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郝氏心里的算盘打的劈啪作响,脸上的神色却一如既往地和蔼。

她跟她的婆婆葛老夫人不一样,葛老夫人毕竟出身没落的贵族,又是个庶出的小姐,气度心胸谋算都十分有限。

大夫人是名门贵女,又爱惜羽毛。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通情达理、豁达可亲的贵夫人派头,不知有多少人被她和善的伪装所蒙蔽。

前世今生,顾重阳都不曾认清过大夫人的真正面目,此刻听了大夫人的话,她心头一喜,来不及考虑前因后果,就感激道:“多谢大伯母,我这里只要上好的艾叶,最好是陈放的艾叶,今年的新叶不好用的,麻烦您让人去买三斤回来。我这里先感谢大伯母了。”

她的感激是出于真心,因为终于有人相信她会医术了。

“好。”大夫人郝氏满口答应:“我这就着人去买。吕夫人这里你们姐妹好生看着,老太太那边离不得人,我这就过去了。”最后一句话,是对顾重阳,顾重芳两个人说的。

姐妹两个齐声应了,大夫人郝氏就带着丫鬟走了。

一走出院子,她就吩咐身边的人道:“四小姐胡闹要给吕夫人治病,吕夫人竟然由着她,实在是太让人忧心。等会到了老太太那边,你们就装作不知道,万万不可透露风声,别气着老太太。横竖等寿宴散了,宾客们走了,咱们再慢慢说给老太太听吧。”

四小姐胡闹,大夫人不仅不劝着,反而火上浇油。身边服侍的人知道,大夫人这是铁定了心要让四房背这个黑锅了。

她们心里明白,嘴上却连连点头:“大夫人说的是,我们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嗯。”大夫人怕她们不明白,又交代道:“就是四夫人那里,也要瞒着。她若问起来,你们只说太医院的大夫已经开了方子,着人去抓药了。”

“是,奴婢们明白。”

大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带着微笑去回禀葛老夫人。

顾重阳扶了吕夫人在太师椅上坐好,让她昂起头,仰着脸,以便自己施灸。

“吕夫人,艾灸用的是火,可能会感觉到烫。如果不是很烫,请您一定要忍耐。因为艾灸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用艾火的热气逼走您面部的寒邪。您若是觉得不舒服,太烫了就告诉我一声。”

只要不用扎针,吕夫人就觉得哪怕再烫都无所谓。她点了点头。

顾重阳将艾叶绑成一束,点上火,把火苗吹灭,道:“夫人,请把眼睛闭上,当心艾烟熏到眼睛。”

吕夫人毫不犹豫,依言把眼睛闭上。

顾重阳就开始施针,从左边耳朵后背出开始艾灸,沿着面部经络左右移动艾条,将整个面部的经络都艾灸了一遍。

顾重阳艾灸的十分认真,室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顾重阳的身上。

蕤少奶奶郑氏手攥得紧紧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吕夫人。她生怕吕夫人会不舒服或者有个好歹。

吕少奶奶夏氏一颗心一直提着,就不曾放松过。

虽然没有说话,但紧张的神色却表达了她们心中真实的想法。

她们都觉得顾重阳是在胡闹,而向来练达睿智的吕夫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由着顾家的这个四小姐胡来。

转眼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吕夫人满面通红,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顾重阳终于收了手,将未燃尽的艾柱捣在鎏金香炉的炉灰里。

吕夫人睁开眼睛,眸中发出喜悦的光芒,她的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面部:“不…麻…了。”

顾重阳松了一口气,坐到吕夫人下首的的美人墩上,喝了几口信阳毛尖。

香浓的茶汤从唇齿咽入腹中,留下清香阵阵,她整个脏腑都是熨贴的。

她才十岁,因为一直举着艾柱,手腕又要不停地来回移动,胳膊早就酸了。

加上艾灸的时候烟一直熏着她,但是她不仅不能像吕夫人那样闭着眼睛,还必须聚精会神,不能分心,否则稍有不慎就会烫伤患者。所以,她的神经不得不紧绷着。

等放松下来,她实在累的不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要赶紧喝点茶水休息一下。

几口茶汤入腹,她的精神好了很多。

顾重芳忙问道:“四妹妹,你是怎么做到的?”

“吕夫人这是寒气入侵面部,气血不畅,痹阻不通导致的面痹。”顾重阳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艾叶乃纯阳之草,艾灸能温阳补气、祛寒止痛,温经通络、消瘀散结。正对吕夫人的病症。”

“最妙的是,吕夫人是面部受到寒邪,而艾灸直接作用于面部受到寒邪的部位。艾火的温度,可以使面部毛孔开泄,使邪气逼出体外。寒邪没有了,吕夫人的面部自然会好。”

“只不过今天用的是普通的陈艾叶,烟大熏人效果一般,等我今天下午将艾叶加工炮制做成艾绒柱,明天用艾绒柱效果就会比今天好很多了。今天让夫人熏着了,明天一定不会这样了。”

第39章 。别扭的道歉

顾重阳款款而谈,有着信手拈来的熟练,顾重芳与蕤大少奶奶不由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

四小姐才十来岁,怎么会懂的这么多的医药学问。不说其他,就她刚才这一番话,就足以让她们震惊了。

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说得不就是四小姐顾重阳这样的人吗?

顾重阳又叮嘱道:“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次艾灸并不能立刻痊愈。根据这次艾灸的效果看,夫人需要每天艾灸两柱香的时间,连续艾灸半个月就可以痊愈了。李院判开的方子很好,夫人配合着吃。”

吕夫人连连点头,毫不怀疑顾重阳的话,眼中都是信赖。只要不扎针,又能治好病,就是熏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病人听话,大夫才能省心。

顾重阳就微微一笑道:“当然最重要的是,夫人万不可再继续顶着寒风画菊|花了。不仅不能画菊|花,今天回去之后,连门也不要出了。一直在屋里呆着,免得寒气侵入越深,不利于病情的恢复。”

吕夫人闻言不由瞠目结舌,满面惊异地瞪着顾重阳。

她最近这十来天,的确每天都顶着寒风对菊作画。家人劝她将菊|花搬到屋中,她却不愿意,温室里的菊|花没有迎风凌霜,怎么能有飒爽的英姿呢?

可她并没有告诉顾重阳啊,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顾重阳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夫人不必惊讶,作为大夫,望、闻、问、切,缺一不可。而望字排在首位,可见其重要性。通过观察人的脸色形态来判断其习性病情如何,并不是什么难事啊,这是作为一个大夫的基本功。”

她只是一般,真正厉害的是师父,望而知其症,寥寥数眼,就知人病情到了何种地步了。

如果见到师父,恐怕她们才会真正惊讶呢。

这下子,不仅吕夫人对顾重阳信服,就连顾重芳、蕤大少奶奶、还有吕夫人的儿媳夏氏都对顾重阳刮目相看了。

顾重阳与吕夫人约定,每天上午她亲自去吕府给吕夫人艾灸。

送走吕夫人,顾重阳回到了海棠院。

她刚刚到家没多久,绿芜就如临大敌般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那个临江侯世孙郝公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难道是兴师问罪来了?

他不是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吗?怎么还不放过她?

顾重阳心头一惊,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去拦住他,就说我不在。”

说着,顾重阳就要朝室内躲。

可郝少阳来的显然比她想得快,他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并叫住了顾重阳:“重阳表妹。”

顾重阳只得止住脚步,硬着头皮跟他行礼:“郝公子。”

郝少阳等着顾重阳问他为什么来,请他坐下,并让丫鬟上茶,这样他就可以趁机道歉并要求顾重阳让自己画美人图了。

可没想到顾重阳说完“郝公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郝少阳一时间十分尴尬。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冷遇。

他不由抬起头来,就看到顾重阳面色凝重神情紧张,她身边的丫鬟站在顾重阳身边,做出保护的姿态不说,还一脸戒备地瞪着他。

这个情形不由让他一愣,因为他身边的负责保护他安全的张三李四也经常这样做。郝少阳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风吹草动,那丫鬟立刻就会忠心护住扑上来跟自己拼命。

“你这是干什么?”郝少阳立马拉下了脸:“重阳表妹,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你何必这样防备我?”

可你比豺狼虎豹还要可怕!

顾重阳腹诽一声,然后问道:“不知郝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重阳表妹,之前的事情…咳,都是误会。我以为你是…算了。既然你不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也不对,你说了,是我没有相信。”郝少阳挠挠头道:“总之,都是我的不是,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你就不要怪罪我了。”

原来不是来找麻烦而是来道歉的,顾重阳跟绿芜对视一眼,双双松了一口气。

“郝公子不必客气。”顾重阳道:“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就没事了。我们双方已经扯平了,你无须道歉。”

“那就好!”郝少阳听了这句话,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椅子上:“既然重阳表妹不生我的气了,我们就来谈谈画美人图的事情吧。不知道重阳表妹什么时候有时间呢,要是明天方便,我今天晚上就派人回临江侯府取画具来,我们明天就开始画吧。”

“什么美人图?”顾重阳不解地望着郝少阳:“郝公子,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呵呵。”郝少阳得意一笑:“重阳表妹,从前的事情我多有得罪,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决定给你画肖像,让你上我的美人图。”

他说话的时候,把头一扬,一脸的不可一世,好像他要画顾重阳是给了顾重阳天大的恩赐一样。

顾重阳十分吃惊:“郝公子…”

“你不必感谢我!”郝少阳骄矜地打断了顾重阳的话:“整个京城想上我美人图的女子多不胜数,我知道这个消息会让你太过震惊。这不是做梦,的确是真的。”

“郝公子…”

“你也不用太激动,我让你上美人图,固然是因为我们是姻亲,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郝少阳旁若无人道:“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本身就是个美人,要想上我的美人图,最要紧的条件就是要如花似玉,月貌花容,如果能倾国倾城就最好了。”

郝邵阳看着顾重阳微笑,脸色微微有些红:“你已经达到了我的要求了,你应该感谢的是你母亲,将你生的如此明眸皓齿,秀美无双。”

早在泊头镇顾重阳就见识到他的不可一世目中无人了,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郝少阳居然狂打自大到这步田地。

自己什么时候说要上他的美人图了?更遑论感谢他感激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顾重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生生忍住了。她用一种平静的近乎淡然的语气打断了郝少阳滔滔不绝的话语:“郝公子,我并未说过我要上你的美人图啊。”

“你说什么?”郝少阳霍然而起,不敢置信地瞪着顾重阳。

顾重阳若无其事地笑道:“多谢郝公子厚爱,可是我对于美人图不敢兴趣,郝公子还是另找她人吧。”

郝少阳的脸腾地一下子涨得通红,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拒绝,从前都是他拒绝别人,没想到被人拒绝的滋味竟然是这样,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打脸啊。

“本公子刚才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会是当真了吧?”郝少阳梗着脖子道:“我其实根本不想画你,你也没有多漂亮。”

他冷哼一声,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站起来就走:“不让画就算了,我还不想画了呢。”

他一路走到门口,都没有听到顾重阳挽留的声音。心里气不过,回过头来看顾重阳,没想到明间里空空如也,顾重阳早就回内室去了。

直把他气得直跺脚!

顾重阳,你简直目中无人。我会让你后悔的!

到了申时(下午三点)贺寿的宾客开始陆陆续续告辞。

四夫人沈氏跟着大夫人郝氏、二夫人费氏妯娌三个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的宾客。

等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将寿宴的扫尾工作做完,已经是酉时(下午五点)了。

她满身疲惫地回到荣冬院,梳洗更衣喝了茶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女儿了。一想到吕夫人病发的时候,女儿那认真诊治的样子,她的心头就有些惴惴不安。

她正要派人叫顾重阳过来,伍嬷嬷却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四夫人心头一个咯噔:“伍嬷嬷,发生什么事情了?”

“夫人,大事不好。”伍嬷嬷颇有几分惶恐不安:“四小姐阻止李院判给吕夫人治病,气走了太医院的李院判不说,还把吕夫人的病揽到了自己身上,她要亲自给吕夫人治病。”

四夫人听了,不由目光不由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因为有上一次在泊头镇顾重阳顶撞李老大夫的事情在先,她今天就特别担心顾重阳会再次闯祸。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她冷了脸,厉声吩咐道:“去,把四小姐身边的绿芜叫过来。”

“夫人。”伍嬷嬷道:“绿芜从安荣院回来之后就过来侯着了,因为您不在,所以她把事情告诉了我又回去了。”

“你是从绿芜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四夫人沈氏微微吃惊道:“难道事情还没有传开?”

“应该没有。”伍嬷嬷道:“如果已经传开了,不会这么毫无动静。恐怕是大夫人帮着隐瞒住了。”

沈氏思虑了一番,也认可了伍嬷嬷的说法:“大嫂向来通情达理。”

可她也不能由着重阳胡来啊。万一吕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可怎生是好?

也不能怪大嫂,又不是她逼着重阳胡闹的。自己生的孩子犯了错,怎么能怪到别人身上。

沈氏越想越生气,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去,叫四小姐过来。”

第40章 。母亲的阻拦

夜幕降临,座落在南居贤坊东直门大街上庆阳侯府洗去一天的喧闹,在夜色中恢复平静。

而坐在安荣院上房内室临窗大炕上的葛老夫人心情却不平静。

她双手紧紧抓住炕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中由着不容错识的期待与喜悦:“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虽然早就猜到婆婆会很高兴,可此刻见了葛老夫人的反应,大夫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满意:“真没想到四丫头会来这样一招。四弟妹是个密不透风的人,没想到她养的女儿倒是个妙人。”

葛老夫人不由兴奋地拍了一下炕:“如此说来,这回我终于可以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光靠这个还不行。”大夫人笑道:“万一四老爷丢车保帅,狠心把四丫头交出来,任我们处置,他一样可以把干系撇清啊。”

“不能吧。”葛老夫人诧异道:“老四可只有这一个女儿。”

“在荣华富贵高官厚禄面前,一个女儿算什么。”大夫人冷冷一笑道:“老太太,想要把四房推倒,咱们必须加大筹码。”

大夫人在葛老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葛老夫人满意地点头:“如此一来,老四就会与沈氏离心离德,他断了沈家这个金山的支持,又没有了庆阳侯府的庇佑,就只能在吏部候缺侯到死了。”

大夫人郝氏微微一笑,说不出的高兴。

二老爷最是个懦弱无能之辈,二夫人费氏虽然是葛老夫人的外甥女,但只要大房还是庆阳侯,二房就只能仰仗大房的鼻息生活,绝不敢得罪大房。

三房更是不中用的,三老爷虽然是老太太亲生的儿子,却是个聋子,还没个子嗣。虽然他闯了很多祸,但是却也没有能力与大房抗衡。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就当个废物养着好了。等老太太死了,那就另说了。

最难缠的就是四房,四老爷有功名在身,还是个官身。虽然如今在京城候缺,可难保他没有机会飞黄腾达,必须在此之前掐断他的路子。

四丫头此举真是一举两得啊。吕大人这次回京升职,出任吏部侍郎,专管朝中大小官员升迁补缺考核,四丫头得罪了吕家,不仅让老太太捏住了把柄,还断送了自己父亲的前途。可不是个妙人嘛。

等把四房赶出了庆阳侯府,二房也要滚蛋,那时候庆阳侯府就是他们大房的天下。四房二房也休想从庆阳侯府分走银子田产商铺,那些都是她儿子的东西,她必须要为儿子守住。

安荣院里,婆媳两个满腹鬼胎,心中自鸣得意。荣冬院里,情况却相反。

四夫人脸上噙着怒色瞪着顾重阳:“你知不知错?”

顾重阳跪在地上,梗着头,力理据证:“我没错。吕夫人有恐针症,若是李院判强行扎针,后果会十分严重,我这么做是为了吕夫人好。我知道母亲怪我自作主张,怪我言语无状得罪了李院判,怪我多管闲事…”

顾重阳抬起头,双目有神,语气坚定地对四夫人道:“今天的确是我鲁莽了,可若是重来,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母亲,我帮助吕夫人,急他人之所急,我并没有做错。”

“可万一你没有治好,后果是多么严重!”四夫人声音绷紧,面色严厉:“你只想着急别人之所急,怎么不想想我是多么担心你?万一吕夫人有个好歹,何止是你一个人,就是我跟你父亲都不会好过。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认错!”

“母亲,吕夫人只会好,不会歹。我会把她治好的。”顾重阳道:“若母亲定要我认错才满意,那我认错又有何不可?不过这只是碍于母亲生气,所以不得已认错,并非我发自真心的认错。母亲,难道你想要我这样口是心非的认错吗?”

见四夫人脸色发紧,一语不发,顾重阳又用十分沮丧失落的声音说道:“母亲,您一直教我做人的道理,您教我要乐善好施,尽量帮助别人。可是,为什么现在您又要求我独善其身,无动于衷呢?”

“你…”四夫人十分震惊,她怔怔地望着顾重阳,半天没有说话。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女儿,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囡囡,已经长大了。

她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主张。这想法并不会因为她这个做母亲的否定阻止而改变,反而会越来越坚定。

哪怕自己此刻如此生气,如此严厉,她依然始终如一,没有退后半步。

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坚忍不拔的性格!

她应该高兴,应该为女儿骄傲,她的女儿比一般柔弱无主见的女孩子强千百倍。

可是一想到女儿的坚忍不拔是为了要行医,她心中的担忧就怎么也止不住。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贱,不仅为仕宦豪门瞧不起,就连普通的农户都比商人有地位。若不是今上格外开恩,商户之子,甚至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她身为商户之女,嫁入公卿之家,受了多少轻视轻鄙,忍了多少冷言冷语。时时小心,步步留意,不敢做错任何事。可依然少不了被人嘲讽地位低下,粗鄙无礼,见财忘义。

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重阳是侯门小姐,父亲是两榜进士出身,再不用忍受自己曾经受过的不公待遇。

可女儿居然要行医,还为了行医顶撞自己。

三教九流,医者地位在官吏之下。一个侯门闺秀,去做行医之事,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以后谁敢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若重阳是个男子,可以进太医院,她也不会这样强加阻拦。可她是个女孩子,找个门当户对知冷知热的人嫁了,生儿育女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可女儿根本不听自己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