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冷血的不是我。”陆游看着唐夫人,冷冷的回敬了一句:“您也别忘了,里面躺着的是您的儿媳,只要宛若平安,孩子以后可以慢慢再生。”

“你懂什么?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早产之后伤了身子就再也怀不上了?”唐夫人又训斥一句,然后发现四下的丫鬟婆子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才恨恨的住了嘴,再招招手,让一个宠信的婆子过来,让她去把这些人的嘴给封住了——这样的话传出去难听不说,还可能给陆家招惹麻烦啊

陆游也察觉了现在不是和唐夫人辩论的好时机,就这么干等在外面,听着那让他心慌意乱的惨叫也不是一回事,他说了一声:“我先回房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让人来找我。”

“你回去休息一下也好”唐夫人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男人进不得产房,陆游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

冯宛若一直疼了整整三个时辰,才万分艰难的在吴妈**帮助下,生下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婴,看着清洗了身上的污渍,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孩子,冯宛若终于心神一松,任由心神俱疲的自己昏睡过去。而吴妈妈看着那瘦弱的仿佛小老鼠一般的孩子,叹了一口气,还是让丫鬟抱着他去给唐夫人报喜去了,而她自己则指挥着丫鬟善后。

“怎么这么瘦这么小?”看着红通通,皱巴巴的孩子,唐夫人皱紧了眉头,这么巴掌大的孩子能养得活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大的点,少夫人的肚子也不小啊”丫鬟哪里知道这么多,她也觉得这孩子太小,也太难看,看着都不讨人喜欢。

正说着,陆游快步走了过来,他虽然回去了,但也无法静下心来看书,只能躺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听说冯宛若生了儿子,母子平安的时候他不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也很是欢喜,不管孩子的母亲是谁,那终究是他的儿子,他终于当爹了。

可是,看着那襁褓中不到巴掌大的小脸,陆游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孩子怎么能这么难看呢?

“娘,这孩子怎么这么难看啊”陆游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带了些嫌恶,不过他却连再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了。

“孩子刚生下来都是红红的,皱皱巴巴的,等过几天张开了也就好看了,你刚生下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不过你比他大多了。”唐夫人再怎么不喜欢也还是耐着性子给陆游解释。

就算唐夫人解释了,陆游也觉得孩子还是太难看,不过平安就好,他对唐夫人道:“娘,都折腾了一整天了,我一直挂着这里,都没有休息,我回去小憩一会。”

“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就好”唐夫人点点头,想都没有想起来应该让陆游进去看冯宛若一眼,她现在在最虚弱的时候,应该想见一见陆游才是。

陆游离开之后,唐夫人就让人把孩子送进产房去了,而这个时候吴妈妈也出了耳房,笑着对唐夫人道:“少夫人身体底子好,这次早产看起来凶险万分,实际上却最是平安不过了。不过,早产不管是对大人还是孩子都不好,一定要让少夫人好好的休养,好好的坐月子,万万不能让她劳累,更不能让她气到。”

“这一次多亏了吴妈妈,真是谢谢你了”唐夫人立刻让人递上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吴妈妈当谢仪,然后笑着道:“我一定听吴妈**话,让她好好的坐月子不瞒你说,我这儿媳妇在家里真正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我每日里只恐她不开心,哪里会舍得让她生气?”

唐夫人的话吴妈妈是一句都不相信的,哪个真正心疼儿媳妇的会让八个月身孕的儿媳妇摔跤的?又有哪个还没有到凶险处,就想着保孩子不保大人的?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这孩子是吴妈妈给接生的,等过几日孩子洗三还要再请吴妈妈再跑一趟呢!”唐夫人笑呵呵的说着,然后带了些迟疑的道:“吴妈妈,孩子怎么会那么小,不会是有什么不妥吧!”

“夫人,不足月的孩子就是这样了,那种七个月就分娩的比这还小呢!”说到孩子,吴妈妈就有些迟疑了,都说七活八不活,这孩子还真是…唉,只能求菩萨保佑了!

“那会不会不容易养活?”唐夫人心里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好不容易才盼到的金孙要是出了点什么差错的话…

“这个老身也不好说,夫人还是找个细心的奶妈,好好的照顾小少爷吧!”吴妈妈不能说那养不好的丧气话,但是也不敢说能养活的话,只能是宽慰着唐夫人了,道:“少夫人的身子比常人都好,好好的调养一段时间,以后要孩子也很容易。”

也就是说吴妈妈也不看好了!唐夫人再叹一口气,见吴妈妈脸上掩不住的倦容,也没有在拉着她问这问那,交了一个有体面的管事妈妈送吴妈妈回去,而她自己在耳房外站了好大一会,终究也没有进去看冯宛若母子,而是摇头叹气的回去休息了。

冯宛若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一线阳光从窗子的缝隙中射了进来,她微微的偏了偏头,看到身边的襁褓和襁褓中红扑扑的小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她伸手碰了碰那张皱巴巴,并不算漂亮的小脸,看着他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再吐出一个小泡泡来。

“少夫人醒了!”惊喜的声音来自冯宛若的奶娘焦妈妈,她手里端着一碗清可见底的鸡汤,笑着道:“这是小厨房熬了一夜的鸡汤,少夫人一定饿了,先喝一点暖暖胃。”

“嗯,冯宛若坐了起来,焦妈妈一勺一勺的喂她喝汤,然后道:“稳婆说少夫人身子好,虽然这一次吃够了苦头,身子也损伤了不少,但是只要好好的调养,出了月子就能恢复了,当然,她说的是大月子。所以啊,少夫人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的吃,好好地睡,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我知道!”冯宛若点点头,然后看着睡得正熟的孩子,问道:“夫人找到合适的奶娘了吗?”

因为到生产的时间还早,冯宛若还没有开始找奶娘,而她现在最着急的也是这个。

“夫人今儿一早就让人牙子带了不少奶妈子进来相看,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挑好。”焦妈妈慢慢地道,她现在对陆家母子那是非常的不满,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能说他们的不好,免得刺激到了冯宛若,让她连坐月子都不能安安心心的。

“还没挑好?”冯宛若的音调一下子就高了起来,也没有胃口再喝鸡汤了,而是关心的看着儿子,道:“也就是说哥儿到现在都还没有吃奶?”

“少夫人,孩子刚刚出生这一天只要喝一点温水,是不用吃奶的。”焦妈妈安慰着有些急躁的冯宛若,道:“夫人现在挑选奶娘完全来得及。”

“哼~我看他们是没有把我们母子放在心上!”冯宛若冷冷的哼了一声,心头还是意难平,然后又问了一声,道:“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大郎有没有进来看望过我们?”

“当然来过!”焦妈妈说的谎话,道:“大郎守在这里好几个时辰,是我把他劝回去休息的。这房里血腥味都还没有散去,可不能让他待时间长了。”

“还算他有心!”冯宛若总算是满意了,这个时候汤也喝完了,一阵倦意又上来,她轻轻的打了一个呵欠,然后道:“我还想睡。奶娘,你派个人回钱塘报喜去,爹娘和哥哥嫂子们知道我也当娘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我会的,你再睡一会吧!”焦妈妈点点头,等冯宛若入睡之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还真的得马上派人回钱塘去,至于是报喜还是别的就不一定了…

第七十一章听闻闹剧

“赵家的水土就是养人,惠仙比刚成亲的那会胖了,气色也更好一些”林语荟刚一坐下,就笑盈盈的夸着,她昨天着人送了帖子,今天特意过来看唐婉的。

“是胖了些”唐婉说到这里就想叹气,李夫人说什么刚上身的时候最精贵一点要小心再小心,往她身边派了七八个丫鬟婆子随身侍候,面对这样的情形,不管是赵士程还是严妈妈都当了帮凶,随时如临大敌的看着她,就差没有吃饭都喂给她了。而她的情况和别人又还不大一样,别的孕妇头三个月吐得翻天覆地,而她却极少那般狂呕,每日清晨醒来的时候,胃里会反酸难受,但等到梳洗了用过早膳,那种难过的感觉就会消失,所以她不见瘦,反倒胖了一些,脸色红润,精神也极好。

“怎么?李夫人整天守着你吃这个补品那个药膳的?”一看唐婉的样子,林语荟就知道她在苦恼什么,她当年怀第一胎的时候婆婆也是一样的紧张。

“可不是”唐婉连忙点头,满脸的苦恼,可是眉宇间偏偏却又透着喜悦和甜蜜。

“都一样,都一样”林语荟大笑起来,然后道:“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想要求惠仙的。”

“有什么事情姐姐只管吩咐便是,何必说什么求不求的?”唐婉嗔了林语荟一声,她和汪玉珍的关系好,对自己也一直很是友善,真不该说那些客气话。

“你还记得我那堂妹语溪吧”林语荟说起堂妹的时候,脸上带了些宠溺和无奈,道:“可能是受了惠仙的影响,她回到临安之后,倒也规规矩矩的跟着我那大伯母安心的学了一段时间管家,现在虽然还是不大喜欢庶务,但也不像以前那般的抗拒了。前儿让人送了信过来,说什么她现在很乖了,要奖励。”

唐婉自然不会忘记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娘子,更不会忘记她对自己说不再碰棋琴书画而耿耿于怀的可爱样子,她笑着问道:“她要的这个奖励不会是和我有关系吧”

“可不是”林语荟无奈的笑着道:“她想要求一首惠仙的新作,还说什么她们诗社里的那些个小娘子都翘首以待,还说什么只要得了你的新作,她嫁人也就心甘情愿了。”

“语溪要成亲了?”唐婉又惊又喜的看着林语荟,然后笑着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可是推辞不得了”

“那么说,惠仙不推辞了?”林语荟喜出望外,她来之前其实是不抱希望的,她和汪玉珍关系甚笃,自然知道唐婉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已经很久都没有提笔作诗作词了。她今天来不过是打着林语溪的幌子和唐婉走动走动而已。

“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是否善诗文和过得好不好其实关系不大,还是要看生活在什么样的人家,而我现在不管是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觉得我碍眼了”唐婉笑着,有浓得化不开的甜蜜,嫁进赵家这短短的两个月,她感受到的只有甜蜜和幸福,就算偶尔有些苦恼,也都是让她甜蜜的苦恼。她很庆幸自己能够重生,也很庆幸自己没有被恨意蒙住了头脑,为了心头的怨恨去做什么报复的事情,而毁了自己的新生,当然,她更庆幸的是自己没有错过赵士程。

“可不是这女人啊,要过得好,自己要好,当更主要的还是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所遇非人的话,再强的女人也只能惨淡过日子”林语荟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惠仙可听说了这几日外面纷纷扬扬的那些传言?陆家的那位冯少夫人正闹着要陆游放妻呢?”

放妻?唐婉微微一怔之后才反应过来林语荟说的是什么,她惊讶的道:“那位冯少夫人不是身怀六甲,马上就要生产了吗?怎么会在这样的关头闹出这样的事情呢?”

唐婉隐约记得,冯宛若上元节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虽然不知道那个时候怀了多久,但是以她对唐夫人的了解,一定是刚刚确定了身孕,就到自己面前显摆的。那么到现在应该有九个多月的身孕,生产在即了。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怎么会和陆游闹和离,还闹得人尽皆知呢?

“身怀六甲?”林语荟叹了一声,带了些怜悯的道:“二十多天前,冯少夫人被陆游言语刺激,两人发生了一些争执,冯少夫人摔了一跤,早产了”

“啊?”唐婉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唐夫人心心念念的不是盼着孙子降生吗?怎么会让月份那么大的冯宛若受了刺激?还摔一跤?一个不好可就是一尸两命啊

“冯少夫人也算是命大,就这样还顺利的生下一个不足月的哥儿…”说到这里,林语荟不齿的道:“听说,给她接生的稳婆才到陆家,都还不知道冯少夫人的情况是否凶险,唐夫人就和她说什么保孩子不保大人的话,冯少夫人陪嫁的丫鬟和妈妈都听得真切,都说唐夫人担心冯少夫人恢复之后和陆游没完,所以想去母留子呢没成想,那稳婆是个厚道心善的,不愿意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装作没听懂,硬是把冯少夫人给救了回来。”

“她怎么能那般狠毒啊”在唐婉心里,唐夫人骄横专制跋扈,最最狠毒不过,她自然不会认为唐夫人不过是心急之下,自私过了头,口不择言,然后就背上了想要谋杀儿媳的罪名,她只觉得唐夫人越来越恐怖了,幸好自己被休出门,和她和陆家再无干系了。

“可不是太狠毒了”林语荟摇摇头,然后道:“那孩子早产,先天不足,还没有满月就夭折了,冯宛若自然不肯罢休,只吵着要陆家的人为她的儿子偿命”

冯宛若一定恨死了陆家人了吧!唐婉心有戚戚的想,然后好奇地问道:“陆家人怎么没有把事情捂住,闹得满城风雨了呢?”

“陆家倒是想把事情给捂住,可也要捂得住啊!”林语荟语带不屑的道:“他们原想着冯家远在钱塘,只要把冯少夫人和她身边的陪嫁关住了,等到她丧子之痛稍减之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反正冯宛若还要和陆游过一辈子不会揪住不放。可哪想冯宛若这边才早产,她的几个陪嫁就去钱塘报信去了,孩子夭折不到三天,冯家就来人了,来的还不少,冯少夫人的几个嫂嫂还有年纪不比她小的几个侄儿侄媳妇都来了。和冯少夫人说了一席话,气势汹汹的也不管是不是在陆家,几个侄儿就把陆游给揍得鼻青脸肿的,说是为姑姑出气。”

“唐夫人一定心疼坏了吧!”唐婉凉凉的道,对于陆游被揍,她只觉得活该,他是该被狠狠地揍一顿,好好地清醒清醒,别以为世上的人都该把他当回事!

“能不心疼吗?那可是唐夫人的命根子啊!”林语荟撇撇嘴继续道:“这几天冯家和陆家正闹得一团糟,冯家说陆家苛待冯少夫人,不但害得她早产,还图害了冯少夫人的性命,以后要怎样暂且不谈但是冯少夫人却怎么都不能和陆游继续过下去,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陆家人会怎么个把她给害死了,要陆游立刻给放妻书,与他和离。而陆家人却说不管是唐夫人还是陆游都没有错,是冯宛若自己刁蛮无理,找着陆游吵架,才摔跤早产,害得她孙子都没有满月就夭折是冯宛若的错。如果冯家人坚持要断了这门婚事的话,陆家人基于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也同意,但是却只能给休书。”

“陆游要是给了放妻书的话,那可就落实了陆家的错,他们自然是不肯的。”唐婉冷笑一声,要是那样的话,恐怕陆游这辈子想要再娶可就是难上加难了,除非对方是那种夫死再嫁或者被休出门的,可是以唐夫人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容许那样的女子“玷污”她高贵无二的儿子呢?可是休妻,他们这一次又能用什么理由休妻呢?

“他们不肯那是他们的事情,冯家就这样都还不干呢!说好端端的女儿嫁到陆家,却落到连吃了苦受了罪都不让家人知道的境地,就算是和离了,也不会放过陆游的。”林语荟哼了一声,然后道:“听说不管是冯家还是陆家都派人去了临安钱家请当初撮合这门亲事的唐夫人,等唐夫人过来评理。”

那位唐夫人恐怕不一定会来搀和这件事情。唐婉虽然和那位唐夫人只见过几次,但是却觉得那位唐夫人对这件事的态度一定是避之犹不及,一定会想办法避开的。

“反正,两家人现在僵持着,也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收场!”林语荟冷笑着,然后道:“不过不管怎么收场,陆游的名声算是坏的不能再坏了,恐怕这一辈子不能再娶到清白人家的小娘子了!”

“那也是他自找的!”唐婉笑得很冷,道:“一个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根本不值得让女子托付终。

“可不是!”林语荟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说陆家的是非,而是笑着道:“我是过几日过来拿惠仙的大作呢还是现在就能得了?”

“倒是有几首,不过等我过些日子配上画,然后让人给姐姐送过去吧!”唐婉笑着道,既然要送人,那么有画有词再配上题跋会更有诚意一些。

“那我就等惠仙的好消息了!

第七十二章三个条件

冯家和陆家的人终究还是没有盼到钱家的那位唐夫人,从临安传来的消息说,那位夫人刚好去了福州去看女儿去了,归期未定。

没有了可以在其中调节的人,冯陆两家的关系急剧恶化。

冯宛若是铁了心不愿意再在陆家呆下去,她甚至已经带着陪房和冯家人一道住进了客栈,用她的话来说,陆游别说没有对她真心的用心过,就连应付一下的虚情假意都没有,这样的丈夫不值得留恋。再说,事情也闹到了这一步,就算她愿意原谅陆游,愿意忍住丧子之痛和他继续过下去,陆家的人也未必就能不计前嫌。平时她好好的还好说,她的性格自然不会让自己太过委屈,但是如果她再有了身孕,再次生产,陆家的人真的去母留子怎么办?她真的不敢相信陆家人的良心了

冯家人之前唯一担忧的只有冯宛若的心思,毕竟她和陆游夫妻一场,曾经共同孕育过儿女,担心她不忍心,冯宛若的表态,让冯家人没有了顾忌,更多了些愤怒——她该受了陆家怎样的对待,才会对陆游、陆家人有了这般的忌惮。

冯宛若在冯家可以说是聚万千宠爱以一身的,她是老来女,在几个嫂子眼中,她与其说是小姑子,还不如说是女儿,对她那真是如珠似宝,几个侄子更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打小就被教育了要让着她,护着她的。哪里能够说是看着她受了委屈不把场子找回来的,在一起稍微一合计,就决定了,把事情往大了闹闹到陆家人受不得,主动给放妻书,还要主动向冯宛若道歉。

于是,继将陆游暴揍一顿之后,冯家的几个小郎君带着从钱塘带来的下人,更雇了山阴当地一些帮闲,闹了好几场,别说冯宛若和陆游所住的院子被冯家几个郎君砸了一个稀巴烂,会客的客厅花厅也都被砸得看不出原样,只有唐夫人和陆宰所住的院子幸免——这还是因为他们从冯宛若的嘴里得知,陆宰一直在养病,担心要是去了那里,陆宰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闹出人命来,不但自家从占理变成了无理,还不好收拾结局的缘故,要不然的话,他们怎么都不愿意让那个恶毒的老虔婆住的地方幸免。

事情恶化到了这个地步,陆家的一家之主,在人前消失了两年的陆宰终于露面了,据说出现的时候脸上那是半点血色都没有,甚至连路都不能走,让是让人用软榻抬着出来的。

陆宰出现之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唐夫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然后又打起了圆场,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唐夫人和陆游固然要负主要的责任,但是冯宛若的责任也不小。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任性又不小心的话,也不会发生那些令人遗憾的事情。还说什么能够成为夫妻,是几世修来的缘分,还希望冯宛若能够再慎重的考虑她和陆游的事情,不要一时冲动。不管是被休出门还是与丈夫和离,总归不是好事,要是她留在陆家的话,他会将陆家的管家大权交给冯宛若,让她当家,同时还会好好的约束唐夫人,决计不让她再插手,更不会让她和冯宛若在发生什么争执。

陆宰说完那些话,被他教训了一顿的陆游也当着众人表示,说经历了这么一番教训,他也明白了珍惜,要是冯宛若愿意留下来的话,他一定会好好的对她,尊重她,爱护她,一定不会让旧事重演…

可惜的是,冯宛若并没有在场,陆宰父子这一番作为不过是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冯家的几个小郎君可不觉得有什么好感动的,直接提出三条。

第一,给放妻书,冯宛若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和陆游过的,说什么都不可能。别说冯家是钱塘的望族,完全可以锦衣玉食的养冯宛若一辈子,光是冯宛若出嫁时,给她准备的那些妆奁也够她好好的过一辈子了,何况冯宛若未必就嫁不出去,没有必要在陆家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所以,和陆游和离那是势在必行。

第二,宴请山阴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让唐夫人和陆游当着来宾的面向冯宛若道歉,道歉的内容必须要包括陆家为了消除某些谣传,无端的给冯宛若戴上了冲喜新娘的帽子;陆游虽然娶了冯宛若,却没有做到一个丈夫应该尽到的责任,还在冯宛若有孕的时候刺激她,导致她情绪激动,和陆游起了争执,不小心摔倒,以至早产;唐夫人面甜心苦,嘴上说着要好好的对待冯宛若,实际上却专横跋扈,不但平日里大事小事多有苛待,更在关键时候起了歹心。

第三,冯宛若和陆游和离之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陆家不能在任何场合,以任何的形式诽谤冯宛若,往冯宛若身上泼污水。这一点不是冯家的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陆家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不得不防。

陆宰虽然有心和解,也想过让陆游和冯宛若和离,对于陆家提出的第一条,第三条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但是却觉得第二条实在是太过苛刻,让人无法接受。便与冯家小郎君们好声好气的商量,希望大家都退让一二,陆家同意合理,也不在任何的场合提起这场婚姻的谁是谁非,而冯家也没有必要咄咄逼人,宴请并当众道歉的事情就算了。这样的话,冯家最主要的目的达到了,也给陆家留一点面子,更主要的是这门亲事当初是钱忱夫人牵的线,也别让她夹在中间难做人。

陆宰自觉地话说到这一步,冯家的小郎君们应该顺水推舟,把这件事情了结了,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冯宛若受到的伤害有多重,更没有考虑到冯宛若在这些小郎君心中的地位,以及他们的决心。听完陆宰的话,冯家小郎君们也不再和他磨蹭,直接告诉他,这件事情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路家可以慢慢的考虑,好好的关起门来商量,他们不着急,可以慢慢等。而后,就在陆宰错愕的眼神中施施然的吆喝着走人了。

陆宰当时就有很不妙-的预感,觉得那么难缠的冯家人不可能那么好说话,果然,当天下午,冯家人就开始了新一轮的闹场。

先是将几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死猫死狗死老鼠从围墙外面往陆家丢,那些小动物的尸体都有些腐烂,加上天气又热,散发出一种让人恶心的恶臭,不但吓到了陆家上上下下,更引来了无数的苍蝇。

而后,几个小郎君带着几个帮闲嚣张的抓了几只活鸡活狗,直接在陆家大门外宰杀,然后将还冒着热气的鸡血狗血直接泼到陆家的墙上,看起来血腥恐怖,把那些看热阄的妇孺吓得纷纷躲了回去,却又有那些好事的男人在一旁大声叫好。

不等他们继续再做下去,陆宰就不得不低头,不但答应了所有的要求,更答应了让冯家人列出宴请的名单,不过,他们也低声下气的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宴请的时间由次日改成两天后,起码让他们有相对宽裕的时间,可以收拾一下。

冯家小郎君们觉得不收拾更好,他们倒是很欣赏陆家的血墙,多有艺术感啊!不过,他们也知道适可而止,兔子给逼急了还咬人呢,要是把陆家逼急了,干脆由着他们闹,却咬死了不给放妻书就得不偿失了

因为种种这些事情,所以,现在轮到唐婉苦恼了!

也不知道冯家人到底安了什么样的心思,宴请的名单上第一个便是唐婉和赵士程,而第二个则是唐婉的父母。

唐婉可以肯定,父母一定会欣然前往,去看看陆家的窘态,去看看唐夫人和陆游向人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认错,唐闳厚道,可能只作壁上观,不发表什么意见,而胡夫人则一定会在一旁大笑,甚至说些风凉话。但是她自己,唐婉真的不知道她应不应该去!

“惠仙不想去就不去了!”赵士程眼底有一抹不明的情绪,他看得出唐婉的犹豫,而他不愿唐婉为难伤神,直接道:“这样的热闹不看也罢!”

“唐少夫人,还请您不计前嫌,大驾光临!”陆家前来送信的婆子没有想到唐婉会犹豫,她以为唐婉必然会点头,然后去看陆家人出丑,她谦卑的道:“冯家的人说了,务必请到唐少夫人,如果唐少夫人暂时没有时间的话,可以再等一等,等到唐少夫人有时间再说。”

“这算是威胁吗?”赵士程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冯家和陆家的时候凭什么非要把唐婉扯进去,他冷冷的道:“你回去告诉陆伯父,惠仙不想去,如果他们愿意等的话,那就慢慢的等好了!”

“这个…”婆子着急了,要是这件事情办不好的话,还不知道在盛怒中的唐夫人会把她怎么样了呢!

“别着这个那个的,说不去就不去。我们两家没有好的那个份上!”赵士程不给她多话的机会,直接对旁边的丫鬟婆子道:“把她叉出去,别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第七十三章期盼

“陆家派人来做什么?”李夫人直接地问道,每天的这个时候,她只要有时间都会过来和唐婉坐着坐一会儿话,看着她吃点点心水果什么的。今天一到之后,她就敏锐的发现唐婉和赵士程之间有一丝似有还无的隔阂,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第一反应就把这个归结到了陆家人又在做小动作了。

“说是要大宴宾客,而我们则是非请不可的人。”赵士程冷嗤一声,道:“他们非请不可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非要给他们那个面子,我直接回绝了。”

“大宴宾客?非请你们到场?”李夫人皱紧了眉头,道:“他们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样?难道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李夫人从来就不是个好打听的,但是陆家的事情闹的实在是大了些,她也就听说了冯宛若早产,孩子夭折,冯家人和陆家人闹得势同水火的事情,只是她不喜欢下人在她耳朵边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并不知道事态的最新发展,自然也就猜不到陆家派人来的用意了。

“听那婆子说是被冯家逼着陆家设宴,邀请山阴有脸面的官宦人家去陆家做客,然后让唐夫人和陆游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向冯宛若低头认错。”赵士程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这算什么?冯家想做什么?他们和陆家想要怎么闹那是他们的事情,有必要扯上惠仙吗?”李夫人很是不满,然后直接对唐婉道:“你不用理会他们,觉得在家闷得慌,想看热闹的话,去一去也无妨,要是冯家和陆家敢那你作筏子,我们赵家也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要是觉得这些事情也无聊得慌,没有心思去,就不用理会,我就不信他们还能上门来威逼?他们钱塘冯家再嚣张,恐怕也没有胆子过来闹事”

“子规已经拒绝了”唐婉笑笑,这是赵士程第一次没有问一问她的意思就做了决定,对于这一点,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她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去,赵士程这样做免得她纠结,也不是什么坏事。让她不大乐意的是,赵士程做了这样的决定之后,却有些淡淡的异样,虽然他不想让她察觉做了掩饰,但她还是感受到了,这让她觉得有些委屈。

“大郎不希望惠仙去吗?”李夫人终于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异样是为什么了,她笑着看着赵士程,要听他的解释。

“儿子只是不愿意看到惠仙为要不要去而伤神,所以才为她做了决定。”赵士程摇摇头,唐婉要不要去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唐婉的态度,那种很难做决定的样子似乎再告诉他,唐婉心里其实还没有放下陆游。

再请求李夫人向唐家提起的时候,赵士程就曾经想过,唐婉这辈子或许都放不下陆游,他是见过两人相处的情形的,两人郎才女貌自不用说,更主要的是两人再谈论诗画的时候,那种默契,让他知道这两人不仅仅是夫妻更是知己。那个时候他对陆游是羡慕的,羡慕他能够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对唐婉也只是纯粹的欣赏,觉得这样的女子才当得起冰雪聪颖这个样的形容词,但是他却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陆游屈服于母命,休离唐婉的时候,他对唐婉是同情,是怜惜,对陆游则带了些藐视和不满,大丈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孝顺父母自然无错,但是却不能一味的愚孝,更不能为了成全自己的孝心,而做出有违道义的事情。陆游私底下向他求助,要借别院安置唐婉的时候,他心里更是不舒服,那种感觉就仿佛不小心吞进了一个苍蝇般恶心,但终究,他还是答应了陆游——不是为了成全他所谓的“难分难舍”和“不忍离弃”,而是为了她。

唐婉住在别院的时候,他一有时间就回去别院,虽然从来没有逾矩,和她打过照面,但是能够感受到她就在附近,问问别院的人,她过得可好,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经情不自禁的恋上了唐婉。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或者不对的——只要这份感情不影响到陆游和唐婉,那么就是他的事情,和别人没有更多的关系,而他那个时候也没有想过让被人知晓自己的秘密。

只是,让他意料不到的事情一再地发生,先是唐夫人知道了陆游“金屋藏娇”的事情,想要找唐婉的晦气,陆游抢先一步通知唐婉从别院离开,而后是唐夫人为了绝了两人的复合的念头,为陆游订了亲事,再然后事情就出现了戏剧般的变化,一向对唐夫人恭顺到了谦卑的唐婉忽然之间态度大变,不但没有再伏低做小,更毫不犹豫的和陆家划清了界限,陆唐两家反目,陆游的新妇还没进门,就传出唐婉欲再嫁的消息。

赵士程现在都还不能忘记自己当时有多么的激动,他觉得那是上天给他的一线曙光,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向李夫人表示了自己非唐婉不娶的决心。那个时候,他也曾想过,或许唐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陆游,不会爱上自己,但是他却并不在乎,只要他爱了就好。

可是,唐婉心里显然是有他的,对他显然又不一样的感情,他们在欣然中订了亲,又再欢悦中成了亲,婚后更是你侬我侬的恨不得合而为一…于是,他变得贪心了,他开始觉得唐婉也是喜欢他的,觉得在唐婉心中自己应该比陆游更好那么一点,然后到现在,他更觉得唐婉应该已经忘记了陆游…

所以,在看到唐婉为要不要去陆家赴宴而犹豫的时候他心里开始泛酸,开始觉得不平衡了,才会为唐婉做了决定,但是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做错了,再面对唐婉的时候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只是这样吗?”李夫人看着儿子,她的眼神让赵士程有一种无可隐身的感觉,她仿佛看透了赵士程的那些小心思,不过,李夫人却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淡淡的反问唐婉,道:“对于要不要赴宴,惠仙很纠结吗?”

“是有点”唐婉点点头,她确实是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不过赵士程既然拒绝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纠结了。

“为什么纠结?”李夫人可不认为唐婉心里还会记得陆游的好,她是女人,更了解女人的心思。

“其实我还是想去的,我想去看看那对母子低下他们不可一世的高傲头颅,想去看看他们被冯家人打压的样子,虽然要维持风度,不能凑上去让他们更难堪,但是在一旁幸灾乐祸一下也还是可以的。”唐婉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道:“我知道,我这样做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可是我真的压不住那样的念头…”

唐婉的样子很可爱,让李夫人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赵士程也一样笑出声来,自己问道:“惠仙那么犹豫,是不是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够厚道?”

“不是”唐婉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她才不觉得有什么不厚道呢?不好意思也只是因为有些事可以做却不好说而已。

“那为什么还犹豫?”赵士程不明白了,从唐婉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她就没有考虑过陆游的因素,那么为什么还会那么的迟疑呢?

“娘不是一再地说我现在是最需要小心的时候吗?我是担心那天陆家人多人杂,挤到我或者是冲撞到我…”唐婉白了赵士程一眼,这还用得着解释吗?当然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啊她现在金贵得很,只能放弃看热闹的心思了

她的犹豫原来是因为这个赵士程看着唐婉的笑脸,真的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原来她想都没有想过她去看热闹会让陆游有什么感受,只是犹豫自己现在的情况是不是适合去凑热闹

“如果想去就去吧”唐婉的视线看不到赵士程脸上的表情,但是李夫人却能够看得清楚,她笑着摇摇头,道:“这种热闹不多见,你又闷在家里好长一段时间了,出去凑凑热闹没什么不好的。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有大郎和那么些丫鬟婆子寸步不离的陪着你,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睛的人冲撞到你的。”

“唔…还是再等等吧”唐婉想了想,却又笑了起来,道:“那婆子不是说了吗,冯家人指明了我是非请不可的人之一,要是我时间不凑巧的话,可以拖延一下。那就先拖着吧”

“你这个坏心的丫头”李夫人也笑了起来,陆家的人连这样的条件都答应了,显然已经被冯家人逼得没了选择,他们现在一定急切的想要把这件事情结束,唐婉明显就是在打击报复,不过…李夫人无所谓的笑笑,既然有这种打脸的机会,还是冯家人和陆家人联手送上门来给人打脸的,那为什么要放弃呢?

“那我们就等着吧看看陆家的那个人好意思上门来求这个情”赵士程也笑了起来,他和李夫人想到了一处,忽然都对这件事情有了一丝期盼了…

第七十四章送上门打脸

没有让唐婉他们等太久,当天傍晚,陆家的人就上门了,而来的人也没有出人意料,正是脸上还带着没有消退淤青的陆游。

看着陆游脸颊上的青紫色,和嘴角不自然的抽搐,唐婉禁不住在想,冯家的那些个小郎君在打人的时候,是专门让他的脸上招呼呢还是不是?希望不是,要不然的话光是脸上的这么几拳,未免也太轻了些

一旁的赵士程似乎能够感受到唐婉心里的想法一样,等陆游落座之后,关切的道:“务观,你的脸这是…”

“别提了”虽然陆游也知道,自己被打的事情可能已经传遍了山阴的每一个角落,可是面对唐婉他还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不愿意再提那件事情,而是苦笑一声,希望淡淡的一句话带过。

可是赵士程又怎么会如了他的愿呢?他想都不想就义愤填膺的道:“是冯家那些小郎君做的吗?他们也真是太过分了”

可不是太过分了吗赵士程的话很是的陆游的心,在他看来,冯宛若早产都是她自作孽,如果她好好的待产,不要挺着一个大肚子到处跑,还一副泼妇状的扑过去找自己的麻烦的话,根本就不会有那样的悲剧发生。自己都还没有怪她害了陆家的骨肉,他们冯家就冲上门来兴师问罪,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岂是过分能够形容的。

可是,除了母亲之外,再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是无辜的,就连父亲陆宰也把他臭骂一顿,说他为人夫却没有为人夫的自觉,这顿打是自找的…赵士程的话让他忽然有了一种遇上了知己的感觉,他看着赵士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子规也不用为我鸣不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怪我和母亲识人不清,不知道冯家是些不讲理的。”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还觉得错在别人,自己不过是无辜的受害者?唐婉心里冷冷的一嗤,忽然觉得这对母子还真是像了个十足,可是她脸上却带了笑容,轻声道:“陆大官人不要误解,子规的意思是打人不打脸,冯家的那些小郎君再怎么愤怒,再怎么想打你一顿为冯宛若这个姑姑出气,也不该往脸上招呼啊往身上打多好,不但给你留了些脸面,也不会让你用脸上的伤去博人同情”

这话说的真…赵士程咬着舌尖,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而陆游则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唐婉,似乎不相信唐婉居然会说那样的话。

“惠仙,你变了”陆游心头有千头万绪,但是到最后只是感叹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唐婉坦然的点点头,道:“人总是随着身份的变化而变化的,不是吗?我现在是子规的妻子,是赵家的少夫人,自然和以前不一样了陆大官人,你的称呼是不是也该变一变了?我很厌恶你那样称呼我,你也没有资格那样称呼我”

“你恨我,对吧?”陆游苦涩地看着唐婉,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悲切,又带了些自以为是的宽容,道:“我不怨你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抵挡住来自母亲的责任,写了休书给你…”

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的自以为是,不管别人想不想听,不管那些话说出来是不是会给别人造成麻烦,不管旁边还有什么人…看着陆游自以为宽容和真诚的在那里诉说的样子,唐婉心中真是半点感动都无,有的只是深深的怨恨——上一世也是这样,他只顾着抒发自己心头的感受,在留院的墙上写了那首似乎情深意重的词,却没有想到会给自己,给子规带来怎样的麻烦。不,或许他想到了,而他写那首词并不是因为对自己有深深的情意和歉意,而是不希望自己忘记他和子规幸福的生活。要不然他就算做不到大度的说一声祝福,也应该默默地离开,不打扰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将自己未愈合的伤疤拿出来给世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