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少时无父母照管疼爱,为人妇时,又不得丈夫宠爱……好在,儿子是出息的。

想到此处,曹皇后微微扬高了些下巴,昂首,不论如何,她才是皇后。

她的儿子是太子,她将来就是太后。

曹皇后跟随庄太后到了明王妃寝殿的时候,明王妃还没有醒,赵乾正默默坐在床边,一直静静守候着。太子赵庭跟赵绯在外间,赵绯哭得伤心,苏慧芳正在一边安慰着她。赵庭见到太后跟皇后,连忙上前来行礼。

“你父皇呢?”庄太后沉着脸问赵庭。

赵庭缓缓抬起头来,望了自己母后一眼,继而轻声道:“父皇在里边陪着明王妃。”

庄太后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哭得眼睛红彤彤的赵绯身上,见她小模样长得跟明王妃年轻的时候十分相似,又见她哭得实在可怜,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同情来。举步走到赵绯跟前,见她扶了起来道:“你别哭,你母妃没事的,太医瞧过了,过一会儿就会醒。还有,哀家已经着人去叫你父王跟你哥哥了,他们马上就会来。”

“多谢太后娘娘。”赵绯谢恩,然后倒是不哭,只不停打着哭嗝。

“皇后,你在闺中的时候,跟明王妃是姐妹,你进去陪着吧。”庄太后吩咐了曹皇后,“让陛下出来,就说,是哀家让他出来的。”

“是,母后。”曹皇后应声,而后举步进了内殿。

庄太后脸色不好,吩咐完后,就直接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功夫,赵乾就出来了,他明显气色不好。

“苏大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母亲跟你妹妹呢?”庄太后没看赵乾,只转头笑着看苏慧芳,但见赵绯似乎挺依赖这苏大姑娘的,她眼中笑意更深了些。这个苏大丫头,瞧着羸弱胆小,但是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倒是有这样的勇气。

苏慧芳低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女是恰巧经过这里的。”

“好了,哀家知道了。”庄太后点头,又对太子赵庭道,“庭儿,想来苏大姑娘也是吓着了,你先带着她去找苏夫人。”叹息一声,又说,“你跟苏夫人说,就说哀家十分喜欢慧芳这丫头,哀家明儿一早要唤这丫头到哀家寝宫去。”

“皇祖母放心,孙儿明白了。”赵庭应声,继而望向苏慧芳道,“苏姑娘,孤先送你。”

苏慧芳没有想到太后会这般重视自己,紧张起来,谢了太后的恩,又朝太子俯身行礼。

待得赵庭跟苏慧芳走了后,太后对赵绯道:“你进去陪着你母妃啊,没事,皇后也在里面,她是你母妃在家做姑娘时候的姐妹,她会疼着你的。”太后见赵绯哭得十分可怜,怜惜地抚了抚她脑袋,“进去吧。”

“是,太后娘娘。”赵绯擦着眼泪,又朝赵乾行礼,而后才进了内殿去。

赵乾身姿笔直立在庄太后跟前,抬眸望了她一眼,但见老人家脸色不好,继而垂下眸子来,缓缓弯腰道:“母后。”

“皇帝,你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庄太后气得不轻,却是极力压低了声音,“你要记住你们的身份,你是皇帝,她是明王妃!”

“儿臣知道。”赵乾说,“只是……她为赵坤所伤,儿子担心……”

“她受了伤,轮得到你来担心?”庄太后才不会相信他说的鬼话,她此刻极为生气,因为她隐约猜得着,怕是皇帝动了什么歪心思,而她不喜欢他动那些心思,便道,“成王宫变,无数暗卫堂而皇之出现在皇宫之中,晋王冒着生命危险赴深山去围剿。这个时候,你倒是好,竟然陪在明王妃身边,你……”太后实在是被气到了,一口气似是提不上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只歪着身子倒在了圈椅中。

“母后!”赵乾惊住了,连忙上前将老人家扶住。

“乾儿,母后知道,你这三十年来,一直都没有好受过。可是这就是命,你们命中注定无缘,所以才彼此错过了。”庄太后说,“如今这样已经很好,皇后虽则不多深明大义,可是她也不是尖酸刻薄之人,还有,太子跟晋王都是极好的,你千万别犯糊涂。”

赵乾此刻心如刀绞,扶住太后的一双大手也轻轻颤抖起来,只默默垂头不言语。

过了半饷,赵乾才慢悠悠道:“母后,儿臣……过不了心中那道坎。母后您是晓得儿臣对她的情意的,这三十年来,儿臣一刻都不曾忘记过她。只想着,有朝一日若是我登基为帝,必要她匍匐跪在我脚下,方能解我心头恨意。可真当到了这个时候,儿子才明白,那些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糊涂。”庄太后道,“乾儿,你可不是孩子了,你是天子,是父亲,更是丈夫。皇后给你生了三个好孩子,伺候了你这么些年,到头来,你却是要这样打她的脸?哀家不管你是真风流也好,假风流也罢,总之,往后你与明王妃,就不要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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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母后,您说的这些,儿子明白。”赵乾垂立身侧的一双手渐渐攥紧,便是心中极为不舍得,可也不能不听太后的话,再说,碍于身份,他的确是不适合见明王妃,赵乾应一声,只撩袍轻轻于一旁坐下,倒是没再言语。

很快,明王父子便匆匆赶了来,明王似是饮了酒,人还未靠近,寒风就卷着浓烈的酒气刮进来。

明王父子见到太后跟皇帝,头都不敢抬,连忙匍匐在地。

闻着那股子浓烈的酒味,赵乾本能皱了眉心,显然是对明王此刻这副样子十分不满意。

庄太后瞄了赵乾一眼,见他黑眸深邃,薄唇紧抿,那眼神犀利得似是一把刀子一样,只狠狠甩向跪在地上的明王身上。想来,他到底还是在吃明王的醋,庄太后轻轻叹息一声,继而道:“瑜儿,你起来吧,不必跪着了。”

明王赵瑜闻声赶紧谢恩,而后在儿子赵德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

明王的一双儿女,一个长相似母,一个似父。赵绯跟年轻时候的明王妃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世子赵德,也是跟年轻时候的明王一样。赵乾冷眼瞅着这对父子,只从鼻孔里哼出声音来,想当初,他在仪州初次见到赵德这小子的时候,就不甚喜欢。

“太后娘娘,陛下,馥儿她……”明王早吓得醒了酒,此刻真是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守护在妻子身边,可是,有太后跟陛下在,他也不敢越矩,只能温声道,“馥儿可还好?罪臣想进去看看她。”

“馥儿是你的妻子,这个时候也是最为需要你的时候,你当然随时都可以去探望她。”庄太后笑着对明王赵瑜道,“皇帝唤你们父子来,就是希望你们一家能够团聚在一起,不过,此刻有皇后陪着明王妃呢,你也不必担心。瑜儿,德儿,你们过来,在哀家跟前坐着,哀家有话想跟你们说。”

明王听得太后这席话,本能望了赵乾一眼,继而才低了头走过去。

庄太后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明王殿下赵瑜,见他虽则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还如三十年前一样,温润和煦,眉眼俊秀。仿若时光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么来,眉梢眼角虽则也爬了纹路,可那举手投足间的贵胄气质,一丝没变。

想当初,她私下跟明王的生母走得极近,她也是很喜欢瑜儿这孩子的。

“皇帝,此刻晋王殿下的安全比较重要,至于这边的事情,有哀家问明王便可。”庄太后静静望着赵乾,“皇后留在这里,也算是尽心了,皇帝就先回养心殿歇着吧。再说今天这件事情,多少得是有个说法。”

“那儿臣先回去。”赵乾起身,朝着太后道,“母后也注意着些身子,一会儿让皇后亲自送母后您回去。”

“哀家晓得了,你且去吧。”庄太后轻轻笑着,待得自家儿子走后,她伸手来拉过明王的手,还将他当孩子一样,“瑜儿,你三哥已经走了,你也别站着了,快坐下吧。”又望向赵德,“别担心,你母妃无大碍,哀家亲自问过太医了。”

“太后娘娘,是罪臣之过,叫您老人家操心了。”明王依旧谨言慎行,规规矩矩。

庄太后道:“哀家相信,今儿这件事情,与你们父子无关。”将父子两人拉坐到身边来,语重心长说,“瑜儿打小就跟你三哥关系最好,也跟哀家亲近,你的品性,哀家明白。哀家相信你们父子,你啊,其实是最听话的一个。”

听太后说了这么多话,又见三哥走了,明王倒是也放轻松下来。

想当初,他真是觉得对不起三哥,他虽然心里也喜欢馥儿,可也从来不敢觊觎。明明晓得她是三哥喜欢的人,他怎么敢?可是,当馥儿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要嫁给他的话的时候,他的确是震惊了,震惊之余,便是不尽的喜悦。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只有馥儿一个女人,生了两个孩子,幸福得很。

明王想着心事的同时,也在太后身边坐了下来,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

庄太后主动对他说:“今儿晚上发生的事情,想来你方才过来的路上,也知道了吧?”见他点头,太后又道,“这事情,实在是叫馥儿吃了苦头了,回头她醒了,哀家一定要好好补偿她,这苦头,不能叫她白吃了。”

明王抬眸望了太后一眼,继而轻声道:“三哥他……”

“哀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你也放心,有哀家在,他不敢胡来。”庄太后拍着胸脯保证,“哀家替你做主呢。瑜儿,你母妃临走的时候,将你托付给我了,哀家定然会好好照拂你。你打小就懂事,也什么事情都听你三哥的,你三哥心中也明白。成王作乱,乃是咎由自取,他是死有余辜。但是你们父子不一样,哀家知道,你们父子的心,乃是在陛下身上。”

赵德忙道:“太后娘娘,当初三王叛乱,其实我父王是被成王伯伯跟肃王伯伯逼迫的。三王中,我父王兵力最弱,若是父王不同意与他们合力围剿,他们便要先发兵攻打我父王。我父王是没了法子,这才与两位伯伯起兵造反。”

说罢,他双膝磕地,跪了下来。

“太后娘娘,此番成王的行为,我父王也是不晓得的。求太后娘娘,千万不要怪罪我父王跟母妃。”

庄太后亲手扶着他起来,慈爱道:“哀家知道,哀家知道。哀家不是都说了吗,这件事情,与你们父子兄弟无关,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之前三王叛乱,皇帝念着兄弟之情饶了他们一死,便还是顾及着兄弟感情的。此番成王不晓得珍惜,再次犯下大错,他是在威胁陛下的时候当场被射杀的。如今,至于他的家人,陛下也还没有说要怎么惩罚呢。哀家会与皇帝说,让你们一家四口尽快搬进自己府邸里去住。瑜儿,在你兄长庇荫下,就是当一辈子闲王,也是快活的了。”

明王开心道:“若是真能如此,罪臣是极为情愿的。”

“好了,也别一口一个罪臣的了。”庄太后笑着望向明王父子,凑着鼻子朝明王跟前嗅了嗅,忽而沉了脸来,“喝酒了?”

明王连忙下跪,请罪道:“是罪……是臣该死,也不晓得怎么的,今儿就喝了酒。”

“今儿是哀家寿诞,你虽则没有能够来给哀家贺寿,不过,喝点酒也无事。”庄太后点头道,“只不过……小酒助兴,少喝点是可以的,多喝了,可就伤身子了。哀家闻你身上这味儿,似是喝了不少。”

“臣知道是错了,臣下次再也不敢了。”明王笑起来,温和秀雅。

里头曹皇后掀帘子走了出来,见外头有说有笑的,她也开心。

“母后,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曹皇后稳步走到庄太后跟前,望着明王,“原是是明王殿下来了,明王妃姐姐醒了,方才正念着殿下呢,要不,殿下跟世子进去看看吧。”说罢,她转头望向太后。

庄太后点头道:“你们父子进去吧,一家四口,好好说说话。”又道,“明儿一早,哀家还会差太医过来瞧瞧,若是有什么需求的话,你们也都要说。”吩咐跟前的婢子彩画道,“你留下来伺候明王妃,且看看王妃的病情,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向哀家汇报。”

“是,太后娘娘,奴婢知道了。”彩画行礼应声。

“母后,天色晚了,儿臣扶着您先去歇着吧。”曹皇后此刻心情颇好,微微有些圆润的脸上挂满笑意,亲手扶着太后出去。

“哀家现在旁的都不担心了,就只担心我的子都。”庄太后叹息一声,走出去,望着墨黑的天空,看着黑色天幕上挂着的繁星,她目光落向北面,叹道,“那里乌漆墨黑的,又是深山,这么冷的天气,也不晓得子都现在怎样了。”

曹皇后道:“母后您别担心,有御林军在,子都不会有事的。”

“你倒是不担心,到底不是在你身边长大的。”庄太后对曹皇后原没什么意见,可唯一对她不满的,就是太过偏心太子,太子跟晋王都是她的孙子,两个孩子又都是这么优秀,她自然都是喜欢的,可她就是不明白,皇后为人母的,怎生就这么偏心呢?

曹皇后稍稍低了头,小声说:“儿臣关心子都的,只不过,儿臣相信子都,这孩子本事大,既然敢追着出去,定然是不会出事的。”又道,“子都自小在母后您跟前长大,有母后您亲自教导,儿臣放心。”

庄太后也不想与曹皇后再说这件事情,她也懒得说了,她现在只盼着,子都能够快快回家来,早些回到晋王妃母子几个身边。又想着,若是晋王妃得知子都钻进深山抓反贼去了,不晓得会是什么反应,还真是担心得很呢。

*

林琬带着三个孩子回到家没多久,便得知了消息,林琬是有担心又生气,浑身都抖了起来。但是又能有什么法子?人都已经钻进去了,如今,唯有祈祷着他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许是三个孩子都晓得今天发生了事情,闹到很晚都不肯睡觉,但也不哭,只一直围着自己母亲。

骄阳今天也很乖,不吵不闹的,只乖乖缩在母亲怀里,睁圆了那双大眼睛,一个劲盯着母亲瞧。

林琬抱着小闺女,见她极为乖巧,忍不住亲了亲她小脸。

骄阳被母亲疼爱了,咧着小嘴就笑起来,然后整个小身子尽情扭动起来,吐泡泡吐得更欢快了。

朝阳已经懂事,也不闹母亲,只乖乖捧着本书坐在一边。

虽然她也不识多少字,可她人人都夸她聪明,渐渐的,她就喜欢没事就摆本书来看。看了几眼,揉了下眼睛,然后转头望了娘亲一眼。见娘亲只逗着弟弟妹妹玩,她就放心了,又继续埋头看书。

“朝阳。”林琬唤了大闺女一声,见她抱着书册摇摇晃晃小跑着过来了,林琬则将大闺女揽进怀里来,“朝阳听话,这么晚了,跟着嬷嬷去歇着吧。”

“不要。”朝阳噘着小嘴摇头,一把扑进母亲怀里,“陪着娘亲等爹爹。”

林琬鼻子有些发酸,温柔地抚摸着闺女的头,喃道:“傻孩子。”

“才不傻呢,就要陪着娘亲,还有弟弟妹妹。”朝阳挤在母亲怀里,闹了一会儿,然后仰起脑袋来,“娘,妹妹今天好乖。”

似乎听到姐姐在说自己,骄阳扭着小脑袋就望了来,然后咿咿呀呀的。

朝阳看着粉白团子似的妹妹,抱住亲了一大口,然后拉了拉她软绵绵的小手。

“妹妹快点长大,长大了姐姐教你念书。”朝阳歪着脑袋,然后打了哈欠。

林琬虽然一心想等着丈夫的消息,可也心疼孩子,便道:“画堂,去铺了床,今儿郡主姑娘还有公子都留下来。”

“跟娘亲睡。”朝阳开心,拍着手,但随即又蔫了下来,“可是爹爹呢?”

“咱们一边躺着,一边等爹爹回家来。”林琬说,“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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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林琬将三个孩子哄睡着了,自己却是一点睡意也无,愣是一直坐到天明。第二日一早,林琬才将准备差画堂去外面打听王爷的消息,外头就有人跑着进来,说徐管事带了消息给娘娘,王爷回来了,不过,此番却是进了宫,让娘娘不要担心。

听得这个消息,林琬着实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是憋着怒,想着,一会儿等他回来,得好好冷他一段时日才是。心放回了肚子里去,林琬顿时觉得困意袭来,扭头看了看三个宝贝,见他们睡得香香甜甜的,林琬也缩了回去,抱着三个孩子,安安心心进入了梦香。

赵邕因为受了伤,不想让妻子担心,这才没有回家,只先躲进了宫里去。

陛下得知数千名御林军竟然都没有能够保护好晋王,不由震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斥责了御林军韩大统领。好在是将那群躲进深山的逆贼拿住,不是无功而返,赵乾这才息了些怒火,没有对韩大统领多加责罚。

庄太后听说晋王受了伤,怎么都呆不住,吵着要到思政殿来看孙子。

永寿殿里的嬷嬷婢子好一番劝说,才将老人家拦住,待得早朝结束后,太后一面命人将晋王叫去了永寿殿,一面命人去请了太医。赵邕左臂为利箭射穿,因着要先去复命,故而伤口未来得及处理。

待得到永寿殿的时候,那支利箭还钉在他左臂上,庄太后瞧见了,心疼得老泪纵横。

“子都,我的儿,你怎么能伤成这样。”老人家虽则见过比这个更为严重的伤势,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子都是质子,受些折磨刁难也是可以理解,可如今他贵为亲王,怎生还是这样,三天两头都受伤,将宝贝孙儿搀着坐下,才道,“你媳妇儿肯定担心你,你不敢回家,所以才躲到皇祖母这里来的吧?”

赵邕脸上还沾着血迹,闻言只笑笑道:“先在这里将伤口处理了,不然的话,琬琬会心疼。”他薄唇没有什么血色,整张脸也都略微有些苍白,显得那笑容实在凄凉了些,“朝阳也懂事了,近来最是爱黏我,也不能叫她晓得。”提起妻子跟闺女,他满眼都是幸福,唇角笑容更深了些道,“那丫头跟她母亲一样,最是爱哭,我也怕她们伤心。”

“既然怕琬琬跟朝阳担心,你就该好好的。”庄太后叹息一声,想着这个孙儿爹不疼娘不爱的,她就难受,心里也渐渐越发对赵乾跟曹皇后有意见起来,自己个儿儿子伤成这样,事情又闹得这么大,她肯定知道,知道了却也没有当回事情,这样的娘,哪里配当娘。

庄太后想着,这个曹芬,未免太过分了些。

“太医怎么还没有请来?”庄太后颇为烦躁,转头厉声斥责一声,话音才落,外头太医院的姚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了。

“臣给太后娘娘跟晋王殿下请安。”姚太医跪了下来。

“好了好了,那些虚礼就免了,起来吧。”庄太后抬手,然后又吩咐说,“好好给晋王殿下瞧瞧伤势,这手臂,务必要跟原来的一样。”

自己身上的伤势,赵邕心里清楚得很,利箭没有伤到筋骨,不过皮外伤罢了。

既然见有大夫来了,赵邕直接抬起右手,将手臂上的利箭拔了。那箭一拔,血汩汩涌出来,却不是鲜红色的,而是暗红色,赵邕一惊,心中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连忙将身子背过去,不敢让太后知道。

“姚太医,本王已经将箭拔了出来,只是这血,还需要姚太医来止。”赵邕见姚太医望着那汩汩流出来的血惊呆,似是要大叫出声,赵邕连忙提醒道,“姚太医,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本王包扎伤口。”

“流了多少血,我瞧瞧。”庄太后见孙儿背着自己,心中就有疑惑,想来是伤得不轻。

赵邕道:“皇祖母,孙儿真的没事,不过才将拔出箭来,血流的有些多而已。没事,有姚太医在,他会给孙儿止血的。”

“你还敢骗皇祖母。”庄太后是看着这个小子长大的,他什么样的行为代表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人家清楚得很,他越是躲避,越说明事情并非如他说的那般简单,一把按住小子的肩膀,庄太后瞧了他伤口,脸色煞白,“子都,你这流出来的血……”

姚太医忽然跪了下来,磕头道:“太后娘娘,晋王殿下怕是中了毒,想来原先自己也没有发觉呢。不过,瞧着殿下的样子,似乎并无大碍,还是叫臣先给殿下把个脉才行。”

“那你快些。”庄太后急了,又吩咐道,“将太医院今儿当值的所有太医都请来。”

“皇祖母。”赵邕道,“先不必了,还是听听姚太医怎么说罢。”

姚太医先给赵邕清理了伤口,检查了伤势,又包扎好。将伤口一应处理好后,才将给赵邕搭了脉,而后脸色骤变,紧接着便是沉默不语。

“姚太医,晋王伤势如何?”庄太后看姚太医脸色不对劲,心也拎了一下。

“恕臣学识浅薄,臣也没有十足把握,不过,单从殿下脉相上来看,虽然与常人无异。不过,那种毒,是三天之后才能够瞧出症状来的。三天之后,殿下身子会一点点衰弱,比正常人老得要快许多。”说着,这姚太医便跪了下来,“太后娘娘,晋王殿下,臣也是之前在医书上瞧见过,具体的情况,还得臣回去翻阅医书才是。”

庄太后双拳攥得紧紧的,咬牙道:“看来是故意的!连你追着进深山,怕也是被算计了。否则的话,对付旁人,何需用这样的一种毒?”说罢,老泪纵横,心疼地攥住赵邕手道,“这事情,你还不打算叫晋王妃知道?”

赵邕沉默了,他算来算去,却是输在了这里。

以千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为诱饵,目的就是要算计自己入圈套吗?肃王没有理由这样做,想来,真正只想对付自己的人,是林玥。赵邕想着,之前不动林玥兄妹,不过是不想打扫惊蛇,如今倒是好。

“子都,这个时候,你可别糊涂。”庄太后冷着脸道,“晋王妃的医术,不比太医院里太医的医术差,你可别为着不让她担心,就什么事情都瞒着她。到时候,你没了小命,她岂不是更伤心?”

“孙儿明白了。”赵邕颔首,而后起身朝太后作揖,“孙儿想先回王府,就不陪着皇祖母了。”

“你快回去,好生休息。”庄太后道,“这几日,让晋王妃也不必进宫来请安了。”

“孙儿知道了。”赵邕应声,继而大步离去。

待得赵邕离开后,庄太后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因为生气的缘故,随手就打翻了案几上的玉器。

见太后娘娘发怒,殿内丫头婆子们着实吓到了,都噤声不敢言语。

“来人啊,摆凤驾去明生殿。”过了半饷,庄太后倏地站起身子来,满面严肃地道,“丽妃的儿子,果然是跟丽妃一样心狠歹毒。哀家倒是要看看,被剪了羽翼的父子,还想耍出什么花招来!陛下心慈,顾念兄弟情分,哀家可不是心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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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肃王此刻显然是激怒了太后,晋王乃是太后的底线,之前的一切都能够忍,唯独设圈套用奇毒来陷害晋王,最是不能忍。庄太后的确不是好惹的,不然的话,当年太祖皇帝身边的一后四妃,到了最后,就只有庄太后一人还活着?

庄太后不会主动害人,不过,若是谁真惹怒了她,她手段也是极为狠辣的。

到了明生殿后,肃王似是知晓自己已无多时日似的,喝得酩酊大醉。他穿着一身明紫色的锦袍,歪倒在桌角,听得外面小太监的叫唤声,他轻轻转过头来,虚眯上了眼睛。而肃王世子赵敏,则一直静静立在自己父王身旁,见太后来了,连忙扶着自己父亲一起下跪。

“肃王,你可知罪!”庄太后没有叫起,只定定立在肃王父子跟前,表情极为严肃。

肃王道:“太后娘娘,淑母妃,儿臣何罪之有?”他酒喝得有些多,嘴里说出来的话有些不清不楚,整个人也似是一滩烂泥,东摇西摆,东倒西歪,给庄太后磕了个头之后,他又含糊不清道,“这个江山,是太祖皇帝打下来的,凭什么最后就是他赵乾的了?大哥虽没了,可论长幼尊卑,该是传于成王,论才智,我也不输他赵乾。如今倒是好,假模假样的不杀我们,可是却将我们当囚犯一样困在宫中,这不是比死还难受?”

他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站起身子来,修长的身形歪歪倒倒的,他眯眼望着庄太后,继续说道:“什么兄弟情分,太后娘娘,您以为您的儿子真就这般慈善吗?不过是利用我们博得一个贤明的名声罢了。让他当囚犯,还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赵献,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成王败寇。”庄太后道,“若是今儿坐在那宝座上的人是你肃王,若是你也能够广施仁政,贤能爱民,哀家也绝对是会支持你。你打小便自负,跟你母妃一样,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到头来又如何?你母妃被刘后害了,你也落得这般地步,这都是因为你们太过自负!”

“他运气好,不过是因为赵乾运气好罢了。”肃王显然是有些激动起来,白皙的面上隐隐露出青筋来,吼完几句后,继而又笑起来,“淑母妃,我知道,赵乾如今得民心得很,我赵献不论怎么做,都是晚了。就算我起兵成功了,那也是造反,那是逆民心,所以不论是什么样的战争,我都注定输!我不服,我不甘心!我……赵献……”他抬手,拍着自己胸脯,“不论是哪一点,怎么就比他差了?当年,他赢得了馥儿的心,如今,又坐拥江山,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甘心!”

说着,他忽然就似是疯了一般,仰头笑起来,那种笑声,凄凉而又绝望。

“我知道,我赢不了他,不过,我是赢不了,可有人赢得了。”说起这个,他倒是心情忽然好了几分似的,渐渐笑了起来,身子也站得更稳些了,“淑母妃,晋王可是赵乾的一条强有力的臂膀,若是没了晋王,我看赵乾……他还有何本事抵御外敌!”

“你是什么意思?”庄太后听他话外有音,当即脸色更冷了几分,肃容道,“赵献,你生为太祖之后,竟然勾结外敌?”

“要说淑母妃真是聪慧,怪道当年太祖皇帝那么喜爱淑母妃了。”肃王弯眼笑,“对,既然我此生再也赢不了赵乾了,我勾结外贼又如何?他赵乾不是能耐吗?没了赵邕那小子,他要是还能坐稳这江山,我赵献便佩服他。”

庄太后隐在广袖中的双手攥紧了些,保养得体的一张圆润的脸,满是怒气,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早没了志气的人看。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当年丽妃诡计多端,如今她儿子也是如此。

“你这样做,去了地下,有何脸面见太祖皇帝!有何颜面自称是赵家子孙!”庄太后道,“赵献,哀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解药交出来。你若是交出解药来,哀家顾念倒是不会为难你的妻子儿女,若是你再执迷不悟,就休怪哀家绝情!”

“淑母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儿臣绝无怨言。”赵献笑,“与其这般活着,倒是不如死了痛快,儿臣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没有想过会再有活着的机会。儿臣这辈子,只想赢赵乾一回,就赢他一回就行,哈哈哈……”

庄太后看着眼前的这个晚辈,忽而从心底升起一丝悲哀来,她知道,她是劝不动了。肃王此刻,怕是早就做好了受死的准备,他利用成王伤害明王妃,只这一点,陛下就不会放过他,还有他这一脉的所有人。

包括肃王妃,世子赵敏,还有世子妃腹中那尚未出生的孩子。

“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做出了这么多荒唐的事情来,目的只是为了赢陛下一回?”庄太后真是打心里觉得好笑,“你背弃兄弟,愧对列祖列宗,不顾天下百姓死活,帮着外贼对付自己父子兄弟打下来的江山,赵献,你不配为太祖皇帝的儿子。”

“你还自私,只为着一己私欲,竟然要拖那么多人下水。”庄太后道,“这么多年了,你可有替你的王妃想过,可有替你的儿女,替你那尚未出生的孙儿想过?”说到这里,庄太后直接望向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赵敏,严肃道,“赵敏,你也是这样想的?”

“孙儿……”赵敏抬眸望了庄太后一眼,只轻轻说了两个字,继而又垂了脑袋,“父王说得对,孙儿也不愿意这样活着,太后娘娘是知道的,孙儿打小开始,就一直与子都暗中相较。如今好不易有一次机会能够扳倒他,孙儿不后悔。”

“想当年,刘后流清宫宫宴上,诬陷你投毒陷害哀家。当时若不是晋王妃,你也活不到今日,如今倒是好,恩将仇报?”庄太后轻哼道,“赵敏,你的父王糊涂,你可别糊涂。你告诉哀家,你们给子都落的毒的解药,在哪里?”

“孙儿不知。”赵敏说,“不但孙儿不知,父王也是不知道,所以,太后娘娘此番就算再逼迫父王跟孙儿,也是没有用的。”

“那谁知道?”庄太后显然是真的动怒了,赵敏才欲说话,赵献抢着道,“你闭嘴。”

说罢,摇晃着身子,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打在赵敏脸上。

庄太后怒道:“来人,好生看管着肃王父子,一日三餐先好生照管着。若是叫哀家知道肃王父子有什么意外,哀家拿你们是问。”说罢,倒是也没有再多逗留片刻,只拂袖转身稳步离开。

*

赵乾回到晋王府的时候,已经近晌午,林琬早醒了,将三个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也吩咐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就等着丈夫回家来,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早早就打发了婆子去门子边上候着,得到消息说丈夫回来了,林琬连忙吩咐布菜,而后则将三个孩子都带在跟前。

“爹爹回来了,我要亲自去接爹爹。”朝阳开心地笑着,转身就溜得不见了人影。

林琬接过骄阳抱在怀中,命画堂抱着慎行也坐下,再转头的时候,就见丈夫已经抱着朝阳走进门来了。

见他没有缺胳膊少腿,林琬到底松了口气,但见他脸色似是失了血色一般,林琬才将滚回肚子里的那颗心又噗通跳起来。想来是受伤了的,不过是怕自己担心,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

林琬之所以会这么敏感,完全是因为前世,前世的很多次,他明明受了伤,却不说,故意瞒着自己。开始倒是瞒得很好,到了后来,林琬便再也不相信他,回回只要他隔夜不回来,她就会扒了他衣服好好检查。

想来他最后也是怕了的,往后不论受什么伤,再也不瞒着自己。

“回来了?”林琬圆溜溜黑漆漆的一双水眸轻轻落在丈夫脸上,不似往日那般和善,脸上也没个笑意,只淡漠道,“已经命人打了热水,洗了手,吃饭吧。”

赵邕觉得妻子对自己实在是有些冷淡,想着她该是生气了,就老老实实挨着她坐下。

朝阳扭头望望父亲,又望望母亲,觉得似是有些不对劲,她抬手抓了抓小脑袋,倒是也不肯再挤坐在父母中间,懂事地道:“爹爹挨着娘亲坐,我挨着弟弟妹妹做。”说罢,她就晃着小身子,坐到一旁去了。

赵邕悄悄瞄了妻子一眼,摸了摸鼻子,开始寻话道:“琬琬,今天做的,都是我爱吃的菜,你辛苦了。”

林琬抿着唇不言语,只亲手给丈夫盛了碗汤,冷言道:“天气这么冷,你先喝了,暖暖身子。”

赵邕黑眸深邃,眼底蕴含着一层暖意,伸手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汤碗,直接仰头饮尽。

“你慢着些,还烫着呢。”林琬想去夺了碗来,但见他已经喝得一滴不剩了,不由瞪了他一眼,原先还想着冷着他呢,现在也舍不得了,只在桌子下悄悄抓住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很快的,眼底有了泪意,“真是恨透你了。”

说完,她垂了眸子,泪水就落了下来。

赵邕忙搂着佳人,哄道:“琬琬,你这是怎么了?为夫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见不得你哭。”

“你自己心里清楚。”林琬瞪他,抬手抹了把脸,而后道,“先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朝阳已经会自己吃饭了,平素鲜少需要人担心,一直都是自己吃饭。骄阳跟慎行还小,已经开始带着吃一些辅食了,林琬特地命人熬了粥。三个小家伙似是都饿极了,吃了不少,林琬怕他们撑着,用完饭,就命人带着他们去外面消食。

待得三个孩子离开后,林琬这才拉着丈夫进了内室,然后二话不说,就要扒他衣服。

赵邕一把搂住妻子,不怀好意地笑着道:“今天倒是这般主动了,不过,这是白天,而且孩子们一会儿累了就要回来了,晚上再弄。”他心里自然知道妻子扒他衣服不是为着欢好,所以,说话的时候,故意在她耳边呵气,声音也是极尽温柔的。

林琬恨恨剜了他一眼,显然不吃这一套,只道:“你脱不脱。”

“这是怎么了?”赵邕依旧扯着脸皮笑,凑到妻子跟前,抱着就亲了几口,又说,“这样行不行?”

林琬显然是被他气到了,瞪着眼睛望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我收拾收拾东西回娘家。”

说罢,就唤起来:“画堂韶光,你们两个进……”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紧紧捂住了嘴巴。赵邕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用力紧紧抱住她,却是无意扯到了伤口,不由哼了一声,忙又噤声,但见妻子目光望来,他则低了头。

“还想瞒我到何时?”林琬咬牙,垫起脚来,抬手就要揪丈夫耳朵。

赵邕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愣,继而也就顺势抱住她,往床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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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赵邕揽着妻子坐在床边,黑眸定在娇妻柔嫩的脸庞上,认真又严肃,过了会儿子,又扯着嘴角笑起来。右手用力抱住她,微微有些凉的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脸颊,呵气道:“琬琬,你别这样,怎生还哭了呢?”

他是见识过妻子的哭功的,也舍不得妻子哭,所以每次小夫妻俩只要拌嘴不合,赵邕必然会败下阵来,因为每回只要小娇妻眼含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他就心疼。抬起大手来,粗糙的掌心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是受了点伤,但不是什么大事情。”

“别当我是傻子,我还不了解你呀?”说罢,林琬气得抬手使劲戳他脑袋,“我们是夫妻,是夫妻呀,我又不是你闺女,你别想将我当朝阳来哄。”吸了下鼻子,林琬又瞪了丈夫一眼,这样近处看,他脸色越发苍白了些,林琬实在心疼,忍不住紧紧抱住他腰肢,侧脸贴着他胸膛道,“子都,你没回受了伤,能不能别瞒着我。我知道,你怕我担心,可是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你不说,我反而更担心,倒不如你一早告诉我得好。”她仰起脑袋,一双黑眸蓄满泪水,“我们是患难夫妻,曾经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走下来了,你觉得,我还是那娇弱得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花朵么?我不喜欢你这样。”

一口气说完,越说越气,忍不住伸手用力拧他。

赵邕搂得妻子更紧,缓缓阖上黑眸,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纤瘦的肩膀。

“刚刚在宫里,已经去了皇祖母那里,姚太医帮我清理了伤口。”他安安静静抱着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落进她耳朵里,“他说是箭头上有毒,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得回太医院翻看医书才是。不过,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一切正常得很。”

“你要是有感觉,此刻还能在这里跟我扯谎?”林琬气极,又极为心疼,瞪了他一眼,忙又紧紧抱住他,此刻心情真是复杂,哭着道,“你让我看看伤口,你别忘了,我可是也懂医术的,你别这么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赵邕薄唇紧紧抿起,脸色凝重了些,“琬琬,我是害怕,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回这样害怕过。我怕万一自己走了,徒留你们孤儿寡母活在这个人世间,哪里能够放心得了?我也舍不得,舍不得你跟孩子们。”

他向来不善言辞,便是到了此刻,纵使心中有百语千言要说,可话到嘴边,说出口来,难免就有些笨拙了。不过,林琬也不喜欢男人花言巧语,她就喜欢自己丈夫这样的。虽然有些时候笨嘴拙舌的,表达爱意的时候,更多时候是在床上,可她就是喜欢。

她笑起来,主动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板着小脸道:“我们是要携手百年的,所以,我不允许你比我先走。这辈子要跟你一起活一百岁,下辈子也还要嫁给你,再给你生孩子。赵子都,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永永远远。”

见妻子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赵邕垂眸笑了笑,然后抬手捏她脸。

“我脱衣服给你看。”说罢,他忽而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伸头朝外面看了看,喉结滚动了下道,“琬琬,我手臂受伤了,怕是用不得什么力气,你帮我吧。”但见依偎在怀中的小娇妻,真就乖乖伸了手来,赵邕眉梢一跳,就搂着佳人一起滚了下去。

*

待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林琬缩在丈夫怀里,眼睛一直盯着他伤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