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见崔灵这般说,便也没再说什么,只笑着道:“崔姐姐温婉和顺,将来也一定会觅得良婿的。”又望向周华如与宣芳,笑容更甚些,“周姐姐跟宣姐姐也是,我们一定都会幸福的。”

最后,林琬目光是落在周华如脸上的,周华如见状,笑着冲林琬点头。

一众女眷在屋子里说了话,又见了小朝阳送了礼物后,薛瑛便领着一众太太们离开去王府外面的花园里赏菊喝茶了。宣芳是头回来晋王府,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便朝林琬道了别,也匆匆往外面去。

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了林琬与周华如两个,周华如这才挨着林琬一起坐。

“灵儿这态度,别说是你了,便是我瞧着,也是生气。”周华如轻轻将手覆在林琬手上,安慰着道,“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这件事情,你做得并没有错。她心中有些怨你,定然是认为,平表哥素来什么都听你的,若是你劝慰着平表哥娶她的话,他未必不会听。所以,纵是你远嫁了北境,她心中也是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可哪里知道,她在家等啊等,得到的消息却是平表哥与贵阳公主定亲的消息。这贵阳公主是你小姑子,所以在她心中,定然是觉得你让平表哥娶贵阳公主的。”

林琬实在是生气,便也冷着脸蹙眉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平表哥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是木偶。若是他心中的确对崔姐姐有意,我便会竭力撮合,可他喜欢的人是娴儿,总不能叫我耍着计谋拆散他们吧?若真是因着这件事情而迁怒于我的话,周姐姐,我觉得这么点姐妹之情也没有必要维持了。”

周华如笑着道:“好了好了,若是为着这个的话,真是不值得的。”她抬手轻轻拍抚着林琬后背,又抱了小朝阳来,递送到她跟前去,安慰道,“你瞧,朝阳多可爱,她在冲你笑呢,你也别板着脸呀。别看孩子小,可最是会瞧脸色的,就算心中不舒服,也别当着她的面,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只与我说就好。”

听得这番话,林琬想着,倒是真不值得。

便将白胖的闺女抱进怀里来,尽量平复心气儿,而后笑着对周华如道:“周姐姐放心吧,子都与我说了,太子爷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他想娶姐姐,一来是因为姐姐端庄贤惠,那好的名声在外,二来,自当也是瞧中姐姐背后的势力。娶姐姐目的是想与周国公府交好的,若是因此生了恨,反而得不偿失。”说完这些,稍稍一顿,继而又道,“我明白,有些事情姐姐也不想说,不过,若是哪日你想得清楚了,记得要随时来寻我的好,我会一直帮着姐姐的。”

周华如将林琬双手攥得更紧了些,闻言郑重点头:“琬琬,为着我的事情,实在叫你操碎了心。不过,有些事情我的确是没有想好的,我也怕一时间糊涂间做了决定,将来会后悔。与其将来后悔了,倒是不如此刻想得清楚明白一些,只要是自己郑重做下的决定,而不是糊里糊涂做出的决定,便是将来吃了苦,那也是该的。”

“哪里就一定是吃苦?周姐姐别瞎说。”林琬道,“不论如何,咱们一定会幸福的。”

说了几句,心情便都好了起来,两人一起逗着小朝阳笑将起来。

外头悄悄别在门边的崔灵望着里面的场景,想着方才两人说的那一席话,心中有如利箭戳心一般。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裙衫的女子拉了拉崔灵,将她拉到一边,这才道:“姑娘,我说的没错吧?这晋王妃待你如何,又待周家大姑娘如何?怕是连宣二姑娘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是比你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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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这穿着蓝色粗布衣裳的女子瞧着二十多岁的年纪,身形高挑纤长,容颜秀丽,说话的时候,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稳重干练劲儿,一看就知道是在英武将军府崔家能够说得上话的。她垂眸望着崔灵,但见她一张秀丽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那水汪汪的眼睛中隐隐透着一股子恨意似的,蓝裙女子叹气一声,继而又说:“姑娘,你瞧,便是这周家大姑娘,对你也是颇为有成见的。周大姑娘失意,晋王妃又不在京城的时候,可一直是你陪伴左右。可姑娘又得到了什么?如今倒是好,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姑娘您的不是了。”

“好了兰姨,别再说了,我不想听。”崔灵一双素白小手紧紧攥成拳头,她微微低垂着脑袋,缓缓闭上眼睛,竟有泪珠滚落,半饷,她才轻轻启口道,“我原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在最危难的时刻,是她跟周姐姐帮了我。曾经,我心中暗暗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会与她们交好。可是没有想到,在她们眼中,我竟然这般不堪。说到底,我与她们那点情分,又怎敌得过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交情呢?便是宣芳……也是比我好的。”

越往下想,崔灵越发觉得内心崩溃,气得整个人身子都抖了起来。

兰姨见状,一惊,连忙扶着她往外边走去。

“好了姑娘,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或许她们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呢。”兰姨好生劝慰着,手轻轻拍抚着崔灵后背,又说,“姑娘,咱们不气,既然此番心中明白,往后疏远着些也就是了。”说完轻轻叹息一声,又兀自说,“也是姑娘你单纯,这才认为当初晋王妃跟周大姑娘是救您,其实依我看,那是叫姑娘难堪呢。”

“兰姨,这话是什么意思。”崔灵颇为诧异地望着兰姨,此刻她心中既然已经对林琬生成恨意,内心深处,自当也是希望曾经没有受过她恩惠的,所以,听得兰姨这番说辞,崔灵倒是有些期待她的解释。

“这天儿还热,姑娘你又心浮气躁的,咱们且寻个僻静处说话去。”兰姨抬手指了指一处,望向崔灵道,“那里有个凉亭,既僻静又凉快,咱们且去那里说话去。”

待得坐下之后,崔灵又问了一遍道:“兰姨,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想当初在贵安侯府,林晖欲要设计陷害我,是晋王妃识破了他的计谋从而救了我的。这是恩情,怎么依你方才那意思,倒是成了难堪了?”

兰姨皮肤白皙,容貌恬静秀美,偏生身上有股子与身俱来的凌厉之气。

她笑着道:“当初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是从姑娘口中听来的,毕竟,我不是亲眼所见。不过,听姑娘的意思,当年是晋王妃的庶出兄长欲要害姑娘,而叫晋王妃识破了计谋,从而救得姑娘?”但见崔灵郑重连连点头,兰姨轻轻颔首,继而又说,“若真是这样的话,当初晋王妃可以直接将她那庶出兄长的计谋告诉姑娘即可,又何必大费周章,再反过去算计呢?说到底,这是晋王妃跟她那庶出兄长庶出姐姐之间的恩怨,救姑娘你,不过也只是顺便而已。”

听兰姨这么一说,崔灵两道秀眉越发蹙得深起来,秀丽的面上也划过一丝哀戚。

她曾经深深埋藏进心底的一份情意,不过只是顺便帮衬而已,以前从没有这样想过,只觉得她护住了自己名声,又与自己说掏心窝子的话,她是个好人。可如今此情此景,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兰姨替自己分析的这些……崔灵忽然间觉得有些无力。

是啊,从头至尾,也不过只是自己看重这份姐妹之情罢了。

而人家,压根就没有将你放在眼里,你的幸福算什么?你的一再拜托与恳求又算是什么?自己又算是哪根葱,怎生能够跟高高在上的贵阳公主相比?那贵阳公主,可是她的小姑子,如今是他们父子兄弟的江山,自己崔家又算什么?她崔灵又能算得什么?

想来也是好笑的,自己竟然还为着薛平与她置气,兴许,人家连你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越往下想去,越觉得心寒,总觉得到头来,真是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兰姨静静坐在一边,但见自己家姑娘神色间似是有厌世的意味,连忙道:“姑娘,你可别这样,旁人越是不将你当回事情,你自己就越该拼搏一番才是。你乃是英武将军府的嫡长姑娘,不过是打小失了母亲,继母又素来爱玩手段,这才日子难过一些。不过,姑娘的身份不比周大姑娘跟晋王妃的差,这亲事……自当是能够说到一门更好的。”

崔灵却是心有戚戚,虽则此番才将初秋,可放眼望去,她总觉得处处寂寥。

见此,兰姨又道:“想当初,莺儿只是姑娘跟前一个丫头,存着伤害姑娘的心思,又险些害得姑娘失去贞洁。可她得到了什么报应?没有。不但没有,反倒是叫林家算计进去,当初为老太太指婚给林二爷。只不过,林家二爷后来犯错被逐出府去,这门亲事也就作罢。但如今太太膝下没有闺女,那莺儿又素来会讨好太太,便是没了林家这亲事,太太也是甘愿认她的。哼,她不过一个奴仆出身的丫头罢了,倒是也敢自称小姐。”

崔灵本能厌恶起来,蹙眉道:“这好端端的,又提她做什么?”

兰姨连忙道:“好了,不提不提,提她做什么,她不过一个贱胚子罢了。”稍稍顿了顿,抬眸望了崔灵一眼,继而又说,“姑娘休怪我多嘴,若是当初晋王妃没有多此一举反算计让莺儿与林二爷成事,如今莺儿也不会这般嚣张。更何况……一个丫头都能成主子,叫外人背地里会怎么议论姑娘?跟一个奴婢称姐妹,不明情况的外人,多少也是会疏远姑娘的。如此看来,倒是姑娘瞧错了眼,晋王妃做的那些,于姑娘来说不是恩情,而是仇怨。”

见崔灵蹙着秀眉望了来,兰姨眸色微微一敛,继而又说:“好了,我也是不想姑娘背地里叫旁人笑话了去,这才多了几句嘴。既然姑娘不爱听这些,不说了,兰姨不说了。只是姑娘,这世间好男儿多得是,姑娘何需眼中只有一个薛三爷呢?”

脑海中又出现那伟岸的身姿,俊朗的眉眼,以及纵马射箭时的飒飒英姿来……崔灵微微垂了眼眸,失落道:“兰姨你不明白,这心放出去容易,想再收回来……”她轻轻扯了扯唇角,笑得几分凄凉,“想再收回来岂是那般容易的事情?我也不想,明知道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也不想再将他放在心上,可是这感情的事情,哪里是说放下就放得下的。”又道,“我知道,这话要是叫旁人听见了,肯定会取笑我。可是又如何?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也是唯一一次,我不再那么懦弱,唯一一次鼓足勇气想要争取的。可是,老天不帮我,他不喜欢我。”

曾经在景元帝、也就是如今的中山王赐婚公子邕跟林三姑娘的时候,她开心雀跃,想着,若是琬妹妹另外寻得如意夫婿,她与薛三爷两人之间至少就有些眉目了。论家世,两家明明门当户对,可她却莫名自卑,总觉得那个人是少年英雄,高高在上的,她只要能够远远瞧他一眼,便就满足了。

也无数次在梦中见到过他,梦中的他对自己是那么的温柔,真是想想都觉得陶醉。

九月的天气有些凉了,王府花园里菊花开得好,崔灵站在高处,看得也就远些。

兰姨见姑娘似乎又有些伤怀了,连忙笑指着凉亭底下一众赏菊之人道:“姑娘,你瞧宣姑娘也在呢,咱们也去瞧瞧吧?”又劝慰说,“你也别怪兰姨多嘴,往后不管心里头是如何想的,面上见着晋王妃的时候一定要客客气气的。不管如何,她到底是王妃娘娘,晋王爷又如此疼宠她,你也得罪不起。”

“兰姨,我明白了。”崔灵微微弯了弯唇角,轻轻应一声。

兰姨笑着,这才又扶着崔灵,转身正欲往亭下走去。

这晋王府菊花开得甚好,前来赏花的贵客倒是真多,不但一众女眷流连忘返,前头男眷也有不少人有赏花的兴致。从凉亭俯瞰下去,只一眼,便寻得了那个伟岸身影,崔灵本能心一提,面上忽而就红了一层。

崔灵的表情,兰姨都瞧在眼中,见她如此,兰姨却是轻轻一声叹息。

“这薛三爷跟贵阳公主的亲事就定在明年春天,想来也没有几个月了,姑娘,你便是再将心思花在他身上,也是没有用处的。”兰姨道,“贵阳公主身份尊贵,可你身份也不低,莫非你想嫁去忠勇将军府做妾不成?”

崔灵没有说话,她自然是不愿做妾,可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薛三爷娶旁人。

兰姨道:“姑娘你瞧瞧,与薛三爷一处的那么多贵公子,哪一个不是容颜英俊潇洒,身份高贵的?那穿着紫色锦袍的男子是当朝太子爷,跟随在太子爷身边的,是几位皇子。还有那些世家公子……上京城中的贵公子,可不是只有薛三爷一个。太子爷乃是人中龙凤,虽则已经生得长子,可如今尚未有册立太子妃。我听说,这位太子爷素来温柔敦厚,待府里一众人都是极好的,若是能嫁得太子,不但这身份地位高出一截,往后可也是压着贵阳公主一头的。姑娘,依着你的身份容貌品性,想必是入得太子眼的。”

听得兰姨这么说,崔灵目光倒是轻轻落在了那身穿淡紫华服,金冠束发的年轻男子身上,这男子瞧着二十出头的年纪,着实温文儒雅,身上有股子书卷气,却是不似一般纯碎读书人那般柔弱。那种清贵的气质,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不肖多说一句话,只静静站在一处,便就不失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崔灵轻轻笑了笑,当朝太子爷的确是气质清华容貌出众,可又与她崔灵何干。

“兰姨,咱们绕着道儿走吧,就不去跟前凑那个热闹了。”崔灵扭头淡淡说了一句,而后便退到另外一边去,打算从另外一条小道下亭子。

兰姨见状,不由拔高了些音量道:“姑娘,那里没有路,杂草丛生,可别割破了你的皮。”说罢,已是伸手去抓崔灵。兰姨这一声惊呼,已然是成功吸引了亭子下面一众人的注意力,一应目光朝崔灵这边望过来,崔灵便是想溜,此刻也是溜不得了。

此刻有皇太子与诸位皇子在,见着却不上前行礼,是不敬之罪。

崔灵低着头,疾步朝赵庭一众人跟前走去,在离赵庭三步之远的地方驻足,而后行礼。

赵庭素来温和,又听身边跟着的人道,此乃英武将军府的嫡出姑娘,面上笑容很是温柔了些。亲自俯身将崔灵扶起来,温声道:“崔姑娘,起来吧。”

站起身子之后,崔灵只低垂着脑袋默默站在一边,不敢言语。

虽是低着头,可眼睛却是往一个方向瞥去的,那块玄色衣袍被风吹起,她只盯着那随风而动的衣袍发呆。怔愣住了,连太子爷的问话都没有听得清楚,待得兰姨提醒后,崔灵一惊,本能抬眸望向赵庭,脱口而出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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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见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赵庭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总觉得这个英武将军府的大姑娘,倒是与旁人有些不同。自己如今身份显贵,从仪王世子到当朝皇太子,也有几个月了,数月来,大大小小的宴会倒是参加不少。

自己如今只得一长子,身边有位份的女子也只王良娣一个,京中众官员听说,倒是都有意向将府上未出嫁的姑娘送入东宫来。能做太子妃固然是好的,若是做不得太子妃,做个太子良娣,也是可以。

这些官员心中想法,赵庭明白,当然,他也有意挑选合适人选入东宫为太子妃。

但是这个太子妃,也不是谁都能够做的,至少品性才智要比得过晋王妃才是。挑来选去,他便想到了曾经还在北境的时候,曾在王府住过一段时日的周国公府大姑娘。一番打听,得知,这周大姑娘不但容貌出众品性端庄,也是从来未有定下过亲事。

本还在暗自叫喜,却得知,这周大姑娘似乎没有意向入东宫为太子妃。结亲原是结两家之好,他想娶贤妻不假,可也不愿意娶一个心不甘情不愿嫁来东宫的女子。故而,虽则心中有些不甘,但到底也是放弃了。

原也想过,倒是不如就向父皇请册王氏为太子妃,一来她原就是发妻,二来,她也是宗顺生母。将其贬为良娣,显得自己无情无义不说,也无端害得宗顺成了庶出。可册立太子妃乃是大事,已然不是自己一个人说愿意就可以的事情了,先是与太子府一众臣子商议,便遭到反对。

王氏母家已然败落,实在不适合当太子妃,若想东宫地位稳固,该是趁早另觅贵女册封的好。

赵庭心中也细细想过,这王氏处理府中一应庶务倒是有些能耐,曾经偌大一个仪王府,她都能给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太后娘娘说得也对,王氏此人不够端庄大气,此番当不得太子妃,将来也做不得一国之母。

既然一应东宫大臣反对,而太后又曾经点破了强调说明过,自然是得听的。

之所以由于崔灵的不在意而想到这些,乃是因为赵庭忽然间想到了周华如,此番整个京城中,不愿嫁入东宫为太子妃的适龄女子,并且也入得了他赵庭眼的,怕也就周家大姑娘一个了。

赵庭只觉得可惜,这才笑着对崔灵道:“孤是说,这边人多热闹,怎生崔大姑娘却一个人呆在那凉亭中赏花?”

崔灵低着头回道:“站得高看得远些,景色就更好。”

“原是如此。”赵庭点头笑道,“既如此,崔大姑娘也不必拘束着了,今儿原也是热闹的日子,自便吧。”说罢,赵庭扭头望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众皇弟,唇角笑容更深了些,“你我兄弟几个,如今成了亲的,便只孤与晋王二人。孤得一子,如今晋王又喜得一女,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小朝阳如今都一岁了,孤这个大伯还未瞧过她一眼呢,该是叫子都将朝阳抱住了叫我等兄弟瞧瞧才是。”

“大哥,这事情好办,我去找我二哥去。”说话的是赵赶,他嬉皮笑脸的,“抱出来做什么,还得见二嫂呢,母妃说叫我见着二嫂问个好。”

郝贵妃与晋王妃走得近些,这六皇子赵赶素来也与晋王这个二哥走得近些,故而,见皇太子提及这件事情,便毛遂自荐起来。

赵庭笑望着赵赶道:“你去就你去,大大方方将你二哥叫来。”见他应了一声,掉头撒腿就要跑,赵庭拉住他道,“好好走路不会了?”他清润的眸子在四周轻轻扫了扫,凑到赵赶跟前去,提点道,“如今与在仪州的时候不一样了,你如今乃是当朝六皇子,母亲贵为当朝贵妃,往后言行举止注意着些,别丢了皇家脸面。”

“是,大哥训斥得是,赶儿知道了。”赵赶扯着嘴笑了笑,而后便大步离去。

可走着走着,又不好好走路了,似是身后有疯狗追他似的,撒腿跑了起来。

赵庭一愣,继而笑着摇了摇头。又想着,其实也没有必要人人都做到行事稳重,凡事自己跟老二带头就是了,下面几个小的,毕竟年岁还小,玩性重也应该。要是真约束得一本正经起来,或许就没有如今相处得这般融洽了。

新朝初立,正是需要阖家团结的时候,兄弟几个之间的感情,更是需要好好维持。

此番想着,赵庭觉得,虽然自己如今贵为太子,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最贵身份。但是自古以来都有“高处不胜寒”的说法,他也不希望,因着自己特殊的身份而与兄弟们疏远了。

平素还得如以往在仪州的时候一样,该管教的时候管教些,只要是不过分的事情,该笑闹还是得笑闹,这样才能融洽相处。正待自己思忖间,就见六第赵赶已经将二弟晋王叫了来,赵庭也忙笑着迎了过去。

赵邕今儿个高兴,走到哪儿都带着笑,原本透入骨髓的那股子清冷劲儿似乎也没有了。在前院招呼着一应男眷,忙得不亦乐乎,真可谓是事事亲力亲为,生怕旁人一个不小心,就将宝贝闺女的周岁宴办砸了。

“大哥。”赵邕疾步上前来,双手交叠,朝着赵庭弯腰行礼。

赵庭连忙伸手稳稳扶住赵邕:“二弟快起来,这又不是朝堂,见了我不必行如此之礼。”待得赵邕站直了身子,赵庭继而也挺直了腰,背负双手,笑道,“今儿是朝阳生辰,我还有礼物要送给她呢,二弟,何不将朝阳抱出来瞧瞧?”

赵邕笑道:“都忙得糊涂了,该是将她抱出来,让大哥瞧瞧才是。”

刚准备吩咐下去,赵赶嚷嚷起来:“母妃还叫我给二嫂带个好呢,二哥,怎生还将二嫂藏着,不叫我见了?以前在仪州的时候,大哥二哥不在,我可是跟着母妃常常往二嫂那里跑陪着二嫂说话的。朝阳也喜欢我,很愿意让我抱,不行,我这就自己去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赵邕一把抓住了他。

面上笑容不减,却是有些咬牙切齿起来,威胁道:“以后好马是不是不想要了?”

一听这话,赵赶立马怂了,立即弯了腰扯着面皮笑起来。

赵庭走了来,抬手狠狠拍打在赵赶肩膀上,故意冷声训斥道:“往后与兄长们说话,别没大没小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赵赶嬉皮笑脸地道,“往后再也不敢乱说话。”

赵邕抬手换了府中一个婢子,吩咐道:“你去后院寻王妃身边的画堂姑娘,让她跟王妃说,大哥与兄弟几个要见朝阳,让王妃带着大姑娘去花厅候着。”见那婢子忙应着声音就跑着办事去了,赵邕回头望着赵庭,漆黑的眸中闪烁着亮亮的光,英俊刚毅的脸上洋溢着怎么都掩饰不了的笑意,道,“大哥,请吧。”

赵庭走在最前面,赵邕紧随其后跟着,再后面则是赵瑞赵林赵赶等下头几个小的。

三皇子赵靖则静静站在一处,只默默注视着渐渐远去的兄弟几个,面上表情变幻莫测。想来在仪州的时候,他生母姜氏曾经贵为王侧妃,若不是因为发生一些事情,自己母亲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凄惨境地。

如今父皇成了天子,可是母妃呢?还被关押在北境之地一座尼姑庵里,日日诵经念佛,过得得是何等凄惨的日子。父皇登基为帝,一应人等皆有受封,晋王与贵阳公主亲自前往仪州,将一应皇子妃嫔都接入皇宫中来。

唯独只自己生母姜氏,不但没有入宫,连个名分都没有。

如今的自己,在整个皇宫,怕就是一个笑话。

思及此,赵靖并没有兴致跟着那些兄弟们一起开心,只默默转头离去。

*

林琬听得丈夫带回来的话后,朝画堂轻轻点了点头,继而望向周华如道:“周姐姐,王爷方才打发人带话来,说是太子爷与一众皇子想见见朝阳,这便叫我抱着朝阳去花厅呢。”她顿了顿,又道,“姐姐,皇太子在。”

周华如起身道:“想来前头忙得很,我怕瑛姨一个人招呼不过来,便去陪着瑛姨。”

林琬也抱着女儿起身,笑着冲周华如点头道:“辛苦周姐姐了。”

周华如见她说客气话,倒也不客气,只抬手就捏了她脸一下,又亲了亲朝阳滑嫩的小脸儿,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待得林琬抱着闺女走进花厅的时候,赵庭闻得动静,立即本能扭过头来看。

但见只晋王妃一人抱着朝阳前来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心中隐隐闪过一丝失落。原想着,那周大姑娘素来与晋王妃交好,今儿这样的日子,周大姑娘该是时刻陪伴在晋王妃身边的,晋王妃来,她也该是跟着来的。

可又想,既然她无心入东宫为太子妃,知道自己在此,怕是可以躲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跟着来?赵庭微微垂眸,轻轻笑将起来,只觉得自己长到如今二十四五岁了都,真是还如毛头小子一般,也是好笑的。

林琬抱着朝阳走到赵庭跟前,行了礼道:“太子殿下,这是朝阳。”

赵庭目光这才落在朝阳身上,粉白团子似的一个小姑娘,穿着一身漂亮的粉色衫子,眼睛圆溜溜黑漆漆的,是软趴趴地趴在自己母亲肩头上,然后愣愣盯着自己看,眼睛不眨不眨的,简直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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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赵庭成亲至今也有五六年了,膝下只得一子宗顺,所以乍一见到这般可爱漂亮的女娃,就有些爱不释手起来。连忙站起身子来,拍了拍手,朗声笑着道:“来,让大伯父抱一抱,看看你有多重。”

朝阳愣愣瞧了赵庭好一会儿,但见他朝自己伸了手来,她就撇着小嘴,不再望他,连忙扭了脑袋看向别处去。

目光忽然就落在自己父亲赵邕身上,朝阳小嘴一咧,立即开心起来:“爹……爹爹。”

见到爹似乎整个人都活络起来,再也不肯老老实实缩在自己母亲怀里了,圆润的小胖身子上下蹿来蹿去,开心得很。赵邕英俊的脸上笑容更深了些,稳步朝闺女走了来,然后从妻子怀中接过闺女。

在她水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高高举了起来,朗声笑道:“朝阳,再唤我一声爹爹来听听,爹爹最喜欢朝阳了。”

小朝阳被举得高高的,尖着嗓子咿呀叫唤起来,偶尔嘴里蹦出几个像模像样的字来,明显兴奋得很。

林琬却拧了丈夫一把,惊慌道:“你做什么?别这样吓孩子,孩子胆儿小,吓坏了可怎么是好,快将她放下来。”见丈夫明显开心得过头了,抱着闺女颠来颠去,玩得不亦乐乎,压根儿就不理会自己,林琬气得牙直咬。

赵庭负手立在一旁,笑望着一家三口,颇为羡慕地道:“朝阳这孩子真聪明,也讨喜,瞧着就招人喜欢。只是可惜,她似乎不喜欢我这个大伯。怕是除了他爹他娘,旁人谁都不肯要了。”

“谁说的?大哥,她要我呢。”赵赶连忙凑近来,凑到朝阳跟前去,努力扮鬼脸来想将朝阳逗得开心。

以前这招数好使得很,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如今倒是不灵了?

赵赶不信这个邪,越发凑得近了,恨不得将自己二哥赵邕挤开,他将粉团似的可人儿抱在怀里才好呢。朝阳见有人敢挤自己爹爹,毫不客气地抬手就朝赵赶脑袋打去,一边打一边皱巴着小脸,细声细气道:“坏……坏……”

“呦,六弟,你方才说她会要你的呢?”说话的是四殿下赵鳞,年岁只比赵赶大三岁,说笑着,便举步走近了些,拍着赵赶肩膀,颇为挑衅地道,“也就你,素来爱吹大牛,我才不信她会要你抱呢。以前说的那些大话,怕也是吹出来的吧?”

“怎么不信?她以前就是喜欢我这个六叔的!”赵赶明显有些急起来。

皇宫中范德妃不待见郝贵妃,范德妃觉得郝贵妃出身低贱,可在王府的时候却管着府上一应庶务,如今受封位份也比自己高出一截,明显就有些酸起来。连带着,私下教导儿子的时候,也一再叮嘱他不要与六殿下赵赶走得近。

赵鳞原本就不待见赵赶,总觉得他从前就是个没人搭理没有要的可怜虫,也不知是烧了什么高香了,他们母女抱住了林氏的腿,此番倒是飞黄腾达起来。说来也是奇怪,曾经林氏刚嫁进王府的时候,不是还跟这母女闹过不愉快吗?怎生如今倒是关系这般好了。

定然是他们母女背地里耍的手段,郝氏挤走了姜氏不说,赵赶也抢了原本属于老三的宠爱。如今赵赶成了万人追着拍马屁的对象,老三倒是无端受人冷落了。他倒不是多同情老三,毕竟姜氏得势的时候,没少给自己母亲使过绊子,他只是见不得赵赶得势罢了。

所以,但凡逮着机会,赵鳞都会刺赵赶几句。

偏生赵赶性子直,又因为以前常常被赵鳞欺负,所以每次赵鳞与他杠上,他都会真的动气发怒。在仪州的时候就有好几次,兄弟两个险些打起来。

赵鳞这人奸诈,眼瞧着赵赶就要急起来,他又煽风点火道:“老六,以前大哥二哥不在,你只在我跟老三老五跟前吹吹牛也就罢了。如今大哥二哥都在,你还敢说谎?哼哼,是不是仗着你母亲是贵妃,你就敢为所欲为了?”

“你说我就说我,关我母妃什么事!”吼完一声,赵赶抡起拳头就要打赵鳞。

兄弟两个没打得起来,倒是将朝阳吓得哭了,撇着嘴巴闭着眼睛就嚎啕大哭。

赵鳞趁机继续刺道:“老六,你胆子果然肥,竟然敢在晋王府这般嚣张。”又望向赵庭道,“大哥,你可得好好管管他,没得叫他得意上了天。”

“你也住口!”赵庭当即冷了脸,清润儒雅的面上,一丝笑容也无。

赵鳞见状,连忙垂下脑袋,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赵庭铁青着脸将两个弟弟瞪了回去,这才缓和脸色望向朝阳,轻声哄道:“朝阳别哭,大伯一会儿就帮你教训他们,非得将你两个叔叔好生打一顿不可。”说罢,见她还真渐渐止住哭声了,眼睛一亮,连忙冲她拍了拍手,“让大伯抱一抱,好不好?”

朝阳愣了愣,撇头瞧了自己父亲一眼,见自己父亲冲自己点头,她则将身子往赵庭身上歪了过去,一双小手也张开了。

赵庭十分开心,笑着就将个香软团子稳稳抱进怀里去,然后颠了颠道:“瞧着有肉,怎生抱在怀里都没什么分量,得多吃些才是。趁早长好了个子,回头跟大伯去东宫玩,你宗顺哥哥可想你了,天天念叨着。”

朝阳一听,就兴奋得笑起来,嘴里咿呀乱叫,隐约是“哥”字。

林琬笑着问:“大哥,今儿宗顺怎么没有过来?都许久没有瞧见他了,我跟朝阳都怪想他的。”

赵庭轻笑道:“给他请了启蒙老师,最近爱上念书了,成日呆在自己屋子里看书。”

林琬笑说:“一转眼间宗顺都这么大了,还记得头回见到他时候的场景。宗顺那么懂事,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他最喜欢朝阳,朝阳也最喜欢他。”说罢,抬手蹭了蹭自己闺女脸蛋,笑着问,“是不是啊,小朝朝?”

朝阳听得懂,笑得口水直流,只含糊不清地叫着哥哥。

赵庭喜欢这个大侄女,又抱在怀里颠了会儿,这才递给林琬,笑着说:“兄妹情深,这是好事情,改日寻得空闲,我亲自领着宗顺来晋王府。”又笑着逗了会儿子朝阳,这才领着几个小的离开。

待得一众人都走了,林琬瞪了丈夫一眼,说道:“你明明晓得我与周姐姐在一起,还叫我抱着朝阳出来,你是什么意思?”

赵邕笑着揽过妻子肩头,笑着说:“太子爷下的命令,我哪里敢违抗?不过,为夫不是已经提醒你了吗,周大姑娘不是也没来?”揽着妻子一边坐下来,他继续逗着闺女,又说,“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凡事顺其自然。”

林琬不理他,气呼呼道:“说起来就生气,闺女如今喜欢你倒是比喜欢我得多。”

见妻子生气了,赵邕连忙凑了来,执起她小手亲了一下,哄着道:“自己闺女的醋你也吃,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伸开双臂来,将她抱得满怀,下巴紧紧抵着她头尖,“为夫今晚上多疼你一些。”

林琬才不理他,狠狠踩了他一脚,而后抱着闺女走了。

*

出了门后,赵庭狠狠训斥了两个弟弟一番,但见他们都在自己跟前低头承认了错误,赵庭才又软了语气说几句,然后放他们走了。看着几个弟弟乖乖离开后,赵庭静静立在一处,微微叹息一声。

不知怎的,情不自禁便朝王府花园走去,想再看看那菊花。

这个时候天色将晚,来这里赏菊的人几乎没有了,不似之前那般热闹,黄昏将近,夕阳西下,整个天地间仿佛冷清许多。赵庭只身一人来这菊园,只想静静呆会儿,独自品尝着菊的那份恬淡。

他心中觉得,若是用一种花来形容周大姑娘的话,便是这菊花了。

心中这般想着,可巧不巧,才将进了菊园,便见一穿着身宝蓝色航绸长裙的高挑女子。女子静静立在一边,微微垂眸赏着菊花,似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轻轻转了头来。他瞧清楚女子容貌的时候,心头本能闪过一丝喜悦,继而稳步朝她走去。

周华如却暗自蹙了下眉头,可此番已经叫太子见着了,想退避也不行了。

即刻低着头莲步迎上来,周华如朝着当朝皇太子下跪行礼,人还没跪下,赵庭就出声免了她的礼。

周华如一愣,继而道:“多谢太子殿下。”

而后,静静立在一边,却是低头不言语。

赵庭性子原就温雅,此刻近处瞧着这周大姑娘,细细一番打量,见她的确容貌出众气质超群,身上那股子与身俱来的贵气,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了的,心情就越发好起来,只笑着道:“周大姑娘不必拘束,这里没有太子殿下,只有赵庭。”

周华如连忙道:“臣女不敢。”又说,“太子殿下,天色已经不早了,眼瞧着就要开席,想来琬琬此番忙得很,臣女想先行退下去。”

知道她这是在婉言拒绝自己,赵庭笑道:“我方才正是从晋王夫妻那里过来,周大姑娘放心吧,府中一应事务晋王殿下都安排妥当了,不会叫晋王妃累着。”稍稍顿了顿,又说,“周大姑娘怎生会一个人来这里?”

周华如静静回道:“臣女原是陪着晋王妃的,可听王妃身边的画堂姑娘说,太子殿下与众位爷想见朝阳,天家兄弟相聚,臣女不便随行,便就来了这里。”忽而抿唇笑了笑,“说起来,既然太子殿下在这里,想必朝阳已经回去了,臣女想去哄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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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说罢,周华如朝着赵庭俯身行了礼,而后弯着腰低着头,准备轻步离开。

赵庭负手立在一边,身姿笔挺的,温润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背负在腰后的双手也轻轻握成拳头来。但见周华如行了退礼之后从自己身边经过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赵庭伸手来,轻轻扯住了她衣袖,制止住了她继续前进的步伐。

周华如一惊,本能便想抽回自己衣袖,但见对方拽得紧,她也就放弃了。

面上却尽量保持平静,只轻声道:“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臣女洗耳恭听。”

见如此,赵庭倒是对她印象越发好起来,临危不惧,便是惧怕,也是不会乱了自己阵脚。这样的女子,的确配得上“端庄稳重,贤惠大方”几个字,容易又好,品性也好,便是在上京城,这样的女子也该是万众世家之子官家后代争抢迎娶的对象才是,怎么到了如今这年岁,却还没有定下一门亲事呢?

赵庭想不明白,这样美好娴静的女子,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男人生来便有一种征服欲,更肖说赵庭这样的天家贵胄了,越是得不到的女人,越是难以征服的女人,他越想去征服。更何况,眼前这个女子这般美好,实在是值得他付出所有去争取一下的。

思及此,赵庭便松了手,只是没有开口放她走。

已经入了秋,太阳落了山后,天色很快就晚下来了。原本蔚蓝的天空渐渐呈现黛青色,天边星子也缓缓爬了上来,晚风习习,晋王府花园中,便只两人静静立在一处,没有人说话,却是也没人离开。

一直静静候在稍微远些地方的彩云见着了,急得直跺脚,可对方是当朝太子爷,连自家姑娘都对付不了的人,自己一个奴婢怎生救得了场?干着急也无用,彩云想着,得赶紧去寻个救得了场的人来才行。

想到这里,又远远望了自家主子一眼,彩云决定去找晋王妃。

因为事情实在紧急,彩云赶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只埋头跑将起来。

天色将晚,她又是埋着脑袋跑的,没有注意前方的路,忽然就撞到了一个人。彩云一惊,连忙抬头去看,见是曾经的景元帝、如今的中山王,彩云吓得双腿直打哆嗦,连忙就跪了下来,神色更加不正常起来。

“彩云,你这是怎么了?你家主子呢?”赵毓一袭绯色锦袍,俊逸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恼怒,这怒气显然是对彩云的,暗怪她没有时刻护在自己主子跟前,见她只哆嗦却不说话,赵毓狠狠甩了下袍子,音量也拔高了几分,“说!”

“主子……主子……”彩云原先行事颇为稳重,此刻却结巴起来,“主子没事。”

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有事,这丫头偏生隐瞒想隐瞒自己,定然是出事儿了,赵毓脸色越发不好,明显急了起来。

敛声屏气,赵毓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当朝皇帝,而此刻也不能够表现得对如儿十分关心的模样。他静静立在一处,顺匀了气儿,这才继续问道:“彩云,我虽则只是郡王,但若是你们家姑娘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多少帮得上。你且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赵毓身边跟着两个随从,彩云轻轻抬起头来,看了眼那两个随从。

“你们退下吧。”赵毓吩咐一声,声线十分清冷。

两个随从对望一眼,而后都朝赵毓抱拳,退到离赵毓数十步之远的地方,但远远还是能够瞧得见,没有离开。

见只剩下赵毓一人了,彩云才哭着道:“郡王爷,您若是有法子,便请了晋王殿下来吧。我们家姑娘在菊园,太子殿下也在那里,我们家姑娘几次借口想要离开,太子殿下都将姑娘拦下。好在姑娘赏花的时候,奴婢站得比较远,这才得空跑出来搬救兵。太子殿下想娶我们家姑娘为太子妃的事情,整个京城没有人不知道的,可是……我们家姑娘却并没有那个意愿,此番这般,姑娘实在为难。”

“彩云,你去寻晋王妃来,我先去瞧瞧。”赵毓吩咐一声,也不等彩云回话,只大步匆匆往王府花园去。

彩云也不再耽搁功夫,爬了起来,就又跑了。

*

赵庭从没有这般近处瞧过周家大姑娘,也从来没有与她单独相处过,以前在仪王府的时候,他也只是远远瞧上过一回。当时只觉得,到底是上京城周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周身气质与旁人不同。

那个时候,王氏还没有闹事,他也不曾往旁的方面想过。

此刻周遭花香袭人,佳人就静静站在身边,花香人更香,又想着自己有心娶她为妻,心境与往日自然不同了些。静静瞧了会儿,赵庭上前一步,离得她更近了些道:“周大姑娘,孤此番留你下来,的确是有事情想问你。”

周华如手心已经沁出汗来,面上却依旧温婉恬静,只轻声回道:“太子殿下请问,臣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赵庭轻轻点头,也就直接道,“孤有意娶姑娘为太子妃,想必姑娘心中清楚,只是姑娘却不愿意入东宫。孤想问姑娘,到底是为何,才不愿意入东宫的?你也别怕,孤只是想清楚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周华如知道他留自己下来许是要问这件事情的,但没有料到,竟然会问得如此直接。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若是说出真实想法,这当朝太子定然恼怒,就算此刻不会发作,保不齐以后不会给自己使什么绊子。可这赵庭显然不是愚钝好糊弄之人,若是自己过于虚伪奉承,他定当分辨得出来。

心中思忖一番,周华如决定冒险一番,说出一个折中的理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