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是想听真话吗?”周华如轻轻抬起头来,静静与赵庭对视,面上也严肃了几分,再没之前的谦逊恭顺。

赵庭一惊,继而笑着道:“自然是真话。”

周华如道:“臣女有幸曾在仪州王府住过几日,也亲眼目睹了太子殿下与王良娣的夫妻情深,要说晋王夫妻感情好,太子殿下与王良娣曾经又何尝不是这样?可是如今太子殿下入主东宫,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燕国储君,身份越发高贵起来。可是太子妃却不是王氏,连带着小公子都成了庶出,往后定当低人一等。臣女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臣女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之人,臣女不想成为王氏第二。再有,太子殿下乃是人中龙凤,只是臣女素来心无大愿,只希望过平凡人过的平凡日子,便也不想进东宫。”

听了这话之后,赵庭静默了好一会儿,一双黑眸紧紧锁在周华如脸上。

半饷才道:“如今的太子妃,便是将来的一国之母,定要品性端正。王氏曾经犯过大错,乃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孤为太子,王氏最多只为良娣。不是孤薄情寡义,是孤处在这样一个位置,不得不考虑甚多。周大姑娘本就与王氏不同,不但深得太后喜欢,孤也甚是喜欢。若是周姑娘为太子妃,孤会很开心,太后娘娘也会很开心。”

周华如道:“臣女对太后十分敬重,若是太后娘娘喜欢臣女的话,臣女往后会常常入宫陪伴她老人家。”

赵庭的态度十分明确,周华如也丝毫没有示弱,虽则处处没有越矩,但态度也很明确。

两人一时间僵持起来,都沉默住了,这个时候,中山王赵毓来了。

赵毓快步走到赵庭跟前来,便朝赵庭抱拳弯腰行礼道:“太子殿下。”又道,“太子殿下怎生会在这里?真是叫臣好找。太子殿下,外头已经开了席,此番一干人都在劝晋王殿下酒呢。几位皇子都在陪晋王殿下一起喝酒,殿下怎生不去?”

“这就准备去呢。”赵庭深深呼出一口气来,笑着道,“中山王怎生也在此。”

赵毓对赵庭俯首称臣,没有丝毫觉得尴尬,只应着道:“臣来得晚,听说晋王府菊花开得好,便想着先来瞧瞧。可巧了,在这里遇见了太子殿下,还有……”他面含微笑,清润的目光轻轻朝周华如扫去,面上笑容恰到好处,“还有周大姑娘。”

赵庭解释道:“周大姑娘也爱菊,孤来的时候,恰巧见到周姑娘。”又说,“周大姑娘方才不是说要陪晋王妃去的吗?便先去吧。”

周华如没有看赵毓一眼,也没有看赵庭,只默默低头朝两人分别行礼,而后离开。

赵毓眼角余光随了周华如一会儿,望着那宝蓝色的纤细高挑身影,他只觉得心中难受。但也不便多看,瞬间便又望向赵庭:“太子殿下,是继续留下赏菊,还是一道去前头灌晋王殿下酒去呢?”

“中山王呢?”赵庭双手背负,清俊面容上笑意甚好,“一道走吧。”

“是。”赵毓应一声,便慢赵庭半步,两人各怀心思,一并举步往前院去。

待得两人走后,匆匆赶来却又不得不先躲在一处的林琬才走出来,追上周华如,拉着她道:“周姐姐,太子殿下可有为难姐姐?”但见周华如神色颇佳,她便放心了些,只是秀眉依旧蹙着,思忖道,“姐姐,怕是太子殿下还是有心选姐姐为太子妃,如今这件事情,看来只能够请太后老人家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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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赵庭从晋王府回了东宫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儿子,见时候不早了,儿子的房间还亮着灯,他笑着举步走了进去。赵宗顺是来了上京之后,在上京请的启蒙老师,才学念书识字没有多久,兴趣大得很呢。

这孩子聪明懂事,又勤学好问,白天缠着老师问个不停,晚上就缠着自己母亲。

王氏一直陪在儿子身边,十分耐心地教导着他,但凡儿子问的问题,她都会尽量去帮助解决。母子俩学得正开心,见太子爷回来了,王氏忙站起身子来,拉着儿子小手一并走到太子爷跟前去,行了礼。

赵庭道:“这里没有外人,只咱们一家三口,不必如此,快起来吧。”

一边说,一边弯下腰,一手一个,将两人扶起来。

“妾身谢太子殿下。”王氏依旧谨小慎微,便是太子说了不必多礼,她也不敢真的就不懂礼,起身后,依旧静静站在一边,太子爷没有说话,她也不说话,只等着太子爷先开口说话了,她再回答。

眼前这个男人,再不是从前那个跟自己同眠共枕的仪王世子赵庭了,而自己,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世子夫人王姗。在来上京之前,王氏想着,就算自己曾经犯有大错,可毕竟夫妻那么些年了,他不会真就那么无情,将自己贬为妾氏。

他不愿让自己做太子妃,定然是因为太后老人家特地交代过,他因着孝道,也不能违背了太后老人家的懿旨,所以就算他有心,也不能够那马做。可到了上京才明白过来,一切都变了,变得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是东宫,不是仪王府东边的一处院子,这里有的是太子是储君,而不是她的夫。

太子作为一国之储君,常常要替陛下分忧,所以,他真是比在仪州的时候忙得太多。以前他在外面忙,回家来的时候,总会跟自己说说一些心里话,夫妻两人夜间相拥而眠的时候,他有些什么棘手的事情,也会问问自己的想法。

可如今没有了,来这上京城已经一个多月,总共也没有见过他几面。

仅有的几回,也是他想儿子了,来自己这里看儿子,她才有与他说一两句话的机会。

到底是太子了,如今虽则瞧着依旧温和可亲,可身份摆在那里,旁的不说,就只是两人间那悬殊的身份,就已经叫她畏惧着,提防着,事事都尽可能小心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犯了大错,害了自己不要紧,害了儿子,就不好了。

赵庭对儿子,依旧如以往一样,先将他高高举起,而后抱着他坐在了案几前。

“儿子,跟爹说说,今天都认识了哪些字?”赵庭明显十分喜欢这个儿子,儿子懂事乖巧又聪敏,又是他唯一的子嗣,他没有道理不喜欢。

赵宗顺缩在自己父亲怀里,跪坐着,笑嘻嘻翻了好几页。

“父亲,儿子今天就认了这么些字,父亲可以考考儿子。”赵宗顺进了东宫后也学了很多规矩,知道身边的男子是储君,自己再不能如从前那般了。既乖巧又懂礼的回了话,而后又说:“师父教得好,所以儿子愿意多学,儿子白天跟师父学,晚上就跟娘一起念书,娘教得也好。”

赵庭这才抬眸望了王良娣一眼,继而笑得温和:“你将儿子教得很好。”

王良娣连忙低头道:“殿下,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赵庭点点头,抬手指了指一边道:“你也别站着了,一并坐下来说话吧。”但见王良娣静静坐在了一边,赵庭望着她,面上含着浅浅笑容道,“虽则儿子喜欢念书是好事儿,不过,今天可是朝阳周岁宴,他们兄妹素来感情好,怎生也不带着他去?”

王良娣道:“妾身以为自己如今的身份不适合去晋王府,想着宗顺又极爱念书,便就带着儿子呆在了家里。此事是妾身顾虑不周,太子殿下若是责罚,就请责罚妾身吧。”说罢,又起身,轻轻跪在一边。

赵庭浓眉轻蹙,淡声道:“没有说要罚你,只是在提点你,你起来吧。”

“是。”王良娣依旧默默低垂着脑袋,而后静静站在一边。

赵庭望了她一眼,眉心渐渐隆起更深,倒是也没再说话,只拍了拍儿子小肩膀道:“今儿天色已经很晚了,想念书,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今天就先休息吧。”说罢起身,将儿子放了下来,他则负手立在一边,对王良娣道,“孤今夜歇在这里,你命人去照顾宗顺歇息。”

王良娣一愣,继而抬头望向赵庭,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但也只是瞬间,片刻后她便应声,照着太子爷下的命令吩咐身边的墨玉跟绿翡办事。

待得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赵庭走到王良娣跟前,垂眸看她,面上表情不甚好,微薄的唇也抿得紧紧的。

“你心中是不是在怪我?”赵庭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王良娣一惊,倒是也及时镇定下来,只摇头道:“妾身不敢。”

赵庭没再说话,只拉着她手坐到内室去,继而才说:“我知道你心中在怪我,想当初,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我,可如今我成了太子爷,却只让你做了良娣。甚至,连宗顺的身份都低了一截,你心中有怨气,只是嘴上没有说出来,是不是?”

王良娣想跪下,赵庭拉住她道:“别再跪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在,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拉着她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赵庭又说,“姗儿,你对我的心我怎会不明白,不过,既然不让你做太子妃,自然也有我的道理。如今我不再只是一个王爷的儿子,我是太子,我也需要有我的势力,这个势力,包括太子妃给我带来的势力。”

“殿下,是妾身无能,王氏没落,此番再不如祖父在世的时候那般辉煌了。”王良娣心中委屈又难受,但也明白,她再想当嫡妻,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若是太原王氏还如二三十年前那般,要是祖父跟父亲还在,便不会这么快没落下去。”

见她哭了,赵庭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道:“你也放心,虽则你如今身份低了一截,不过,你跟儿子在我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另选旁人为太子妃,是经过一番权衡之后的不得已之举,但儿子,我依旧看重。”

见他说这样的话,王良娣心中到底有了一丝慰藉,继而抬头道:“那周家大姑娘呢?殿下,您想娶周大姑娘为妃,真的只是因为她的出身吗?妾身就算再嫉妒,可心中也是明白的,周大姑娘不论容貌品性,还是为人处世,在妾身看来,是比晋王妃还要好的。太子之所以选中周家,妾身知道,殿下有自己的考虑,可是这点缘由中,有没有一点点是对周大姑娘真心的喜爱?”

赵庭只静静望着王良娣,原本俊秀儒雅的面上此刻再无笑意,只清清冷冷的。

王氏见状,呆呆怔愣片刻,继而眼底闪过一丝哀寂,心中已经了然了。

“妾身明白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尖锐的利器在割绞着一般,疼得叫她喘不过气儿来,但是也不得不认命。

室内静了片刻,赵庭又道:“对了,你以后别再与晋王妃暗中较劲。”他望着她,“晋王妃不是喜欢挑事的人,但也绝对不是好惹的,只要你不招惹她,她一定会客气相待。以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了。你以为你这样做,晋王夫妻心中不明白吗?”

“是,太子殿下的教诲,妾身都记在心中了。”王良娣抹了把泪,极力挤出笑意来,“下次再不敢暗中与晋王妃较劲,也不会再私自插手太子殿下的事情,妾身知道,以后只管教导好儿子就行。”说罢,她微微垂了眼眸来,站起身子道,“天色已晚,太子殿下想来今天饮了不少酒,也累着了,就让妾身打了水来伺候您歇息吧。”

说完就转身要走,赵庭却拉住了她手,又将她拽了回去。

搂着她在怀里,赵庭目不转睛望着她那微微有些丰润的脸,似乎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初次相见的时候,两人年岁都不大,只才十四五岁罢了,那个时候他与她的亲事就已经定下了。他的亲事,虽则是父母之命,可这个人他也是极为喜欢的。那个时候的她,开朗乐观又爽朗,总爱笑着,他只瞧了一眼,便选中了她。

到如今,也有近十年过去了,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如今的处境再不是从前的处境。

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怜惜,赵庭抬手轻轻抚摸着她柔嫩的脸颊,喑哑着嗓子说了声:“对不起。”而后,便俯身而下,紧紧含住了那唇。许是饮了些酒的缘故,又许是心中的确觉得对不住王氏,赵庭吻得既霸道又温柔,既用情又怜惜。

衣裳一件件褪去,床帐慢慢放下,静谧的屋子里,动静不算大,却也时不时传来男女动情的喘息声。

夜凉如水,年华正好,人还未老,可曾经的誓言却再也实现不了。

不是所有的山盟海誓都能够白头偕老,感情一旦掺杂了利益,就不会纯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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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五更天,外面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晋王府东侧一处院子却亮着点点昏黄的光。

自从来了京城后,每天这个时辰林琬都会打着哈欠醒来,然后伸手去探身侧,如果感受不到了那温热结实的身子了,林琬就会完全清醒过来,然后揉着眼睛望向床边,就会见到丈夫正在自己动手穿朝服。

这个点,差不多快要到了早朝的时候了,赵邕已经一应准备妥当。

入了九月,天气就渐渐转凉了,林琬也贪懒,不肯离开暖和的被窝。也不再如从前八月天气还带着些暑热的时候,下床去帮丈夫穿衣,此刻她只缩在被窝里,歪着身子望向床边英姿挺拔的男人道:“我今天进宫去,给太后跟母后请安。”

赵邕对着铜镜最后理了理绯色朝服,觉得差不多了,便朝床边走来,挨着妻子坐下。

一双温暖厚实的大手紧紧将她一双柔胰攥住,英俊深刻的面容上含着笑意,问道:“还在担心周大姑娘的事情,所以,进宫求皇祖母老人家帮忙的?”他笑着刮了刮她鼻子道,“你呀,真是爱操心的命。我这么心疼你,只想叫你跟闺女舒舒服服过日子,你倒是好,成日都有操不完的心。”

林琬娇笑一声,继而撒娇似的缩进他怀里去,在他宽厚暖和的胸膛里蹭着道:“周姐姐可不是别人,在我心中,周姐姐可是非常重要的。”她只穿着中衣,他生怕她冻着,于是两只手臂紧紧框住她,将她整个娇软的身子都圈在怀中,她只舒舒服服地缩在他怀里,仰头望着他,“我只希望周姐姐能够幸福,不想旁人用权势逼迫着她做那些她不情愿去做的事情,她将来所嫁之人,必须要是她心甘情愿嫁的。”

“好,就让她嫁她想嫁的人。”赵邕垂眸,笑望着妻子,顺势亲吻了她额头一下,又说道,“依我看,周姑娘对中山郡王还是有情的,她之所以如今这般困惑无从选择,只是因为曾经内心受过极大的伤害。当初,曾经的景元帝因为前太皇太后刘氏所挟制,不得不娶刘氏女为后,继而又不得不相继迎娶各朝臣之女为妃。周大姑娘眼睁睁看着他将一个又一个女人抬入宫中,心内怎能好受,可毕竟曾经用过情,而赵毓当时的情况她心中也明白,所以,想必内心极为纠结。如今,赵毓放弃一切成了中山王,周姑娘虽则想与之白头偕老,但是顾忌的更多,故而一时间拿捏不准到底如何办了。”

说罢,他低头望着妻子道:“看来太子是舍不得放弃周姑娘的,宁愿得不到心,也是要得到她这个人跟她背后所带去的权势的。也的确,如今放眼整个上京城,能够与你相提并论的又还能有谁?只她周华如了。”

林琬蹙眉,怨愤道:“只因为要得到权势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就要以毁了旁人的幸福为代价吗?想想真是心寒又可怕。外人都道京中贵女千般万般好,哪里又明白那种身不由己的痛楚呢?子都,好在我是幸运的,此生遇见了你。”她抱得他更紧了些,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融进他身子里去才好,只感慨说,“历经磨难,我们终于可以携手一辈子了。”

“不怕我纳侧妃了?”赵邕笑着道。

林琬摇头:“你不会,我相信你。”

赵邕觉得又幸福又开心,连眼底都渐渐溢出笑意来,只揽得妻子更紧些,下巴紧紧抵在她头顶上,低沉着嗓音道:“为着你,为着周家姑娘的幸福,我也是会出一份力的。你也别成日再蹙着眉头了,别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小老太婆。”

林琬气他,环住他腰肢的说狠狠拧了他一把,赵邕吃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林琬道:“别贫了,虽然我关心周姐姐,可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此事而得罪太子。其中利害关系,你心中清楚得很,可别到了最后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中。你别管了,反正我去找皇祖母说说去,皇祖母素来慈爱明大局,她自有决断。”

“好好,都听你的。”赵邕只将侧脸贴着她娇嫩柔软的脸颊,不舍得地道,“琬琬,为夫得走了,待得忙完了正事,回来陪你跟闺女。”提到闺女,两人便不由自主同时转头去看小人家,却是不晓得,小人家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乖乖坐在一边,仰着小脑袋看着两人。

朝阳裹着被褥,盘着小短腿乖乖坐着,但见爹娘都望向自己,她咧着嘴巴笑起来。

瞧见宝贝大闺女,赵邕简直欢喜得不行,一把捞过小人家抱在怀中。

“告诉爹爹,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嗯?”一边说,一边亲了闺女脸颊,要不是怕吓到小人家,他真想将她举起来玩儿。

朝阳乐呵呵傻笑,小短手紧紧攀住自己父亲脖子,甜甜唤道:“爹……”

林琬一巴掌拍打在闺女屁股上,皱了鼻子哼道:“就知道跟你爹亲。”

朝阳扭过小脑袋来,望着自己母亲,抬手抓了抓小脑袋,努力唤了两声:“娘娘……”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林琬开心极了,一把将闺女夺过来,只紧紧抱在自己怀里,然后使劲亲她,欢喜道,“哎呀,我闺女真聪明。”

朝阳缩在母亲怀里,见爹爹娘亲都开心,她也笑得乐呵呵。

*

丈夫去上早朝后,林琬见外面天还黑着,就又抱着闺女缩回被窝里睡了一觉。

待得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照进屋子里来,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林琬一觉睡到大天亮,只觉得浑身舒服得很,她扭头去看闺女,见闺女也揉着眼睛醒了来。

林琬亲了亲女儿,则卧起身子来,吩咐外头丫鬟打水进来。

朝阳犯懒,揉了揉眼睛后,见娘在身边,她翻了身子,就又睡了去。

林琬笑着捏女儿脸道:“小懒虫,再不起床的话,娘就一个人进宫去了。”见女儿睁开了眼睛,但身子依旧一动不动的,林琬继续笑着道,“进宫去见朝阳的太祖母,若是老人家见着了娘却没有见着朝阳,娘就会说是朝阳犯懒不肯去见她老人家。这样的话,朝阳的太祖母就只喜欢宗顺,不喜欢朝阳喽。”

“坏……”朝阳立即扭起身子来,皱巴着小脸,一脸委屈地望着自己母亲。

林琬乐坏了,只抱着闺女道:“你听话,太祖母一定最喜欢咱们小朝阳的,咱们小朝阳最听话最懂事,也最漂亮可爱了。”说罢,伸手捡了女儿的小衣裳,开始亲自动手帮她穿衣裳,但见女儿乖乖地任由自己替她穿衣,林琬觉得女儿实在乖巧,忍不住亲了亲她睡得粉扑扑的小脸蛋。

一应收拾妥当后,林琬便带着女儿坐马车进宫去。

太后老人家住在永寿殿,此刻永寿殿正热闹得很,曹皇后领着一众妃嫔在永寿殿内给庄太后请安。对着这些个皇帝的妃子,庄太后实在是打不起什么精神来,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她觉得聒噪得很。

不是阿谀奉承,就是暗藏讥锋互相置气较量,这些个把戏,太后老人家见多了。

“皇后,往后除了初一十五再领着众妃嫔来给哀家请安吧,除了这两个日子,也不必再来打搅哀家。”庄太后端端坐在上位,见自己此话一出,底下方才还说得热闹的人一下子全都闭嘴了,这才又说,“今儿也就到此,你们都回去吧。”

见此,曹皇后连忙起身道:“是,儿臣明白了,儿臣告退。”

一众妃嫔也赶紧站起身子来,都朝着庄太后行礼,然后整整齐齐退了出去。

林琬走到永寿殿门口,见里头一众妃嫔正陆续走出来,林琬忙抱着朝阳站在一边,给曹皇后跟四妃请了安。

曹皇后笑着道:“起来吧。”又望向孙女朝阳,“小朝阳越长越好看了。”

旁边郝贵妃也十分喜欢朝阳,走到她跟前拉了拉她小手,逗趣道:“小朝阳是进宫来给你太祖母请安的吗?真是乖巧懂事得很,一会儿见了太后娘娘,太后包准会开心得很呢。”又望向曹皇后道,“这孩子真可爱,这么乖。”

范德妃也笑着道:“晋王爷夫妻生出来的孩子,自当该是乖巧懂事的。晋王妃当初可是上京城中出了名的贵女,咱们晋王爷也是凭着真本事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够娶得王妃的。晋王妃这等出身这等涵养,哪里是你我这样的粗鄙之人比得上的。贵妃,这等得天独厚的条件,可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是你羡慕不来的。你想生出乖巧的孩子来,怕是得等下辈子投个好胎才行。”

郝贵妃没有搭理范德妃,只冲林琬笑了笑,又对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陪在皇后娘娘左右了,臣妾想回寝宫去,还望娘娘恩准。”

曹皇后也不多喜欢热闹,只道:“你们都散了吧。”

“是。”听得曹皇后的话,一应妃嫔都退了下去。

范德妃却是没有走,又笑着说:“皇后娘娘,要说还是晋王爷命好,因祸得福。当初若不是进宫为质子,此番哪里能够娶得贵安侯府之女,还生出这么懂事漂亮的女儿来。”说罢,又沉沉叹息一声,感慨道,“可是咱们的太子爷,在仪州的时候就跟随他父皇左右,常常操碎了心,如今却……”

她兀自说了许多,待得抬头望向曹皇后的时候,忽而停住了。

连忙认错道:“皇后娘娘,臣妾失言了,还请娘娘责罚臣妾。”

曹皇后面上没有丝毫动静,心中却是有惊涛骇浪,她没有理睬范德妃,只道:“别说是太后了,就是本宫,也嫌弃你话说得太多。你瞧瞧贵妃,素来都不与你计较。你也下去吧,好生教导着四殿下才是正事儿。”

“皇后娘娘教训得是,那臣妾下去了。”范德妃低着头,扭着身子冲曹皇后行了礼,而后面上含笑,就由宫娥扶着手退了下去。

林琬道:“母后,您不要生气,德妃娘娘也不是有意那样说的,只是无心失言了。”

是不是无心失言,曹皇后心中不关心,她目前最为关心的,便就是太子殿下是否能够第一时间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之前为着王氏的事情,曹皇后心中还暗怪过婆母庄太后,不过,如今来了上京,她也渐渐瞧清楚局势,心中对庄太后就只有感激跟钦佩了。

王氏不做太子妃的好,否则的话,一众皇子中,怕是只有太子的嫡妻身份最不够了。

这般一想,曹皇后既放心了些,可又觉得那颗心还不能完全放得下。这太子妃一日不定下来,她便就一日睡不着觉,只得日日担心着,万一将来的太子妃家世不够怎么办?品性不够端庄怎么办?在内不能扶持太子,不能整顿东宫内宅,怎么办?

思来想去,曹皇后也没了心思,只对林琬道:“你进去吧,本宫得回正阳宫了。”

“儿臣恭送母妃。”林琬抱着朝阳,俯身给曹皇后行礼。

曹皇后也没再多理睬,只穿着凤袍戴着凤冠,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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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恭送了曹皇后,林琬便抱着女儿朝阳进了庄太后的永寿殿,庄太后被那些个嫔妃闹得头疼,但一瞧见林琬母女,立即喜笑颜开,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什么头痛心烦,那些个毛病早没了,庄太后只乐呵呵将个大胖重孙女抱在怀里来。

“你也别站着,赶紧坐下来。”见林琬进了殿门后就一直站在一边,连忙拍了拍自己旁边,吩咐道,“坐到我跟前来,离我近些。”

“谢太后娘娘赐坐。”林琬笑着应一声,而后坐到了太后跟前去。

庄太后暂时没有功夫搭理林琬,只先顾着朝阳玩闹了,待得将小朝阳逗得乐开怀了,她才笑着转头对林琬道:“你真是该打,这么些日子,都不晓得抱着朝阳进宫来叫我瞧瞧。以前在仪州的时候,哀家天天都能够瞧见她,如今进了这皇宫,想见我这宝贝重孙一面都难。”说罢,老人家兀自叹息一声,语气颇为凄凉道,“说起来,哀家也好久没有瞧见宗顺了,这孩子,听说已经开始念书识字了。”

林琬笑着道:“是啊,昨儿听太子殿下说的,说是宗顺十分喜欢念书呢。”

“喜欢念书好啊,多念书多学一些道理,这样才能够成才。”庄太后笑容慈祥,语气也十分平和道,“这孩子,打小就聪慧懂事,品性也纯良,将来必定能够成大器。是一块璞玉,只希望雕琢的人别给我雕坏了就好。”

林琬懂太后话中的意思,却不好接这话,只转了话头说:“总之,咱们朝阳成日只晓得吃跟睡,没有她兄长半分慧根。”见女儿忽然转头来看向自己,林琬冲闺女噘了噘嘴,“臭丫头,倒是鬼灵精得很,就是太顽劣。”

庄太后将重孙女紧紧抱在怀中,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只笑说:“她才多大点,小木瓜一个,她这个年纪就是爱吃贪睡的时候。吃得好了,睡得饱了,身子才能长得结实健康。身子健康了,可不是比什么都重要。”说着,便用自己额头碰了碰朝阳额头,笑容更深了些道,“小朝阳,太祖母说得对不对?”

朝阳咿咿呀呀应着,站在庄太后腿上,小短手使劲朝自己母亲够去。

庄太后见状,抬手拍了拍她屁股,哼道:“小没良心的,到底只认你亲娘,我老婆子再夸你,你也还是只要你亲娘。”一边说,一边开心得乐呵呵笑出声音来,只将朝阳递给林琬,又嘱咐道,“以后隔三差五就得抱着朝阳进宫来坐坐,陪哀家说说话,哀家一个人闷得慌。”

林琬横抱着闺女,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笑着对庄太后道:“皇祖母,方才孙儿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母妃跟重妃嫔出来,想来是刚刚给皇祖母请完安。”笑容又深了些道,“这么些娘娘依旧是孝敬皇祖母的,皇祖母怎生会闷得慌呢?”

“她们这哪里是来给我请安的,这是在我跟前斗法呢。”庄太后沉沉叹息一声,继而又说道,“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个个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如今成了皇妃,利益冲突更加明显了,可不是就是斗得更厉害些了?不过,闹就闹去吧,左右也闹不出个花样来。只有别犯了宫规,爱怎么闹怎么闹,若是叫哀家得知闹得过了,自当严惩不贷。”

林琬点了点头,劝慰着道:“皇祖母您也别太生气了,左右后宫中的事情有母后管着,再不济,也还有四妃协助管理六宫呢。左右您老人家该歇息就歇息,多多想想那些开心的事情,不开心的就不要想了。”

“皇后管理六宫?四妃协助?”庄太后摇头,“这带头背地里勾心斗角的可就是四妃,尤其是那个范德妃,见谁都恨不得踩两脚似的。哀家可是听说了,昨儿朝阳周岁宴上,四殿下与六殿下差点打起来,若不是太子在,这兄弟俩可就是犯浑了!”

林琬道:“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拌了几句嘴,不影响兄弟情谊的。”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个糟心的事情了。”庄太后望向林琬,似笑非笑道,“晋王妃,昨儿才将忙了一整日,今儿就进宫来给哀家请安,怕不只是请安这般简单吧?”

林琬笑说:“就知道瞒不住皇祖母。”说罢,凑得庄太后更近了些,挨着她老人家道,“皇祖母,您老人家那么聪明,定然也能够猜得出孙儿是为着何事来求皇祖母的。孙儿与周国公府的大姑娘乃是手帕交,孙儿也将周姐姐视作自己的亲姐姐的。如今亲姐姐有心事,孙儿却又没有法子,故而只能来求皇祖母您了。”

庄太后道:“太子瞧中了周家大姑娘,眼光倒是不错的,只可惜,周大姑娘无心入东宫。这婚姻一来是结好,二来,也得两厢情愿才是,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周家大姑娘对太子有心的话,哀家倒是觉得这是极好的一门亲事,不过……”她叹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哀家舍不得她难过,也舍不得她成为旁人家的儿媳妇啊。”

林琬道:“皇祖母,太子妃的人选,只要您说一声,父皇不会违逆您老人家的意思的。”

“要哀家当恶人?”庄太后笑着刮林琬鼻子,嗔道,“若是哀家没有猜错的话,这事情,子都怕是也承诺了你会插手的。只不过,你怕他摊上事儿,就将他直接摘除了去。如今倒是好,心思动到哀家头上来了。”

见心思被拆穿,林琬紧紧抱住庄太后手臂,赶紧示好道:“您老人家也是看着周姐姐长大的,想必心中也是极为疼爱周姐姐的,所以,这哪里是帮孙儿呀,您本来就是打算帮周姐姐的是不是?其实这偌大一个上京城,名门贵女多得是,再选一个各方面都好的,也定然能够选的着的。”

庄太后轻轻颔首,慈爱的双目中隐隐泛着光泽,笑着道:“这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往后只要常常抱着朝阳进宫来陪我就是,哀家就喜欢你们母女两个。”说罢,又将朝阳抱着逗乐,一时间,整个永寿殿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

正如林琬所说,就算她没有进宫来求庄太后,庄太后也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周国公府大姑娘带着不情愿嫁入东宫的。她心中明白,太子迎娶周家女为太子妃,很大一方面是因为想得到周国公府的一方势力。

若是强行逼迫周大姑娘为太子妃的话,一来不但会伤了周大姑娘的心,二来,为难了周家,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能够结好。所以,关于选太子妃这件事情,庄太后打算干预。故而,待得曹皇后在正阳宫面见一众待选名门贵女的时候,一向不怎么过问后宫之事的庄太妃掐准了时间就赶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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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曹皇后听见外头小太监尖着嗓子喊说太后娘娘来了,先是稍稍一愣,继而心思立即就转了起来,想着太后老人家赶在这个节骨眼来正阳宫,怕是为着选太子妃的事情。可太后老人家,不是一向不过问后宫之事的吗?怎生这会子倒是关心起来了。心中一时间拿捏不准,但也容不得她多想,连忙站起身子来,领着一众女眷疾步走到门口去迎接老人家。

“儿臣拜见母后。”曹皇后微微低着脑袋,朝着庄太后行了一礼。

庄太后笑着道:“起来吧,你也不必多礼了。”她轻轻笑着顿了一顿,继而目光四周搜寻起来,果然瞧见了跟着周家老太太站在一处的周大姑娘周华如,见这周大姑娘一直低着脑袋,旁边周老太太面上也泛着些犹豫为难之色,庄太后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想着,怕是皇后选中周氏女为太子妃的意向已经很明显了,而周家,却是不多愿意的。

思及此,庄太后笑着走到了正位上坐着,继而对曹皇后道:“哀家听说皇后在正阳宫中给太子殿下选妃,这等重要的事情,皇后怎生不与哀家说一声?要不是哀家听永寿殿里的小太监小宫女们说,这皇后的正阳宫来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名门贵女,哀家还不知道呢。”

曹皇后站在一边,微微弯着腰道:“回母后的话,是儿臣在替庭儿选太子妃。不过,这等小事情,儿臣忙得过来,想着也不必叨扰您老人家了。母后,您今儿来儿臣这里,可是心中也有了如意人选了?”

庄太后笑着道:“你们都坐下吧,不必这般拘束,都坐下来说话。”但见诸位夫人带着自家姑娘又在原处坐好后,太后才道,“这些姑娘,既然能够进正阳宫,想必是皇后个个都喜欢上了。只不过,太子妃只能有一人,舍了谁都是舍不得。所以,倒是将难题推给了哀家?”

曹皇后尴尬道:“母后,儿臣哪里敢啊,儿臣……儿臣就是觉得这些孩子都是极好的。模样周正,又个个知书达理品性端庄,真是不晓得选谁的好。不过,既然母后来了,儿臣就想,母后您也帮儿臣看一看。”

庄太后笑问:“皇后这是将选太子妃的大权交到了哀家手里了?若是如此,哀家倒是要好生考一考她们。”说罢,也不等曹皇后再说话,只端端坐正身子,慈爱的目光便四下探寻起来,目光轻轻扫过每一张年轻娇嫩的面孔,继而点头,“果然都是好孩子,娴静贞淑,哀家这一时间倒是也为难起来。”

曹皇后想了想,又朝周华如方向望一眼,笑着对庄太后道:“母后,儿臣觉得……”

“罢了。”庄太后朝曹皇后摆手,笑望着她道,“不若这样,这些孩子你也都亲眼瞧见过了,你作为将来的婆婆,哀家作为将来的太婆婆,自当是都喜欢的。不过,既然是选太子妃,将来是跟太子一起过夫妻生活,只你跟哀家瞧中还不行,也得太子瞧上才行。”她稍稍一顿,又道,“想来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是到下早朝的时候了,皇后就差个小太监去先候着,待得太子下了早朝,再叫了来。”

底下坐着的一众贵女听说一会儿太子殿下要来,个个将头埋得更低了,双颊也不由自主泛起红晕来。只有周华如,面上没有羞涩之意,表情也如之前一样,只是,眉心轻轻蹙了起来。庄太后细细瞧着这些贵女的神色,此刻谁是愿意嫁入东宫的,谁又是不愿意的,她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

太子殿下自当是跟自己的想法一样的,曹皇后听说太后老人家要唤太子来,连忙笑应着吩咐人去了。

庄太后会看人,一路扫过去,此刻自当是已经有了心目中的人选。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太子赵庭身着绯色蟒袍,疾步朝正阳宫来。见着坐在上位的庄太后,他连忙弯腰抱拳,先朝庄太后请安,而后又朝曹皇后请安。底下一众贵女见着当朝太子殿下,自当是要给殿下行大礼的。

相互见了礼后,庄太后便道:“太子,你且也坐下吧,哀家跟你母后正在替你选太子妃呢。”说罢,身子又坐正了些,继续笑着道,“在坐的这些名门闺秀,可都是你母后一层层精心挑选下来的,个个容貌清秀,品德端庄,都是配得起你的。”

太子赵庭忙弯腰回话道:“劳烦皇祖母跟母后操心,实在是庭儿的不孝。不过,既然是皇祖母跟母后选的人,想必都是极好的,庭儿全凭皇祖母跟母后做主。”说罢,他清润的目光朝一众贵女扫了去,一眼便瞧中了人群中的周华如,他心情实在好,清俊儒雅的面上渐渐笑意更深,连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之前王氏问他,择中周大姑娘为太子妃,就只是因为她背后的权势吗?他当时没有回答,不是在逃避,而是他心中也在思考那样一个问题。可此番瞧见她了,他忽然就觉得心跳了一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这样的感觉,怕还是在十年前头一回瞧见姗儿的时候才有过的吧……赵庭微微垂了眸。

看着赵庭这般神情,又顺着他目光望去,庄太后只觉得可惜,心中不由沉沉叹息一声。

要说,周大姑娘的确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只不过,那孩子没有这个心啊。

想到此处,庄太后便道:“想来太子也瞧过了,不论如何,心中也该是有自己的想法。皇后,今儿便到这里吧,你看如何?”

曹皇后忙说:“一切都听母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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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一众人等都离开正阳宫后,曹皇后开心地道:“母后,儿臣觉得周国公府的周大姑娘做太子妃实在不错,年岁也稍大一些,行事也更成熟稳重,想来与庭儿更为般配。”想了想,又道,“其她的儿臣也有瞧中的,不过,与这周姑娘一比,难免就稍微逊色了些。”

庄太后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问曹皇后道:“除了周姑娘,皇后还瞧中了谁?”

曹皇后道:“英武将军府的崔大姑娘,宣侍郎府的宣二姑娘,还有陆国公府大爷陆锋的闺女……这些个虽则也好,不过,与周大姑娘比起来,就逊色了些。母后,太子妃人选儿臣觉得非周姑娘莫属,若是往后再替庭儿择良娣的话,这些也可以考虑。”

庄太后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笑了笑,心里却想着,崔家有兵权,娶得崔家女,就代表着得了一方军中势力。宣老太公乃是惠帝之师,代表的是威望,而这宣二姑娘,又是当朝吏部侍郎宣鸿嫡女,吏部掌文职官吏的任免考核,只要拉得吏部,往后在朝廷命官中安插自己的人,想来也容易得多。

至于陆家,如今这陆锋乃是中书令,年纪轻轻便任辞职,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陆锋只得一个闺女,若是娶得这陆荃为良娣,又是拉得一方权势。

皇后本意的确是好的,不过,就这样借着选妃之由明目张胆地替太子拉拢朝臣,真的就合适吗?如今陛下正值盛年,这个太子也不过就是个储君罢了,若是叫陛下得知他有结党营私之嫌,怕是会惹得父子不快。

陛下身边的妃嫔多得是,比皇后得宠的更是大有人在,而曹氏娘家没有势力,陛下此番立曹氏为后,一来还是较为看中这份夫妻之情,二来,也是极为看好太子。但是生在天家,先是有君臣,再是有父子,陛下可以立太子,自当也可以废太子。

这一点,显然皇后是没有瞧得明白的。她过早替自己儿子筹谋,原是好心,却是险些办了坏事。

这般一想,庄太后面上笑容敛去了些,只望向曹皇后道:“哀家的想法,皇后跟太子想不想听一听?”

曹皇后见太后老人家脸上有些变了,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就怕老人家反对自己的说法。

果然,庄太后直言道:“宣家,崔家,还有陆家,若是皇后跟太子真有心选,只能选其中一家。至于周大姑娘,虽则适合做太子妃,但是却不适合做太子的妻子。我说这样的话,庭儿,你心中可明白?”

赵庭静静站在一边,闻得太后此言,眼睛一亮,立即颔首道:“孙儿明白。”

“皇后呢?”庄太后冲赵庭点了点头,继而看向曹皇后。

曹皇后见太后老人家果然驳回了自己的看法,心中便有些着急起来,望向庄太后道:“母后,儿臣不明白,既然母后也喜欢周大姑娘,又觉得她也的确适合做太子妃,怎生又不适合当太子的妻子呢?这太子妃,可不就是太子的妻子?”

庄太后道:“太子妃不过一个头衔罢了,就如你这皇后一样,可太子的妻子就不一样了。哀家希望,将来庭儿的妻子,是能够与庭儿真心相爱,能够携手互助的。不论哪一方面,她都要能够真心关心太子。太子若是一时犯了糊涂,她要能够发现并敢于提出来,太子若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困惑了,她也要能够在一旁帮助他安慰他。皇后,哀家这么做,是真心替庭儿着想,个中道理,想必庭儿也明白了。”

赵庭连忙抱拳道:“皇祖母替孙儿考虑,孙儿心中明白。是孙儿不孝,倒是劳烦皇祖母替孙儿费心了。”

“你是哀家嫡亲的孙儿,哀家怎么会觉得是费心了呢?”庄太后拉着赵庭坐到一边去,但见皇后依旧低着头,面色似是有些不快,便又道,“这是选太子妃跟太子良娣,又不是选皇后跟四妃,哪里就有必要考虑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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