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她抬起手来将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捋到脑后,这不说明了,对方是有备邀约么?

今日一早,古淳毅黑着一张脸从朝上下来,原来珍国公竟是向他提出珍老夫人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外孙女,也就是古雅,然而,这句话却有两层意思,她想见的恐怕不是古雅,而是早已不在人世的古兰,然而这样的心愿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了,老夫人怕是想要借着古兰的事情来兴师问罪。

然而,虽然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可是表面上这老夫人的心愿,他又无法推脱,于是一早便派了几名高手跟着古雅,以浩荡的队伍来体现相府这一坚强有力的后盾。

古淳毅在古雅出门前,深深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他心中知道,除了远在边疆的古睿,古雅是他身旁唯一的寄托了,特别是在如今的局势,相府与珍府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谁能得到六王爷的支持,谁就能站稳脚跟。

古雅自然知道古淳毅心中矛盾的想法,回头望了望着华丽的队伍,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那清秀的女子身后紧跟着两名侍卫随从,有个管家模样的人从大门探出头来,在看见古雅身后的侍卫后表情一愣,立刻转身进了国公府。

很快,大门幽幽打开,几名丫鬟从里面款款而来。

“慧平郡君,里面请。”她们的笑容热情,古雅微微点了点头,便默默的跟了上去。

在路过一段回廊,古雅敏感的感觉到一股异样的视线,然而抬头望去,却只有那华丽的楼阁。

“怎么,不要告诉我你看上这个庶女了。”身后响起一丝嘲笑,阁楼上的红衣男子缓缓回过身去看向正坐在棋盘旁的邪魅男子,“你不觉得她和我是一类人?”

柳轻笑着,他的话让珍亦儒皱起了眉头,“柳,她是六王爷的人。”而且,如果古雅和他是一类人,那么就更加非除不可,因为,这样一个危险的存在,将会是珍府实施大计的不安定因素。

“那个男人中了情苦,还能怎么样呢?”红色的袖子伸到棋盘上,随手下了一子。

“医圣一日不除,你的情苦怕是奈何不了他。”这段日子他损失了太多的棋子,看着棋盘上这错综复杂的黑白子,珍亦儒便觉得心情烦躁不已。

“哼,等着瞧吧。”红色袖子随手一扬,捡起了几颗被包围住的黑子,“你输了。”

珍亦儒轻叹了口气,果真,论心机,自己还是比不上眼前的男子。慢慢站起身来,阁楼下一抹陌生的身影印入眼帘,男子微微一顿,立刻有名家丁来到身旁附在耳边,“少爷,魏小姐来了。”

魏环看着眼前花团锦簇的花园,心想着就算是自己的魏将军府,也无法比拟珍国公府的富丽堂皇。

今日外祖母让母亲带着自己前来,一开始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自己与珍府的人鲜少往来,这个陌生而严厉的外祖母更是对自己漠不关心,而今日在看见外头等候着的相府轿队,魏环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她,也来了吧?以外祖母那严厉的性格,怕是会因为最疼爱的外孙女而为难她吧。

“魏表姐。”此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声音,魏环回过头去就看见了款款而来的珍亦儒,当下便双手一握。

对于这个表弟,魏环向来没什么好感,比起其他在边疆征战的表兄弟,眼前的这个人总给人一总阴森富有心计的感觉,让人亲近不起来。

英气的女子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了。

“怎么不见大姑姑?”珍亦儒开始四下张望,寻找着魏将军夫人的影子。

魏将军夫人是珍家的嫡长女,然而十根手指却不一样长,相府大夫人从小便得老夫人的喜爱,对于这个嫡长女便严厉也许多,也便造就了将军夫人坚强独立的性格。

“母亲已经随丫鬟去拜见外祖母了。”魏环答道,便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回廊深处走去,她本能的不想与眼前的男子接触。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珍亦儒渐渐收敛了笑容,眼中划过一丝深沉。

魏环深吸着气,突然,一个娇笑的身影竟是撞了上来,只听哎呦一声,那身影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了身子。

“大胆的奴才,居然敢撞本小姐!”那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却充满了刻薄之意,魏环一皱眉头,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着装,怎么,她穿的很像丫鬟吗?!

那女子抬头看向那英气的小脸,当下收敛了愤怒的神色,她是谁?好像并不是府中的丫鬟。

魏环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女子,柔和的鹅蛋脸,淡淡的柳眉,一对灵巧妩媚的眼睛在那小巧的鼻子和嫣红的小嘴上衬托得格外的明媚,美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个词。

可是,她是谁?珍家似乎并没有这个女子。

古雅由丫鬟领着路,直到不远处的花园出现了那热闹的凉亭。

几名妇人围绕着亭中那威仪的坐着的老夫人,四周的丫鬟手中提着炭火,温暖了这寒冷的春日。

“老夫人,慧平郡君带到。”丫鬟恭敬的行了一礼,珍老夫人这才挪过来眼,犀利的眼神一下子便落在了古雅那清秀的脸上。

“外祖母。”古雅站到了众人的视线当中,礼貌的行了一礼。

原本热闹的花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老夫人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划在古雅的身上,然而,清秀的女子只是垂着眼,好像没有感觉到空气中散发着的僵持敌意。

“嗯,想当初,这古家的四小姐还是一副瘦弱的模样,如今已经长得亭亭玉立,还被皇上封了郡君,当真世事无常呀。”珍老夫人话原本并无不妥,只落在这最后的几个字上,世事无常,是感叹着以古雅这样庶出的身份也能被封为郡君的稀罕事。

“可不是,我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只能说老夫人积的福,让子孙们沾光了!”身旁一名打扮华丽的妇人笑道,语气里除了对古雅的冷嘲热讽,还有对珍老夫人的奉承。

当下,所有人掩住了嘴角,却依旧看得出她们眼中对古雅的嘲笑。

场中的女子就那么安静的站着,她缓缓抬起头来,与珍老夫人那严厉的眼神对视着,嘴角挂着淡笑,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像她本来就是这局外中人,只是看着这群三姑六婆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当下便有些妇人觉得无趣,还以为这慧平郡君会是何种烈性子,没想到居然会这样逆来顺受。

花园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老夫人还等着她开口,便可以给她一个目无尊长的罪名,哪知道这个下丫头如此深沉的心思,脸上的笑容也是谦和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这时,魏环已经从另一头出现,老夫人的眼睛瞬时明亮,“环儿?!”这略带激动和安慰的语气,却是让魏环不由得为之一愣,当下便来到古雅的身边,与她对视了一眼而后冲着亭中的老夫人行了一礼,“外祖母。”

“好孩子,来,过来给外祖母看看。”老夫人的眼上难得一抹笑意,“上一次见你,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娃娃,如今已经如此亭亭玉立了,实在有你母亲当年的姣好姿态。”

魏环心中琢磨着,确实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多年以前,如今外祖母却表现得如此热络,实在是令直爽的她有些难以接受,不过看着老夫人身旁魏将军夫人的脸色,魏环还是乖巧的走上前去。

她的余光瞥向场中的古雅,只觉得四周的人好像是故意冷落她的,心中竟不自觉的为她有些不平。

老夫人关爱的轻抚着魏环那因常年习武而长了茧子的双手,竟是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的飒爽英姿。

四周的妇人们开始纷纷赞美起魏环来,从脸蛋到身段,再到今日的着装,俨然是想把她捧上了天去。

这时,一名娇俏的女子那银铃一般的笑声传进了众人的耳中,纷纷朝着那抹樱红色的身影望去。

魏环当下皱了眉头,又是她?!

那鹅蛋的小脸荡着温柔甜美的笑容,与方才在院中遇见的泼妇判若两人,显然,对方在看见魏环之后也是微微一愣,可是很快便收敛了神色。

“外祖母,翎儿来迟了,还请外祖母不要生翎儿的气呀!”这女子不等珍老夫人开口,已然依偎到了老夫人的身旁撒起娇来,甚至不着痕迹的挤开了魏环的位置。

“你这孩子,真是没规矩!”古雅抬头望去,这站出来的华丽妇人就是方才插口的那位。

“母亲!”沐翎一跺脚,好像孩童一般撅起了嘴,这样可爱的姿态令众人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一旁的魏将军夫人却没有其他人那么好的心思,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女儿,只见魏环正看着那鹅蛋脸出神。不由得心中叹气,她的女儿果真如她当年一般,不能讨母亲的喜欢,从小,相府大夫人,也就是她的嫡妹便如同眼前的女子一般喜爱撒娇博取众人的欢笑,因此得到了不少的关注,而自己只能默默的练着剑,争取不为珍府丢脸,保住自己原本嫡长女的风采。

所以相府大夫人的死,其实魏将军夫人表面上哀伤,心中却有些冷漠,想到这,她看向场中那淡然的女子,能把她那心机深沉的嫡妹逼到这样的下场,这个小女子果真是不简单,她也很想看看,今日,古雅又能怎样全身而退。

“来,翎儿,这是你表姐。”那妇人来到鹅蛋脸的身旁,热情的拉过魏环。

原来,这妇人竟也是珍老夫人儿媳,只是庶出一房的。

鹅蛋脸当下眼前一亮,好像是第一次看见魏环一般,“表姐好,表姐不愧是将军之女,这一身的气度,真是令翎儿好生羡慕呢。”

充满崇拜的话语,再次令一旁的妇人们开怀大笑。而通过这么一小段时间的接触,魏环已经知道眼前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样一个虚伪的人。

当下冷漠的扯了下嘴角,当是应了。

魏将军夫人见自己的女儿如此模样,难道她们之前已经见过了?而且好像相处得并不愉快。

“翎儿,这是慧平郡君。”老夫人难得将目光转向古雅,众人都差点忘记了眼前还有这么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古雅心中并不恼怒,比起从前在相府受到的冷遇,这一点差别又算得了什么。

鹅蛋脸显得几分惊讶,“咦…”这语气拐了好几个弯,不由得让人猜想这其中的深意。“原来,慧平郡君也是名美人呀,六王爷的眼光果真独特呢。”

眼光独特?古雅抬起头来看向那明媚的小脸,这淡然的笑容让沐翎心中有些不悦,她最讨厌的就是对方明明很生气,却装成不在乎的模样。

不错,如果今日换成是自己受到这样的冷遇,她一定会非常非常的不高兴,而眼前的女子,肯定是打肿了充胖子。

“呵呵,照我说呀,翎儿的旺夫相就很吸引人呢,要不,翎儿也争取争取,谋个六王侧妃?”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好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却让古雅立刻明白了,这次邀约的目的何在。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是一个想当六王侧妃的人,她们真把纳兰夙华的承诺当成了耳旁风不成?这珍府,当真是不安生呀。

第118章 珍府一行

然而,原本以为众人会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想老夫人竟是转换了脸色,“先帝曾经赐给我一件宝贝,慧平郡君见多识广,不如拿出来让你看看,欣赏品鉴一番,如何?”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如此客气,古雅微微一笑,“雅儿不才,若外祖母愿意让雅儿见识一下先帝所赐之物,是雅儿的荣幸。”

老夫人似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对着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神,那嬷嬷立刻从角落里离开。

“祖母,翎儿从未见过先帝赐的宝贝!”那鹅蛋脸撒娇的依偎进老夫人的怀中,对方则慈爱的笑了笑,然而古雅却清楚的看见,老夫人的眼中并没有任何感情存在,心中便不由得思量了起来,这个女子怕是珍家临时找来的吧?

不久之后,那嬷嬷捧着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她走到古雅的跟前,却是直着手将那盒子推到古雅的手边,态度十分的强硬。

这时,两把长剑嗡的一声架在了那嬷嬷的脖颈上,众人不由的一惊,那嬷嬷更是目露惊恐。

只听一声冷哼,“慧平郡君,你这是做什么?!”珍老夫人看着古雅身后的那两名侍卫,当下便阴沉了脸色,花园里一派火药浓郁。

古雅只是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浑身杀气的侍卫,想必古淳毅曾经吩咐过他们,若自己遭受无礼的举动时便可亮出相府的盾牌,方才虽说是让自己站着,可是一品的珍家老夫人坐镇,其他的人跟着嚣张倒也没有直接的触犯她,而如今,连一个下人也如此无礼,这隐忍着的相府侍卫自然逮到了泄愤的理由。

“大胆奴才,居然不懂得行礼?!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奴才是狗仗人势!”其中一名侍卫怒道,他们已经隐忍了多时,四小姐可是代表相府的人,居然遭受这样的冷遇,奈何相爷的吩咐太过局限,只有现在他们才有正当的理由出手。

那嬷嬷从来没有被这般吼过,当时便不知道作何反应,那珍老夫人缓缓站了起来,众人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却听见那暖暖的声音响起,一抹清淡的身影往前跨了一步,她伸出手去轻轻推开了其中一把长剑。

“想必外祖母待人宽厚,因此才让奴才们这般无法无天,连皇上亲赐的郡君都敢无礼,外祖母,这奴才在您的面前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这私底下,该是如何的嚣张跋扈。雅儿本不想在外祖母的面为难她,可是雅儿又怕,此事传出去会被外人所诟病,说珍国公府的下人连皇上的面子也不给,还会连累了外祖母,说治家不严。”

古雅的表情真诚,好像真的是在为珍家着想一般,然而老夫人却听出来了,这丫头伶牙俐齿,若此事传出去,别人定会是说珍老夫人指示的这奴才狗仗人势,甚至还给珍家扣上了藐视皇威的罪名。

珍老夫人的表情极其精彩,好像想要发怒,却又不得不隐忍着,当下便闷闷的坐了下来。其实她心里清楚,皇上暂搁了珍亦儒的权利,为的就是给珍家一个警告,可不能在如今这点小事上被人抓了把柄。这个丫头,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对付。

老夫人没有阻止的意思,其中一名侍卫便冷笑一声,竟是一脚踢在了那嬷嬷的后膝上,只听哎呦一声,那老嬷嬷狼狈的摔在了地上,然而,她的手却紧紧的捧着那个盒子,好像生怕它摔了一般。

这样的细节让古雅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当下无奈的摇了摇头,“外祖母,这奴才到现在都还如此不知礼数,雅儿不想让外祖母费心,就由雅儿代替珍家,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差点为珍国公府惹麻烦的奴才!”

珍老夫人没想到古雅居然会抓着这点不放,只听一声轻响,那嬷嬷的脸竟是歪向了另一边,老脸上赫然一个掌印。古雅就那么举着手,可是动作却无比优雅,让人觉得被这样的小下去,也不会觉得疼痛。

“哎呦…”那老嬷嬷凄厉的尖叫着,可是分明这巴掌声如此轻柔,没有人能想到,古雅用的都是巧劲,这种掴掌的技巧是上一世她惩罚后宫之人所用的,看起来好像十分的温柔,只是被掴之人,才懂得脸颊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更令人叫绝的是,这种巧劲会在被掴之人之后的几天内毫不减弱,整个肌肤会好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一声声轻响,古雅竟是好不厌倦的慢慢打着那张老脸,“哎呦…老夫人救我!啊…”这嬷嬷的叫声实在太过夸张,不少人看着那装腔作势的模样,纷纷低下头来掩饰着眼中的尴尬,连珍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心想着这嬷嬷平日里跟着自己也学到了不少,怎么这次这般的浮夸,那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少力气,也能让她尖叫成这样?

“你还不知悔改?!本郡君只是要你行一个礼,这都不成?”古雅表现得正义凌然。她的要求极其合理,倒显得这奴才越发的不知礼数。

“别,别打了!老身,老身参见慧平郡君,哎呦…”那嬷嬷慌忙将盒子轻放到了一边,对着古雅恭敬的弯下了腰,可是因为脸颊上的剧痛让她的身子有些颤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当她直起身来时脚下还有些踉跄。

古雅终于深吸了口气,“嗯,嬷嬷需要谨记,这珍府的脸面,可不能再让你如此挥霍了。”

然而,古雅的话让不少人的心中捏了把冷汗,众人纷纷看向亭中的老夫人,这巴掌不仅是打在着嬷嬷身上,更是打在了老夫人的脸上,奈何人家之前还是征询过意见的,而且句句都是为了珍家着想,还真的无法让人捉到痛脚。

不过,古雅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她的目光冷冽的环顾了下四周,“外祖母,雅儿记得方才还有许多人都没有行礼,可不能让外人觉得,珍府有意包庇这藐视皇威之人呀!”

妇人们一听,感情这丫鬟还记得她们没有行礼一事,再看看那半边脸肿的老高的嬷嬷,虽然觉得被扇一巴掌可能没有那么痛,可是这脸面,她们还是要的,当下便有胆小之人对着古雅行了一礼,其他的人纷纷效仿。

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旁的魏环看着眼前这突然扭转的局势,心中无比的畅快,看向古雅的眼神越发的赞赏起来,敢在珍国公府掴老夫人的人,她恐怕是第一个了。

沐翎咬着自己的下唇,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有些目瞪口呆,她不由得上下打量着中间那清淡的人儿,这慧平郡君,看来并不是外表上看起来那般好欺负。

珍老夫人屏住了脾气,她对着另一名嬷嬷使了个眼神,嬷嬷从那高高肿起的脸颊收回了注意力,当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那个小丫头,她居然有种担心受怕的感觉。

嬷嬷先是对着古雅行了一礼,换来对方柔和的微笑,便在古雅的面前打开了那个锦绣盒子。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串翠绿色的珠子,古雅一眼便能看出,每一颗珠子圆润光泽,翠绿欲滴,一看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然而,她却有些疑惑,珍老夫人让自己看这个做什么。

“好漂亮的珠子!”这时,一阵香气扑鼻,眼前的光线被微微的遮挡住,古雅抬起眼来,便看见了那小巧的鼻子。

沐翎凑了过去,原本注视在盒子里的视线顿时被古雅发髻上那淡雅的发簪吸引了过去,“慧平郡君这发簪可真相称,淡雅却不失华丽,着实令人眼界大开。”

她的话带着那么一丝夸张的赞美,突然话锋一转,“慧平郡君,祖母因为友安郡君与相府大夫人的离去十分的伤心,相信慧平郡君也是一般怀恋自己的母亲与嫡姐吧?”

这样的转换太快,然而众人还没有思量着鹅蛋脸这话题转变的意思,珍老夫人率先反应了过来,“哼,慧平郡君这是何意,你母亲与嫡姐过世不久,你居然就佩戴发饰,可是不懂何为孝义?!”

提起相府的大夫人和古兰,珍老夫人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哀伤和愤怒,她颤抖的站了起来,“来人,将这发簪除去!”

既然她敢打自己的人,自己为何就不能除去她身上的饰品?!

在元熙,女子发上的饰品被他人强行除去,就好像是官员的乌纱帽被剥夺了一般,是极其耻辱的事情,古雅身后的两名侍卫立刻用魁梧的身子护在了古雅的身前,老夫人更是怒火中烧,“怎么,相府的狗都敢跑到我国公府上撒野了?我教训自己的外孙女,还需要外人来过问不成?!”

方才古雅才教训了她的下人,这会她就要教训自己的外孙女,明眼人都知道,老夫人向来睚眦必报,今日果真没有白来,有好戏看了。

然而,古雅的眼神却是一冷,她今日的打扮并无不妥,只是有人想要鸡蛋里挑骨头,这发簪,她绝对不会让别人碰的,因为,是那个人送的。

“谁敢动本王送给王妃的定情信物,看是想要断手断脚,自己选一个。”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连古雅也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去,只见那华服男子浑身煞气的从回廊里出现,他的身后跟着那阴沉着脸的珍国公。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原本悠闲的坐在小筑里闭目养神的珍国公突然接到消息,说六王爷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国公府门外,与相府的轿队并排,这声势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

纳兰夙华奉皇上的旨意前来搜集关于公主和亲队伍遇袭一事的线索,不想珍国公一迎接,六王爷便好像另有目的般朝着花园走去,说要拜见一下珍老夫人,原本珍国公以为自己的夫人会用另一种方式来发泄对古雅的愤怒,不想一进花园便听见她要除去古雅的发饰,听六王爷一说,这发饰还是他赠的?

沐翎看向来人,不想视线在碰上那阴冷但俊美的面容后,竟是移不开眼来,而且那一身的威严霸气,在她看来是那么的高贵,然而,对方的眼神却丝毫没有温度,让她脚下的步伐动都不敢动,连沐翎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兴奋。

她好不容易才有的这次机会,只要能让六王爷看上自己,顶替的古雅的位置,她便可以做那人上人,不错!她再也不想体验被旁人忽视鄙夷的感受,好不容易,才能让祖母注意到她们庶出一房的人!

他今日不是有要紧事被皇上召见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古雅看着那缓缓靠近的男子,纳兰夙华的视线一扫四周,妇人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纷纷害怕得低下了头来。

珍老夫人得了珍国公的暗示,当下便来到了纳兰夙华面前,行了一礼,却是老态龙钟的模样,好像刻意要表现出年迈体弱。

相比珍国公的健朗,珍老夫人确实显得老态许多。

照理说,众人应该称呼珍老夫人为珍国公夫人,然而,众人都知道珍国公的母亲很早便离世,珍家最年迈的就是他们夫妻二人,而且珍国公膝下儿孙众多,众人便为了体现其在珍家的地位,尊称为珍老夫人。

纳兰夙华好像没有看见眼前的人一般,挺拔的身躯在风中伫立,衣袖轻飘,“本王送的发簪可是碍了谁的眼,有什么意见本王现在就可以好好的听一听。”

此话一出,沐翎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都是因为她的话,众人才会注意到那发簪的,难道六王爷知道是她说的?那凌厉的杀气令她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你怎么来了?”古雅的话语轻柔,而正行礼着的众人却惊讶于着慧平郡君见了六王爷,居然不行礼?!

“来看看有没有人为难本王的王妃。”纳兰夙华收敛了戾气,言语中竟满是宠溺,众人再次心中一寒,其实谁也不信这元熙中的传闻,皆以为是朝中大臣言过其实,性格古怪霸道残戾的六王爷,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女子答应那如此荒唐的要求,可是如今一看,她们的心中也信了三分。

何必由他出马,自己早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纳兰夙华如此做,只会加剧他与珍家的矛盾,不过古雅知道,这个男子并不在乎这些。

两人的视线在风中交汇,完全忘记了花园里还有俯着身的众人,连珍老夫人也觉得面上五光,六王爷分明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报复自己方才冷落了古雅。

珍国公看着这局势,便轻笑着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须,“六王爷息怒,想必一切都是误会,来,还不快请六王爷与准王妃入席,好生招待着!”

这一句准王妃,纳兰夙华倒是十分受用,他的眼光丝毫没有停留在珍老夫人身上一眼,便伸出手去揽住了古雅的肩膀,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怀中渐渐的消失在众人偷瞄的视线中。

沐翎咬着自己的下唇绞着帕子,没想到,居然有女子能得到六王爷如此的爱护,为什么那个人不是自己呢?为什么祖母,不早日将自己引荐给六王爷,说不定就不会是如今的情况了。

被纳兰夙华如此高调的拥着,古雅觉得有些无奈,不过寒风中被这温暖包围着,倒也不错。

“那老妇今日怎么舍得将先帝赐的观音玉拿出来?”然而,头顶上传来疑惑的话语,原来纳兰夙华一眼便认出了一直展开来呈现在众人眼前的那翠绿珠串,鲜少人知,这珍老夫人对于这珠串的喜爱,已经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据说她每日都要抚摸那珠串不下十遍,甚至要放在佛台供着,还不惜花重金来保养,平日里怎么舍得将其暴露在空气当中。

古雅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了一眼,却是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

大厅里,所有的妇人们站在外头,按她们的品级是无法与六王爷同坐的,众人只能远远的看着厅中那对出众的男女彼此间眼神的交流,还有一旁珍国公与珍老夫人那私下流动的暗示,大厅里一片古怪的氛围。

珍老夫人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今日不但没能给古雅难堪,还被旁人看了笑话,谁会知道六王爷竟然会追到府上来,好像怕他们珍府把古雅吃了似的,虽然她原本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珍老夫人并不傻,她不会让古雅在自己的府上出事,否者闹到了朝堂上,自己也是没有理儿的。

这样的诡异持续了一个时辰,六王爷终于舍得从古雅的脸上挪回了目光,他缓缓站了起来,轻轻抖了下衣衫,“今日有劳珍国公配合,本王可以回去向父王交差了。”

“…这…”珍国公顿时一蒙,他果真无法揣摩眼前这男子的心思,他们分明都没说上几句话,自己更是没有拿出关于和亲队伍遇袭一事的有关信息,怎么六王爷却是这般对皇上交给的事务敷衍了事?!

“改日有需要,本王会再来拜访。”这句话带着深意,却是说给珍老夫人听的,而对方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改日自己还邀请古雅来,便是他下次的登门之日。

纳兰夙华收回了冰冷的表情,十分自然的转换了脸上的温度,他柔和的看向身旁的女子,“走吧。”

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差别,再一次让众人对于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传闻更信了一分,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要怀疑,古雅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术才会迷惑了性格古怪霸道的六王爷。

然而,却在纳兰夙华一脚跨出厅门的时候,冷冷的丢下了一句,“本王不喜欢被人盯着,挖去她的眼睛。”

沐翎正看着那背影出神,不想眼前却出现了两名高大的身影,她当下心中一惊,“怎,怎么了?”

“不,王爷饶命啊!”这时,门外响起了一名妇人凄厉的声音,沐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害怕的往后瑟缩着,求助的看向亭中那一脸震惊的珍老夫人,“祖母,祖母救我…”

然而,对方只是一片冷漠的表情,所有的人都只是看戏一般,看着如此狼狈的她。

在花园里,她们分明还赞美着自己,可是现在,她们一个个却好像巴不得自己去死一样!沐翎终于感觉到自己今日犯了多么大的错误,她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祖母的关注,就会永远都在祖母的庇护下,不想,六王爷简单的一句话,却将她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彻底的抹杀。

魏将军夫人对于眼前的一切更是无动于衷,她早已经习惯了珍府这冰冷的残忍,只是淡淡的看了自己身旁的女儿一眼,果真,当初她选择了魏将军,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而魏环,心中多少对于沐翎有几分同情,不过这样的女子,若是他日攀上了高枝,她相信此人必定是六亲不认,或许现在还能保住一条命,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身后传来的尖叫丝毫没有影响到渐渐远去的两个人。

纳兰夙华专心致志的欣赏着古雅的侧脸,看着那发间自己赠予的发簪,想起方才在花园中,她一向冷静淡然的表情,在对方提及这发簪之后,立刻露出了冷厉的目光,心中便不由得感到满足。

虽然心中情念一动,浑身开始散发着剧烈的疼痛,可是对于纳兰夙华来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折磨。

“雅儿…”

这样轻柔的呼唤让古雅抬起眼来,便看见了男子那愉悦的表情。

“医仙回来了。”他的情苦,可以解了。

第119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然而,几天之后,元熙京都发生了一件惊天的大事,不知是哪个早晨,竟有士兵开始在街道上戒备了起来,朝堂之上,每个人脸色沉重,看着红毯上那白发老人无比沉重的半跪在元熙皇的眼前。

“请皇上降罪!”珍国公闭着眼,安静的朝堂仿佛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