似的挽着周华如手臂,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唤着,然后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崔灵看着林琬,眼睛亮亮地道:“琬妹妹,陛下亲自审问了此事,害你的宣婉仪已经疯了,说是见到了鬼,总之被打入了冷宫。就连皇后娘娘都被牵连了进来,陛下说要废后呢。”她忽然有些吞吐起来,“定然是陛下瞧中了你,这才见不得有人害你,琬妹妹,说不定你就要进宫来当娘娘了。”

提到这个,林琬不由也怪起景元帝来,若不是他,那些妃嫔也不会耍手段害她。

“崔妹妹,天色不早了,你且先回去歇着吧。”周华如握了握崔灵的手,冲她点了点头。

待得崔灵走后,周华如这才又道:“说起来,这事情怕还是我害了你,索性你没有事情,不然我也不活了。”

林琬不明白:“这事与周姐姐何干?”

周华如面上闪过一丝异样,似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跟林琬说,但一番思忖后,还是决定将她跟陛下的事情告诉林琬。

将自己与景元帝之间的事情说完后,周华如又道:“陛下是为了故意气我,这才对你那般,也因此害得你险些丢了性命。”说完后,还是觉得有些后怕,索性又一把抱住林琬,“好在你没事,琬琬,你不知道,当知道你出了事情的时候,我真要疯了。”

林琬此刻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她终于明白,为何文昭仪折回宣德殿一趟后,就莫名其妙起来。

其实宣婉仪那样明着来的人倒是不怕,怕的就是文昭仪这样的,表面上端庄贤德,背地里却朝你动刀子。

“周姐姐,既然陛下惩罚了宣婉仪跟刘皇后,那文昭仪呢?”林琬认真地看着周华如。

周华如道:“宣婉仪害了你之后,竟然还想将事情栽赃给文昭仪,陛下知道后,自当是要好生安抚文昭仪一顿。”她稍稍顿了顿,想着景元帝对她说的那些话,唇边渐渐泛起了一丝苦笑来,“文昭仪是陛下宠妃,又素来端庄懂礼,陛下多疼她一些,也是有的。”

林琬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得知陛下对姐姐的心意,转头来想借宣婉仪的手害我。这样不但可以除掉宣婉仪,而且还能叫姐姐你一辈子自责伤痛,甚至往后连陛下都恨上,那才是她想要看到的。虽然如今她奸计未有得逞,不过,此人心思深沉歹毒,说不定往后还会对姐姐下手,姐姐小心才是。”

周华如闻言一愣,但随即又道:“她倒是看得起我……”

~~~

皇宫中发生的这些事情,很快便传到了贵安侯府与忠勇将军府,次日一早,周太君便进了宫来。

陛下想着,既然林三姑娘已然夺得魁首,确实也没有再继续留在宫中的理儿。

为了安抚侯府与将军府,陛下不但让周太君带着林琬出了宫,还特地赏赐了很多名贵玩意儿,差了小太监来亲自赐到贵安侯府。

老侯爷率领一众家眷前来接旨,送走了小太监之后,薛瑛直接命丫鬟婆子将东西搬去了林琬院子。

看着这么些好东西,林老太太原还想着,要是能够分一些给思妍,那思妍往后嫁妆银子可就不愁了。而且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的好东西,不论往后思妍能否如她所愿嫁给昇哥儿,有了这些好东西,总是省了她一大笔银子。

可此番见薛氏竟然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唤着婆子将东西带走,脸上也挂不住。

“老二媳妇,这东西虽则名义上是陛下赏赐给琬姐儿的,可琬姐儿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就算不孝敬我这个老太婆,也该是要跟几位姐妹们一道分享的,哪里有吞独食的道理。”林老太太好了伤疤忘了疼,她想着,闹到最后这老二媳妇还不是乖乖回来了,就她这性子,怕是再闹上十回百回,也闹不出个什么劲儿来,故此又拿了婆婆架子来,“你这做母亲的,该是教自个儿姑娘守规矩,而不是吞独食。”

薛瑛已然变了性子,早不将那没心的丈夫放在眼里了,如今还委屈留在婆家,不过是为着一双儿女罢了,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原来那个好欺负的主儿?

当着阖府一众男眷女眷的面,薛瑛一点面子也没给林老太太,当即回道:“婆婆,这些东西是陛下赏赐给琬琬的,若是琬琬再转手赏赐给府上其她姑娘,岂不是对陛下的大不敬?若是婆婆觉得琬琬一人收了这赏赐算是不孝,媳妇儿回头让琬琬在那些用旧的首饰中寻一些出来孝敬婆婆。或者婆婆您自个儿进宫求陛下赏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