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了这么多回,次次落空,终于奸计得逞,葛老夫人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帘一动,一个丫鬟探了一下头,葛老夫人贴身服侍的苏嬷嬷立马走了出去。

四夫人没有注意这个插曲,可顾重阳却看到了。

那个丫鬟正是今天陪着金姨娘到安荣院给母亲请安的丫鬟。

苏嬷嬷片刻的功夫就回来了,她不动声色地走到葛老夫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葛老夫人原本晴朗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

“沈氏!昨天晚上四老爷没有去西香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手啪的一声打在桌子上:,怒气冲冲道:“你是主母,她是妾室,若是她有不会的地方,你尽管教训她,拿出正室的样子来。可如果你善妒不贤,霸占着四老爷,阻碍他的子嗣,我饶了不了你,我们庆阳侯府也容不下你这样的儿媳妇!”

若真是为了四房的子嗣着想,为什么要弄个如此妖娆的女人来?

顾重阳不齿地撇撇嘴。

四夫人道:“老太太,昨天晚上四老爷是打算去西香院的,只是外面突然有事,把四老爷叫了出去。他昨天掌灯时分出门的,一夜都没有回来。”

葛老夫人没有想到四夫人会这么说,她追问道:“他去了哪里?”

四夫人愧疚地低下头:“老爷在外面的事情,我实在不知。”

“好一个实在不知!”葛老夫人冷笑道:“我看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存心糊弄我吧!”

四夫人赶紧道:“媳妇不敢。”

“你不敢?跟婆婆顶嘴,阻止夫君纳妾,哪一样是你不敢的?”

虽然如此说,但葛老夫人没有证据,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了。

顾重阳不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面对妾室,母亲很生疏,但在面对婆婆的时候,她却是身经百战,十分熟练,比自己前世实在是强太多了。

看来,只要自己防着老太太对母亲暗中下黑手就行了,明面上的周旋,母亲完全可以自己应对。最最关键的是,金姨娘。

母亲膝下无子,一旦金姨娘登堂入室诞下儿子,母亲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以老太太对母亲的厌恶程度来说,谁都猜不到她会用什么手段作践母亲。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毕竟父亲是非常珍重母亲的,只要父亲与母亲感情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也许父亲真的不是那种见色忘义之人呢。

母亲这么相信父亲,她也该对父亲有点信心才是。

天阴的很重,恐怕还会有一场大雪降临,金姨娘的出现,让顾重阳的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惴惴难安。

第59章 。独处

将近傍晚的时候,四老爷顾占茗回来了,一进门他就问四夫人:“老太太那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四夫人微微一笑:“别担心,她再不喜欢我,明面上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那就好。”四老爷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眼下到了节下,吏部实在是忙的很。补缺的事情,只能等到来年春来了。”

“嗯,过几天大哥就来了,等他到了,你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四夫人道:“一人智短,二人智长,慢慢来,总有办法的。”

顾重阳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纷纷扬扬的雪,耳朵却一直支着听父母说话。

四夫人与四老爷说完了话,就吩咐伍嬷嬷摆饭。

丫鬟立刻端了热水进来,四夫人就喊顾重阳去洗手。

她正要离开窗户边,突然有一抹红色映入了她的视线。

是金姨娘。

窗外大雪纷飞,入目皆是白色,唯有一把胭脂红的油纸伞是那么的耀眼。伞下的金姨娘款步而行,就像一朵妖娆妩媚的红梅。

真是个尤物!

“咦!那是谁?”

顾重阳应声回头,就看见四老爷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他看到了雪中行走的金姨娘,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好奇。

一个男人对女人感到好奇,接下来可能会产生很多结果,甚至会发生美妙的故事。

可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而女人是父亲的小妾、母亲的情敌,顾重阳的心情就十分不美妙了。

她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着父亲冷笑。

四老爷吃了一惊:“重阳,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心里一突,对于顾重阳的不高兴隐隐也明白了几分,他登时把脸一拉,:“你把父亲想成什么人了?我不过见家里来个陌生人,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欲盖弥彰!

如果金姨娘不是个妙龄女子,而是一个模样蠢笨的婆子,父亲还会因为她陌生而好奇吗?

顾重阳收起刚才那冷峻的神色,像个小姑娘一样歪着头,不解地问道:“父亲在说什么?什么陌生人?”

看着女儿天真的样子,四老爷不由讶然,接着就失笑地摇摇头:“没事,是父亲想多了。”

说完,他抬起头,朝饭桌那边看去。

顾重阳顺着他的视线,正看到母亲在让丫鬟摆饭,眉眼温婉,笑容可亲。

耳边传来父亲低柔的声音:“在我心里,你母亲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别人都是庸脂俗粉,谁也不能取代她分毫。”

顾重阳心头一震,难道父亲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了。

四老爷却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顾重阳的头,柔声道:“走,咱们吃饭去。”

“嗯。”顾重阳木木地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四老爷后面。

四夫人嗔怪道:“你们在看什么,这饭可都凉了还不过来。”

“没什么。”四老爷长叹一声,半是欣慰半是感慨,道:“这才几年的功夫,重阳都要长成大姑娘了。”

“可不是。”四夫人微微一笑,骄傲地看着顾重阳道:“我们囡囡长得又高又快,再过两年就可以说人家了。”

“我就不想重阳长大。”四老爷看了一眼顾重阳,叹息道:“从前她才这么点大,还没有桌子高,跟我多亲,天天让我举高高。现在姑娘长大了,心思细腻了,只跟母亲亲近,心里再也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遗憾。

顾重阳听了不由耳根一热,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没能瞒过父亲,他这一次恐怕是真的生气了。

“老爷这是吃醋了。”四夫人忍住笑意道:“姑娘大了,哪里能像从前那般天天抱在怀里,自然是要避讳些的,可我相信,在我们囡囡心里,父亲也是非常重要的,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却是在问顾重阳了。

顾重阳根本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可面对母亲殷切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当然了,在重阳心里,父亲跟母亲都是一样重要。”

四夫人就用一种我就知道囡囡很乖的语气道:“老爷,您听见了吧,囡囡可是非常孝顺的。”

四老爷这才稍感释怀,他轻轻咳嗽一声,道:“我原本也没有说重阳不孝顺啊。咳,不说了,赶紧吃饭,我早就饿了。”

三人入座,正准备吃饭,伍嬷嬷就走进来说:“老爷,夫人,金姨娘听说老爷回来了,就要过来给老爷请安。因老爷跟夫人在说话,就没敢进来,一直在廊庑下侯着呢。”

外面大雪纷飞,顾重阳坐在屋里不烧地龙还觉得冷呢,金姨娘居然能站在外面这么久,真是个人物。

想起她上一世的“丰功伟绩”,顾重阳没法不担心,若是让她跟父亲搅在了一起,这个家恐怕真的永无宁日了。

顾重阳抬头去看四夫人,四夫人犹豫了一会,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四老爷道:“她的心意我知道了,你让她回去吧。天气这么冷,没事就在西香院将养着,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了。”

四老爷这话无疑是天籁,顾重阳听在耳中,喜在心里。

伍嬷嬷也是乐呵呵道:“是,老爷,我这就是告诉金姨娘。”

末了,伍嬷嬷还冲四夫人眨了眨眼。

四夫人虽然极力克制,可欣慰与高兴还是从眼角眉梢流露了出来。

四老爷看了妻女一眼,好气又好笑道:“你们也该对我有点信心。”

“老爷…”四夫人赧然,正欲解释,四老爷却打断道:“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四夫人没有说话,眼睛却泛出水光。可顾重阳知道,母亲这是幸福的泪花。

她自己的心里也觉得十分畅快。

第二天,天气放晴,顾重阳一大早就跟着四夫人去了沈家在京城的别院。

因为四夫人的娘家哥哥哥沈玉成过几日就要来京城,四夫人要先去沈家别院收拾一下。

虽然别院里一直有看门与打扫的下人,但四夫人总怕下人偷懒,一定要亲自来一趟。

别院倒还算干净,就是上房里一直门窗紧闭,空气有些浑浊。地龙也没有烧伤,屋子里冷冰冰的。倒座房也压满了积雪,有些摇摇欲倒的样子。

到底没个主事人。四夫人赶紧让下人把上房门窗打开,重新打扫一遍;又让人把地龙烧上,被褥之类的东西拿出来晾晒熏烘。又找人把倒座房上的积雪清除,把倒座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开春重新修理整顿之前里面不许住人放东西,以免出现意外。

全部都收拾好之后已经到了下午,四夫人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吩咐管家这两天把灶上用的东西采买齐全,这才带着顾重阳回家。

刚进庆阳侯府侧门,小丫鬟就飞奔来报信:“四夫人,老爷在家里呢,金姨娘来了,把我们都撵了出来…”

这还得了!

四夫人一听,气心肝乱颤,她强忍着怒意问道:“去了多久了。”

“没多久,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四夫人放下点点头,立马让抬轿的人快些走。

短短半盏茶的路,四夫人只觉得心急如焚,恨不能一步跨回家中。

顾重阳的心情跟四夫人一样焦急万分。

幸好,府里的下人勤快,从侧门到荣冬院路上的积雪都被清除干净,轿夫几乎是一路飞奔至荣冬院门口。

四夫人下了轿,在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大步朝正房走去。

顾重阳赶紧跟上,为了能追上四夫人,她不得不提着裙子小跑。

伍嬷嬷怕她摔倒,一直在旁边紧张地提醒她小心路滑,当心积水,别摔着了。

一路走到正房正门,刚刚踏上台阶,就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地一声,像是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四老爷不悦的呵斥声,与女子嘤嘤婴哭泣的声音。

四夫人毫不犹豫,掀起帘子就走了进去。

屋子里烧了地龙,随着四夫人掀起帘子的一瞬间,一股热腾腾的暖气扑面而来,随着暖气传出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合欢散的香味!

顾重阳放在帘子的手倏然收紧,她把眼一瞪,立马对伍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带着蘅芜进去,把金姨娘弄出来。”

她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铿锵有力,加上她最近表现出来的成熟稳重,伍嬷嬷就道:“小姐放心,我这就去。”

好一个金姨娘,居然弄到了合欢散这样贵重的东西!

她一个妾室,就是有钱也没有地方买,绝对是有人给她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点了合欢散,顾重阳不得不止住脚步,站在门口等待。

外面寒风呼呼地吹,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脸颊,她的心却像掉进了油锅里一样焦急不已,脑海中更是想象着各种后果与应对的办法,片刻也平静不下来。

第60章 。计败(一)

伍嬷嬷进去了,没多久就拖了金姨娘出来。

金姨娘脸色红白不一,十分难看,身上穿着的胭脂色的小袄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接开了,其他的倒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顾重阳见她脖颈青筋突起,不由就松了一口气。

父亲,果然没有辜负母亲。

合欢散要一盏茶的功夫才能起效果,如果父亲有心,金姨娘恐怕此刻已经得手了。

可她衣服穿在身上,发髻整整齐齐,虽有几缕掉下来,却并不凌乱,可见没有经过揉搓。

中了合欢散的春毒,交/欢过程中会意乱神迷,十分投入,不可能衣服这么齐整。

最重要的是,她脖上青筋凸起,显然是合欢散起了作用,而体内的春/潮却未能得到发泄。

刚被拖出来的时候,金姨娘还有神智,可这一会,她脸色越来越红,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这下作的贱蹄子…”伍嬷嬷气得咬牙切齿,却因为顾重阳在旁边,更难听的话,她骂不出来,只厉声对绿芜吩咐道:“四老爷跟夫人说话,谁也不许进去。外头这样冷,还不快扶四小姐回海棠院,冻坏了小姐,仔细夫人罚你。”

绿芜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呆住了,听了伍嬷嬷的话,她方如梦初醒,一边道“是、是。”一边去拉顾重阳。

顾重阳却躲开了她的手,装作好奇的样子去摸金姨娘:“金姨娘这是得了伤寒了吗?怎么这么烫?”

就这么一瞬间,她的手死死地按在了金姨娘的穴位上。

金姨娘却一点变化也没有!

该死,力气太小了。

她正懊恼间,绿芜已经过来拉她了。

顾重阳趁机装作摔倒的样子,扑到在金姨娘身上,暗中却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手指上,重重地压了下去。

绿芜忙拦腰把她抱起来,紧张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顾重阳一看,金姨娘双目紧紧阖上,已然是晕了过去。

大功告成!

她心头一松,,脸色却十分紧张:“唉呀,金姨娘风寒发作,晕过去了。伍嬷嬷,快把金姨娘送回西香院吧。”

看着金姨娘倒在廊庑下的样子,伍嬷嬷心里觉得一阵畅快,却也怕她冻死,只没好气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把金姨娘抬回去。”

几个粗苯的婆子立马走上来,抱的抱,抬的抬,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像拖死狗一样把金姨娘拖走了。

顾重阳道:“嬷嬷,我先回去了,等父亲母亲说完话,你派人跟我说一声。”

伍嬷嬷老脸一红,不敢与顾重阳对视:“是。”

到了海棠院院门口,顾重阳却没有进去,而是拐进了院子旁边的夹道。

绿芜忙道:“小姐,您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金姨娘。”顾重阳道:“她晕过去了,不知道这会子怎么样呢。”

绿芜闻言,诧异地看着顾重阳。

顾重阳却装作没有看见她的吃惊,继续朝前走,直接去了西香院。

金姨娘躺在床上,虽然盖着被子,却脸色通红,牙关紧咬,身子轻轻打颤。

中了合欢散的毒,却没能有鱼/水之/欢,体内的春/潮一波接着一波,寻常人根本忍受不了。

她现在晕过了,还好一点。若是没有晕,恐怕早就丑态百出了。

顾重阳跟着师父学医,学的是大医精诚,医者仁心。

可对于这个金姨娘,她此刻一点同情之心都没有。

天作孽,由可谅。自作孽,不可活!这都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没什么好可怜的。

若是父亲没能坚持,若是她与母亲没有及时回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测。

父亲是正人君子,却不是柳下惠。他或许不会主动去招惹女人,可送到嘴边的肥肉,他第一次能忍住,第二次,第三次呢?

天长地久,金姨娘手段百出,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保证。

所以,这个金姨娘,留不得。

她的存在迟早会成为母亲的威胁,就像柴惜月上一世会成为自己的威胁一样。

现在,金姨娘还没有得手,一旦得手,她怀了父亲的骨肉,一切都难说了。万一她一举得男,母亲要如何自处?金姨娘有老太太做后盾,而母亲的娘家却远在南京。说不定母亲会像自己前世一样,空有嫡妻的名分,却只能避到田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