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觉得恶心,正想摆手训斥稳婆,让她出去,顾重芝却道:“揭开给王爷看看。”

稳婆道了声是,就将那褐色的帕子揭开了一个角。帕子下一尺左右的死婴,手足完整,但是颜色已经发黑了,看着触目惊心,格外可怕。

周王差点就要吐出来。

顾重芝让稳婆下去,就去找顾重阳:“四妹妹,柴惜月会死吗?”

“不会死。”顾重阳道:“若不是想让王爷看清柴惜月是什么人,我其实并不想给柴惜月催生。如果一直不催生,柴惜月会有性命之忧。如今死胎打下来了,柴惜月的命就保住了。不过她身体大亏,元气大伤,没个三年五载是养不回来的。还有,她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顾重阳给柴惜月扎针的时候,是有恻隐之心的。可现在过去了,也就平静了。这一切都是柴惜月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柴惜月?”

顾重芝皱眉:“说是要将她丢到刑部大牢里去,我想着万一她吵嚷出去,丢的还不是王爷的脸?”

顾重阳听她话中似有不满,就问:“那三姐姐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让王爷处理了。”顾重芝道:“四妹妹累了半天了,咱们不说她了,快坐下来喝杯茶休息休息。”

顾重阳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这一出来就是半天,茶就不喝了。”

顾重芝与周王挽留不住,只好送顾重阳上了小轿,由软轿抬到门口换上王家的马车。

阿敏掀了车帘子,顾重阳还未上马车,见王九郎在马车里坐着,不由就笑了:“九郎,你怎么来了?”

王九郎一把拉了她上车,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我手上的事情办完了,不就回来了吗?”

“我是问你怎么摸到这里来了?”顾重阳笑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王九郎伸手,在她眉宇处抚了抚:“是不是很累?”

折腾了大半天,的确是累了。

本来不觉得,此刻窝在王九郎怀中,顾重阳觉得自己骨肉酸软无力,胳膊腿都抬不起来了。

“嗯。”她点了点头,撒娇道:“又累又饿。”

王九郎伸手从小杌子上拿了一块蜂糖糕,递到她的唇边,顾重阳张开嘴咬了一小口,又咬了一大口,蜂蜜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味蕾得到了满足。

王九郎喂她连吃了三块蜂糖糕,又拿了一杯茶来。

马车在走动,顾重阳怕茶水洒出来,就伸手去接。王九郎却避开她的手,道:“我喂你。”

顾重阳就着他的手喝了,感觉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

王九郎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亲了亲她的脸颊。

顾重阳就发现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九郎好像特别喜欢为她做事。有时候是抢了丫鬟的活,比如给她拿衣裳,给她画眉;有时候又抢了她的事,比如喂她吃东西。

好像只要九郎在她身边,她就像个衣食住行不能自理的小宝宝一样,只要张着嘴等着王九郎将饭喂到她嘴里就好了。

九郎一定是从小就格外寂寞,没有人陪他,特别是公公逝去之后,他虽然过着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可心却像在空旷的原野一样,没有着落没有温暖,也没有人理解。

这种感觉她也懂。

顾重阳伸手揽住了王九郎的脖子:“九郎,你不用为我做这些事,我舍不得。”

她眼中的心疼与怜惜是那样的明显,王九郎啄了她的唇,然后贴在她耳边道:“我从前一直想,这个小姑娘漂亮的像一棵樱桃树一样,我若是春天,就一定好好地呵护她,滋润她,让她抽枝长叶,蓬勃茂盛,开花结果。所以,为你做这些,我甘之如饴,你明白吗,我的小樱桃?”

九郎的情话越说越好了,顾重阳心里甜丝丝的,却不由问他:“为什么是樱桃?”

王九郎低低一笑,呼吸打到她的脸上。

顾重阳身子不由一僵。

九郎的手伸到她的衣服里,轻轻地捻着…捻着她的那个地方。

好像的确跟樱桃挺像的。

她的脸烫的快要熟了,却没有推开王九郎,只温顺地搂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转眼是春节,柴惜月在顾重阳给她催生的第二天就被丢到刑部大牢里去了,为了防止她乱说话,周王让人给她灌了哑药。才进刑部大牢不过五天,她就没熬住,死了。

柴太太与柴茂祖去收尸,哭得泪人一般。柴惜月勾搭周王是背着母亲与哥哥的,所以他们二人只知道柴惜月是偷东西被人抓住入了牢狱,至于是偷了谁的东西,他们一无所知。

顾重阳听到消息,不由一声叹息。她与柴惜月的恩恩怨怨终于随着柴惜月的死,化为灰烬了。

过了春节,正月初八,沈玉成与沈太太准备启程回南京。

顾重阳是很想留舅舅、舅母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的,可让表哥四月就要大婚了,舅舅与舅母必须要回去主持婚礼事宜的。

顾重阳心里舍不得。

沈素迎大大咧咧地道:“重阳表妹,你别难过,等哥哥成亲了,爹爹与娘亲还会再来京城呢。二哥说,今科先让一清下场试试。若是一清高中了,他就到京城来,找个书院继续攻读,三年后再下场。”

顾重阳虽然知道,可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她总感觉只要舅舅在,她身后就一直有人给她撑腰。

一行人送了沈玉成与沈太太出了永定门,在永定门客栈叫了席面给沈玉成沈太太践行。

沈素迎的脸色有些苍白。

“素迎表姐,你刚才安慰我呢,这会子舅舅、舅母要走了,你也舍不得了吧?”

“我是舍不得,不过我刚才坐马车过来许是颠着了,觉得心口有些闷。”沈素迎说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会不会是着凉了?”沈太太马上就要走,本就舍不得女儿,听沈素迎这样说,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你这孩子,总是这般毛毛躁躁,让人怎么能放心得下?”

“娘,你别说了!”沈素迎道:“人家正难受呢。”

唐一清在桌子对面坐着,也担心的不得了,想开口问吧,脸皮又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干着急,。

顾重阳突然心头一动,脑海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碍着人太多,没有说。

沈素娥就盛了一碗汤端给沈素迎:“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鸡汤,趁热喝了,去去寒气。”

“还是大姐最疼我。”沈素迎接了鸡汤,准备喝,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第218章 。(~ ̄▽ ̄)~@110

“这是怎么了?”唐一清大惊,也顾不得有人在了,立马跑到沈素迎身边:“素迎,你…你哪里不舒服?”

“这…这…”沈太太与沈素娥是过来人,她们二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沈素迎的肚子上。

顾重阳已经抓了沈素迎的手给她号脉,脉象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心头一喜,高兴地对众人道:“舅母,表姐有喜了!”

“哎呀!”沈太太惊喜地叫了出来,一把将沈素迎搂在了怀里:“我的儿,你听到没有,你就要做母亲了,唐家要有后了。”

沈素迎呆呆地,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把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肚子上,喃喃道:“我有喜了?”

“是。”顾重阳为她高兴,脸上都是笑容:“表姐,你腹中已经有了表姐夫的骨肉啦。”

“我有喜了,我有喜了,我要做娘亲了!”沈素迎终于反应了过来,喜不自禁地看着唐一清:“一清,我有了咱们的孩子啦。”

唐一清一张脸涨得通红,激动地直搓手,只磕磕绊绊道:“是啊,你有喜了,我要做爹爹了。”

屋子里的众人都高高兴兴笑嘻嘻的,一时间离别的愁绪冲淡了不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沈素迎腹中胎儿的身上来。

添丁进口是大事,沈素迎又是头一胎,沈太太絮絮叨叨交代了很多,才与沈玉成登上马车走了。

顾重阳打心眼里为沈素迎高兴,不仅说了禁忌事项,还给沈素迎开了一个安胎的方子。

唐一清接了方子,千恩万谢,那张嘴就要裂到耳后根去了。顾重阳看着,也不由笑了。

顾重阳人刚刚到家,庆阳侯府就送信来了,说正月十二,是大小姐顾重华出阁之礼。

顾重阳大吃一惊,忙问送信的丫鬟黄莺:“怎么大小姐突然要出阁了,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没有听说?”

正月初二走舅舅,正月初三走娘家。顾重阳几天前刚刚回了顾家拜年,那时候还没有听说顾重华定下亲事,怎么一转眼就要出阁了。

“老夫人也是昨天才知道的。”黄莺想起崔老夫人回来时难看的脸色,就道:“昨天上午,宁妃娘娘突然宣咱们家老夫人进宫,老夫人回来之后就叫了大夫人进去。过了一会,大夫人就出来了,宣布大小姐正月十二出阁。”

“就算是赐婚,也应该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才是啊。”顾重阳突然就想起顾重华向来与含山公主交好,不敢置信道:“难不成大小姐要嫁的人是二皇子?”

可若是皇子娶正妃,哪能这么仓促?从定下亲事到钦天监合八字、定日子、下聘礼,色。色样样都十分繁琐,这一套流程没有几个月是走不完的。

再说了,自打二皇子在储君之争上败给了大皇子之后,就开始百般逢迎皇帝,拉拢朝臣。他的正妃,必须是出自肱骨权臣之家,这样才能他大位之争带来益处。

若是从前二房大老爷顾占鹏还活着,没有被夺爵,顾重华尚且有几分希望。

可眼下,庆阳侯府早就没有手握重兵,在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人。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顾重华都不可能嫁给二皇子。

除非,她是做侧妃!

顾重阳立马道:“大小姐要给二皇子做侧妃,伯祖母怎么会同意?”

顾家不是没有出过侧妃,可顾重芝是庶女,给周王做侧妃也不算辱没了顾家的门楣。更何况她现在生下孩子,已经被扶正。

顾重华就不同了,她是堂堂嫡女,又是蕊珠书院的才女。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顾家女孩子的代表。顾家人走出去,提起这个大小姐都觉得脸上有光。

可她竟然要给二皇子做妾室,这不是生生打顾家人的脸吗?

“若是做侧妃,咱们老夫人也不会这么生气了。”提起来,黄莺也不由觉得顾重华可恶,她怒其不争道:“因为二皇子正妃还没有进门,所以,大小姐是不能以侧妃之礼嫁到二皇子府的,只能以妾室的身份嫁进去。”

顾重阳愕然:“那岂不是什么名分都没有?若是将来二皇子妃进门,一定会将大小姐看成眼中钉肉中刺的。若是她不高兴,甚至可以压着大小姐,不许大小姐抬成侧妃!”

顾重华那般心高气傲,又怎么愿意受这样的委屈?就算自己吓唬了她,她想找二皇子做靠山,也完全可以先跟二皇子商量好,让宁妃给顾家透个口风,顾家自然就不会给顾重华说亲了。就是她想插手顾重华的亲事,也不能了。

顾重华怎么能用这么笨这么激进的法子呢?

难道说,顾重华失了清白之身,被二皇子碰了身子,所以不得不嫁?

顾重华如遭雷击,盯着黄莺问:“大小姐是不是做了给顾家丢脸的事?”

“四姑奶奶,您可真是聪明。”黄莺忿然道:“同样是做小姐的,大小姐还是才女呢,竟然会做出私相授受之事,还怀了身孕。”

怪不得顾重华会这么着急,等不到二皇子妃进门了。趁着肚子没有大起来之前,进了二皇子府,回头一句早产就可以将孩子的月份糊弄过去。

可这样岂不是让顾家丢脸丢大发了?

知道的是顾重华不知廉耻;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家为了攀龙附凤竟然卖女求荣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伯祖母一生骄傲,脊梁骨挺得直直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这个顾重华真是个祸天星,她都能想象得到伯祖母进宫与宁妃说话时所受的羞辱。

顾重阳的一颗心就玄的高高的:“伯祖母她老人家怎么样?有没有被气倒?”

“老夫人一开始的确气得不得了,后来就好了很多。”黄莺道:“我出门的时候,她老人家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说大小姐是做妾,既无人迎娶也不能放炮,那顾家就不给大小姐准备嫁妆了。反正是一顶小轿夜里抬出门,也不需要什么排场了。”

“次房大夫人知道了哭得泪人一般,还写信请了临江侯府老太爷上门来给大小姐主持公道,临江侯老太爷只说: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外孙女?他还说,老夫人这样做很好,说顾家丢不起这个人,临江侯府更丢不起这个人。”

黄莺补充道:“老夫人打算明天就去潭拓寺礼佛,等过了正月十五才回来。还让我告诉您,千万不要回去给大小姐添妆。”

顾重阳只在乎崔老夫人的身体,得知她老人家无事,她的心也放了下来。

至于顾重华嫁给二皇子做妾,她才不会给她添妆呢。

顾重阳赏了黄莺几两银子,又开了一个药膳方子,让她带回去给崔老夫人调理身子,这便让阿敏送了她出门。

阿纳就问顾重阳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去让厨房准备。

顾重阳想了想道:“就按前天的来吧,我其实没有什么想吃的。倒是你,这几天胃口有些不太好,你想吃什么?”

王九郎不在的时候,顾重阳是跟阿敏与阿纳一起用饭的,有人陪着她吃饭,顾重阳总能多吃一些。

阿纳捂了心口道:“就是没胃口,总是想吃酸的。”

顾重阳听着眼睛一亮:“你的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

阿纳想了想道:“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我没有注意过。”

“你过来,我给你号脉。”顾重阳怀疑她是有孕了,又怕不是让她失落。

阿纳脸色发白:“小姐,我是不是病了?”

“别说话。”顾重阳沉下心给她号脉,她不由心头一喜,虽然月份短,但的确是滑脉无疑。

“快,去外院,请顾管事进来!”顾重阳大步走到门口,掀了帘子吩咐小丫鬟。

小丫鬟飞也似地跑了,阿纳脸色又白了几分:“小姐,我是不是得了绝症?”

“不是绝症!我的好阿纳,你有孕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给顾泰来生下孩子了!”

“真…真的吗?”阿纳那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几分不知所措:“这里,有了孩子?”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

“是的,我诊的,岂会有错。”顾重阳喜滋滋道:“你跟顾泰来成亲才多久,两个月还不到呢,竟然就有喜了,可真是有福气,这下子顾泰来可要高兴坏了。他终于不再是孤零零地一个人了,终于有骨肉血亲了。”

“阿纳!”顾重阳的话音一落,外面就传来顾泰来的声音,他腾腾腾几步跑进来,欣喜若狂地蹲在了阿纳:“阿纳,你有身孕了,我要做爹爹了,你要做娘亲了。”

阿纳皱了眉头:“你怎么不给小姐行礼?”

顾泰来这才想起来,面红耳赤地朝顾重阳行礼:“小姐,我一时激动忘情了。”

“没事,没事,你要做爹爹了,我心里为你高兴。”顾重阳笑呵呵道:“快扶阿纳回去歇着,这几个月就不用过来了,我会让九郎重新安排人过来。”

“这不太好吧。”阿纳道:“我只是怀孕了,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家那边怀孕的妇人一边怀孕一边下地干活,从来不躺着的。”

“多动的确对生产有益,但你月份尚浅,还是好好养着为好。相信我,快回去休息。这是大夫的建议,也是主人家的命令。”

阿纳埋怨地看了一眼顾泰来:“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怀孕?”

“是、是、是。”顾泰来笑眯眯的:“都是我的错,等过几个月,孩子生下来了,你要如何就如何,你且忍忍,这几个月就听我的好不好?”

那低眉顺眼有耐心的样子,让顾重阳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得顾泰来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了。

他们小夫妻两个走远了,顾重阳脸上还挂着笑呢,顾泰来也收获了自己的幸福了,这可真好啊。

第219章 。 (~ ̄▽ ̄)~@110

周王府派人送了喜信来,说顾重芝怀孕了。顾重阳忙问要不要她去看看,红菱笑着说不用,说顾重芝能吃能喝,脉象稳健,就是过来给顾重阳报个喜。

顾重芝是二胎,很多禁忌不用顾重阳讲她也明白,顾重阳也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为顾重芝感觉到高兴。

再生这一胎,三姐姐在周王府的地位便会稳若金汤了。

顾重阳觉得好像在一夜间,身边的孕妇就多了起来。

沈素迎、阿纳、顾重芝,就连顾重华也有了身孕。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开始憧憬起自己的与九郎的孩子来。

很快,顾重阳给王九郎为期一个月的针灸也结束了。

这一个月来,顾重阳每天都给王九郎施针,每天都给他号脉,关于他身边的变化,自然一清二楚。

王九郎双眸清亮地看着她:“重阳,如何了?”

顾重阳收回手,抿了抿唇道:“已经痊愈。”

话刚落音,王九郎就抱了她,将她扑倒在床上,狂热而激烈的亲吻就铺天盖地的地落下来。

顾重阳特别紧张,她闭上了双眼,紧紧地抓住了身下的被单。

终于要来了吗?

那仿佛被撕裂的痛苦又要承受了吗?

她不禁瑟瑟发抖。

王九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愣了片刻,就将她揽在了怀里。

小丫头很喜欢他的亲近,从不曾抗拒过,总是温柔地由着他。

这一次,怎么这般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