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金乌西坠,于嬷嬷请顾重阳去用晚饭,抱真夫人情绪已经平复了,只是双目红肿,却不难看,反而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果然不愧是美人。

本以为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王九郎不会来了,没想到开饭前他还是出现了,只不过王九郎与抱真夫人都吃得很少,气氛很压抑,连带着顾重阳也只用了一点点饭就匆匆回房。

晚上,江水拍打着船身,风声水声次第传来,听在耳中是那么的清晰。

不知是不是因为乍然离开南京的缘故,这一晚顾重阳难以入眠,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神秘沧桑的乐曲声,顾重阳凝神细听,竟然是埙奏名曲杏花天影,吹奏之人显然技艺十分高超,将这首曲子吹得哀而不伤,沧桑细腻。

时人大多喜欢琴筝,没想到这船上竟然还有人能将这埙吹得这么好。

反正也睡不着,天气也不冷,顾重阳索性穿了衣服推开门走到船板上。

新月如勾挂在暮色的苍穹,王九郎一袭白衣迎江而立,扣人心弦的乐曲从他手中的埙里徐徐传出。

天地间一片空旷,只余一月一人而已。

夜风吹动他的衣袍,好像他随时都会御风而去。

顾重阳看得呆了片刻,他竟然如此的孤独。

王家世代清贵,九郎是文国公一脉单传,想跟他亲近的人不知凡几,可她偏偏就觉得九郎孤独的很,孤独到没有人能走到他心里。

她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顾重阳转身就要回去,此时埙声突然止住,王九郎已经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她不好立刻就走,就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本想出来走走,没想到扰了九郎雅兴。”

“无妨。”王九郎清冷道:“或许是我的埙声扰了你的清梦。”

“没有。”顾重阳立马道:“埙声很好听,让人沉醉流连,听了九郎的吹奏,只会让人更快坠入梦想,何来扰梦一说。”

王九郎挑了挑眉:“这么说,我的埙声太过无聊,让人索然无味,听了昏昏欲睡?”

“不是,不是…”顾重阳慌乱的想解释却发现王九郎正望着她,脸上有浅浅的笑意,她的沉郁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盈,胆子也大了很多,她瞪了王九郎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故意曲解我!”

话一出口,她自己不由呆了一下。这语气声音分明就是撒娇。不知道王九郎听了,会不会觉得她轻浮。

王九郎脸上笑意更浓:“你比之前聪明多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顾重阳或许会生气。可这话是从王九郎口中说出来的,那就大不一样了,虽然顾重阳知道他是故意取笑她。

她得意一笑,挑了挑眉:“那当然,我好歹也是先生的弟子,跟先生一起学习这么久,潜移默化、耳濡目染,自然越来越聪明了。”

她像个得到夸奖的小孩,让王九郎忍俊不禁。

他笑得时候,眉宇间那淡淡的郁色散开,熠熠生辉的双目竟然比天上的星子更明亮,更耀眼。

若是九郎每天都这么高兴该多好。

前几天他一直板着脸,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很难受。

顾重阳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跟王九郎好好谈谈:“九郎,我知道你问我关于沈家的事情是为了我好,你帮我,帮沈家做的这些事情,我都看在眼中。我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救了沈家就等同于是救了我,甚至比救了我还让我感激。别说是你问我问题了,你就是想要我这条命,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隐秘,你我都不例外。九郎你身体有疾,却不愿意让人知道,我跟你一样也有难以启齿秘密。很多事情,我不说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因为我不能说,我相信九郎你一定可以理解的,若说起信任,这世上除了我母亲、舅舅之外,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九郎了。”

王九郎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母亲已经去世,舅舅远在南京,以后她能信任的,只有他!

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重了一下,心跳快了几下,心也软成了一团。

他欣赏她,觉得她坚贞自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十分难得,从而萌生照拂她的想法,这只是在他的心里而已,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他一直以为,她一定不知道他的用心,她一定觉得他留她就是为了一开始的约定。没想到的是,这丫头竟然如此聪慧敏感,能感受到他的用心,并如此信任他。

这个小丫头,总是给他惊喜,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击中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的情绪屡屡失控,让他无法淡然处之。

虽然他极力控制,心头那酸酸软软的感觉,血脉里的喷张却是依然在叫嚣不止。

这种情绪是如此的陌生而又如此的奇妙,让他在愉悦的同时又有些心悸慌乱。

没错,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冰封的心头一次产生慌乱的感觉。

王九郎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清冷如月的眸中带了许多她看不清的情绪。

她有把握这一次他不会生气,神差鬼使的,她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不知道是不是夜晚人六识更加灵敏的缘故,她再一次闻到他身上的木樨香,淡淡的,令她的紧张的心绪都平复了下来。

“九郎,我不追究你是什么病,你也别问我的秘密好吗?或许有一天,我想通了,会将秘密告诉你。但在那之前,请你尊重我,不要追问好吗?”顾重阳轻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我也相信,有朝一日你想明白了,也会愿意让我给你治病是一样的。”

她跟他谈条件,将了他一军,听起来有些可笑。

什么时候,他的秘密需要告知她了?

他本能就想冷笑,可话到了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反而在她殷殷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就是。”

话一出口,他就十分懊恼后悔,他竟然在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前失去了定力。

“多谢九郎!”顾重阳展颜一笑,眸子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九郎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绝不会强人所难。”

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这说的是他吗?

他以为他不知道她是在恭维他吗?她果然喜欢用甜言蜜语哄人啊?沈玉成被她哄得予取予求,他才不会像沈玉成那样没有原则呢。

心里这样想,可他的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将她留在身边,当个小猫小狗地逗趣,其实也挺不错的。

第142章 。第 142 章

解决了一桩心事,顾重阳回房倒头就睡,竟是一夜好眠,连梦都没有做,早上还是丹心将她叫醒的。

外面天已经大亮。

顾重阳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丹心道:“小姐别着急,夫人身边的于嬷嬷来过了,说在船上又没有什么事,让您不要急着起床,只管好好睡一觉。”

“人家那是客气,你怎么就当真了。”顾重阳并没有因为丹心的话而放慢速度,反而更快了。她与抱真夫人师徒几个月,只知道这个师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然为人和气,但是跟王九郎一样,骨子里都很傲,断不会主动去放下身段关心别人的。

因此,去见抱真夫人的时候她很不好意思,一进门就连连致歉。

毕竟是在做客,竟然起得这么晚,实在太失礼了。

抱真夫人却不生气,柔声道:“我昨晚也是一夜难眠,直到下半夜才略略闭了一会眼睛,等会用了早饭,我们都各自回房休息。”

抱真夫人脸上尚有倦容,的确昨晚没有睡好,但她的心情却平复了很多,看顾重阳的眼神也比原来亲近了几分。

顾重阳心里微微闪过一丝诧异。

“九郎还未来,我们先等一会。”抱真夫人给于嬷嬷使了一个眼神,于嬷嬷迅速退下,并体贴地从外面把门关上。

抱真夫人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顾重阳坐到她身边来。

抱真夫人这个样子,分明是有话要跟她说。顾重阳不敢掉以轻心,依言坐到抱真夫人身边。

抱真夫人亲切地拉了她的手,并不说话,只盯着她的脸看个不止。

黑白分明的杏眼顾盼生辉,秀美的嘴唇如花瓣般娇软鲜艳,雪白莹润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玉,一头乌黑的秀发更衬得她五官精致,明朗动人。

丹唇皓齿,明眸善睐,像三月盛开的桃夭般艳丽;不施粉黛,素颜玉肤,又有亭亭荷花般的娴静高雅。

好像比半年前初见时更加明朗娉婷了,也更加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不怪九郎会动心,就是她见了,也移不开眼了。

自打九郎十三岁开始,她带到家中的名门闺秀不知道有多少,每一次都闹的不欢而散。好在王家家底厚蕴,九郎更是一表人才,不是他是多么冷淡,小姑娘们还是前赴后继地朝九郎面前扑。

如今九郎都二十一岁了,那些他相看过的闺秀们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他还是孤身一人。她真的很担心,他会恨她一辈子,这一世都孤身一人。

万万没想到这次到南京来,竟然让九郎遇上了这么个小姑娘。小虽小了点,但胜在性子活泼,长得漂亮,还有医术,与九郎简直就是绝配。只要九郎喜欢,那就是最好的。

抱真夫人的眼神越柔和,越看越满意:“你今年十三岁了吧?”

抱真夫人这个样子令她有些紧张,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货物一样。

顾重阳挥开心头那一丝异样,道:“是的,先生。”

再过几天,就是她十三周岁的生辰。

抱真夫人抿嘴一笑,疲倦的脸上光华乍现,说不出的优雅动人:“昨天晚上我都看见了。”

顾重阳更是一头雾水:“先生,您看到什么了?难道昨天晚上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除了她跟九郎在船板上聊了一会天,再没有其他事啊。

抱真夫人不由一愣,难道重阳对九郎无意?

她仔细地打量顾重阳的神色,见她态度坦然,眼神清澈好不闪躲,绝不是恋爱中少女该有的羞涩模样。

她不由着急,看来,是九郎剃头担子一头热了。这可如何是好?

门口突然传来于嬷嬷的亲切恭敬的声音:“九爷来了,夫人已经起了,正与顾小姐说话呢。”

抱真夫人只得止住话头,有些遗憾地拍了拍顾重阳的手:“我们先用饭吧。”

王九郎走了进来,眼睛在室内一扫,最后落在顾重阳身上。

她穿着鹅黄色的对襟衫,很是娇俏。眼皮微微有些发肿,可能是乍然离了南京舍不得沈家偷偷哭泣了吧。

突然,他感觉一道炙热的视线紧紧盯着自己,转头一看,见是抱真夫人,母子两个视线略一碰触,又赶紧移开。

抱真夫人知道儿子这是没有原谅自己,心头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强撑着道:“于嬷嬷,摆饭吧。”

等到吃饭的时候,见王九郎与顾重阳相对而坐,说不出的般配和谐,心里的酸涩很快又被高兴所替代。

九郎原不原谅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愿意像正常人那样娶妻生子,能过上凡夫俗子那平安快乐地生活,她就是立时死了,也能瞑目了。

从前,她做错了事,令她后悔终身,注定了她要用后半生所有的时光去忏悔。

九郎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女孩子,她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把,无论如何也要让这小姑娘喜欢上九郎。能与心上人心心相印,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行船无聊,顾重阳有了很多的时间可以静下心来跟着抱真夫人学习。十几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日日相处,王九郎对抱真夫人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每天能见到儿子,抱真夫人已经觉得十分满足。

等到九月中,他们的船终于在通州上岸,只要再坐半天的马车,就可以抵达京城了。

王家下人护着抱真夫人与顾重阳朝岸上走去,不远处,王九郎早就安排好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众人了。

做船太久,双脚落在地上,才有踏实的感觉。秋风携着江水的潮湿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到了这一刻,顾重阳突然觉得对于回京城,她也并不像刚开始那么排斥了。至少她如今养在崔老夫人名下,她还有抱真夫人做为老师,其他人想欺负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还有王九郎,顾重阳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淡然的表情,如玉的面庞让她心生信赖。虽然他没说,她却笃定,如果她遇到危险他一定会帮着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心里充满了底气。

到了王家马车旁边,有个人突然走了过来。

顾重阳抬头一看,不由呆住了,是郝邵阳,他穿着黑色的箭袖,比去年成熟了好多,眼睛穿过别人,落在她的脸上,一眨也不眨。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思念与欣喜是那么的明显,甚至隐隐还有水光。

他的目光十分炽热,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好似已经说了千言万语,全是对她的思念。

大半年没见,重阳表妹跟从前一样漂亮,不、她比从前还要漂亮。她长高了很多,身材也有了少女玲珑的曲线,整个人更加明媚聘婷了。

顾重阳的心不由也是一紧,从前的甜蜜欢喜与深深的伤痛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酸甜苦辣,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以为她与郝邵阳再无相见之时,此刻乍然相见,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视了片刻,顾重阳觉得眼眶发酸,她突然低下头,不再看他。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成过眼云烟,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与她再无关系,他们之间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郝邵阳突然向前走了几步,声音里蕴含着无限的欢喜:“重阳表妹,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连家都不敢回,就怕错过你的踪迹。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被我等到你了。这几个月,你过得好吗?”

重阳表妹对他还有情意,从刚才她看他的眼神里就能知道。自打她离开了,他没有一天不活在思念后悔痛苦之中,他忘不掉她。他以为她恨死了他,没想到她也没忘记他,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郝邵阳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他又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他的欢喜热情毫不掩饰,可顾重阳却低下头,避开他炽热的眼神,平静无波道:“多谢郝公子记挂着,我一切都好。”

没有感情,没有欢喜,有的只是陌生与疏离。

郝邵阳呼吸滞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稀薄了很多:“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你突然回来,顾家人都不知道,肯定没有安排马车,我就怕没人接你,特意过来的。走吧,我送你回家。”

顾重阳看了一眼标有临江侯府标志的马车,拒绝道:“郝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是顾家的人,坐临江侯府的马车实在不合规矩。文国公府的马车足够宽敞,可以载我回去。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租车回去。”

听了她冷漠的话语,郝邵阳只觉得心如刀割:“重阳,就算我们…郝家与顾家是姻亲,我到底还是你的表哥,我送你回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顾小姐。”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这位郝公子可是临江侯府的世孙,太后娘娘的外甥?”

郝邵阳抬头,与王九郎对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顾重阳在南京的时候遇到危险总是他一次又一次地保护,他也知道王九郎与顾重阳越走越近,还有他派到南京保护顾重阳的人,也被他捉到,赶了回来。

他应该感激王九郎护顾重阳周全,可也嫉妒他能每天伴在她身边。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对重阳表妹绝对有非常不一般的情感。这份情感会阻碍他与重阳表妹复合,这让他感觉到危险。

不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他与重阳表妹青梅竹马,心心相印,外人绝对不能插足。

顾重阳感觉到王九郎有些不悦,毕竟郝邵阳拦着了他们的去路,她介绍道:“是,郝公子是我大伯母娘家侄儿,临江侯世孙。”

她又对郝邵阳道:“郝公子,这位是文国公府王九郎。”

玉树公子王九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不过王九郎深居浅出,真正见过他面的人少之又少。他又比郝邵阳大了好几岁,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所以没有见过面。

郝邵阳看着他飘然的风姿,俊朗的面容,心里越发觉得忌惮,语气却很生硬:“原来是玉树公子王九郎,多谢王公子愿意搭载重阳表妹回京城,剩下的路程我自会带她走,就不劳烦文国公府了。”

他说话太直白太不客气了,顾重阳不由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王九郎脸色不变,眼神却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原来郝公子与顾小姐有亲,按说我应该同意郝公子的请求,只不过我回京城的时候,沈先生再三交代让我将顾小姐平安送到庆阳侯府。”

郝邵阳脸色不好看,正欲开口,王九郎却不给他插话的机会:“再者,郝公子已经成婚,顾小姐却云英未嫁,虽然是姻亲,但孤男寡女同乘一车,难免有失妥当。更何况,郝公子与顾小姐还是毁过亲的,这事情传出去对顾小姐的名声有大碍,恕我不能同意了。”

郝邵阳觉得自己心头像被人捅了一刀,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眼中也尽是痛苦之色。

他生生地忍住,对顾重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我失于考虑了,重阳表妹就劳烦王公子了。既然都是回京城,那就一起吧。”

顾重阳松了一口气,看了郝邵阳一眼就进了王家的马车,她歉意地对抱真夫人道:“先生,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耽误行程了。”

抱真夫人一点都不生气,只微笑道:“这点时间算什么,我们十几日水路都走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

她语气轻快温柔,眸中含笑,心情很好。

她的九郎自打八岁之后就跟她越来越疏远,性格也越变越冷,从一开始的眼中都是愤怒到后来云淡风轻面无表情,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中间还萌生出要落发为僧的念头,她真怕他一辈子都这样了。

如今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也会紧张担心,也会动怒生气,还会像小狗一样护食,这才是正常的小青年,这才有人的烟火气。

她怎么会生气呢?她只会高兴。

马车动的时候,顾重阳突然听到王九郎说:“郝公子在这通州岸等了三四天,来的时候,并未告诉家人吧,如今临江侯府找人恐怕要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了。”

郝邵阳的声音充满了诧异:“王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王九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我刚才听车夫说,尊夫人昨天上午就发动了,胎儿却迟迟不肯出来,八成是难产…”

他的话还未落音,就听到郝邵阳“驾”了一声,鞭子重重地打在马身上,顾重阳也十分惊愕,忙撩了帘子朝外看。只见官道上郝邵阳亲自驾乘的马车已经跑出很快,掀起一阵土黄色的烟尘。

她不由呼了一口气,有三分的失落与七分的轻松,既然他们已经成亲,还生下一个孩子,郝邵阳与赵小姐定然相处的还算愉快吧。她祝福他们,也彻底放下了一桩心事。

就是不知道赵小姐孩子生下来没有,若真是难产,胎儿与大人会不会有危险。

半天的路程之后,天色已经到了黄昏,马车停在了庆阳侯府门口,王九郎在马车外等着,看着顾重阳进了顾家的大门这才蹬车转身离去。

崔老夫人与英大夫人都又惊又喜,没想到顾重阳回来的这么突然。

特别是崔老夫人拉着顾重阳的手嘘寒问暖说了半天的话:“长高了,有大姑娘的样子了,比原来更漂亮更标致了,江南的水土果然养人。”

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大半年的时间,她的确长高了不少。在南京的时候,更是每过两个月就要重新裁衣裳。她的月事,也是在到南京不久后来的。

如今她的确是大姑娘了。

顾重阳也打量崔老夫人与英大夫人:“我长高了,可伯祖母与英大伯母却没有变老,伯祖母您神采奕奕看着特别有精神,英大伯母也年轻了许多。只是,怎么没有见到蕤大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