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说的什么屁话!你给我滚出去!老四,你赶紧跑一趟李大夫家,抬也要把人给抬来!老三媳妇是咱老梁家的人,说啥也不能不管她死活!”老梁头怒骂梁愈林。

梁愈林被梁俞驹拉着,缩着肩膀退出了西屋,梁愈洲拔腿就冲出了西屋,去请李大夫了。

“爹,柔儿要娘,柔儿要娘啊,呜呜呜…”锦柔趴在孙氏身侧,嚎啕大哭,孙氏还是直愣愣躺在那,一动不动。

锦曦蹲在一旁也在垂头抹泪,而梁愈忠,大颗的眼泪顺着梁愈忠黝黑的脸庞往下掉,落在怀里孙氏的脸上,打湿了她的脸,但孙氏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堂堂的硬汉子,流血不流泪,若流泪,那是真到了伤心处,此刻的梁愈忠就是如此!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可收拾的爆发

“老三,快,快掐掐看三儿媳的人中!”姜还是老的辣,梁愈忠被悲伤和震惊封住了头脑,忘记了思维,倒是老梁头在边上急喊。

梁愈忠回过神来,就要去掐孙氏的仁中,突然,就瞧见锦曦已经扑到孙氏身旁,双手手指掐在孙氏的鼻子和上嘴唇之间,而且看起来好像掐的很有力的样子。

“娘,醒醒,醒醒…”锦曦边掐边哭着叫唤,锦柔也在一旁使劲儿摇晃着孙氏的胳膊。

“曦儿,你手劲儿不行,让爹来!”梁愈忠猩红着眼,欲拉开锦曦。

锦曦可不要让开呢,梁愈忠的手劲儿那么大,他要掐下去,孙氏那得痛成什么样啊!所以,这个时候,孙氏该醒了。

在外人眼中看来,锦曦是因为悲伤过度所以有点疯癫,甩开梁愈忠伸过来的手,扑倒在孙氏身上又哭又喊又推又摇。

“曦儿,爹的好闺女,你别这样…”梁愈忠哽咽着说不出话,妻子这幅样子生死未卜,闺女又疯癫起来,他的心真是陷入了看不见底的绝望深渊。

老梁头站在一旁,也是干着急,门外,梁俞驹和梁愈林也不时探进个脑袋来张望,一会子又缩回去,在那左顾右盼的,还是不见李大夫过来。

就在这时候,一直紧闭着眼,如同活死人一样的孙氏,突然幽幽吐出一口气,眼皮下面动了动。

“爹,娘有反应了,娘听到曦儿的哭声了…”锦曦狂喜。

“曦儿她娘,你睁开眼瞧瞧…”梁愈忠慌乱的抱起孙氏的上本身,也跟着锦曦那样摇晃起来,孙氏又吐出一口气。然后,眼睛也缓缓睁开了。

“曦儿娘,你咋这般傻…”梁愈忠哽咽不能语。

“娘,你可算活过来了…”

“柔儿不能没有娘,柔儿要娘…”锦柔哇哇大哭着,眼泪和鼻头全红了。

“老梁家列祖列宗保佑,老三媳妇可算是回过头了!”老梁头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离开,站在边上看着。

屋外,梁俞驹和梁愈林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得知孙氏没死成,梁俞驹的脸色依旧是讳莫如深,而梁愈林。则直接表现出怏怏的,兴趣缺失的样子。

“曦儿娘,出啥事了?你咋要这么傻?咱十多年的结发夫妻,同甘共苦的,啥话你不能跟我说?”梁愈忠粗着嗓子。问的痛心疾首。

孙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抬手摸着锦曦锦柔的头,又歉疚的看着梁愈忠,泛白的唇张了张,不说话,只是看着梁愈忠直流泪。

“爹。柔儿怕奶!”锦柔吓得往梁愈忠怀里直缩,锦曦看了眼站在梁愈忠身后,因为瞧见孙氏没哟性命之忧。而卸下忧色的老梁头,红着眼圈跟梁愈忠道:“爹,先前奶在灶房骂娘,说娘是下不出蛋的母鸡,委屈了爹不能给爹生儿子。不能让老梁家抱孙,让娘别站着茅坑不拉屎…”

锦曦承认。前面的话她是据实而言,最后面那句,是她自己加上去的,并没出谭氏之口,但锦曦也只不过是帮谭氏道出了她的心里话罢了。

“啥?”没等梁愈忠反应,一旁的老梁头先耐不住了:“你奶当真这么说来着?”

在老梁头眼中,锦曦已经是十岁的大孩子了,说的话,远不如六七岁的锦柔来的真。

“奶就是这么骂我娘来着,把我娘都骂哭了,柔儿也亲耳听到!”锦柔适时的奶声奶气道,小手紧紧抱住梁愈忠的腰,道:“爹,奶嫌弃我和姐是俩丫头片子,奶要逼死娘,柔儿不想没娘…”

“不会的,柔儿不会没娘,有爹在,咱四口人永远是一家子,谁都分不开…”梁愈忠道,一手抱着孙氏,另一手把锦柔搂紧怀中,锦曦也过去蹲在一旁,一家四口人就这样沉默的依偎在一起,谁都不再出声。

孙氏经历了刚才那一茬,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回来,看起来似乎很虚弱的样子,但眼泪还是怎么都止不住。

“爹,这地上潮湿,你抱娘去隔壁屋的床上躺着啊!”锦曦提醒梁愈忠,梁愈忠赶忙打横抱起孙氏,就往门口奔去,锦曦拉起锦柔紧跟在后。

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梁俞驹梁愈林喊谭氏的声音。

“你们都杵这作甚?没瞧见老三那个混帐东西把败坏家财嘛?好好的一扇门,说踹就踹了,我倒要看看这屋里藏着啥稀罕的珍宝!”谭氏歪在床上大半日也不见半只人影去瞅,尤其是瞧见那扇歪在地上的木门,这会子肚子里的怒火简直膨胀的无处发泄。

“娘,您老这怒气冲冲的,是要上哪做啥去呀?”梁俞驹表示关心的问。

“我要去找老三,剥了他的皮!”谭氏怒道。

“哎呀,我的亲娘咧,甭管啥事冲撞了您,这会子您老忍不下也得忍着,老三媳妇刚鬼门关前走一遭,老三这会子一门心思在他媳妇身上哪,您老还是别往前凑了,自讨没趣喲…”梁愈林唯恐天下不乱的道。

谭氏怔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刚那娼妇摔锅铲子不好活蹦乱跳的?啥叫鬼门关前走一遭?

梁愈忠抱着孙氏一只脚才踏出门槛,就瞧见谭氏被梁愈林虚拦在那里,谭氏的惊诧和质疑,在看到梁愈忠当做珍宝一般,打横抱在怀里的孙氏时,谭氏刹那的惊诧和质疑,全部化为飞灰湮灭,转而是更加汹涌澎湃的怒火。

尤其是,梁愈忠从跨出门,眼里就没她这个人时,谭氏炸毛了。

语言此时是苍白的,所有的怒火全部化为愤怒的肢体力量,那只鸡毛掸子被灌注了谭氏所有的愤怒和力量,直接就朝梁愈忠迎面甩来,带起一片呼呼风声。

孙氏就在梁愈忠怀里,最有可能成为攻击的目标,这刚刚死里逃生的孙氏。哪能经受的住这一鸡毛掸子?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跟在梁愈忠身后的锦曦锦柔同时惊呼出声,老梁头也更是来不及阻止。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梁愈忠俯下身去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孙氏,一个敏捷的侧身,避开那迎面而来的鸡毛掸子,鸡毛掸子没有击中孙氏,梁愈忠的右臂却狠狠挨了一下。

“翻了天的贱蹄子,青天白日的,要男人抱着。不要脸的娼妇,给老娘滚下来!”谭氏扑上去揪住梁愈忠的手臂,要把孙氏给扯下来。口里用最难听的污言秽语来咒骂孙氏。

老梁头忙地命令边上站着看的俩儿子上前拉开,自己也在一旁跟谭氏劝解着,梁俞驹梁愈林唯恐天下不乱,做做样子还差不多,大人们揪成一团。混乱的很,谭氏也听不进老梁头劝解的话,梁俞驹和梁愈忠假装拉开,却是让谭氏跟梁愈忠越揪越紧。

老梁头说的嗓子有点发哑,奈何谭氏却像疯了似的,自顾着跟梁愈忠拼命。老梁头喘着粗气退到锦曦锦柔这边,跟俩孙女道:“你们奶,这是疯了…”

锦曦锦柔对视了一眼。皆不语,心里却有同感。

“贱蹄子,死娼妇,给我儿子灌了啥迷魂汤?沾着鸡窝不生蛋的母鸡,你给我滚下来…”

谭氏这话一出。锦曦立刻去看老梁头的脸,老梁头脸上的肌肉果真剧烈抽搐了下。锦曦心里暗道。谭氏真是给力啊,这句话当着大家的面骂出来了,这下老梁头他们再不会觉得是她们在扯谎吧。

谭氏一边扯一边骂,长长的指甲,直往孙氏脸上挠去,梁愈忠死咬着唇,用臂膀将孙氏紧紧坏在怀中,埋下头挡住谭氏的魔爪,眨眼功夫,梁愈忠的脸上就挂了好几条彩。

梁俞驹阴邪她是晓得的,谁晓得混乱中他会不会趁机做点啥,锦曦忙地把锦柔拉到一边远远瞧着。

梁愈忠紧咬着唇,目光冷漠而绝望的看了眼谭氏和两位‘善意劝解’的哥哥,然后一咬牙,猛地一甩膀子,就把谭氏给甩了开去,谭氏一个倒仰,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被后来赶到的梁愈梅给接住。

梁愈忠看都不看一眼,抱起孙氏抬脚就走,三两下进了屋,放脚把门踢上,把除了他们夫妇之外的所有人,都给拒之门外。

“作死的,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王八蛋,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谭氏发髻散乱,不依不饶的冲上去拍打着锦曦的屋门,歇斯底里的嚎叫,哭骂,木门纹丝不动。

谭氏不依不饶的拍打着那木门,似要拍出个洞来,梁愈梅上前去一边劝着,一边跟着骂屋里的梁愈忠和孙氏。

谭氏如何受过这种冷遇?这个坎口她趴不下来,尽管刚才混乱中,她也听到几句老梁头的话语,也大概明白了孙氏是来这屋上吊自杀,可这不是没死成吗?既然没死成,那就还得继续接受她谭氏的制裁,她要新帐旧账一起算!

“娘,算了吧,这喂奶不如摸奶亲,您老就睁只眼闭只眼吧!”梁愈林嘻皮笑脸着凑过去劝谭氏,这话是农村的荤话,粗坯的很,当着待嫁姑娘梁愈梅的面就脱口而出了。

胖姑娘梁愈梅已到了思春的年纪,加之谭氏对之呵护的好,家里再清贫,再克扣其他人也不舍得亏了她吃食。所以,才十六七岁的梁愈梅,胸口那对所谓的‘奶子’长得忒大,又大又饱满。

听到二哥说啥‘喂奶’‘摸奶’的火辣字眼,胖姑娘梁愈梅的脸颊当即就被火烧了一样,羞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了。

谭氏一巴掌甩在梁愈林脸上:“不成器的下 流东西,你眼珠子让野狗叼去了?当着你妹的面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你咋做的哥哥!”

“我这不打个比喻嘛,话粗理不粗哈,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梁愈林摸着红肿了的脸,很不满的嘟囔着。

谭氏此刻怒火无处泄,除了梁愈梅,谁来谁撞枪口,梁愈林话才落音,谭氏一口唾沫星子直接啐在他脸上。

“混账东西,给我滚一边死去!”谭氏暴起,这下,梁愈林再不敢耽搁,忙地捂着脸夹起尾巴闪到一边。

这边的锦曦和锦柔,暗暗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胜利的笑意。

经过刚才一番‘劝解’,老梁头如何能瞧不出俩儿子的用意?他恶狠狠瞪着梁俞驹,眼里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梁俞驹还是有点忌惮老梁头的,咳嗽了下,劝谭氏低声劝了几句,梁俞驹是老梁家四个儿子里,脑子最好好使的一个,又读了好几年书,在外面经商跟人打交道,人也深沉圆滑。

咋样的话当说,咋样的话不当说,他拿捏的很好。一番话下来,也算是给了谭氏一口顺气汤,眼瞅着谭氏的火气比刚才,稍稍按捺了一些下去。

老梁头瞟了眼侧门那边,估摸这这会子梁愈洲该请了李大夫过来,被外人瞧见这边闹腾的,实在是丢脸丢到祖宗坟堆了去了!

老梁头思忖了下,这才再次出声,让众人都散了,吩咐梁俞驹梁愈梅扶着谭氏回东屋去。

“娘,您老身上不舒坦,先回东屋歇会去,等会子李大夫来了,儿子让他先去东屋给您瞧。”梁俞驹边走边跟谭氏献好道。

谭氏稍稍平稳了一些,想到梁俞驹说的,说孙氏从房梁上取下来那会子,眼睛翻白,鼻子里没气儿,舌头都拖到下巴下面…

又说孙氏虽然抢了一点回来,但那脸色还是死灰死灰的,嘴唇也没有血色,能不能留得住还得另说…

还说孙氏娘家如今有些发迹的迹象,孙氏两个娘家弟弟结识了镇上一个有些背景的厉害人物,孙家现在不比从前。要是孙氏真死在梁家,孙家那边闹到官府去,官府下来一番盘查,谭氏难免有牢狱之灾云云…

总之,谭氏毕竟是没讲过大世面的乡下老妪,被梁俞驹连哄带吓的一番忽悠,之前的那股子遇神杀神,遇佛斩佛,豁出去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拼个上风的刚烈蛮劲儿,也泄了气儿,这会子回了东屋,软哒哒的躺在床上,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这会子,她还真是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祈求菩萨保佑孙氏最好别死。

就算要死,也别这会子死,最好还不要死在老梁家!

第一百一十五章喜从天降

梁俞驹前脚哄走谭氏,梁俞洲随即领着李大夫急匆匆从前面侧门处拐进了后院。

老梁头赶忙迎上去,西屋的门也动了动,梁俞忠从里面出来,把李大夫迎进了屋,老梁头和梁俞洲都跟了进去。

瞧见锦曦和锦柔缩在外面墙根下,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梁俞洲暗叹一口气,觉着这两孩子怕是被吓住了,这会子不进来也好,然后,梁俞洲把门重新关上,以防某些人再过来捣乱,影响李大夫诊断。

西屋里,李大夫正给躺在床上的孙氏把脉,屋外的墙根一角,锦柔拽了拽锦曦的手,低声问:“姐姐,娘刚才那样子可吓唬人咧,你说,娘会不会真有啥事啊?”

锦曦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在,摸了摸锦柔的头,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柔儿别担心,咱娘一定没事的,你难道忘记了,这计谋还是姐姐和娘刚一起合计出来的呢!咱娘不是真上吊,她保准没事的,啊!”

“要是晓得上吊这么吓人,柔儿就不准姐姐和娘合计这个,咱合计个别的啥!”锦柔后怕的道。

“傻丫头,你没见咱奶都回屋装病去了么?咱娘今个要不这样做,这事指不定要被奶发挥成啥呢!”锦曦道,暗叹口气,谭氏那脾气,今个孙氏不剑走偏锋,是没法把这摔锅铲罢烧晚饭的事情平息掉。

过了一会,对面东屋的门开了,梁俞梅从里面探出脑袋来,朝西屋这边瞅了几下,瞧见西屋的门紧闭着,外面墙根下就蹲着锦曦小姐妹,梁俞梅撇撇嘴缩了回去。

“奶这是让小姑出来瞧瞧动静呢!”锦曦弯了弯嘴角。冷笑道。

锦柔点点头,咬着牙:“我想要娘了,咱这么久门还不开呢?”

锦曦抬了抬眼,望了头顶渐渐笼罩下来的夜色,这才也察觉李大夫进去的时候,好像真是有点久。

对面的东屋还是寂悄悄的,也没有点火,而西屋里面,已经亮起了灯光,锦曦瞧到有几道或站或坐或走动的身影。打在窗户上。

“姐姐,娘不会真有啥事吧?柔儿害怕!”锦柔望了那窗户上,又抹了抹眼睛。小丫头先前一直哇哇大哭,嗓子有点沙沙的。

锦曦心里有点不安了起来,但还是摸了摸锦柔的头,把妹妹抱到怀里,道:“没事的。你放心吧,姐说娘没事,娘就一定会没事的,啊!”

锦曦这话说完没一会,西屋的门吱嘎一声开了,老梁头和梁俞忠梁俞洲兄弟。簇拥着李大夫出了屋门,梁俞忠口里一个劲儿的跟李大夫千恩万谢。

小孩子对气氛的感觉很灵敏,这送人的氛围。跟先前进屋时那股子让人压抑的肃穆气氛不一样,这回送李大夫出来,老梁头的嗓门特别的洪亮,在那高声吩咐梁俞洲一定要护送李大夫安然到家,梁俞洲也是一百个乐意的应着。甚至还弯下腰去驮上了年纪的李大夫走夜路。

老梁头甚至还破天荒的拦住也要追送出去的梁俞忠,大声吩咐他:“让你四弟去送。你媳妇那可离不开人,你还不赶紧回屋去!”

梁俞忠诶了一声,转身回了屋,老梁头还站在门口背着手望天上缓缓升起来的月亮,咧着嘴像是在笑。

“姐姐,娘铁定没事了!”锦柔破涕为笑,兴奋道。

锦曦点点头,之前爬上心头的那一丝氤氲,也随之而散,她从老梁家三个男人的反应来猜测,孙氏这回说不定还因祸得福了呢!

“曦儿,柔儿,这大黑天的,你俩咋还在外面呢?快快快,快回屋去!”老梁头正要朝东屋而去,一扭头瞧见这边墙根下的小姐们,惊讶道。

锦柔自然是松开锦曦的手,飞快的跑进了西屋,锦曦步伐稍缓,扫了眼对面黑漆漆的东屋,问老梁头道:“爷,你就这样让四叔驮走了李大夫,奶那可还病着等大夫瞧呢,咋办啊?”

老梁头愣了下,这一惊一怕又一喜的,他都把这茬给忘光了。

“你这丫头,还是个忒有记性的,别担心,你奶那是老毛病,等我把你娘有身子,她又要抱上大孙子这好消息告儿她,那病啊,一准就好了!”

啥?孙氏怀孕了?锦曦震惊了,随即而来的破堤而出的狂喜!

“爹,奶那就交给您了,那我先回屋看我娘去啊!”锦曦雀跃道,三两步冲回了西屋。

西屋里,亮着朦胧的灯光,孙氏和衣半靠在床上,怀里揉着锦柔。床前的临时铺子上,梁俞忠坐在那,望着这床上的母女,咧着嘴憨傻的笑。

“姐,咱娘要生小弟弟了,柔儿也要做姐姐了…”锦曦一进屋,锦柔就迅速从孙氏怀中抬起脑袋,朝锦曦兴奋的喊。

梁俞忠还在傻笑,孙氏略有苍白的脸上,迅速红了一片。

锦曦抿着嘴笑,走到铺子边坐下。

“瞧曦儿这样子,怕是已经晓得了!”梁俞忠道。

“姐姐,你晓得了?”锦柔有点失落,她还想着等会把这个最大最大的好消息告儿姐姐,就等着看姐姐惊喜的合不拢嘴巴的样子,没想到…哎!

“刚才门口,爷就跟我说了。”锦曦道,目光在孙氏身上扫了一圈,孙氏还是羞红着脸,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锦曦扭头跟梁俞忠道:“爹,咱娘好不容易才又怀上,如今是双身子,该咋样照料你可心里要有数啊!”

听到大闺女这话,梁俞忠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想起孙氏挂在房梁上那绷直的身子,李大夫的叮嘱又回想在耳侧。

“曦儿柔儿,你们在这陪着你们娘,爹去找你们爷说点事,一会就回!”梁俞忠道,站起身。

孙氏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喊住他:“曦儿爹,今个还没过二十四。你不是找爹说分家的事吧?”

“嗯,就是这事!”梁俞忠道。

孙氏有点拿捏不定:“先前娘还大闹成那样,你那脸上可还挂着彩呢,你这会子过去说分家的话,我担心娘…”后面的话,贤良的孙氏说不出口,她担心谭氏会吃了梁俞忠。

“没啥,我心中有数!”梁俞忠道,看似真的下定了决心。

孙氏还想再说点什么,被锦曦给拦住了。

“娘。你现在双身子,又刚死里逃生了一回,就别为旁的事操心了。爹说心里有数,那就一定是有数的,咱就在屋里乖乖等爹,好不?”锦曦一边道,一边朝锦柔暗使眼色。锦柔会意也帮起腔来,孙氏只好作罢,随了梁俞忠出去。

望着被带上的西屋门,孙氏对锦曦担忧道:“我还是不放心你爹,你们今个不晓得,你奶那脾气发的可真叫一个大啊。我从进他们老梁家门至今,还是头一回见她发那样的大脾气呢!”

“娘,你那心就是软。这多年才被奶他们给拿捏的死死的,打铁要趁热,我看啊,爹就着今个这当口过去说这事,有八成的机会能成!”

“哎。谁晓得呢,就算真成了。只怕你爷奶也要褪掉你爹几身皮!还有你俩伯伯,也不是那样好说话的!”

“娘,做啥事那不得费些力啊?不费力,咋争取来咱想要的生活?”锦曦坐在一旁耐心的开导孙氏,这孙氏还是骨子里绵软,得给她好好换换思想才成。锦曦开导了好一会,说的都有点口干舌燥了,孙氏的决心才真正坚定起来。

东屋那边开始响起谭氏的怒骂声,院子里也响起了一大串杂乱的脚步声,想必是老梁头再召集老梁家人集合。

孙氏坐直了身子,一脸紧张的望向窗外,跟锦曦道:“看这样子,是有大仗势了,曦儿,你说的对,咱开弓没有回头箭,待会要是你爹一个人不成,咱娘三都去,去跟你爷奶那下跪,这家今夜得趁热打铁的分!”

锦曦这回真是由衷的笑了,捏住孙氏的手:“娘,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和柔儿,还有你肚子里的小弟弟,都是你手底下的小兵,随时听候你指挥调派打头阵!”

“曦儿,地上潮湿,你快些脱了鞋子坐到被窝里来!”母女俩手捏在一起,孙氏发觉闺女的手有点冰凉,忙地催促道。

锦曦也不跟自己亲娘客气,脱了鞋子就坐进了被窝,被窝里被孙氏和锦柔捂得,果真好暖和,这样坐着说话真是舒服多了。

“傻闺女,在隔壁屋那会子,娘是不是把你俩给吓坏了?”孙氏两手揉着一双闺女,把她们轻轻搂进怀里,柔声问道。

锦曦靠在孙氏的怀里,脸搁在孙氏的肩上,孙氏的肩很瘦削,怀抱也很单薄,但她给予锦曦的温暖,却是源源不断的。

这就是娘,亲娘!

“娘,是曦儿不好,给你出的险招!”锦曦低声道,有点后怕起来:“曦儿要是晓得娘有了身子,怎么也不会让娘去以身犯险,曦儿很后怕,万一要是…”

孙氏摸了摸锦曦的脸,微笑道:“傻闺女,这哪能怪你呢,你是在帮娘,再说了,就是娘自个,也不晓得有了身子…”

锦曦诧异,孙氏怀孕了难道自己都不晓得?想想,这倒也是,貌似这个时代的妇人,在生理知识那一块,还属于蛮荒状态。

有一次不小心听到溪水边几个妇人洗衣裳说荤话,貌似她们的概念里,女人嫁了人,跟男人睡觉了才会怀娃,至于这其中的精子卵子受精一说,却是闻所未闻。

孙氏月事不规律,锦曦也曾听嘎婆和孙玉霞私下说起过,想必就是这样,孙氏才不晓得自己怀了孕。

第一百一十六章分家

“娘,你这身子,人李大夫怎么说来着?”锦曦问,孙氏的身子状况,是锦曦所关心的。

“不打紧,就说让好好将养着。”孙氏如实道。

“那,落月的大概日子在明年几月?”锦曦又问。

孙氏琢磨了下,道:“也不大精准,好像说就在中秋前后吧!”

锦曦心里大致推算了下,那么说,孙氏腹中的身孕已有一个多月了呢,那铁定是在孙家沟怀上的,嗯,想不到孙家沟还真是个山林水秀的好地方,孙氏好几年没动静的身子,去了那里就怀上了!

“娘,从明个起,咱一家四口人的衣裳,就让我来洗,你歇着就是!”锦曦道,怀孕头三个月胎相不是很稳定,弯腰洗衣那些动作对胎儿不好。

“嘿,瞧你这丫头,也真是的,娘哪有你想的那般娇气了?娘怀你们俩那会子,哪一天不是家里忙完忙地里?柔儿出生那会子刚好赶上双抢,娘我临时临月还能弯腰割稻子呢!”孙氏慈爱着笑道。

在孙氏的意识里,哪家的媳妇怀孕,那不都得做活计?这很正常,可是在锦曦听来,心里却酸酸的,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娘,那是从前,现在咱们日子过得不一样了,有钱赚有盼头,咱再也不能亏待了自己,更不能亏待了你肚子里的娃!”锦曦捏住孙氏的手,坚定道。

“娘,你会不会添了小弟弟,就不喜欢柔儿了?”锦柔瘪着嘴,原来默不作声的她,竟然在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

孙氏无奈而又倍感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锦曦的头。道:“说实在的,娘有你们俩闺女,真的已经足够了!就算往后娘再给添了个弟弟或是妹妹,你们俩都是娘的心头宝!”

西屋这边娘三依偎在被子里说着悄悄话,东屋那边,灯火通明,老梁头和谭氏屋里挤满了人,嘈杂的吵嚷声不时传出屋来,听那动静,梁愈忠分家的请求。铁定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引爆了整个老梁家,这会子。梁愈忠铁定站在暴风眼的中心,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曦儿,你爷奶屋里咋吵得这般厉害?隔着两道门的,咱又听不清楚,只得干着急。要不,咱也过去听听?”孙氏好几次都朝窗口那边张望,尽管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啥都瞧不见,锦曦知道,孙氏这是在为梁愈忠担心。

“娘。有些事,该咱爹出头的时候,就不能退缩。”锦曦劝慰孙氏:“爹是咱这娘们儿的主心骨。这事该他打头阵,咱也不能心软。再说你要是这会子过去,矛头指不定都会射向你,说爹是你挑唆的,咱就在这西屋耐心的等。要相信爹铁定能成!”

“曦儿,你还是小。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不懂。你爹他那人,一辈子也没对你爷奶他们说话大过声,再说分家这事吧,咱这一带可是有规矩的,父母高堂健在,做晚辈的要分家,真要论起来闹到官府去,你爹会吃官司的!前几年隔壁的鲍家村就出过这样的事!”

锦曦惊讶了一把,没想到这个时代对分家,对保护老人家权益还有这样严格的限定啊?那,老梁头和谭氏,会不会盛怒下,经过梁俞驹他们的推波助澜,把梁愈忠和孙氏给告到衙门去?那就真是有点棘手了。

想到这,锦曦沉下心来,心内已经在思忖着对策,她不能当事情真正发生时再去想,那就被动了。

孙氏瞧见锦曦不说话,以为锦曦被吓到了,心里有点愧疚,想了想忙地又换了话道:“曦儿你也别太担心,对簿公堂那种事,也是稀罕的很,除非真的恩断义绝了,天底下的爹娘心还是软的!”

孙氏的话音未落,西屋的门被轰的一下从外面推开,娘三惊愕抬头,便见梁愈忠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进了屋,随手关上了屋门,把院子外面的吵闹声关在门外。

“这家真他娘的待不下去了!”这是梁愈忠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孙氏从梁愈忠这话里听出诸多不顺,而且还破天荒的爆了粗口,孙氏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就要掀了被子下床,被锦曦拦住,锦曦抢先跳下床穿了鞋子,迎着梁愈忠那过去,顺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茶叶是她从孙家沟带回来的。

红茶,冬季喝红茶养身。

“爹,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有啥话,咱慢慢说,别急!”锦曦端了茶给梁愈忠暖手,自己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到梁愈忠对面,看他埋头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抿了几口,黑着的脸也因这茶的暖气而稍稍缓和了几分。

“爹,你把东屋的事,捡要紧的说。”锦曦道。

“你大伯二伯,怂恿你爷奶去官衙告我,要给我定个忤逆不孝的罪,送我下牢呢!”梁愈忠劈头就道。

“啊?”娘三同时惊呼,皆抽了一口凉气。

就晓得梁俞驹他们做的出来这种断情的事!锦曦暗想,捏着下巴在那沉思!

“柔儿不要爹下大牢!”锦柔红着眼圈道,孙氏忙地搂住锦柔,安抚着:“别怕,你爹不会下大牢的,你大伯他们是吓唬你爹的,别怕啊!”

“曦儿爹,东屋那边的动静,我这儿都听到了,你要是使劲了力还不能成事,咱就…就罢了吧…大哥二哥那人,我现在也算瞧出来了,指不定那事他们还真就能做得出来!”在让梁愈忠受牢狱之灾和分家这事之间做抉择,孙氏毫不犹豫选要梁愈忠。

梁愈忠双手端着茶杯,看着屋里的娘三,目光中充满欣慰,这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啊!

“我梁愈忠要么不决意,决意要做了的事,十头牛也甭指望能拉回头!这家,分定了,谁阻挠也不成!”他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