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成思量了一会,也去了书房,一见面就赔罪道:“水会长,让你久等了,见谅,见谅。”

水先舟也是哈哈一笑:“沈老弟,何必这么见外,我比你痴长几岁,你我相识多年,以兄弟相称就是。”

水家是广东十三行第二大商户,水先舟是商会副会长,平日里眼高于顶,何尝将人放在眼中。今天他这样客气,沈玉成越发小心,更加肯定了顾重阳说的话是真的。当然,远离水先舟的决心也更坚定了。

估计水先舟做梦也没有想到,沈玉成竟然会因为自己态度亲近而生了忌惮之心。

水先舟的确是来跟沈玉成谈生意的,而且是天上掉馅饼的大生意。原来十三行一共有十三家商户联手,现在有五家商户因为各种原因退出了十三行,水先舟这次来的目的是想邀请沈家加入十三行,成为新会员,与剩下几家一起联手做出海贸易。

广东十三行牢牢抱成团,打压的其他做贸易生意的小商户喘不过气来,他们人多实力强,每年从海上赚到的钱更是不计其数,令人眼红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

水先舟以十三行副会长的身份邀请沈家入会,这在从前那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于情于理沈玉成都不会拒绝。

水先舟来的时候就认定了沈玉成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原本十三家,如今退出了五家,我已经邀请了三家有名望有资历的商户加入了,分别是山西钱家、四川姚家与浙江梅家,剩下的两家就是沈老弟府上与徽州许家两家了。”

“我特意带了入会的文书来,沈老弟只要签了字,以后就是我们十三行的一家人了。咱们有钱一起赚,有肉一起吃!哈哈哈哈!”

水先舟说完,就取出入会文书,只等着沈玉成签字之后,他就完成任务,继续北上去联络徽州许家。

“十三行财雄势大,利润颇丰,说是泼天的富贵也不为过。能得水会长邀请,实在是沈家莫大的荣幸…”

水先舟得意地一笑,等着沈玉成答应。

没想到沈玉成话锋一转道:“只是此时兹事体大,一时之间我难以下定主意,不如水会长今晚在此休息一夜,容我考虑一晚,等明天再做回复。”

水先舟的笑容不由就僵在了脸上。

刚才被他点到名的这几家都是在大齐朝排得上名号的富商。沈家虽然富裕,但是跟这几家比起来又算不上什么了。拉沈家入会,也是迫不得已,没想到沈玉成如此不识抬举。

他一口一个沈老弟,沈玉成却依然称呼他为水会长,分明是刻意疏远。若不是为了荣王的千秋大业,他岂会屈尊降贵跟沈玉成虚与委蛇,以沈家的财力,给他提鞋都不配。

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甩手就走,毕竟沈家那三艘大船早已被荣王视为囊中之物。

沈家船行的资格还是先帝给予的,如今朝廷对船只多有控制,寻常人根本不能再私自造这么大的船。荣王大业未成之前,必须低调谨慎,沈家的这三艘船就显得格外重要。

水先舟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沈老弟府上叨扰一夜。明天,我再等沈老弟的好消息。不过沈老弟,作为老哥,我可要奉劝你一句,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常有,若是错过了,可是追悔莫及啊。十三行邀请商户入会的消息一传出去,想要入会的人不知凡几,按说沈家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老哥我是看在咱们相熟的份上才特意邀请沈老弟入会。沈老弟为人谨慎,固然是好事,可固步自封却不可取,该出手时就出手,识时务者才是俊杰啊!”

“会长厚爱,沈某不胜惶恐。”沈玉成给他打着太极:“从前去广东,承蒙十三行款待,今天轮到我做东,会长一定别客气,不醉不归才是。”

水先舟心里不爽快,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能忍了,想等到明天再做打算。

第二天一大早,水先舟在客房用过了早饭,就急急忙忙去找沈玉成。

沈玉成笑呵呵道:“水会长,春宵一刻值千金,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水先舟想起沈玉成昨天晚上安排的那两个小娇娘,老脸不由一热:“最难消受美人恩,沈老弟不要打趣我了。”

“经过一夜的考虑,不知道沈老弟考虑好了没有?”

“水会长亲自登门邀请,这般看重令玉成感激不已,能加入十三行是沈家莫大的荣耀,奈何昨晚跟家中老小商议半天,竟无一人赞同。”沈玉成貌似遗憾道:“只能辜负会长错爱了。”

水先舟一听心里就不舒服,暗暗骂了一声给脸不要脸。

要按照从前,他早就甩脸子走人了,岂会留下来跟沈玉成磨洋工?

可经过刚才那熟络的开头,还有沈玉成谦恭歉意的样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立马翻脸:“沈老弟,这样好的机会你都不抓住,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翻脸是不能翻的,只是他讲话的语气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客气了。

沈玉成好像没有看到水先舟的脸色,他拱拱手,抱歉道:“水会长说的是,我何尝不想加入十三行?只是年岁渐长,身体实在吃不消,家中老小都不许我太过操劳,只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了。”

“沈老弟不惑之年,正是年富力强,大张宏图之时,老哥我比你痴长几岁尚且努力拼搏。沈老弟此时急流勇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水先舟想着荣王的吩咐,继续劝说道:“沈老弟既然是一家之主,岂可被内宅绊住脚,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水会长见笑了,我也想把家业做大,只是精力实在不济,不过是勉强维持而已。”沈玉成道:“不瞒水老哥,我正打算将福建的船行转手,以后不再涉足出海贸易了。”

说完,就低下头去喝茶。

水先舟听了不由心头一跳,他这次来,目的就是沈家船行那三艘大船,没想到沈玉成不识抬举,不愿意入会。若是能将沈家船行买下来,成为他的私产,岂不是更能得荣王倚重?

“沈老弟,你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何必要骗沈老哥。”沈玉成叹了一口气道:“只是一时片刻恐怕找不到下家,所以才迟迟没有脱手。”

“沈老弟,你若是诚心想卖,眼前就是有缘人啊。”水先舟诚恳道:“我愿意买下沈家船行,价钱好商量。”

沈玉成大喜:“真没想到水老哥竟然想买,那可真是解决我一桩心事。你我不是外人,价格好商量,就是有一条,要付现钱。”

水先舟想了想,道:“那是自然。我这就修书一封,让家人汇钱过来,价格沈老弟定。等钱一到,咱们立马办买卖文书。”

看着水先舟眼睛放光的样子,沈玉成就知道自己猜测没错,他们果然是看上了沈家那三艘船。船虽然难得,可若因此给家人招来祸端就得不偿失了。在他心中,金山银山也没有一家老小平安重要。

水先舟心里十分高兴,看沈玉成越看越顺眼,心里暗暗盘算着等沈家船行到手,他这副会长就要升级为会长了。

接下来半个月,沈玉成与王九郎都十分的忙碌,沈玉成忙着出手船行、做大祭用的衣裳。而王九郎在接了两位皇子的御驾之后,马不停蹄地操办大祭之事。

顾重阳一直想找机会问王九郎为什么要帮沈家,却总是找不到机会,只能将事情压下,每天跟着抱真夫人学习,或者是听沈让说大祭事宜的进度。

等到沈玉成与水先舟办好了交易文书,沈家也将衣服、祭品交给王九郎,在三天的斋戒之后,以两位皇子为主祭,王九郎为亚献的为公祠大祭终于在八月十六这一天举行。

大祭之时,女子回避,顾重阳没有机会去看,只能听沈让描述那场面是多么的宏大振奋人心。

第二天八月十七,两位皇子回京,王九郎携江南百官前去相送。堪堪又忙了七八日,王九郎才算真正闲下来。

“听说你这几日每天都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大半个月不见,王九郎瘦了一些,但双目清亮,声音疏朗,神态闲适。

看得出来,为公祠大祭完美收官,他也卸下了肩头的重担。

“九郎,昨天新任南京知府上任了,他特意下了帖子,请让表哥去他府上参加宴会;福国公夫人得知我表嫂生了孩子,特意补上洗三礼;我未出嫁的素迎表姐一下子成了抢手货,很多人登门提亲,其中不乏清流与权贵。”

“嗯。”王九郎淡淡地点头:“这跟我之前预想的差不多。”

他淡然的表情,理所当然的态度令顾重阳有些急躁:“你为什么要屡次帮助沈家?世人都知道九郎世无其二,万事都入不了你的眼,你怎么会想到要帮助沈家呢?”

王九郎没有说话,瑞丰站在门口却攥紧了拳头,傻姑娘,当然是因为你啊。他极力忍着,很想抬头提醒王九郎,此刻正是表明心迹的最佳时机啊,九爷你为顾小姐做了这么多的事,现在告诉顾小姐的话,她一定非常感动。

可瑞丰想错了,正所谓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王九郎并未回答顾重阳,他只是呼吸突然急促了一下,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

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站了起来:“顾小姐,我送你出去。”

顾重阳却不依,她望着王九郎,倔强道:“我不走,你必须告诉我,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走了。”

瑞丰不由汗然!敢在九爷面前这样说话的,顾小姐还是第一人。不过,这也是九爷惯的,从前顾小姐在九爷面前也是很小心的,可慢慢就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晓得这一次九爷会不会生气?

瑞丰站在庑廊下,实在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顾重阳瞪大眼睛望着王九郎,颇有几分胡搅蛮缠的样子,而王九郎背对着顾重阳,嘴角含笑,眼神温柔中夹着几分无奈。

瑞丰呆了一呆。他从来没再九爷脸上见到过这么温柔的表情,就是对着之前养的小狗雪绒也不曾这么温柔过。

自打遇到了顾小姐,九爷整个人都柔和的很多,不像从前那样冷冰冰的,或者顾小姐真的能解开九爷心里的结也不一定。

“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赖着吧。”王九郎抬脚走了出去。

看着他高大疏朗如清风明月般的身姿,顾重阳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瑞丰也想跟上去,却被王九郎一记眼刀生生逼得止住了脚步。他不由摸了摸鼻子,他是不是打扰到九爷,所以遭九爷嫌弃了?

第141章 。第 141 章

“九郎!”顾重阳追在他身后,二人在一株松树下站定:“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还是告诉我吧,要不然我吃饭睡觉都不香了。”

她说的是实话,她觉得王九郎这样做一定是有深意的,他并不是管闲事的人。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她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比他养的雪绒还要可爱,他忍住想要揉一揉她脑袋的想法,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小丫头太漂亮了,漂亮到让人无法拒绝。

轻挑唇角,王九郎淡淡道:“是因为你。”

“啥?”顾重阳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红的发烫,让她感觉有一种灼烧的感觉,让她突然间将头低下来,不敢看他。

心突突直跳,砰砰如雷,是她听错了吗?王九郎是因为她才帮助舅舅家的。这…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这会是真的吗?

她呆呆地站着,感觉自己全身都发烫,过了好久才呐呐道:“九郎,你…”

王九郎人已经走开了,他淡然清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为公祠修建完毕,大祭也已经顺利完成,再过几天,我就要回京城。我留你在王家,除了让你当她的弟子之外,还有其他的目的,我们之前的约定,你该不会都忘了吧?”

他说的是事实,她却觉得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热腾腾的幻想。

顾重阳不由苦笑,是啊,王九郎是什么人,岂会对她有想法,她真是异想天开。

这个事实让她微微有些沮丧,却很快就恢复冷静,他们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的任务是协助王九郎找出与抱真夫人有染的那个人,王九郎饶她一命,她必须完成任务,这是她的代价。

“我没忘。”顾重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悉数压下去,平静道:“九郎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会完成约定。”

“你很在意沈家,甚至已经到了战战兢兢,草木皆兵的地步。我帮沈家解决了危机,这样你回京城的时候就会了无牵挂,也可以更好的完成任务。”王九郎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跟我说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此刻,他的目光十分犀利,带着深深的探究,好似想看透她心中的想法,跟从前那云淡风轻大不相同。

她担心的沈家稀里糊涂上了荣王的船,担心王九郎逼得荣王自尽之后,沈家成为伪帝乱臣被满门斩首。

可这话她如何能诉诸于口?

从前她焦急万分都不曾说,如今舅舅已经解决了危机,再无与荣王牵扯的可能了,她更不会说了。

顾重阳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令王九郎微微动怒,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顾重阳觉得心头堵的厉害,他是沈家的救命恩人,她可以将这条命给他,有些秘密却不能说。

她是死过又重生的人,她说了,谁会相信?

九月初,王九郎一行人启程回京城,顾重阳同行。

王九郎素来低调不喜过分喧哗,并未告知南京大小官员北上的日期,因此,前来送行的只有沈家众人、小石头与祖父祖父还有鸡鸣寺的几位僧人。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顾重阳感念舅舅前一世回护之恩,不顾阻拦,硬是跪下来给沈玉成、沈太太磕了三个头。

沈玉成红了眼圈,声音哽咽双手扶了她起来,想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说:“去了京城要好好的,代我在你母亲坟前上香,记得常给舅舅写信。”

他是想留她在身边,可王九郎的一席话却让他看清事实,若不是重阳的聪慧与王九郎相帮,沈家说不定已经遭灾。重阳如此美貌,沈家一介商户,实在难以护她周全,说不定还会牵连她。

这个外甥女是精金、是美玉,她既然成为抱真夫人的弟子,王九郎也答应会护着她,回京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顾重阳也哭了:“舅舅,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沈素迎则上来抱着顾重阳,生气道:“你又要丢下我,自己去京城快活,真是不够姐妹义气,等到了京城千万要给我写信,好吃的好玩的,一定要托商铺的人稍给我。你若是忘了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说到最后也哭了。

顾重阳重重点头:“放心,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

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顾重阳给他擦了擦眼泪道:“小石头不哭,我等你长成男子汉去京城找我玩。”

最后再与众人一行礼,顾重阳与丹心一起转身上船。

岸上的一切飞快地朝后跑去,送行的人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慢慢的,连南京的渡口也看不见了。

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要在南京住个三五载,没想到才短短九个月,她就要回去了。

她觉得时间过得快,丹心跟她想的却一点也不一样,对于回京城丹心十分兴奋:“我们一走就是九个多月,也不知道京城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看着她这么开心,顾重阳心里的不舍也渐渐散去,笑道:“还能怎么样,估计跟咱们离开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吧,再过十几天咱们就能到达京城了。”

丹心的语气里充满了憧憬:“是啊,真想一步就回到京城啊。”

顾重阳看着她高兴的脸庞,心里闪过一丝想法,最终没有说话。

这是一个三层的大船,水手船工都住在下层,厨房设在中层,小厮下人都住中层。最上层有七八个房间,王九郎住在船头,抱真夫人住在中间,顾重阳住在船尾的房间,其他房间都空着,十分清净。

房间干净整洁又布置的十分华美清雅,比普通大户人家的住宅还要好。

丹心一边铺设东西,一边笑着说道:“小姐,文国公府的船果然不一般。我以为华尚书家的船已经很大很奢华了呢,没想到王家的船比华家的船大了一倍不止,里面的布置也华贵多了。”

是啊,毕竟是王九郎与抱真夫人的船,肯定跟寻常官员大不同了。

那天二人不欢而散,后来也见过几次面,但每次都不过是打声招呼而已,王九郎还是那般淡然,但顾重阳却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抱真夫人叫了顾重阳去说话:“除了你我与九郎,其余的都是下人,我们三人也不必分餐了,我想一日三餐在一起吃,你看如何?”

她嘴角含笑望着顾重阳,温柔又美丽,眸中有着殷殷的希望。

先生她是想找机会跟九郎相处吧!

顾重阳想起抱真夫人每次见到王九郎时的激动,想起王九郎的冷漠,就道:“这个自然,全凭先生安排就是。”

抱真夫人很高兴,笑得眉眼弯弯:“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问九郎一声。”

于嬷嬷得到命令,立马就去问王九郎,过了一会,她回来了。

抱真夫人紧张地望着她:“怎么样,九郎答应了吗?”

于嬷嬷躬了躬身:“九爷在跟管事说话,说忙完了就过来。”

“哦。”抱真夫人点了点头,脸上难掩失望。每一次他都会用这样的借口拒绝她。

她是太得陇望蜀了,他愿意跟自己同行已经是破天荒地了,她不能再要求他了,否则只会适得其反,逼得他越走越远。好不容易他愿意跟她说话了,她应该珍惜才是。

顾重阳忙道:“这茶好香,是先生用荷叶上的露水煮的吗?我怎么闻着好像还有其他的香味?”

“的确是荷叶上的露水,只不过这茶叶是种在梅花树下的,所以染了梅花的香味。”抱真夫人微微一笑:“你倒是好灵巧的鼻子,竟然能分辨得出来。”

“弟子别的不行,在吃喝玩乐,尤其是吃上面特别在行,凭的就是灵巧的鼻子挑剔的舌头。”顾重阳故意哄抱真夫人开心:“我今天喝了这样好的茶,被先生养刁了口味,以后若是喝不到这么好的茶,岂不可怜?”

抱真夫人与于嬷嬷相视一笑:“你想喝茶,尽管到我这里来,好茶好水紧着你,绝不会委屈了你的这张嘴。只是再不可妄自菲薄说自己别的不行,我看你千好万好,医术更是精妙。”

“我是先生的弟子,您自然看我处处都好,可外人却不见得这么认为。”

“胡说!”抱真夫人道:“我说你好,你就好,谁敢说你一句不是,我头一个就不依她!”

相处了几个月,顾重阳对于抱真夫人也比一开始了解了很多。抱真夫人长得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活精致,精于保养,可心性却十分单纯,完全不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她的想法很多时候更像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

她爱漂亮,爱热闹,爱花花朵朵,也爱伤春悲秋,心理的想法比顾重阳幼稚多了,有时候跟沈素迎差不多。

能得抱真夫人如此爱护,顾重阳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愧疚,若有朝一日抱真夫人知道自己靠近她目的不纯,一定会很失望吧。

她这样想着,就听于嬷嬷禀报道:“九爷来了。”

抱真夫人一惊,立马站了起来,她还以为王九郎像从前一样拒绝她不会来了,没想到他真的过来了,一时间倒有些手足无措,只站着呐呐道:“你来了。”

王九郎眼睛在室内一转,就看到了顾重阳,她冲他福了福身,然后站到了一边。

看着她这么疏离,王九郎觉得心头有些闷。

她这是什么意思。他问她沈家的事情,不过是想帮助她而已,她不愿意说就不说,他也没有勉强。他没有生她的气,她反倒给他摆脸子看。真是岂有此理!

王九郎冲抱真夫人点点头,脸色如常,声音却冷了几分:“有什么事?”

听着儿子淡淡的声音,抱真夫人有些紧张道:“船上大多都是下人,就我们三人是主子,我原想在一起用餐,又怕你事情多,忙不过来。你若是忙,就只管忙你的,我跟重阳两个人就可以了,我会让人将你的膳食用到你房里去的。”

“不必那么麻烦。”王九郎微微挑了挑眉头:“就在一处用膳好了,在船上也没有什么事可忙。”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落在顾重阳身上,顾重阳感觉那视线锐利如刀,越发不愿意抬头。

抱真夫人大喜,激动的语无伦次:“你说的是,我们就一处用膳好了,你想吃什么就告诉厨房,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糖醋鱼,又想吃又不会剔刺,每次都会卡着,还是你父亲…”

说到这里,话头戛然而止,气氛一瞬间冷得像冰。

抱真夫人脸色发白,眼神闪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王九郎的眼睛。

王九郎的脸色比她更难看,他抿了抿嘴角,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他人刚走,抱真夫人就哭了:“都是我不好,好好的说什么从前的事情,从前都是我对不起他,他才对我好一点,我又戳他的伤口。为什么他要死,我宁愿死的人是我!如果当年死的人是我,九郎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我为什么没死,我为什么没死?”

抱真夫人哭得伤心,她说得话更是让顾重阳暗暗惊心,王九郎性格如此冷淡,绝不是一天养成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母子走到这一步,显然更那件事情有关,而王九郎的病会不会也是那个时候患上的呢?

抱真夫人这样哭实在不雅观,不过,她或许压抑了很久,能哭出来说不定是件好事,她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