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大夫人郝氏做东,邀请与庆阳侯府相熟的女眷来家中赏菊。

顾重阳在孝中,虽然不能大吃二喝,但是这种赏菊的清雅之事,倒是不用怎么避讳。

虽然她不想去,但是整个庆阳侯府的女眷都去了,连出嫁的顾重芳都回来了,她不能还像从前那样在院子里躲着,怎么着也要出去露个脸。

大姐姐顾重华琴艺高超,精通诗书,这样的场合自然是她展露才华最好的机会,大夫人也乐意给女儿造势,屡屡把话题朝诸位小姐身上引。

二夫人费氏也不甘示弱,毕竟今天来的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夫人,说不定这里面就有顾重珠未来的婆婆,她自然极力夸奖自己女儿是多么乖巧可人,秀外慧中。

看样子,顾重珠为了今天也一定是有所准备了。

顾重阳知道,接下来大抵就是要小姐们比试才艺了,她自然要赶紧走。

没想到就在此时,突金嬷嬷突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对着大夫人低声耳语了几句,大夫人的脸色登时就脸色大变,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还摇了几摇,颇有几分支撑不住的意思。

二夫人也赶紧站起来问:“大嫂,出了什么事情了?”

这一声询问,让大夫人猛然回过神来,她勉强一笑:“没事,我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罢了,许是前几天晚上赏月受了凉吹了风了,头有点疼。”

前几天赏月,怎么今天才头疼?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别说是在座跟人精一样的内宅夫人们,就连没什么心机的顾重珠都能听出大夫人的敷衍之词。

顾重阳更是非常吃惊,大夫人向来精明内敛,是个滴水不漏的性格,又是个时刻在意自己人前形象的人,这一次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而且还是在这翠绕珠围夫人堆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她不由想起去年在潭拓寺,母亲去世的那一次,也是十分突然令人震惊万分,可大夫人却轻描淡写,丝毫不露。那次出了人命大事,她都能不慌不忙地应对,今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会如此张皇失措。

顾重阳的顾虑其他夫人自然也看出来,她们菊花也赏了,菊花宴也吃了,虽然按照素来的习惯与对主人家的尊重,至少要等到小姐们才艺展示之后才能提出告辞。可眼下,主人家出了事情,她们还是觉得早点告辞为妙。

谁知道顾家出了什么事,万一牵扯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了。玉堂金马里,藏着多少龌龊事啊。

这些夫人也是鬼精,有一位当先站起来道:“庆阳侯夫人这一次宴请,我原应该多坐一会,多陪诸位说说话,可我家里大儿媳妇刚刚生下孩子,我得回去照看着点。我心里惦记孙子,只能先走一步了。庆阳侯夫人可不能怪罪我,老夫人那里我就不去辞行了,还请夫人为我多多担待几句。”

哪有儿媳妇坐月子,做婆婆的不能出门必须陪着的道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借口了。

可是没想到大夫人居然没有怎么挽留,而是顺水推舟道:“做长辈的惦记小辈是人之常情,您家中有事,尽管回去,等过几天贵府小公子满月了,咱们还有得聚呢。”

有了一个开头,后面就好办多了。

这个说家里有生病的婆婆,那个说姑爷要上门,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呼啦啦人全走光了。

为了今天,二小姐顾重珠可是准备了好久。她不像大小姐顾重华已经有才名在外,这一次精心准备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表演,人家就都走光了,她当场就不乐意了。

“大伯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家都要走了,您怎么也不留一下?我准备了大半个月,就为了今天,这不是白忙活了吗?”

二夫人心里也不理解,她问:“大嫂,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咱们这一回可真是太失礼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要是没个正当理由她可不依。

没想到大夫人并不回答,而是脸色难看,声音发紧道:“家里出了大事情了,赶紧去安荣院,老太太还等着我们呢。”

顾重珠一听就气得直跺脚。

二夫人费氏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她一面给顾重珠使了个眼色以示安慰,一面试探地问道:“大嫂,是什么事?”

“别问了,二弟妹,我也不大清楚。”大夫人由金嬷嬷扶着,快步朝安荣院走去:“等见了老太太,我们就都知道了。”

一行人疾速朝安荣院走去,安荣院里,顾家的老爷、少爷们都在。四老爷被叫了回来,三老爷也病怏怏地坐在厅堂。

顾重阳本来也悬着一颗心,生怕是四老爷出了什么事情。可当她看到四老爷人好好地坐在那里的时候,她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二老爷当先迎了上来,满面焦虑:“大嫂,你可算是来了。”

“二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刚才金嬷嬷说的是真的吗?”她说话的时候,脚步不停,已经走到了厅堂内。

葛老夫人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苏嬷嬷正在给她轻轻拍着后背,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是真的。”二老爷毫不掩饰心中的惶恐:“八月十五,瓦刺连夜突袭哈密卫,哈密卫被攻破,无数将领与卫所百姓被杀,如今那里已经是被瓦刺所占领。”

顾重阳一行人听了此言,都不由大惊失色。

宁夏卫出事的时候,庆阳侯府的人不过是听过就算了,虽然也担心,但绝不像现在这么紧张。

原因无他,只因为如今守卫哈密卫的陕西行都司都指挥同知不是别人,正是庆阳侯顾占鹏。

戍守哈密卫是庆阳侯的职责所在,哈密卫被瓦刺攻占,那是不是意味着庆阳侯已经出了什么意外。

顾家一门富贵荣华皆系庆阳侯一身,一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不能不担心。

最最难过的还是大夫人,她脸色苍白,双目惊恐,胆战心惊地问:“侯爷呢?侯爷怎么样了?”

二老爷无力地摇摇头:“消息刚刚传到京城,还是四弟告诉我们的,大哥如今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

大夫人牙关紧咬,极力忍着,但是泪水还是湿了她的眼眶,此时此刻,她不是什么大夫人,只是个关心丈夫安危的妻子。与其说是关心丈夫,倒不如说她更在乎自己的富贵荣华。

“四弟,你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侯爷他真的没有任何消息吗?”她仓惶地看着四老爷,含泪的双目中都是期待,满心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丈夫安好的消息。

第83章 。凶信(二)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把目光落在四老爷身上。

“大嫂,消息是昨天晚上传来的,皇上连夜召集几位内阁大臣商讨伐掳之计。除了让临江侯奔赴哈密卫之外,还下旨让大同总兵带兵去哈密卫相邻的几处卫所,生怕哈密卫战乱没有解除,其他地方又会出现瓦刺、鞑靼的进攻。”

“今天上午朝会,几位大臣方把消息奏报出来。”四老爷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下朝之后,主官白大人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并放了我一天假。我询问了很久,可惜白大人得知的消息也有限,实在是没有大哥的消息。”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来,四老爷虽然跟葛老夫人有龃龉,但若是庆阳侯府倒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个人恩怨只能抛到一边去了,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大嫂,老太太,你们也别太担心。”四老爷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大哥身为哈密卫最高总官,身边有精兵护卫,大哥自己也有武艺在身,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再等等,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大哥的消息了。”

大夫人一个踉跄几乎就要跌倒,幸好金嬷嬷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室内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只能听见大小姐顾重华低低的哭泣声。

“别哭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葛老夫人猝然道:“侯爷福大命大绝不会有事的,侯爷没事,你们倒先乱了阵脚,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庆阳侯府真的怎么样了呢。”

葛老夫人的手死死地掐着佛珠的珠子,目光落在了大少爷顾峥嵘的的脸上,十五六岁的少年,意气风发的侯府公子,从不知人间疾苦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

她思虑了片刻,把眼光移开,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终落在了四老爷身上。

“老四,眼下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你大哥生死不知,你三弟身体羸弱,耳朵又…如今,只能靠你跟你二哥扛着了。”

葛老夫人看了一眼二老爷道:“你二哥一直打理家中庶务,虽然对京中人事熟悉,但到底不是官身,很多事情不如你办事灵验。你一定要多多承担才是。”

不管四老爷心中怎么想,他脸上都是一派谦恭:“是,老太太,儿子省得。”

“目下最重要的是,去打听你大哥到底怎么样了。”葛老夫人嘴角微微抿了抿,道:“你从账上支一千两银子,不、还是支两千两,你去打探消息,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知道你大哥是死是活,明白吗?”

这么多年,从来是四房给葛老夫人银子,葛老夫人这样和颜悦色地跟四老爷说话并给他银子,还是头一回。

她死死地盯着四老爷,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四老爷十分恭谨:“老太太说的是,我这就去打探消息。一旦有大哥的消息了,立马告诉您。”

四老爷走了之后,大夫人郝氏方回过神来,丈夫生死不知,她不能就这样颓废了,越是危急的时候,她越是要撑起来才是。

退一万步说,丈夫没有了,可儿子还在,庆阳侯府的丹书铁劵还在,顾家就不会倒。

她立马打起精神,告诉众人各自回到自己房中,无事不要出去,不要听信外面的谣传,最重要的是约束下人,省的他们出什么乱子。

等众人都走了,葛老夫人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软软地靠在了椅子上。她只觉周身透着股倦意,还有一丝悔意。

是的,悔意。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儿子会出这样的事情,她一直以为顾家富贵荣华世代传承,永世无忧。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这富贵荣华极有可能顷刻间就化为齑粉。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没有可以倚重之人,居然要老四那个贱种撑起来。

她好恨啊,若不是孙氏那个贱人偷偷换了茶盏,老三又怎么会稀里糊涂喝下毒/药,又怎么会双耳失聪身体羸弱?又怎么会养成这样一个古怪的性子?

这一切都是孙氏的错。

可她今天却要让孙氏所生的贱种帮着她料理家中事务。

她并不是后悔当年对孙氏下毒,而是后悔把二老爷养成了懦弱无能的纨绔子弟。若是她当初对老二少些忌惮与猜疑,好好培养老二,说不定如今他就能当大用。

可现在为时已晚,让他管理庶务打理生意还行,一到重要关头特别是像如今这样的大事情的时候,他就顶不上了。

到了当天晚上,哈密卫失守的消息就不再是秘密了。

第二天/朝会,就有言官上书弹劾庆阳侯,说他世受国恩,却不思报国。身为哈密卫主官,为国受疆是职责所在,如今却兵败失守,绝不能轻饶。

皇帝虽然生气,却没有任何批示,只把弹劾的折子留中不发。

战争当前,皇帝把折子留中不发,朝堂上下都不解何意。庆阳侯府之人一面大骂言官落井下石,一面四处走动打探消息,同时让人在皇帝面前为庆阳侯说好话。

就在第二天的晚上,最新的消息传来,说庆阳侯在哈密卫军纪懒散,疏于练兵,鲜少亲自督训。加之十分好色,整日只知道在内闱与姬妾们厮混喝酒。庆阳侯的姬妾除了有从京城带过去的之外,还有在当地所纳,不仅有吐蕃那边的异族女子,居然连瓦刺鞑靼的虏女也有三四个。

而这次,瓦刺之所以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攻破哈密卫,就是因为庆阳侯众多姬妾中的一个虏女在城内做内奸,为瓦刺通风报信,瓦刺大军才得以赚开城门,大行杀伐之事。

消息一出,满城风雨。

言官们纷纷上书,疾言痛斥庆阳侯食君之禄,不思其责,上负圣意,下悖众望,理应严惩。

甚至有人言之确凿地说庆阳侯早就叛变了,如今下落不明是因为他投敌叛国去了瓦刺国了,还有人说他与瓦刺女生下孩子,到瓦刺国做女婿去了。

流言纷纷,莫衷一是。虽然也有人为庆阳侯说好话,但怎么能敌得过那些痛声数落责骂的声音?

大部分都是说此次瓦刺攻破哈密卫,庆阳侯应担首责,就算其没有投敌叛国,但战败丢疆,失责辱国之罪却是钉在铁板上的了。

皇帝震怒,这一次没有选择留中不发,而是当场批示奏折:“着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星夜前往哈密卫,一定要彻查此案。顾占鹏深负朕意,愧对朝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捉回来问罪!”

皇帝用了“问罪”二字,他的愤怒与失望的心情,整个朝堂都明白了。

当锦衣卫在路上的时候,庆阳侯顾占鹏身边的暗卫也带着重伤回到了庆阳侯府。

因为连日来都是坏消息,顾家人心惶惶,除了四老爷跟二老爷在外面奔波,三老爷在自己院子里静卧养病之外,其他人大部分时间都聚在安荣院等消息。顾重阳也不例外。

暗卫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衣服上都是血水染透了,身上还传来阵阵臭味。可此刻谁也没有心情去想这些,更不会责怪暗卫的失礼。

“侯爷到底怎么样了?”葛老夫人两眼锐利地盯着跪在底下的那个暗卫。

不知道是伤口太多疼的,还是想起庆阳侯愤怒所致,暗卫咬牙切齿,浑身打战,他痛声道:“老太太,侯爷殉国了。”

葛老夫人闻言当场就昏死过去。

大夫人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不能晕,也不能倒,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了,庆阳侯果然死了。她必须要撑住,为了她的儿子。

大夫人让人扶了老夫人进内室休息,又让人去请太医,然后问那暗卫:“你详细说来!”

“瓦刺大军是三更时分攻进来,当时侯爷与将士们还在睡梦之中,谁也没有想到瓦刺竟然会来得那么快,眨眼就冲进了卫所中。他们见人就砍,见人就杀,男人还能得到痛快,女人要受尽凌辱最后还是少不了一死。”

想起那夜的事情,哈密卫所变成了阿鼻地狱,形状惨不忍睹,暗卫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声音也开始哽咽:“很多人涌了进来,侯爷寡不敌众,被瓦刺军团团围住,他知道自己讨不了,不愿意落入敌军之手,就挥剑自刎了。”

“姨奶奶与五小姐三少爷也没能逃脱厄运,当场就被诛杀。顾家带去服侍的人,没有一个活口。”

说到这里,那暗卫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这一哭,大小姐顾重华与大少爷顾峥嵘也忍不住哭了。

顾峥嵘满脸泪痕怒气冲冲走上来,一个巴掌打到那暗卫脸上:“你是做什么吃的?无能的废物,父亲养你们做什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自刎。废物,废物!”

第84章 。凶信(三)

顾重阳忍不住大骇,暗卫受了重伤,遭此大变,心理已经接近崩溃,又星夜奔驰,体力透支太过,能撑到庆阳侯府已经是奇迹。

现在这个状态如何能承受住顾峥嵘这饱含怒气的一巴掌。

果不其然,顾峥嵘一个巴掌甩出去,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暗卫立马摔倒在地。

顾重阳大急,忍不住质问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那暗卫大口大口地喘气,花了好久才能地上爬起来跪着,他看着顾峥嵘与屋子里的众人,眼里都绝望:“小人虽是个微不足道的暗卫,却也明白主辱仆死的道理,小人本应该与侯爷一起死在哈密卫,会苟延馋喘至今不过是为了侯爷临终所托,把话带回府里。如今,小人的任务完成了,小人也可以追随侯爷去了。”

听着这话,顾重阳大呼不好,正欲上前阻拦,那暗卫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咬舌自尽了。

顾重阳不由气得直跺脚。

胜败乃兵家常事,庆阳侯失责之事已经发生是改变不了的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弄明白与瓦刺大军内外勾结之人到底是不是庆阳侯所纳的姬妾,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顾重阳本来是打算问一问这暗卫的,没想到顾峥嵘一巴掌将人给打死了。她心里如何能不气:“大哥,你也太鲁莽了,我本来还有很多话要问他呢。”

“哼!”顾峥嵘恨恨地瞪着地上的尸首道:“这种人死不足惜,父亲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顾重阳气得直摇头,她跟这种目无下尘的侯门公子实在是讲不通。

大夫人此刻也意识到不妥,但是她并不想在众人面前落了儿子的脸面,特别是丈夫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儿子就是庆阳侯府未来的接班人,她必须要维护儿子的尊严。

“好了,嵘哥,侯爷出了这种事,我知道你伤心难过,我心里跟你一样难受…”大夫人捂着胸口,声音哽咽道:“这里我来处理,你不要管了。”

说完,她又对金嬷嬷催促道:“还不快找人把尸首抬出去。”

她的话刚落音,二门处的一个婆子就跌跌撞撞惊恐万分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大事…不好…锦衣卫,外面来了好多锦衣卫,把咱们家团团围住了。”

这个消息好似晴天霹雳,别说是大夫人郝氏,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懵了。

然而片刻之后,众人就都反应了过来。

二小姐顾重珠吓得一把搂住她的母亲,厉声尖叫:“母亲,锦衣卫怎么会上门来?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快,让下人把门关上,不要让他们进来。”

真是无知!锦衣卫要上门,你不配合,那就是抗旨不遵。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侯府千金,当场格杀不是没有可能。

二夫人也吓傻了,她当场就呼天抢地的哭起来:“我的老天爷啊,侯爷到底做了什么呀,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些锦衣卫如狼似虎,是要拿我们下诏狱吗?大嫂,大嫂,你快想办法啊。”

大夫人满脸素槁,神色慌乱,哪里还有平时的精明稳重?

那些丫鬟仆妇们瑟瑟发抖的有,小声哭泣的有,还有的嚎啕大哭,惶惶然不知所措。

“大哥!”顾重阳上前一步对顾峥嵘道:“父亲与二伯父都不在家,三伯父体弱多病,眼下你就是顶梁柱了。”

顾峥嵘好像从梦中惊醒一样望着顾重阳:“四妹妹,你说得对,我…我该怎么做?”

“眼下锦衣卫已经上门了,咱们家必须要派个人出面询问情况才是,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顾重阳焦急道:“你叫上万大管家去支应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到底是奉命把我们看管起来呢,还是要拿我们下诏狱抄家。”

下诏狱、抄家!

顾峥嵘听了顾重阳的话,吓的冷汗直流,他惊恐万状,嘴唇哆哆嗦嗦道:“我不去…我不能去,那些人是锦衣卫,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你不能让我去送死!”

这个孬种!

顾重阳气得脸都要绿了:“你刚才不是很威风吗?家里没有其他男人,你不去,谁去?”

“让二弟去!”顾峥嵘突然指着顾明晰道:“二弟只比我小了一岁,你让他去吧。”

顾明晰听了,原本就诚惶诚恐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惧意:“我不去,大伯父不在了,大哥是继承人,要去也是大哥去。”

兄弟两个互相推脱,顾重阳气得直跺脚,这两个人是指望不上了,她只好去找大夫人:“大伯母,到底怎么样,你也该拿个章程出来。”

“我去。”大夫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勉强道:“四丫头,扶我起来,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顾重阳与金嬷嬷两个一左一右几乎是把大夫人架起来的。

“胡闹!”只听得外面一声怒喝,伴随着拐杖重重敲在地上的声音:“鹏哥儿媳妇如今这个样子,如何去的?金嬷嬷,你也是家里的老人,怎么能由着四小姐跟你家夫人胡来?她这个如丧考妣样子,岂能出去跟锦衣卫的人交涉?”

“长房老夫人!”

看着崔老夫人在丁嬷嬷、英大夫人与五六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站在庑廊下,顾重阳只觉得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

她赶紧走过来道:“老夫人,锦衣卫已经到门口了,您说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家百年基业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崔老夫人道:“进去说话。”

顾重阳忙迎了崔老夫人进屋,坐在了上座。

大夫人双目含泪,满脸愧疚:“大伯母…”

“好了,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什么话都不要说,你先坐下,我自会问你。”

崔老夫人说话的时候,那沉稳老练,泰山崩于前而不倒的样子令顾重阳的也跟着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