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管事闻言眉梢都没有抬一下,只低着头回答道:“将计就计。”

林琬轻轻愣住,只眸光转动,继而道:“你的意思是说,权当咱们事先不知道此事,只由着她们去算计?也由着她们去挑拨,而我,只在暗中筹谋,待得时机成熟了,再反手给个响亮的巴掌将其一招制服?”

徐方这才抬起头来,微微颔首道:“娘娘说得没错。”

“不行。”林琬一口拒绝,蹙眉道,“徐管事,虽然你的法子够好,也够绝。可是若是真由着她们算计的话,岂不是毁了陆荃一生?怎么说,她到底没有真正犯过什么错,我明知道有人陷害挑拨,却不出手制止的话,有违背仁道。”

“娘娘,您请听属下说。”徐方道,“娘娘您心中也清楚,那个女人背后的势力不简单,而如今娘娘需要做的,就是将她背后的权势公诸于世,而后一网打尽。可是属下无能,至今都还没能够掌握住强有力的证据来。此刻她们出招,若是娘娘您拆了招,很明显是告诉对方,她们身边有娘娘您安插的奸细,如此这般,属下安插进去的人,不但不再有用,而且也会让对方知晓娘娘您其实已经猜出对方身份。属下知道,若是任由对方施展计谋,不但会毁掉陆大姑娘声誉,而且也会害得晋王府跟陆国公府自此生了嫌隙。可是想要成功,是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来的,还请娘娘三思。”

林琬细白手指渐渐攥紧扶手来,心中极为犹豫矛盾,若是为着自己一己私欲而害得陆荃名声尽毁的话,她如何忍心?可徐管事说得没有错,林玥背后到底有多大的势力,目前暂且没有探得明白。如果顾全了陆荃,势必会打草惊蛇,从而全盘皆输。

而当务之急,便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让徐方暗中继续查探,待得掌握住了足够的证据,再上呈天子,由天子来处置她,以及躲在她背后的那些人。左右一番权衡,便是林琬极为不情愿,也没有法子,只能对徐方轻轻点了点头。

*

林琬在上京城内有一家医馆,名叫仁心堂。想当初盘下仁心堂的时候,是为了研究药方救百姓,如今一晃,过去已经将近三年时光了。在北境呆了一年多,再回来的时候,遇到的各种事情也不少,林琬也就没再管仁心堂的事情。

近来日光好,又过了年,已经闲散下来的林琬,就想着要出门走走。

画堂见状,担心得很,连忙阻止道:“娘娘,您身子重,哪里能出去走走?您若是闲得闷的话,不若奴婢扶着您去花园里走走去。如今春光正好,花园里的花都已经开了,大姑娘平素最喜欢在花园玩呢。”

言罢,就赶紧伸手来扶林琬手臂,慢慢搀扶着要往花园的方向去。

林琬笑着道:“你别担心,我的身子我自己心中清楚,肚子里的这个健康得很,不会有事情的。”又道,“再说了,我这成日呆着,的确是闷。我这一闷,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了,肯定会影响孩子的。”

画堂跺脚道:“娘娘!”又劝道,“之前娘娘您怀大姑娘的时候,不也是一直呆在仪王府的吗?奴婢也没有瞧见姑娘心情不好啊。”

“那是因为仪州没有什么好玩的,不繁华,哪里如上京城繁华热闹。”林琬铁了心要出门去,便推着画堂道,“好了,你也别苦着一张脸了,咱们不是在京城中还有一家医馆吗?还是三年前的夏天去过的,今儿倒是想去瞧瞧,看看你寻的那几个大夫将医馆打理得如何。”

画堂明白自家主子的脾性,知道主子心意已决,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于是只能低头听吩咐道:“那叫杏儿扶着您,奴婢去前头知会一声,叫徐管事赶紧备了马车来。”

杏儿扶着主子,小心翼翼道:“娘娘,此番上街去,可要带着大姑娘?”

“不必唤她了,就让韶光陪着她玩。”林琬说了两句,随即又吩咐道,“你去知会一声,若是姑娘玩得累了回来寻我,就让她们跟姑娘说我累了,已经歇下,让韶光带着姑娘洗个热水澡,然后陪着姑娘睡会儿。”

杏儿也是聪明人,听得主子这般说,心中已然猜出来,怕是主子此番出去,是有目的的。

“是,奴婢明白了。”杏儿低头应了一声,继而唤个二等丫头到跟前来,吩咐道,“我跟画堂姐姐要陪着娘娘出去逛一逛,韶光姐姐正陪着姑娘在花园里玩,娘娘说,一会儿等大姑娘回来,就让韶光姐姐帮着姑娘洗澡再哄着姑娘睡一觉,若是姑娘寻娘娘,就说娘娘累了,已经歇着了,可明白?”

“是,杏儿姐姐,我知道了。”那小丫头朝着杏儿福一福身子,而后退了下去。

*

马车慢慢在路上行驶着,因为林琬带着身子,车夫驾车不敢快,只稳当地缓缓朝前。

待得到了仁心堂门口,画堂跟杏儿两个先跳了下来,然后才伸出手来扶林琬下车。仁心堂里面如今有两个大夫,都是三年前画堂寻来的,所以,这两名大夫都认识画堂。画堂道:“主子今儿想来看看,你们各忙各的吧,不必呆在这里。”

两名大夫都在四十上下,一个生得高大一些,另外一个则有些矮小。

两人见林琬不论气质还是穿戴,都与旁人不同,又知道,这家医馆其实是当朝晋王妃娘娘买下的,便连忙跪了下来道:“草民给王妃娘娘请安,请恕草民眼拙,没有认出娘娘您来,还望娘娘恕罪。”

林琬道:“都起来吧。”见两人起身后,又询问道,“近来如何?”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娘娘问的如何,到底是哪一方面。

画堂提点道:“近来上门寻医的百姓可多?药材都是从哪儿进货来的?一般多长时间送一次药材,又都是送的哪些药材?”

听得懂后,两人才一一回答起来,画堂见主子兀自去了一边坐下,她则细细听了,然后再一一向林琬禀告。

林琬左右瞧了一番,望向画堂道:“你一会儿去与他们说,若是忙的话,就再招几个手脚勤快的进来帮忙做事。药材的来源太杂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不好追究责任。”又问道,“记得先前外祖母送给宋夫人作为嫁妆的一间铺子,可是药材铺子?”

“奴婢记得好像是的。”画堂应了一声,又道,“若是娘娘想往后只从宋家取药材的话,待奴婢亲自去查探一番,再来回禀娘娘。”

林琬冲画堂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回去。

画堂还在仁心堂内与两名大夫做一些交代,杏儿则扶着林琬先出了门来,外面正热闹,人群熙熙攘攘的。忽然间,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那马似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横冲直撞。似乎目标极为明确,旁人不撞,却只冲着林琬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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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便是林琬事先都知道,可当真正发生的时候,也是惊得愣住了。杏儿却是不清楚的,事发突然,她见状都吓呆了,本能用自己身子来挡在林琬跟前,将她紧紧护住,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那似是发了疯似的马儿突然间在杏儿跟前停住,马儿高高抬起前蹄一声嘶吼,继而软趴趴就倒了下来,再也动弹不得。

及时赶来救人的是徐方,此刻他手中正握着一柄匕首,那匕首正插在马儿的脖颈处。

鲜血汩汩往外涌,四周弥漫着血腥味,那奇怪的味道简直令人作恶。

因为马儿原先受惊,后又突然倒了下来,导致坐在马车里的人直接摔跌在了地上。林琬跟杏儿一点事情都没有,林琬只是受了些惊吓,可那从马车里摔下来的人却吃了不小的苦。磕破了头,脸上也擦破了好几处,整个人摔下来的时候是脸朝下,又摔得狠了,好一会儿子都动弹不得。

还是同车伺候的丫头见状,急忙唤她几声,又轻轻扶着她,才算起得来。

这场意外来得实在突然,而双方瞧着都是有身份的人,一方是怀了身子的少妇,一方又是上了年岁的老人,瞧热闹不嫌多,瞬间整天街所有目光都被这边吸引了来。似乎就在等着两家争吵,捡点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徐方抽回匕首,疾步走到林琬跟前来,一边同杏儿一起扶着她起身,一边道:“娘娘,是属下无能,叫娘娘受惊了。”说罢抿了抿秀气的薄唇,继而犀利眸光朝杏儿望来,漆黑深邃的眸子中隐隐藏着几分狠戾,只冷声对杏儿道,“伺候主子不利,该当何罪?”

林琬连忙说:“徐管事,这事情真不怪她们两个,是我想出来走走的。”

徐管事不敢不听主子的话,只在她跟前低了头道:“娘娘教训得是,是属下的错,王爷走的时候将娘娘交给属下来保护,可属下却一时间疏忽了,这才害得娘娘险些受难。”说罢,撩起袍子来,单膝跪地道,“请娘娘责罚。”

杏儿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来的确是自己没有尽职尽责护得娘娘周全,二来,此事若是叫王爷知晓了,等王爷回来再责罚,怕是更重。见徐方跪下请罪,杏儿也连忙跪下,就连画堂也是跪了下来。

林琬无奈,只能道:“这件事情回去再说,你们先起来。”又望了望摔得鼻青脸肿的陆老太太,林琬秀眉轻轻蹙了蹙,继而搭着画堂的手,走到陆老太太跟前去,温和道,“老人家,您受了伤,身后便是仁心堂,您请进来叫大夫好生瞧瞧才是。”

陆老太太原就与林琬不对付,此刻瞧见她毫发无损,而自己却险些将这把老骨头摔碎了,心中怒火蹭蹭往上蹿。若是搁在以前,她老人家早就要当面质问林琬了,可如今情况不一样,对方的身份,不是自己能够得罪得起的。

没有领林琬的情,也没有说什么,只气冲冲转身想上马车。

可马儿被人捅死了,马车也摔坏了……陆老太太瞧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心头那股子怒火越发烧得厉害。当朝晋王妃得罪不起,可自己的马是被一个奴才给杀死的,自己之所以会伤成这样,也是叫一个奴才给害的,她至少可以问罪这个奴才。

想到此处,陆老太太便又慢慢转了身子来,只冷着那种被磕得青紫好几块的脸道:“晋王妃,你跟前的这个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死我陆国公府的马。”她实在是生气,说了几句,大口喘息几声,似是将那股子心头怒火压下去几分,才又继续道,“杀死我的马,弄翻我的马车,害得我老婆子摔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这笔账,咱们怎么算?”

杏儿道:“明明是……”

“你住口!”林琬冷厉扫了杏儿一眼,将她制止住,这才又侧过脸来,将肚子挺了挺,说道,“徐管事杀了您的马,这是徐管事的不对,不过,若是徐管事不杀死您的马,您就会伤了我。贵府的那匹马,瞧着似是疯了一般,若是方才由着这畜生冲过来,我主仆二人,再加上我肚子里的这个,岂不是都没了命?我若是因此丢了性命,怕是包括老太太您在内的许多人都活不了,那岂不是事情闹得更大。所以,徐管事虽则杀死您的马,可是却救了您一条命,不求老太太您感激,可也别问罪才是。”

陆老太太气愤道:“这倒是成了我的错了?”她说话用了力气,扯得面部生疼,稍稍停顿一下,又道,“我这把老骨头,原就没有几年好活,此番又伤成这样,岂不是早早想叫我去死?那畜生怎生忽然变成那样,我哪里知道,这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林琬道:“畜生猖狂,的确是怪不得老太太您,不过,老人家回去得问罪陆国公府马厩里的师傅才是。今儿幸得遇到徐管事,如若不然,这马儿一直疯狂地跑,还不晓得后果如何呢。”说罢,又细细瞧了陆老太太几眼,劝道,“老太太既说身子不舒服,还是及时去医馆让大夫瞧一瞧的要紧,可别出了事。”

陆老太太的确是摔得不轻,她原就上了岁数,生生从马车里跌落下来,此刻站着双腿都打颤。林琬让她进去叫大夫瞧瞧的确是好意,可陆老太太心中怄着一口气,偏生林琬乃是当朝晋王妃,她说不得骂不得,只能闷声将气往肚子里咽。

她抬眸瞄了眼门楣上挂着的牌匾,只冷了脸道:“这可是晋王妃当年开的医馆,老身没有这个福气,不敢进去。”满是皱纹的一张老脸耷拉着,眼角嘴角纹路深刻清晰,她撇了下嘴巴,继而又说,“娘娘护着家奴,老身无话可说。”

林琬见她执拗,倒是也没有阻止,只转身对静立一旁王府驾车车夫道:“陆老太太的马车坏了,你便亲自架着车送老太太回陆国公府去,待得送了老太太回去后,再回来接我。”又命令道,“路上小心着些驾车,老太太受了伤,千万别颠着了,可清楚?”

那车夫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只静静杵在一边像是丢了魂魄似的,听得林琬的话,立即点头应声道:“是,娘娘,奴才明白。”说罢,便兀自在马车边趴下,又扭头对陆家老太太道,“陆老太太,您请上马车。”

陆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承情,跟前伺候着的丫头道:“老太太,您受了伤,奴婢已经叫春儿赶紧请大夫往国公府去了。既然晋王妃娘娘将马车先让给了您,奴婢便先扶着您回去吧。”说罢,又规矩朝林琬行礼道,“多谢晋王妃娘娘。”

林琬没有再理睬,只搭着画堂跟杏儿两人的手,缓步朝仁心堂内走去。

*

陆老太太出门一趟,竟然带着伤回府了,整个陆国公府似是炸开了锅一般。

很快,小丫头春儿便请了大夫来,老大夫亲自替老人家把脉以及察看伤口。说是老人家年岁大了,这一跤摔得又不轻,伤了筋骨,得在家好好养着。起身开了方子,又嘱咐道:“老太太伤得实在厉害了些,老朽先开个方子,按着方子上的药吃着。待得三日之后,老朽再过来瞧瞧,这几日老太太务必得躺在床上好生养着。”

陆老太太跟前伺候着的嬷嬷道:“大夫,老太太这到底是多要紧,您给说清楚吧。”

那大夫俯身写了方子,递给老嬷嬷,又摸着胡须道:“明知道老太太上了年岁,为何还让老人家摔着?”又兀自蹙眉说,“老朽也是好奇,便是从马车上摔下来,也不该摔成这样啊,真是奇了。”

陆老太太方才还稍微好些,自打回了家后,躺在床上就直哼哼。

尤其是听了大夫的话后,她越发觉得这一跤摔得自己似乎减寿十岁,怕是撑不过去就得死了的。老嬷嬷命人送了大夫出去,而后折身伺候在陆老太太跟前,轻声道:“老太太,您也放心,只要按着大夫说的去做,很快就会好起来。”

“怎生就还能好得起来?”陆老太太半死不活地哼声道,“别欺负我老了,耳朵不中用了,这大夫方才说的话,我听得可清楚了。人家大夫说,我这一跤摔得不轻,已经去了半条命,并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说到此处就有些激动,动作稍微大了些,便扯着筋骨伤口疼起来。

老嬷嬷连忙过来,弯着腰立在一边道:“老太太,您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您啊,一定长命百岁。您就好生养着,按时吃药,一准就好得起来。”说罢,俯身替老人家掖好被角,可待得瞧见老太太脸上一块块青肿的时候,到底蹙了眉。

老太太的确上了年岁,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正如大夫所说,这次苦头吃大了。

可是她私下问过跟着老太太出去的丫头,都如实说了话,虽则是晋王府管事杀死的陆国公府的马,可若是不杀死那马儿的话,那匹发了疯的马便将会伤着身怀六甲的晋王妃。到时候,怕是情况较之现在,更为严重。

这事情可大可小,就看老太太怎么想了,若是老太太钻了心眼计较的话,也能闹得起来。可若是老太太想得开,这事情想必也就过去了。洪嬷嬷伺候在老太太跟前算是久的了,老太太的脾性她自然了解得很,从来不肯吃亏。

此番老太爷跟两位爷尚且还未回来,若是回来了,怕是老太太就要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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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陆国公年事已高,再加上府上陆大老爷陆锋已经任中书令一职,新帝登基之后,陆国公索性就辞去职务,只乐得悠闲。成日在家不是关在书房里继续编撰书籍,便是独自出门游山玩水踏青去。如今的陆国公,在政务上并比不得两个儿子,这一辈子显得稍微平庸了些,自然为人也比不得两个儿子利落干练。

偏于柔弱,这才叫家宅妇人养成了刁钻的脾性,也不守规矩,颇为惧内,只跟着发妻一起宠爱次子陆钰。

这也是早已经仙去的老陆国公跟国公夫人给宠出来的,都说慈母多败儿,若是父亲跟母亲一起宠着儿子的话,又不能正确引导,想来这个儿子也成不得多大气候,如今的陆国公便是如此。陆国公乃是家中独子,母亲是河阳郡主,河阳郡主是太祖皇帝的堂妹,父亲老陆国公,当初是辅助太祖登基的功臣。

陆氏一门,名门贵胄,历史悠久,也有数百年的家族史了。祖上当过宰相的便有八人,更别提其它一些官职了。虽则陆国公脾性较为懦弱一些,可陆大老爷与陆二老爷较之其祖父则丝毫不逊色。

陆大老爷陆锋稳重干练,在官场上行事也是游刃有余,混得如鱼得水。陆二老爷陆钰也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打小念书便好,为人处世也是极好,不过却是没有名利心,只想着能够多些时间陪着妻儿。

若不是母亲非得逼着他走上仕途,他作为家中次子,倒是乐于被兄长庇佑着。母亲偏心于他他心中明白,母亲希望他成器他也清楚,所以,依着孝道,便是再无心官场,也是听了母亲的话,谋了个闲差先干着。

之前与大房发生过一些嫌隙,自那之后,他心中想法也稍微有所改变。其实母亲有句话说得倒是对的,要想护得住妻儿,自己手上是不能没有一些权势的。如今兄长于官场上步步高升,虽则自己并没有与之争夺爵位的心思,但兄长素来心思深沉,母亲又是一颗心都偏向自己,他也是怕兄长记恨,将来寻得机会,而行报复。

他不会有心与大房争抢,也不会有心害人,不过,若是有人想害自己的话,也得有那个实力与之抗衡才行。

才将从衙门回来,便从妻子口中得知母亲的事情,陆钰喝水的动作猛然顿住了。

文氏摸了摸儿子平安的脑袋,温柔笑着说:“平安,母亲有话与父亲说,你且自己先出去玩好不好?”

平安望了望母亲,又仰头望了望父亲,继而懂事地点了点头。

待得儿子出去之后,文氏这才一边替丈夫宽衣,一边与他说道:“娘的确伤得不轻,回来的时候我去瞧了,脸上磕青了好几块。”她心中也实在害怕,老人家上了年岁,哪里经得住那般摔,只叹息道,“我听春儿说了,是咱们府上的马儿受了惊吓,险些撞上晋王妃。晋王府的管事徐方为了保护晋王妃,情急之下用匕首杀死了马。马原本跑得快,突然间又倒下,这才害得娘摔了跤。”她稍稍一顿,又拿了一件湖蓝色的锦缎长袍来,一边替丈夫穿上,一边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依着娘的脾性,这次她又受了伤,怕是会闹。”

陆钰黑眸微微垂敛着,秀气的唇轻轻抿着,见已经换了便服,便对妻子道:“我去瞧瞧娘,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待得我回来再说。”说罢,也等不及了,直接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大步跨了出去。

陆钰到了陆老太太那里,陆锋已经在了,他回来连官服都没有换下,是直接赶了来的。

来得早,可是却没有见到母亲,洪嬷嬷与他说,老太太睡下了,还没醒呢。陆锋闻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朝洪嬷嬷轻轻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在这里等着,老太太什么时候醒了,我再进去探望。”

谁知自己等了有一会儿子,老太太一直没有醒,待得二弟陆钰匆匆赶来了,里头却说老太太醒了,唤两位老爷一并进去呢。陆锋望了陆钰一眼,但见自己弟弟晁自己伸出一只手来,意思是说让自己先走,陆锋轻轻点头,并未言语,只大步进去。

见到两个儿子,陆老太太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已经睡了一觉,此刻真是精气神十足。

陆锋面色依旧没有太大变化,只静静立在床边,双手交负。陆钰则坐在了床边,仔细打量着自己母亲,但见母亲的确伤得严重,不由心中大痛。陆老太太一把抱住小儿子,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道:“儿啊,娘今天可是吃了大苦头了,娘受了大罪了啊。”

“娘,您现在感觉如何?”陆钰一边安抚,一边问道,“身上可还觉得哪里疼?”

既然能够哭得这般大声,想必虽是吃了些皮肉之苦,可没有伤着大处的。这样想着,陆钰也就放了心,可脸色依旧沉重。

“疼?哪里都疼。”陆老太太在小儿子跟前诉苦,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瞧,这些伤口,青一块紫一块的,哪里会不疼。”吸了下鼻子,又紧紧一把抓住他手说,“这事情不是意外,是晋王府……是晋王府的管事杀死了咱们府上的马,这才叫娘吃了苦头了。钰儿,娘这一大把年纪了,苦头可不能白吃。”

说罢一愣,那干涸的老眼秃噜转了转,随即目光落在长子陆锋身上。

“这件事情,还是得老大管,老大官做得大些,说话自当有些分量。”陆老太太想着,这晋王府,自当不是好得罪的,可是明明是晋王府一个奴才害得自己成了这样,这口气若是不出的话,心中不舒坦,这病也就难好,小儿子当不得恶人,那晋王殿下如今在外领兵打仗,只留了晋王妃跟一个小娃娃在家,若是真闹起来,怕是会有人说陆国公府欺负人,可这明明就是晋王妃行包庇,当时要是将那奴才交出来,不就没事了?就算她乃是当朝亲王之妃,可陆国公府也不是好得罪的,再说,当时那么些百姓眼睁睁瞅着呢,明明就是晋王府那奴才的错,若是此刻陆国公府就此闷不吭声的,往后在京城如何立足,想到这里,陆老太太还是决定作势去晋王府要人,若是晋王妃把人交出来,这事情便了了,自己苦头吃了也就吃了,可若是还是不肯给人,便是闹到太后娘娘那里去,自己一个老婆子又受了伤,也是在理的,可这种得罪人的事情钰儿不能当,便只能叫老大当恶人,这般想着,陆老太太冷肃着一张脸望向陆锋道,“老大,娘吃了这么些苦,你该如何替娘讨回公道?”

陆锋闻言微微弯腰道:“儿子已经命人请了大夫去,为着母亲考虑,儿子要多请几位大夫来替母亲号脉看伤势,儿子……”

他话还没说完,陆老太太就发了脾气来,顺手就将一个引枕扔在了地方。

“老大,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为娘的病都是装出来的,还是说,你并不愿意替为娘讨回公道来?”陆老太太马脸一拉,整个人变得十分凶狠起来,只秃噜着一双眼睛瞪着陆锋,近乎用命令的语气道,“今儿摆在你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第一是你亲自去晋王府去,从晋王妃那里将那个害得为娘受伤的奴才要来,第二,你可以不去,但是以后也别再叫我娘了。”

陆老太太仗着自己受伤而这次又得理,便也丝毫不给长子留退路,每一句都说得决绝。

陆钰见状,连忙劝道:“娘,您也别急,这件事情非同寻常。晋王妃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既然当时不肯放人,自当有她的道理。便是此刻大哥去晋王府要人了,晋王妃肯定还不是不会给,到时候,岂不是平白让大哥为难?您也消消气,这事情来的突然,想必其中另有蹊跷,还需得好生查探一番。”

见小儿子也不帮着自己说话,陆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任谁劝都劝不住。

陆锋抬眸望了眼,他心中极为了解自己母亲,见此刻情形,他心中也明白,怕母亲是铁了心要自己亲自出面来淌这浑水了。他交负身前的手轻轻攥紧了些,一双黑眸微微虚眯一下,那种英俊深刻的脸上,表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

仿若天生不爱笑,也天生不会生气一般……

可是有时候想想,有这样一个偏心的母亲,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也不足为奇。

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沉,心机深重……他没有再说什么,只道:“待得儿子换身衣裳,然后就亲自去一趟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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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见长子愿意替自己讨回公道去,陆老太太渐渐止住了哭,这才算是对他有点好脸色。陆老太太扯着帕子擦了擦脸上泪水,继而抬头,一脸严肃地望着长子陆锋道:“老大,现儿这事情咱们占理儿,而你又是当朝宰相,此番你亲自去晋王府,我就不信了,那丫头片子还能不给你几分面子?哼,更何况,你又不是为难晋王妃,不过是要了那个害得我吃苦的奴才来罢了。”

陆锋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只站在床边,稍稍俯身道:“是,那儿子先去了。”

说罢,朝老太太告了一礼,脚还没有迈得出去,陆老太太忽然想到什么来,叫住陆锋道:“老大,那林家三娘是什么意思?都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了,怎生还一直住在陆家?你也是,自己不愿意再续弦,娘已经是依着你了,如今倒是好,将个下堂妻留在家中是什么意思?”

陆锋手握紧了些,继而抬眸望向自己母亲,那深邃的眸子漆黑幽深,叫人看不透彻。

“荃姐儿一直病着,林三娘是荃姐儿亲生母亲,她来照顾着,总归是比府中丫头照顾着要好很多。”陆锋轻轻收回目光来,依旧低沉着嗓音道,“娘考虑过的,儿子都有考虑过,林三娘留在府上是不是合规矩,那也得看是为着什么事情。照顾自己的女儿,直到她能够平安出嫁,这事情就算是说到哪里去,也不会有人说叨。更何况,此乃陆府家事,既然是家里的事情,又何必在乎外人的眼光。”

陆老太太方才好了些,听闻老大又开始不顺着自己的意思做了,气得火冒三丈。

“是不是见我老了!是不是觉得我不中用了!是不是个个都恨不得我死了才好?”陆老太太歇斯底里,面目狰狞冲着陆锋吼道,“老大,方才叫你去晋王府讨公道去,你就不多情愿。现在为娘不过才说一句,你就说这么多句来反驳为娘……你怎么这么不孝?”她气得胸口直起伏,顺了几口气儿后,又继续道,“每次来这里请安,都是冷着一张脸,再瞧瞧你弟弟,你弟弟对娘才是真的关心!”

陆钰倒是尴尬,只劝道:“娘,大哥也是真的关心您,只不过大哥对您的关心没有表露在脸上罢了。方才,儿子回家是换了身衣裳才来的,大哥是直接穿着官服就过来了。由此可见,大哥心中是真的担心娘。”

“还是钰儿好,知道怎么安慰人。”陆老太太望着小儿子,笑了笑,这才勉强没有给陆锋难堪,不过还是冷声道,“如今当务之急,乃是给我去晋王府要人。至于林三娘什么时候从陆家滚出去,娘给你一个面子,等晋王府这件事情办完了,再敢她走。”

陆锋没有回话,只朝半歪身在架子床上的陆老太太弯了弯腰,而后大步退离出去。

老太太心中的确气儿不顺,陆荃这丫头实在不争气,眼瞧着就要做太子良娣了,倒是好,莫名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就是一整个冬天,如今都开春了,还不见好。成日身子不好,就知道床上躺着,十五六岁了,还如何说亲?

*

打从陆荃病了之后,林三娘就一直厚着脸皮赖在陆家,寸步不离地照顾着自己闺女。冬去春来,陆荃身子渐渐好了些,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是病好了,也是成日的没有什么精神,蔫蔫的。

林三娘端了女儿爱吃的枣泥山药糕来,又煮了蜜茶,放在一边案几上。

见女儿正坐在窗户边,正望着外面院子里两只打架的小鸟发呆,不由走了过来,笑着道:“荃姐儿,过来吃些东西,娘给你煮了你爱吃的枣泥山药糕,还有你最爱喝的蜜茶,快来趁着热乎劲吃一些。”

陆荃回了神,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自己母亲,而后轻轻笑了笑。

“来,你尝尝看,娘这次加了一些旁的东西,你看看好不好吃。”林三娘见闺女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心中高兴,面上也是带着灿烂的笑意,亲手捡了一块,递给陆荃道,“吃吧,娘最喜欢看着你吃东西。”

“嗯。”陆荃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低头小口吃了起来。

轻轻咬一口枣泥糕,又喝一口热乎乎的蜂蜜茶,陆荃十分满足,脸上笑容也多了些。

“爹爹。”她目光瞥见站在门边的英挺男子,已经站起身子来,喜笑颜开道,“爹,您怎么来了?怎么来了只站着,也不出声?”

陆锋举步走了进来,轻轻扯起唇角,笑着道:“来看看你。”又问,“今天觉得身子怎么样了?”

陆荃乖巧点头:“谢谢爹关心,女儿已经觉得好多了。”又望了自己娘一眼,低着头小声说道,“是娘照顾得好,不然的话,女儿也是没有这么快能好的。”她心中也是明白,娘来陆家,就是为着照顾自己的,可如今自己病好了,怕是娘也不能再留在陆家了,便犹豫着道,“爹爹,您别赶娘出去,女儿想娘一直陪着女儿。”

陆锋眉眼扫了林三娘一眼,但见林三娘一直坐在一旁,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女儿脑袋,面上笑容也更深了些道:“你娘让你这么说的?”

林三娘立即抬头否认道:“荃姐儿说这话,可不是我教的。陆锋,荃姐儿以前跟我住在一起的时候,可好得很,健康活泼。怎么到了你们家老太太手里,就得了这一场大病?我可不管,我闺女还得跟着我,她将来嫁什么人,什么时候嫁人,都得我张罗才是。”

陆锋道:“荃姐儿怎生大病一场,你心里清楚。”但见林三娘噎了一下,继而眼睛瞪了来,陆锋撩起袍子往一边坐下,轻叹一声道,“老太太受了伤的事情,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方才老太太给我下了命令,让我去晋王府要人。”

林三娘轻笑一声道:“这话说的倒是无理得很,自己个儿的马出了问题,险些撞到晋王妃娘娘,人家晋王妃且还没有说什么呢,她倒是好,恶人先告状。”林三娘瞪着陆锋,讥讽道,“怎么,你娘素来不是都宠着你们家老二的吗?这次却是将这样可以展现孝心的机会让给了你?陆锋,你也当真将这茬接了?”

见林三娘说话刻薄,句句带刺儿,陆锋冷眼瞥了林三娘一眼,只道:“老太太的脾性,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若是不应承下来,她还真能跟我闹。”又兀自道,“她方才也说了,说你已经不再是陆家的人,让我将你赶出去。”

“你以为我稀罕呆在你们陆家?”林三娘气得暴跳,只在房间内踱来踱去道,“住在你们家,成日看着你们家老太太的白眼,我也是受够了。这样也好,左右荃姐儿身子也恢复得可以了,我这便收拾收拾,带着荃姐儿回我林侯府去。”

说罢,已经开始吩咐起丫头来,自然也是没有给陆锋面子。

陆荃见爹娘似乎又要吵了起来,着急道:“爹,娘,你们好好说话,千万不要吵架。”又对陆锋说,“爹,祖母若是真的要赶母亲走的话,女儿的病怕是就好不了了。”说罢眼泪就流了下来,“若是祖母是因为荃儿身子好了就要赶走娘的话,那么女儿,还可以再大病一场。”

“荃姐儿,你胡说什么!”林三娘冲过来,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你好些养着身子,旁的什么都不要想,将身子养好了,娘再给你择个好人家。”

陆荃使劲摇头:“不要嫁人。”

陆锋静静坐在一边,瞧着母女两人抱在一起,半饷才道:“你不想离开陆家,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林三娘闻言立即转过头来,眼中充满期待,只要能够跟女儿呆在一起,她是什么都愿意做的:“什么办法?”

陆锋眼底藏着的冰块似乎渐渐消融了一些,眼底笑容也深了些,直起身子来。

没有立即回答林三娘的话,只大步朝外面走去,过了好会儿子,才飘进来一句话。

“你再嫁到陆家来吧。”

*

出门一趟,一番折腾下来,林琬倒是出了一身汗来。

回了王府后,便立即命人烧水去,她准备沐浴更衣。朝阳一觉睡醒了,揉着眼睛左右瞧,见母亲就坐在自己身边,不知道怎么的,她心中觉得有些小委屈,嘴巴一撇,就蹭着身子使劲往母亲怀里钻。

林琬见女儿睡醒了就闹脾气,也就顺势揽着她道:“朝阳,跟娘说说,今儿都玩些什么了?”她上下细细打量女儿一番,点头道,“今儿倒是不错,衣裳都干干净净的,不像前几日,天天都脏兮兮的。”

说罢,抬起手来,略微惩罚性地捏了捏女儿小嫩脸。

朝阳笑了起来,露出一点点尖尖的小牙来,越发爱往母亲怀里钻了。

“娘……”小丫头奶声奶气地唤一声,撒娇道,“想你呢……”

见闺女这般贴心懂事,林琬一颗心都要暖化了,只将个贴心的小棉袄抱得更紧了些,亲她嫩脸说:“娘也想朝阳呢,朝阳这么乖,娘真是没有白疼朝阳。”她脸挨着脸贴着女儿脸,“朝阳乖,晚上娘给你说故事听。”

“好。”朝阳乖乖应一声,又开始掀被子,仰头望着自己母亲道,“小花……小彩。”

“好,你去找小花小彩玩去,娘去沐浴。”笑着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又转身对伺候着的丫头道,“照看着姑娘。”

林琬洗完澡,才将收拾一番,便听得画堂来说,陆国公府大老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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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林琬倒是没有觉得意外,陆老太太是个什么脾性,她清楚得很。此番吃了这样一番苦头,想必是要造出些声势来的。而这种得罪晋王府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让她疼爱的小儿子来做,所以,便只能是陆锋来了。

这一切,倒是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没有想到陆锋竟然来得这么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爷不在家,有人就可劲儿欺负咱们母女俩了,这事情既然陆国公府想闹,又有人谋的一手好算计,此番正等着瞧热闹,那咱们就配合着好了。”林琬坐在梳妆镜前,稍微整理了下仪容,便吩咐画堂道,“走吧,也别叫陆大人等得久了。”

林琬去了花厅,让人在大厅中间隔了一扇屏风,而后才命人去请陆锋。

陆锋稳步走进花厅内,在离屏风尚有几步远的时候停下脚步来,抱拳弯腰行礼道:“臣陆锋,见过王妃娘娘。”

“陆大人免礼,请坐吧。”林琬声音不高低,应了一声,又道,“给陆大人看茶。”

陆锋道:“臣,谢过王妃娘娘。”言罢,撩起袍子来,于一边坐下来,很快就有小丫鬟捧着托盘上了茶水来。

“陆大人大驾光临,不知道是有何指教?”林琬说,“王爷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得什么主,怕是叫陆大人失望了。”稍稍顿了顿,又担心道,“贵府老太太伤势如何了?方才大街上,我瞧着老太太伤得不轻,便想请老人家去仁心堂医治,奈何老人家却说无碍,不肯去医馆。”

陆锋道:“承蒙王妃娘娘关心,家母尚好。”又道,“不过,臣听说,家母此番之所以会从马车上摔下来,乃是因为王府管事徐方用匕首刺死了家母的马,这才叫家母受了伤。王妃娘娘,不知道,徐管事此番在何处?”

林琬轻轻端起一杯茶来,吹了吹,方漫不经心道:“徐管事乃是王爷留下来看家护院的,每日都忙得很,本王妃也轻易见不着他。”笑了笑,又说,“不过,方才陆大人那番话说得不对,哪里就是徐管事的错了?若不是徐管事赶来得及时,我的跟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两条人命,怕是就没了。”

陆锋站起身子来,只朝林琬抱拳说:“王妃娘娘放心,陆国公府的马无端受了惊吓,乃是马童失职,府上看马的马童已经叫我打了五十板子。而且他人,臣也给带来了,要杀要打,随王妃娘娘处置。”他稍稍一顿,继而又道,“虽说这件事情乃是由马童引起,可臣认为,王府管事也有错。家母年事已高,此番吃得这般苦,况且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吃的苦头,怎么说,也该是要给老人家保住一回面子的。臣要求不高,只想将徐管事带走,任由老人家处置。”

林琬却是笑了起来:“陆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啊,见王爷不在家,就敢欺负我不成?既然陆大人已经处置了马童,还将马童带来我王府做什么?你府里头的人做错了事情,你处置了,我王府里的事情,我也自会处置,不劳烦陆大人了。画堂,送客。”

画堂点头应声,已经从屏风内莲步而出,面容笑容恰到好处,也极为规矩道:“陆大人,王妃娘娘累了,大人还是请回吧。”

陆锋缓缓直起身子来,垂眸略微思忖一番,继而又说:“王妃娘娘,若是臣保证,只带着徐管事去一趟陆国公府,不会叫他伤了丝毫,王妃娘娘可答应?”

林琬也缓缓站起身子来道:“陆大人,你们家老太太要脸面,我晋王府更是需要脸面。这件事情到底原由谁起,全城的老百姓都可以作证。当时的情况危急,徐管事也是逼不得已,这才无奈杀了贵府的马。陆大人若是愿意,我可以即刻叫来徐管事,让他当面跟大人低个头认个错,不过,想从我晋王府将人带走,门都没有!”

又说:“陆大人乃当朝中书令,官居正三品,手握实权,难道就敢欺辱妇孺吗?陆大人就不怕本王妃将这件事情闹大,闹到太后老人家那里去吗?陆大人是仁孝,可也不要愚孝,否则的话,行差踏错,一个不小心走错了路,可就够御史弹劾你几本的了。”

陆锋倒是不怕,只道:“若是王妃娘娘不愿意交人,臣自当是会就此离去,臣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不过,此番晋王爷领兵在外打仗,今儿早朝上来了战报,说是遭受敌军突袭,正需要增援……”

“你想动手脚?”林琬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突然间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双手紧张得打颤,而她却强撑着装作没事的样子,打断陆锋的话后,又继续说,“莫非陆大人想要公报私仇?陛下圣明,自会有圣裁。”

陆锋道:“臣忠心于朝廷,也忠心于陛下,更是希望晋王爷能够打得胜战归来,救得百姓于水深火热。不过,在晋王殿下的心中,想必王妃娘娘的分量要比天下百姓重要。若是此刻两府事情闹得太大,想来是会有些风声传入到王爷的耳朵里,到时候,殿下若是因担心王妃娘娘而不听圣命私自赶回京城,可就是犯了大错。”

林琬双手紧紧攥住圈椅扶手,闻言便又缓缓坐了下去,只冷声道:“陆大人……这是要与晋王府撕破脸了?好,好,既然陆大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本王妃便也不拦着。画堂,你亲自去跟徐管事说,他犯了大错,如今陆国公府来讨人了,本王妃一介妇孺,实在无能护得他周全,叫他跟着陆大人去吧。”

“可是娘娘……”画堂想要劝阻,但见自己主子一个凌厉眼神扫了来,她连忙闭嘴,只能按着吩咐去办事,“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跟徐管事说。”说罢,朝着林琬行了个礼,而后退了出去,经过陆锋身边的时候,画堂步子稍稍顿住,望了他一眼,这才继续大步离去。

*

陆锋从晋王府将管事徐方带走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内传开了,一时间,老百姓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些谈资。一个是年迈老人,一个是身怀六甲的当朝王妃,一个是有着数百上千年深厚底蕴的豪门高宅,一个则是举朝唯一的亲王府……

都说两府这次怕是要结下梁子来了,原本为着一个奴才倒是不值得,不过,打狗也得看主人呢,更何况,这个奴才可不是一般的奴才,那可是晋王殿下临走前亲自留下来照拂王妃娘娘跟王府大姑娘的呢。

这下倒是好,叫人给抓走了,这偌大个王府,这么多事情没有管,可不乱了吗?

事情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太子耳朵里,太子得知此事后,当即就冷了脸来。继而一番思忖,觉得陆锋此人行事素来是有规有矩的,不像是会为着自己母亲而胡作非为的人。那么,此番执意将晋王府徐管事带回了陆家由陆老太太处置,怕是其中另有蹊跷。

太子愤怒,其一乃是本能觉得晋王不在家,他该是有责任照拂好晋王妃跟朝阳。此番有人欺负到了晋王妃头上,那便就是他的失职,他是有过的。其二,也是觉得这陆锋是在打皇室的脸,他还以为此番是赵毓做皇帝、刘氏一党揽政的时候吗?

但继而又理智了些,这才觉得事有蹊跷,立刻叫了王良娣来,让她要时常带着宗顺到晋王府去坐坐。

上次年前的时候,林琬有特意去东宫寻王良娣说话,两年前那尴尬的关系,也算是有些缓和了。于是对带着儿子来晋王府这件事情,王良娣倒不是非常排斥。外面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既然太子殿下要她这么做,自当是有道理的。

“是,妾身明白。”王良娣应了一声。

第二日,便替宗顺朝授课老师请了假,然后备了份礼,又带着儿子去了晋王府。

而此刻,始作俑者崔灵跟兰姨只是静静瞧着外面的一切,每日静静听着外面丫头打探回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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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