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霞盯着锦曦,突然揉了揉锦曦的发顶,声音有点沙沙的:“真不要?过年的时候穿,可漂亮了!”

“真不要!总之,我说了只要小姨亲手绣的帕子。你要是敢给我扯裙子,我就不理你了!”

“你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妮子,让小姨说你啥好呢…”

“那就啥都别说,我最听不得矫情的话,鸡皮疙瘩掉一地!”锦曦夸张的抱住双臂,孙玉霞被弄得苦笑不得。

马车和牛车一前一后驶进了长桥镇。先把茶叶送去茶香轩,锦曦让孙玉霞留在马车里,自己跳下车。跟着梁愈忠和孙大虎进了茶香轩。

恰好今日茶香轩的严掌柜在铺子里,当面验收了第一批冬茶,得到严掌柜的满意接收后,锦曦又取出一袋牛皮纸包裹的茶叶,送给严掌柜。作为答谢他上回送去的那五十两银子的预付款。

在那当口,严掌柜可谓是雪中送炭啊!

“这是我炒至的红茶。红茶性温,用作冬日养生茶,冲泡的时候,若加点蜂蜜在其中,口感效用更佳。”锦曦礼貌道:“严掌柜您喝喝看,若是觉着还不错,或是也能得到其他顾客青睐,还请您再告儿我!”

“锦曦姑娘多礼了,特意送来这么珍贵的蜂蜜红茶,老夫受不得…”严掌柜客气的推辞。

“受得受得!若不是您上回的鼎力相助,给咱送去那五十两银子,我们的铺子也就开不起来,这些蜂蜜红茶,跟您对我们的帮助,根本无法相比!”锦曦言语真挚,心里也确实这般想。

“说到那五十两银子,其实并非老夫…哎,罢罢罢,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接下你们的红茶,受了你们的好意,这茶我也会推荐给来铺子里的新老顾客,要是他们喜欢,到时我再告儿你们!”

“多谢,多谢!”

………………

从茶香轩出来,锦曦就要坐到梁愈忠那牛车上去了,而孙大虎和孙玉霞,则要去镇上的几家衣料铺子瞧。

“曦儿,晌午饭我们就不过去吃了,等下昼回村前,我们去孙记找你。”孙玉霞聊起帘子跟锦曦道,那边,梁愈忠正跟孙大虎说些什么。

锦曦钻进马车,顺手将一只小荷包塞到孙玉霞手中:“小姨,这个你带身上。”

孙玉霞一见那荷包,不用打开就清楚了锦曦塞给她的是什么东西,当下就急了,拽住锦曦坚决不要那荷包:“曦儿,大虎带了足够的银钱,再说我身上也有些积蓄啊,这个你拿回去!”

“穷家富路,姨你带身上备着呗!用不上也无妨,回头再还给我便是!”锦曦固执的将那荷包塞进孙玉霞的袖子里,然后不待她反应,快速跳下车,上了梁愈忠的牛车。

牛车马车就在路口分道扬镳,马车厢里,孙玉霞疑惑的打开掌心里的荷包,看到里面的银子,孙玉霞惊得半天说出话来,素来干练泼辣的她,眼眶当即就红了。

这回来镇上采办结婚的衣物,孙大虎拿出了所有的积蓄,统共就一两二百文钱,加之孙玉霞自个纳鞋挣的钱,加在一起能凑齐个一两六百文。在出发前,孙大虎一文不留全交到了孙玉霞手里。

孙玉霞合计了下,这一两六百文钱,在庄户人家手中,足够给双方的家里人,添置些衣物鞋帽什么的了。如果真不紧吧,她就省下自个那份,总之也要先给家里人添置衣物。

如今,曦儿一下子就塞给她四两银子,孙玉霞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曦儿,你这个坏妮子…”她手指紧紧捏着那荷包,如同捏着珍宝般,口里喃喃自语。

牛车平稳的行驶在长桥镇的街面上,锦曦跟梁愈忠并排坐着,心里在猜想孙玉霞看到荷包里那三两银子时会是啥样?嘴角忍不住上翘。

第八十九章有人眼红了

通常每次赶车来孙记,梁愈忠他们都是将马车牛车从青桥巷子后面绕进去,恰好从孙记后面院子的侧门处赶进院子来,若从正门那,是很不方便的。

这回,又是如此,锦曦在巷子口下了车,梁愈忠赶着牛车拉着货物绕进了后巷子。

从包子铺门前经过时,包子铺的媳妇抱着孩子在门口站着,瞧见锦曦过来,那媳妇跟锦曦点头微笑:“姑娘过来了?”

锦曦跟包子铺的这对夫妻也渐渐混热络了:“是啊嫂子,外面风大,咋抱着小宝在这站着呢?”

“她睡的乏了,抱出来望会天。”

锦曦过去逗弄了下那媳妇手里抱着的乳娃娃,四个月大的小婴儿,眼睛亮晶晶的,小脸粉嫩,小嘴吧唧吧唧着,活像一条吐着水泡的小鱼儿,很可爱。

“好多日不见,小丫又长大了好些哪!”

“是嘛?我们咋一点都瞧不出来呢?”孩子娘对锦曦的话很高兴,把乳娃娃贴着眼睛仔细的瞅。。

“你们天天处一起,不容易瞧见,确实长了许多呢,看起来也懂事了些!”锦曦一本正经道。

“呵呵,是嘛…”孩子娘开心的笑起来。

年轻掌柜从屋里出来,瞧见锦曦就道:“你们孙记的买卖,如今是越发的红火了啊,不止这一带的巷子居民,就连南面北面那些巷子的居民,都晓得你这的胰子是全镇最便宜的。还能买到不少稀罕的好东西!”

“铺子生意红火,锦曦自然满心喜悦,腼腆一笑:“那还得多谢大家伙的关照呗!”

“啥关照不关照的,你家那衣裳刷子可真是好东西啊,上回你送咱的一把。用来刷我们小丫那尿布,乖乖,可真省事!”

“是嘛,那就好!”锦曦笑道。

“孩子爹,你别光顾着说话,瞧瞧锅里那热豆腐脑好了没?姑娘赶了一早的路,给她来一碗啊!”小丫娘吩咐掌柜的。

“好嘞,瞧我这记性,锦曦姑娘来一碗,暖暖身子!”掌柜的说着就要去舀。锦曦拦住。

“哦,多谢多谢,豆腐脑我回来再来喝。这会子还得先去铺子里瞧瞧。”锦曦谢辞。

“那也成,待会一定来尝啊!”

“诶,好嘞,外面风冷,嫂子你站会就抱小丫回屋吧!”锦曦道。告别了包子铺的年轻夫妻,步伐轻快的朝孙记走去。在这里耽搁了一下,梁愈忠应该已经把牛车赶进了孙记后院,这会子应该正跟孙二虎他们卸货吧?

这样想着,抬头就到了孙记门口,果真如包子铺掌柜所说那般。雪后初晴,日头才刚刚起山,铺子里就有不少顾客。

锦曦走进铺子。张掌柜正在招徕顾客,琴丫在一旁打下手,张掌柜跟锦曦点了下头表示打招呼,扭头跟琴丫交代了句什么,琴丫点点头。跑到锦曦这边,一脸急色的拉住锦曦的手。把锦曦拽到楼梯口。

“怎么了?”锦曦有点诧异。

“曦儿,有个自称是你大伯的人,这几日三天两头的过来,烦都烦死了!”琴丫快嘴道。

“啥?我大伯?”锦曦惊讶:“他上这来干啥?”

“还能有啥,不就是变着法儿的跟咱打探咱那胰子刷子是咋来的嘛,还做贼似的想溜去后院的库房瞅,玉宝哥碍于他是亲戚,不好意思扯破脸皮,每回都是二虎哥和张掌柜给拦下的。”

锦曦之前就预测过,随着买卖越来越红火,胰子和刷子被全镇的居民知晓,必然也会惊动同行,梁愈驹势必也会获悉。但锦曦没想到,梁愈驹会来的这么快,这么迅速!

“那我大伯今个没来吧?”锦曦问。

琴丫一摊手,指着自己一张苦脸:“你大伯今个要没来,我瞧见你来会不笑逐颜开么?”

“啊?”真是冤家路窄,恰好今个送货过来,他就赶过来了,锦曦皱眉。

“那他人呢?”锦曦扫了眼铺子里那些顾客,没瞧见梁愈驹的身影,锦曦眉心一跨:“糟了,我爹正要卸货呢,咱赶紧去后院库房!”说罢,锦曦抬脚疾步去了后院,琴丫紧随其后。

到底还是晚了半步!

锦曦到的时候,见到的画面是这样子的:

牛车停靠在库房门前,车上的货物还没来得及往下卸,梁愈忠站在牛车旁,伸开双臂,一张脸涨的红紫,却还是做拦截状。

旁边,孙玉宝和孙二虎,也站在牛车旁,虽然没有伸开双臂,但两人皆一副全城戒备的样子。

在他们三人面前,梁愈驹穿着一身簇新的蓝色棉衣,肩上系着一条灰褐色毛绒围脖,袖着手站在那,正瞪着梁愈忠,没有人说话,双方呈对峙状态。

锦曦打量了下这双方的状态,又瞧见牛车上那盖着货物的防雨布被扯开一角,下面的麻袋也有被拖拽出位的痕迹。锦曦扶额,她不难猜想就在她赶来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爹,舅舅,你们在做啥呢?”锦曦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双方人马,梁愈驹闻声也随即回过头来。

“哟,这不…大伯吗?”锦曦故作惊讶状,笑眯眯道:“什么风把大伯给吹到这来了?”

瞧见站在身后的锦曦,梁愈驹不屑的哼了下,算是给了回应,懒得再理会。他现在心思全在梁愈忠护着的牛车上,他认为只要揭开那层防雨布,就不难弄清楚那些胰子是从哪里弄过来的。

锦曦再次扶额,人都说心宽体胖,面前这位仁兄的抗压能力还真是超级小强。锦曦为了筹措几十俩开张银子,都几个晚上合不拢眼,这位仁兄倒好,两个月不见,那腰身又肥了一大圈。

“我说他小舅子,今个当着你姐夫,我三弟愈忠的面,你好歹露点口风不成吗?”梁愈驹这话是朝着孙玉宝说的。

孙玉宝瞧了眼梁愈忠,中规中矩问道:“啥口风啊她大伯?”

“玉宝兄弟你年纪轻轻的,也忒能装了不是?瞧我这巴巴的都跑你这好几趟,你还能不晓得我的心思?”梁愈驹嘿嘿笑着道。

“咱都是亲戚,实打实的自己人,有啥好的发财路子,多少也该提携点亲戚不是?就这样闷头发财,那不地道啊!”梁愈驹厚颜无耻的跟孙玉宝打听起孙记胰子的货源。

有这样的大哥,让一心想要光明磊落的梁愈忠,涨红了脸,羞愧难当。

孙二虎脸上带着嘲笑望天,孙玉宝则为难的看向梁愈忠:“姐夫,你瞧这…”

“大哥,孙记这才刚开起来,还没在长桥镇站稳脚跟,赚的也没您想的那么多,这事您往后就甭打听了!”梁愈忠忍不住,出口拦截梁愈驹。

“老三,你到底是咋回事?我是你大哥,亲大哥,人玉宝兄弟都还没发话呢,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不?瞧你猴急那样,防自个亲大哥就跟防贼似的,我不就是想瞅瞅你们都进了些啥货?瞧你这小气劲儿,你还姓不姓梁?”梁愈驹无视其他人,逮住梁愈忠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大哥的威严摆的十足。

梁愈忠也气的脸红脖子粗,跟他分辨起来:“大哥,你也是做买卖的,做这行有些那啥…哦,对,叫商业机密,就算再亲近的人,也不能说!这是规矩,规矩你懂不?”

锦曦大感意外,这要搁在以前,别说这样跟梁愈驹据理辩驳了,就算大声说话,梁愈忠是也不会的。

“诶,奇了怪了,我说老三,你到底是姓梁还是姓孙哪?瞧你这头阵打的,咱老梁家啥状况你心里没数?大哥我累死累活四处钻研,不就是为了把咱老梁家给撑起来么,你倒好,帮倒忙!”

梁愈忠呼哧着喘气,论争辩和转移话题,他永远不是梁愈驹的对手。

“大哥,您还是回去吧,就别在这为难大家伙了,大家都是亲戚,留层面子!”

梁愈驹目光狠狠剜这梁愈忠,重重哼了声,袖着手站在那,没有要走的意思。目光溜溜的在那牛车上打转,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

孙玉宝和孙二虎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犯难。两个人虽然满心的不快,但碍于梁愈驹是梁愈忠的亲大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只能暂压下。

双方僵持在那。

瞧瞧这场面,锦曦觉着该自个出场了,虽然梁愈驹先前无视她的存在。

锦曦轻笑了声,步伐轻快的走到牛车旁,往那一站,正好印上梁愈驹阴测测的目光,身子却恰巧挡住防雨布扯开的一角。

梁愈驹的目光自然就忿恨的落在锦曦的身上,打量了一眼锦曦,随即抬起下颚,一副鼻孔朝上极端不屑的样子。

“大伯,咱爷把梁记交给你打理,那是信得过你,这眼瞅着将近年关,你不在铺子里好生守着,咋还有闲工夫三天两头往这跑哪?”锦曦笑嘻嘻问。

“大人说话,你个丫头片子家,有你啥事?一边呆着去!”梁愈驹甩口道。

如果说之前念在梁愈忠的面子上,孙二虎和孙玉宝二人对梁愈驹还保留着最后一点点容忍,那么现在,在见识到他对待锦曦的态度时,这二人的神色和目光,随即就完全变了。

孙玉宝面容彻底冷下来,孙二虎则虎视眈眈的盯着梁愈驹,拳头捏的嘎吱作响。

第九十章包子的硬气

“丫头片子怎么了?这铺子还就是丫头片子的舅舅们开的,丫头片子比大伯你有资格站这里说话呢。舅舅,曦儿说的对不?”锦曦嬉笑道,扭头问孙玉宝他们。

“曦儿说的对!”孙玉宝高声道。

“大伯不是读过好几年书么?门匾上斗大的字也不认得?这里是孙记,这铺子姓孙,不姓梁!侄女奉劝大伯要想赚钱,就回去自个钻研,别尽想着打孙记的歪主意,那就不要脸了!”锦曦哼笑道。

“死丫头你懂个屁?就算这铺子是你舅舅他们的,可你爹帮他们押货,总不至于白押吧?只要咱老梁家一天没分家,你爹那工钱每一个子儿都得归咱老梁家!”梁愈驹霸声道,径直朝梁愈忠伸出手来:“得,老三,我这就代咱娘跟你收回你那押货的工钱,拿来吧!你要是不交,我就把你背着他们二老,在外面接私活,藏私房钱的事儿给抖出来!”

“我爹光明正大,不像大伯你那一肚子黑了心肝的坏主意!”锦曦冷声道,对梁愈驹说话毫不客气:“抖啥抖?我看大伯是该好好抖一抖,为啥别人家卖买个丫头也就几十两银子,大伯你把我卖到枫林镇,一下子卖了二百五十两,那边买人过去图的啥?你没跟我爹交待半句吧?”

在场的人,除了孙玉宝和梁愈忠,孙二虎和琴丫还是头一回听到锦曦被卖的事情,也是又惊又怒。

而梁愈忠和孙玉宝,旧事重提,一个悲愤重袭,一个怒火中烧。

“死皮赖脸的人,自己不做好,尽想着占别人的便宜。比老鼠还讨厌!”孙二虎对梁愈驹嘲讽道。

“二虎哥说的真好,这是啥大伯呀,简直就是那街头的泼皮无赖嘛,当着我们小辈的面儿,一把年纪了也不学好,我呸,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琴丫也忍不住了,她的嘴皮子是最歹毒的。这一说,梁愈驹的脸就青白相间。

“如何啊大伯?您现在晓得这里谁才是最多余。最讨厌的人了吧?”锦曦鄙夷的问梁愈驹:“平日里不晓得孙家沟的门朝哪开,这会子见不得别人赚钱,就巴巴的跑上门来攀亲戚。我呸!开口闭口老梁家的规矩,丢老梁家脸面的人是大伯你才对!一把年纪都喂了狗!”

“你要抖就尽管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要是敢给咱抹黑,哼哼。别说我做侄女的吓唬您老,今个我俩舅舅是不会让你竖着走出孙记的!”

“没错,谁欺侮我姐姐和外甥女,谁就是我的顶头敌人,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孙玉宝捏着拳头咬碎了一口的牙,孙二虎则直接朝梁愈驹挥了挥拳头。

如果说孙玉宝他们之前。还对他保留最后一层脸面,但现在,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梁愈驹白面包子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在老梁家,这个侄女于他,根本就是天上的云和底下的泥,他何尝把这丫头放在眼底过?

可这会子。这死丫头竟然不知死活的,煽动孙家的人给他羞辱。让他难堪,这口气要能咽下去,他就不是梁愈驹了!

当下想都不用多想,梁愈驹大步朝前,撸起袖子就要用他那大耳光子扇锦曦。

“你干啥?”一把铁钳似的大手,牢牢控住梁愈驹的手腕,冰冷愤怒的声音,是那个叫做孙二虎的壮实少年。

“我教训我侄女,要你多管闲事?”梁愈驹嘴上硬气道,心里已经在打鼓,因为面前这个少年的手劲儿大的,让他产生了恐惧,但长者的面子还是不能丢。

“你打一个试试!”孙二虎沉声道,目光里涌起一丝猩红,好像随时要杀人。

梁愈驹退缩了,手腕动了下,但这少年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老三你瞧瞧,你养的好闺女,唆使这些小犊子打我,你管不管?”他朝牛车另一侧,沉默的梁愈忠气急败坏的咆哮。

“谁是小犊子?你有种再说一遍?”孙玉宝火起。

“老三,你快瞧瞧,你俩小舅子这样欺侮你大哥我一人!”梁愈驹急的跳脚。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这是在变相的求助。

很可惜的是,梁愈忠对这一切很漠然,只淡淡瞥了眼梁愈驹,闷声问:“大哥要我咋样管?对我闺女和小舅子甩一巴掌还是踹一脚?”

“你说咋样管?老梁家的规矩你都忘了不是?”梁愈驹在梁愈忠面前,大哥和家长的威严感,永远都摆的那么信手拈来。

“哼!”梁愈忠冷笑着摇头:“大哥你别太过分,你要还在这耍无赖,我可不是二虎,吓唬你一吓,保不准我的拳头真会落到你脸上,到那时丢了脸面,你莫后悔!”

梁愈忠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如一记记重拳,捶在梁愈驹心上,把他素来的骄傲自大,捶的支离破碎。

“啥?”梁愈驹气的脸膛涨成了猪肝色,胖乎乎的脸上,一双小眼睛因为过度震惊,而睁得老大!

“我,我,我要告儿爹娘去,你、你大逆不道!”梁愈驹硬生生挤出几句话,气势比起之前来,已经落到了谷底。

“哼,你的那套,对我已经不管用了!”梁愈忠冷哼,目光锐利盯着梁愈驹:“你要是不想挨打,就快些滚出孙记,以后也不准再打孙记的主意,不然,我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

没错,隐忍退让了这么多年,今个,梁愈忠再不远包容这样的大哥了!就算他拿出老梁家规矩来压,也不顶用了。

“好,老三,算你狠,有种就别回梁家,这事没完,咱走着瞧!”摆明着要落荒而逃,但梁愈驹还是挤出一句狠话来为自己撑场面。

梁愈忠一直都是老实憨厚的老好人模样,但这会子,老好人脸上憨厚朴实的笑容没有了,一团乌云弥漫在他的脸上,他紧紧盯着梁愈驹,眸子泛起一丝猩红。

就连锦曦他们都忍不住震惊,何况梁愈驹呢,早就被吓到了,孙二虎松开手时故意用了些暗劲,梁愈驹那肥硕的身形,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逃跑前还是摔了个大马趴,可把琴丫给笑死了。

………………………………………

梁愈驹落荒而逃后,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但因为有刚才的一场不愉快,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沉默的将牛车上的货物卸下来,搬进了库房。

待到人都去了前面铺子里忙活,后院只剩下梁愈忠和锦曦时,梁愈忠坐到了牛车上,沉默的发起呆来。

浓密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爹…”锦曦蹭到他身侧,轻轻唤了声。

梁愈忠看了眼身侧乖巧的女儿,眉头渐渐松开来,目光中带上一抹怜惜:“咋了?”

“爹,你怕不怕?”锦曦仰着脸,天真的问。

梁愈忠愣了下,没那么快反应过来锦曦问这话是啥意思。

老梁家的规矩和家教,在梁愈忠骨子里潜移默化了二十多年,好比戴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只要一念动咒语,就必然生效。

而现在,梁愈忠破天荒的勇猛了一把,跟那些一直贯彻他成长的教条和规矩,来了一次激烈的碰撞,梁愈驹回去老梁家告状,势必会添油加醋。

梁愈忠,能扛得住那可预见的大责难么?他这样眉头紧皱的,想必心里是很不平静的吧?

“爹别怕,娘和曦儿柔儿,永远陪着爹!”孩子气的话,却如同一只充满魔力的小手,抚平了梁愈忠心内的不安。

他吐出一口气,粗糙的大手抚上锦曦的头,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且坚定:“都闹成这样子了,怕也不济事啊!”

锦曦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的仰望着他,只听他接着道:“不管你爷奶那边咋样,曦儿和柔儿都莫怕,从今往后,只要有爹在,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们半分!”

锦曦意外,包子爹终于觉醒了,而且面对即将到来的大风暴,不仅没有退缩,还愈战愈勇,这真是泼天的惊喜。

“当真?”孩子气的问话。

“傻闺女,爹啥时候说话不作数了!”梁愈忠无奈的笑了。

“娘要是晓得爹如今这样护着咱,一定会高兴的落泪的!”

“你这傻闺女,乐呵就乐呵,咋还落泪呢!”说是这样说,梁愈忠自己,也觉得心里涌上一阵酸涩,他贤惠温顺的妻,他乖巧伶俐的女,这么多年,他一直被家族的教条压制的死死的,很少顾及她们,从今往后,再不会了…

………………………………

“曦儿,我姑母托你送衣裳来,可还说其他的啥没?”屋子里,琴丫和锦曦并排坐在她的小床上,抖开春花婶子捎带来的包袱卷,琴丫一边看着那折叠整齐的冬衣,边问。

“你婶子没说啥,放了包袱就走了,说是家里离不开人!”锦曦坐在那,双手撑着床沿,打量着被琴丫拾掇装点后,焕然一新的小屋子,如实道。

“哎,我姑母那人,刀子嘴豆腐心,对我这侄女,其实还蛮不错的!”琴丫摸着那包袱卷,低声道:“若不是我姑父要把我卖给人做老婆,我也不至于跑出来,哎!”

锦曦垂下眼,对已表示沉默。

“诶,对了曦儿,我跑出来了,那我姑父欠下的那五两银子的赌债,他咋来填补那窟窿的?”琴丫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忙拽住锦曦打听。

第九十一章二虎的惆怅

“我只听说,你姑父把你姑母家那两头下猪崽的猪娘给卖了,连着小猪崽子,后院的鸡鸭鹅也一并卖了,好像卖了不少钱。至于咋凑齐那五两银子的,那我就不太清楚了。”锦曦如实道。

琴丫把唇咬的发白:“就知道他是个败家的!原本还决计着要留两只小猪崽子给你嘎婆家,这下也泡汤了!”

锦曦默默的听她说话,找不到话来安慰她。

琴丫垂下眼皮,声音低下来:“那两头猪娘,可是我初来他们家,一手给放养大的呢!不管刮风下月,我每日都会赶着它们去村口透风,给它们打猪草喂水铲猪圈捉虱子。不怕曦儿你笑话,在你来孙家沟之前,我在村子里也没啥说得上话的好伙伴,有啥话,受了啥委屈,我都跟它们唠来着!它们往年一窝窝的下猪崽子那几夜,我都守在猪圈里不敢合眼。还以为可以一直放养到它们寿终正寝,没想到它们却因为我,被发卖了…”

“曦儿,往后我有啥话,都只能和你一个人说了,你不可不要嫌我烦啊…”

锦曦扶额,想不到自己和那两头猪娘扮演的角色,如此的惊人相似。

“呃,琴丫你别再在这件事上纠结了,人要往前看不是?要是…要是那两只猪娘真的有灵气,也希望你过的好!”

琴丫用力吸了下牛犊鼻,把小胸脯挺的高高的,道:“嗯,没错,我要好好过,在铺子里好好长长见识,以后我要也能耐了。就啥都不指靠那败家的姑父了!”

“曦儿,琴丫,快出来,文兄弟过来了!”孙二虎拍了拍小屋虚掩着的门,喊道。

“咦,文大哥怎有空来这?”锦曦诧异。

“听玉宝哥和二虎哥说,人文大哥对咱这铺子给予帮助不少呢,我来这大半月,就见文大哥派小厮来这三趟,不过他自个却是忙的抽不开身。一回都没见到!今个你一来,他就来了,这可真是赶巧啊!”琴丫快嘴道。

锦曦笑了笑。没接她的话,两人起身随手整了整衣裳,去了前面铺子里。

这会子是晌午,大家都呆在家里弄晌午饭,铺子里没什么顾客。

通往二层阁楼的木质楼梯口拐角处。挨着墙壁摆着一张八仙桌,锦曦和琴丫进来的时候,孙玉宝他们几个正围着那八仙桌热烈的说着什么话。

锦曦隐隐听到什么胰子,刷子,梳子,孙木匠什么的字眼。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这正说你来着呢,曦儿你就到了。快过来坐!”孙玉宝听见身后脚步声,打住话题就朝锦曦招手,桌上三人的目光皆朝这边投来。

混杂在这些目光中的,来自左边的那一道,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但锦曦还来不及体会和留意,那种感觉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锦曦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锦曦先跟文鼎打过招呼,上一回见还是因为陈皮阿三那些人闹事,到至今,大概有半个多月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