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姑娘,你想留在顾家,到底是想成为顾家的小姐,还是想讨四老爷的欢心?”

姚真真不解:“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顾重阳解释道:“我既然说了将你留在顾家,就一定有这个能耐,只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刚才的情况你也是看到的了,四老爷根本不希望你回顾家,甚至不惜训斥我,与我争执。你若是想讨四老爷的喜欢,就不必进顾家了,他是不希望你回顾家的。”

“你若是执意想成为顾家的小姐,那就是跟四老爷作对。四老爷不仅不会喜欢你,甚至会厌恶你。所以,你究竟更在乎四老爷喜欢与否,还是更在意能否成为顾家的小姐呢?”

“当然是成为顾家的小姐!”姚真真想两眼放光地看着顾重阳:“你真的有方法让我留在顾家?”

她的语气很激动,声音也很大,吓的顾重阳眼皮子一抖。

姚真真也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她不好意思笑笑,欲盖弥彰道:“父亲他对我无情,我也不须对他有义,他既然能卖了我,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我是顾家的人,不管他高兴与否,我都要留在顾家。”

顾重阳就在心里感叹:时,位,移人也;古人诚不我欺!

姚真真昨天还口口声声说“我是父亲的女儿,这条命都是他给的,谈何怨恨呢?”她还说不仅她不怨,就是她母亲姚滴珠也是死而无怨的。

可才短短一个晚上,她就变了。

昨天的忍辱负重二十四孝好女儿的形象跟刚才的言行一对比,简直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姚真真也不是傻子,刚才躲在屏风后面,也看出来四老爷与顾重阳不对付了。

父亲拿顾重阳没辙,可顾重阳却十分厌恶父亲。说不定她帮自己进府,就是为了给父亲添堵呢。

父亲是靠不住的,能帮她留在顾家的,只有顾重阳。

姚真真毫不犹豫地就站在了顾重阳这边,既然顾重阳厌恶父亲,自己也要与她同仇敌忾才是。

她看着顾重阳,义正言辞,一脸的坦然道:“虽然我是父亲的女儿,但是不得不说,父亲为人实在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然能做出卖女卖妾的事情来,其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枉他读了这么多圣贤书,还不如大字不识的升斗小民呢。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做父亲、做丈夫。枉我母亲临死前口口声声唤着他的名字,我真替母亲不值。”

翻脸无情,朝秦慕楚,姚真真变化之快令顾重阳自叹弗如,她真不愧是四老爷的女儿,不仅仅容貌跟四老爷想象,就连着这审时度势,唯势是从的性格也是如出一辙。

不过,她说得很对,四老爷的行径的确令人发指。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顾重阳道:“有这样的父亲,简直是儿女的不幸。”

她的话落音,丹心走了进来:“小姐,碧波送了邱嬷嬷的一家子的卖身契过来。”

顾重阳接过卖身契,随意翻了翻,不由一声冷笑:“绿芜,你好好收着。丹心,把邱嬷嬷一家的卖身契在我这里的把消息放出去,另外,告诉那些人,我要将邱嬷嬷家的女眷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男的一律卖到西北做苦力。”

丹心应了。

顾重阳就站起来:“走吧,姚姑娘,我送你出去。”

姚真真神色紧张,如临大敌:“顾小姐,你要送我去哪里?刚才不是说好要帮我留在顾家的吗?”

怎么突然间就出尔反尔了?姚真真有些懵。

“我既然答应了要你留在顾家,就一定做到。只不过你今天得出去,因为四老爷已经把邱嬷嬷全家的卖身契拿来了,我若是不带你出去,恐怕待会四老爷会过来闹的。若是逼急了,他发疯在这里搜检,到时候我也护不住你。”

顾重阳道:“你跟我出去便是,不出三天,顾家就会有人亲自接你回来。”

顾重阳说出来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姚真真却相信。

就凭着顾重阳在四老爷面前那么强势,逼得他如焦躁的困兽,姚真真就知道顾重阳可以帮她。

最关键的是,顾重阳完全没有必要骗她。若是顾重阳真的不想帮助她了,只要将她推出顾家大门就可。所以,她对顾重阳的话深信不疑。

“顾小姐,我相信你,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顾重阳微微一笑:“你能相信我,这很好。等会我带你出去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你看我眼色行事,配合我就行了。”

姚真真点头。

顾重阳就道:“丹心,去跟英大伯母说,我要去吕大人家给吕大人复诊,现在有没有马车。等马车的事情妥当了,再去找蕤大少奶奶,问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吕大人。”

两辆马车从长房驶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碧波与青波赶紧回到书房向四老爷禀报:“一辆是长房大少奶奶,要回娘家;一辆是我们家四小姐,听说是要去宣北坊宣武门大街。老爷,要追过去吗?”

碧波已经听从四老爷的吩咐提前安排好了人,只等四老爷一声令下,那些人就去当街抢人。

顾占茗紧张地搓了搓手,显得有些焦躁。虽然早就安排好了人,但是他心里却拿不定主意,他也不知道要不要追过去。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她们走的又是这样的热闹的大街,五成兵马司的人就在各处巡逻,万一事情败露,该如何收场。

他是去抢人,并不是去杀人,更不能将所有人都灭口。如果抢到了,重阳这个死丫头岂会善罢甘休?交锋多次,他已经领略了她的骄纵锋利,她才不会因为他是父亲而有所顾忌!再说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后招?万一自己失败,岂不是又落了把柄在她手中?

这个逆女,是个惹不得的刺头!

可这次是个极好的机会,这一次不把人抢过来,谁知道她以后会耍什么花招?

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四老爷眉头紧皱,只顾来回踱步。

碧波轻声提示:“老爷,若是再不追,四小姐她们就走远了。您看…”

“罢了,罢了!”顾占茗把手一挥,叹了一口气:“走远就走远吧。”

重阳虽然嚣张,实际上却并未作出对他不利的事情。她也说话算话把姚真真给弄走了,自己贸然出手,万一惹恼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对自己毫不留情?他到底是她的父亲,她嘴上说的厉害,心里还是向着他的。他如今也是翰林老爷了,自己若是名声坏了,对重阳能有什么好处?

这样一想,四老爷就觉得不能追。

从前四老爷做事情还挺果决的,这一段时间被四小姐整治的畏首畏尾的。

碧波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劝道:“四老爷,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什么放虎归山!放什么虎?”顾占茗眼睛一瞪,不悦道:“那是我顾占茗的女儿。”

“是小人说错了。”碧波不敢再劝,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尾随在顾重阳马车后面的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碧波带来消息,只能眼睁睁驶进了沈家大门。

顾泰来微微一笑,对车夫道:“辛苦大叔了,咱们歇一歇,然后从后门去吕大人家接小姐。”

“拉着空车,辛苦什么,这不是都是应该的吗?”车夫咧嘴一笑,十分憨厚。

而顾重阳已经跟蕤大少奶奶同乘一辆马车,到了吕家。

见到顾重阳与蕤大少奶奶,吕夫人很高兴:“算算日子,你也有七八天没来了,可让我好等。早上接到你的来信,我就一直盼啊盼的,没想到你把含姐儿也带来了。我跟你舅舅惦记着茂之的身体,可巧你来了,赶紧跟我说一说,茂之如今该好了吧?”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蕤大少奶奶说的。

“多亏了有四妹妹神医妙手,茂之如今虽然没有痊愈,却大有起色,暂时没有大碍。四妹妹说,只要好好修养,一年半载定能痊愈。”

“这么说来,就是时间的问题了。”吕夫人叹道:“我的儿,你也算苦尽甘来了。”

“舅母,四妹妹今天来,是有要事要找舅舅。舅舅现在在家吗?”

“在。”吕夫人道:“听说重阳要来复诊,他一直在书房等着呢,哪也没去。我这就叫他过来。”

“夫人,如果方便的话,还是我去书房找吕大人吧。我今天来,一则是为了复诊,二则,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吕大人。”

吕夫人脸上就露出郑重的神色:“是有事情要他帮忙?”

她丈夫是吏部侍郎,找他帮忙的人太多了。

“是。”顾重阳直言不讳道:“的确是要请吕大人施以援手。”

吕夫人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家老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顾重阳接过话头说:“大齐朝谁不知吕大人刚正不阿,奉公正己?那些妄图贿赂吕大人的魑魅魍魉都被吕大人赶出门外,我自然也早有耳闻。就因为吕大人清风峻节,正直无私,我才要请吕大人帮我这个忙。重阳一介凡夫俗子,怎敢以一己私欲使吕大人清誉有损?夫人,请你放心,我的请求绝不是胡说八道,更不会使吕大人有白圭之玷。”

“是啊,舅母,你就带重阳去吧。”蕤大少奶奶也劝:“至少也要让舅舅听听四妹妹所求何事啊。”

“我又没说不带重阳去。”这一会的功夫,吕夫人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她也相信顾重阳并不是那种得寸进尺、挟恩图报之人。

她携了顾重阳的手道:“我知道你做事情有分寸,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我这就带你去。只是我家老爷的性子有些急,你也要慢慢地跟他说才是。”

“是,多谢夫人。”

“绿芜,丹心,你们在这里陪着蕤大堂嫂,让姚姑娘跟我一起去就是了。”

说完,顾重阳就随着着吕夫人一起去了书房。

姚真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赶紧快步跟上。

没出门之前,顾重阳就叮嘱过她,自己能否回顾家,全看今天了。

听顾重阳刚才跟吕夫人的那一番话,她就已经知道这吕大人官位不低且为人刚正,心里就十分的紧张,生怕出了差错。

她看了一眼跟吕夫人携手而行的顾重阳,心里既羡慕又敬佩,就这样怀着一路复杂的心思,她来到了书房。

吕大人已经痊愈,他脸上的黑斑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点黑色都没有留下。那些嘲笑他的政敌,现如今也无话可说了。因此,他心里也是很感激顾重阳的。

见顾重阳来了,他就站起来:“顾小姐来了,我这脸上的黑斑全都消退完了,全赖顾小姐回春妙手。你再帮我号号脉,看看是不是已经痊愈了。”

他语气很客气,并没有因为顾重阳年纪小是女孩子就轻视她。可见吕大人虽然耿直却不狷介,说话行事与外面的传言相符。

“大人客气。”顾重阳道:“不用号脉,您面色有光泽,说话中气十足,已然痊愈了。”

“那就太好了!”吕大人面色露出喜色,忙道:“夫人,快让人把准备好的谢银拿过来。”

“大人且慢,谢银我不能收。”

顾重阳的阻拦令吕大人顿了顿:“我吕某人恩怨分明,受人之恩,一定回报,从不欠人一分一毫。顾小姐还是收下谢礼吧,否则我坐卧难安,总觉得心里不自在。”

“大人如此公正,着实令人佩服。”顾重阳微笑道:“大人的谢礼我是一定要收的,只不过不是银子。您是吏部侍郎,别说是我,就是换做其他人,也定然不会要您的银子的。”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意思了。

吕大人将顾重阳打量了一遍,然后淡淡道:“顾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重阳不慌不忙道:“我帮顾大人治好了病,勉强算得上是有恩于吕大人,所以,我想请吕大人帮我一个忙。”

吕大人的脸色立马就落了下来,请他帮忙的人很多,有威逼的,有利诱的,可像顾重阳这样挟恩图报的,还是头一个。若是别人,他早就将人扫地出门了。可换了顾重阳,他却不能那样做。

且不说这顾重阳刚刚帮自己治好病,人家之前还治过自家夫人的病,与自家夫人更是忘年之交,就凭着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论年龄做自己的女儿都绰绰有余了,他又如何能做出刁难晚辈驱赶小姑娘这样没有风度的事情?

不能拒绝,又不能赶人,这种感觉令他心里十分不快。

“顾小姐,我心里很感激你治好了我的病,也想还一个这个人情。但作奸犯科欺上瞒下的事情吕某人是不会做的。”

吕大人虽然不高兴,却没有直接拒绝,顾重阳心头不由一松。

“大人放心,我这个忙绝不是作奸犯科有违道义之事,实在是夹在孝道与手足之间左右为难,所以不得不来求大人帮忙。”

吕大人眼光一闪,语气却并未松懈:“你说来听听。”

“是。”顾重阳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犹豫了片刻道:“大人,说起来这事情是顾家的一桩丑事,而且事关我的父亲四老爷,实在叫人难以启齿。但事到如今,我却不得不说。”

“半个月前家中盛传四老爷在外面养了一房妾室,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那外室姓姚名滴珠都说的一清二楚。家里出了这样不告而娶,偷养外室的事情,老太太勃然大怒,在得知消息的时候,立马就叫了四老爷去问话…”

第118章 。第 118 章

“四老爷矢口否认,直说这是别人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他根本没有做过此事。因四老爷为人素来正派,家中之人就相信了四老爷的话,老太太也令人追查流言蜚语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着实教训了几个下人,这件事情就揭过去了。”

“家中之人都不信四老爷是这样的人,就连我也是不信的。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七八天前,我来给您复诊的路上竟然被一个女孩子当街拦住了马车。她说她是四老爷的亲生女儿,我同父异母的姊妹。”

“这真是奇了,竟然有这种事情!”吕夫人面露诧异道:“该不会是有人听说了风声,故意冒认官亲吧?”

“我当时跟夫人您一样心存怀疑,但是那时的情况却不容许我考虑太多,我不得不让人将那女孩子带回家。”

“嗯。”吕夫人就点头:“不管人到底是不是,当时的情况下的确是要先把人安置起来才是,否则在街上巡城御史看到了,没有是非也要惹出是非来。”

“我原先认定那女孩子定然是骗子,否则为何不去敲顾家大门,反而在路上拦我?我想着先见那女孩子一面,然后就将她交给家中长辈处置。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孩子并不是胡说八道,她说她姓姚,叫姚真真,她母亲名叫姚滴珠,她手中不仅有四老爷贴身的物件,竟然连容貌都跟四老爷有七八分的相似。”

“啊?”吕夫人闻言更是惊讶:“手中握有你父亲的贴身物件这个尚可伪造,可那小姑娘与你父亲模样如此类似,若说二人之间全无关系,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之前有传言说你父亲样的外室叫姚滴珠,这姚小娘子的母亲也叫姚滴珠,世间哪有如何巧合的事情?”

顾重阳沉声道:“是的,夫人。事关重大,我虽是顾家的人,却只是个晚辈,这样的事情哪有资格做主。我当时就想带了姑娘去找四老爷,没想到那女孩子却说她已经找过四老爷了,四老爷不仅不同意她们进顾家,反而偷偷将她们卖了,以致于那姚滴珠难产而死。”

“你父亲为何要这样做?”吕夫人惊疑道:“他也是读书人,顾家也不缺这一碗饭,他为何要做出卖妾卖女这样的事情?”

吕大人眉头一皱:“令尊与这个小姑娘,二人中必定有一人撒谎。那小姑娘只身一人,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找你,撒谎的恐怕是你父亲。他若不喜姚氏母女,大可以放了姚氏自由身,至于姚小娘子是顾家的骨肉,他再不喜欢,也不能将其抛弃啊。在我们大齐朝,无辜抛弃子女是要受刑罚的,顾大人也是熟读圣贤书的两榜进士,还是翰林院学士,怎么能做出这样没道理的事情?”

“我亦不明白。”顾重阳苦笑道:“四老爷是君子,是我敬佩仰望之人,我自然不肯相信,于是就去询问。”

吕夫人很紧张:“那你父亲怎么说?”

“他一开始咬死不愿意承认,只让我将姚姑娘交给他。后来见我不肯,他才吐露实情。”

顾重阳的语气变得十分苦涩:“他说怕家中老太太责罚,所以不能接纳姚氏母女。当时四老爷眼看着就要娶新妇,更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他还说,就算我把姚真真带到顾家,他也是不会承认的。”

“好糊涂的人!”吕夫人闻言,“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父亲吗?为了娶一个葛氏女,先是逼得嫡女走投无路,向我求助,现在又不认庶女,将庶女拒之门外,有家不能回,实在令人心寒。这也是你们家老太太的错,若不是她偏袒小葛氏,岂会有这样乱家的事情出现?”

顾重阳脸上有些难堪:“是的,就因为父亲不承认,家中老太太揣着明白装糊涂,姚姑娘走投无路才会向我求救。一边是父女天伦,一边是手足情谊,我夹在中间着实为难。”

她望向吕大人,神色郑重道:“可我想万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字去,是四老爷辜负姚娘子在先,不认姚姑娘在后,是他的错。我虽然是他的女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四老爷一错再错。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请大人帮我这个忙。”

吕大人为人正义,铁面无私,听到顾重阳的这一番话,心里早就怒不可遏了,他虽然不像吕夫人那样喜怒露于形色,但此刻也面色冷峻:“顾小姐,你刚才所言都是实情吗?”

“句句属真!大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岂敢在大人面前胡说八道。”顾重阳将姚真真从身后拉出来,轻声道:“大人,这便是那姚姑娘。”

吕大人一开始还以为她是顾重阳随时服侍的丫鬟,听了顾重阳的话他微微有些诧异,看了看姚真真就问:“你当真是顾家四老爷养在外面的女儿吗?”

吕大人身子偏瘦弱,文质彬彬的,留着一把山羊胡子,模样着实不似大官的样子,只是他问话的语气很凌厉,看着姚真真的眼神也是如鹰一般犀利无比,姚真真心里打突,本能地想退。

可顾重阳就在她身后,她退无可退,只会被顾重阳瞧不起。如果此时退了,她此生再无希望进顾家了。

再说了,她本就是四老爷的女儿,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是的,大人。”姚真真张嘴却发现自己声音发颤:“小女子的生身父亲的确是顾家四老爷,只是四老爷为娶新妇,不许我们母女进门,还背着我们母女将我们二人卖了。家母身怀有孕,临盆在即,受不住路上颠簸苦寒,动了胎气以致于难产而死…”

想起那些日子受的苦,近日来的筹谋与担惊受怕,姚真真心里的怨、苦、悲、痛,刹那间一起涌上来,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吕夫人面色悲戚,长长叹了一口气。

姚真真发现自己失礼,忙用袖子揩了揩眼泪,退回到顾重阳身后。

吕大人面色凝重,显然是将刚才的话听进去了。

顾重阳又道:“四老爷不认亲生骨肉本是家事,可按照解决家事的办法显然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所以,重阳斗胆,来求吕大人帮忙。”

吕大人捻了捻胡须道:“我如何能帮得了你的忙?是你们家老太太不同意姚姑娘进门,是你们家四老爷不承认,难道我就有法子让他承认吗?”

“当然,除了吕大人,再无别人能帮重阳了。”顾重阳大声说:“翰林院是清贵之选,德才兼备者方能在其中行走,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内在不平,德行有亏之人,怎么能任翰林院学士一职呢?四老爷去翰林院任职虽说是其他人举荐,但也是吕大人您首肯的。吕大人,您身为吏部侍郎,掌管所有文官的升迁考授,为国选取栋梁,您就是这样为皇上,为朝廷选拔人才的吗?”

吕大人一派桌子,冷面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议论本官的政务。”

吕大人的声音严厉,脸色凝重像结了一层霜一样,令顾重阳的心不由为之一寒。

她想退想避,可心里想起坊间关于吕大的传闻,不由鼓起勇气,抬头迎上吕大人的眼神,目光倔强道:“让这种没有德行之人在翰林院行走,蒙蔽皇上与天下文人学子,大人您比我胆子大多了!”

“好、好、好!”吕大人连叫三声好,面露惊喜:“顾小姐小小年纪医术就这般高明,胆量见识竟也如此不俗,实在令人意想不到。你说的对,有些人名不副实,的确不配任翰林院学士一职。我身为吏部侍郎,见到这种事情绝不能坐视不管,更不能由着这种人带坏了朝臣的风气。”

顾重阳心头一喜,忙拱手道:“大人明察秋毫,公正不阿,重阳钦佩。”

等出了书房,顾重阳才发现自己后背湿漉漉的已经汗透了。

吕夫人拉着她的手啧啧称赞:“我早就知道你这小丫头不一般,却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这样伶俐的嘴,连我家老爷都被你说服了,好厉害啊。”

“夫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就因为我知道吕大人刚正不阿绝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才敢这样放肆。”顾重阳给挽了吕夫人的胳膊道:“还要多谢夫人刚才在大人面前帮我说话,要不是您配合我,恐怕吕大人也不会相信我一个人的话。”

她刚才的确做出感兴趣的样子,不时的询问顾重阳以便顾重阳继续说下去,没想到这小丫头都已经知道了,如此说来,恐怕自家老爷也知道了,等会她少不得要费一番口舌要描补一番了。

“我越看你越喜欢,实在不忍你明珠蒙尘。”吕夫人道:“过几天我们蕊珠书院就要入学考试了,不如我给你下个请柬,你来参加考试吧。”

前世,她是草包美人,做梦都想成为才学双全的名门淑媛,心里更是十二万分地羡慕钦佩大小姐顾重华。

听到吕夫人的邀请,她焉能不动心?她几乎当场就想点头。

可是她没有点头,而是婉言谢绝道:“多谢夫人厚爱,重阳心里十分感激。蕊珠书院天下闻名,肄业的学子皆是才华横溢的世家名姝,重阳虽然见识浅薄,却也是真心的钦佩那些人,更是打心底羡慕能进蕊珠书院学习的人。夫人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去参加考试,我自然十分愿意。只是,去参加考试容易,可要想考上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顾重阳顿了顿,继续道:“特别是像我这样平时并不怎么看书的人,到了考试那一天,拿什么来取得考官们的认可呢?琴棋书画这四样,我除了会弹琴之外,后面三样根本拿不出手。我对下棋一窍不通,更不会画画,至于书法,之前我给夫人写过书信,也给大人开过方子,相信夫人是看到过的,实在是稀疏平常的很。就是弹琴,我也只不过略通皮毛而已,别说跟别人比了,就连我们家大姐姐顾重华我都比不过。至于吟诗作赋,我更是一点都不会,让我背别人的诗还可,让我作诗,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怎么能留在蕊珠书院呢?所以,重阳只能谢过夫人的好意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仇还没有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