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然杀出来欲抢做‘圣火手’的两儿子,老梁头惊诧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边的梁俞林使劲儿推搡了一把梁俞忠和梁俞洲,翻着白眼道:“你俩抢啥风头?先摸清规矩再抢!”

梁俞驹咳了一声,瞥了眼脸色有点不太好的老梁头和谭氏,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来说教道:“三弟四弟,咱们双亲健在,这点火的差事,还沦落不到你们。”

“哼哼,狼子野心啊,这会子就露出尾巴来了吧?”梁俞林得意的落井下石,道:“你们俩这行径,是变相的诅咒咱爹咱娘!”

梁俞忠和梁俞洲两兄弟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这一心急,唯恐老梁头点炮仗的时候出了啥岔子,便都不管不顾的冲出来,还真是没想太多。

“老三,老四,你们两个这是咋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咋还总是做些没脑子的事情呢?”老梁头手里拿着香火,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两人,眼神颇为失望。

谭氏重哼了一声,撇过脸去干脆不看他们二人,老两口的这反应可着实让一腔热血的梁俞忠梁俞洲心里凉飕飕的。

“爹,娘,我们真不是二哥说的那意思,我们就是,就是…”梁俞忠犯难了,为自己辩解吧,又得扯出曦儿的猜测来,假若炮仗放的很安然,那曦儿少不得要被爹娘责难。

不为自己辩解吧,爹娘铁定会误会他和四弟,这还真是犯了难,梁俞忠现在真是后悔没听闺女的奉劝,真不该多操心做这出头鸟。

孙氏站在外围,见梁俞忠如此,也跟着急了,但她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得捏了捏锦曦的手。

锦曦把前面的一切瞧在眼中,她如何猜不出孙氏这是在跟她求救,希望她能够想到法子化解梁俞忠的百口莫辩。锦曦明白这些,但是,这回她打定主意不出头。

本来她就已经给梁俞忠打了个响声,可梁俞忠还是要往前冲去做那傻鸟,做神父老好心,也不看看是对的些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

就希望他能够撞个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再自个回头,只有吃了苦头,才能让他自己去体会到老梁头和谭氏的不公平,他才会铁了心的打定主意跟这边的娘三一条心。

最后,梁俞林把梁俞忠和梁俞洲俩兄弟给推到了一边,他和梁俞驹也不约而同的往后站,还招呼着小子们往后靠,因为老梁头拿着香火,已经在那炮仗摆成的大大的‘梁’字边上站定,要点炮了。

老梁头口里念着吉祥如意的祝祷词,从梁字左上角那一点开始,依次点燃,每一笔一划中间,都有引火线连着,老梁头点着了火,也闪到了一边。

然后,老梁家正门前的青石板路面上,便接连着响起响亮的鞭炮声,那声音出奇的大,跟小雷管似的,震得人耳膜都发疼。

一般的炮仗都没有这般响亮的,锦曦想,她越发的肯定这炮仗在制作过程中,里面的原料配比,绝对跟那些老字号的正规炮仗不一样。

炮仗声响之大,将老梁家隔壁左右的邻居们都引了出来观看,看着那些人新奇又羡慕的道议声,老梁头觉得倍儿有面子,先前的一些列不愉快,也被这炮仗的阵势给轰走了。

第一百一十章谭氏的宝贝,我不稀罕

锦曦和锦柔都捂着耳朵站的远远的,孙氏两手也分别罩在怀中俩闺女的耳朵上,那边,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石和硫磺气味,老梁头看着那一地炸开的红色炮仗壳,乐的嘴巴都合不拢。

“爹,听见没,咱村接祖这炮仗,就数咱家的最棒!刚隔壁那家的人还跟我打听来着,问这这好货是从哪里搞来的!”梁俞驹捏着耳朵垂,凑到老梁头身边,大声道。

“这炮仗,比往年的都强,老大,你这事办的不错,不错啊!”老梁头红光满面的道。

锦曦看着梁礼青和换过衣裤后的梁礼柏,在那一堆炸开的炮仗壳里翻捡着,心道,这一挂炮仗就算顺顺利利燃放完了,但毕竟是黑货,总有那么一挂或几挂会存在潜在的危机的。

这就要看梁俞驹时运好不好了,要是时运不济,卖出去的那些炮仗出了岔子,他照样倒大霉!

祖宗接回来了,一家人也从前面散了,梁俞洲跟着梁俞忠一家四口人回到了西屋,两兄弟好长时日未见,有好多话要说。

今个刚刚把祖宗接回家,归家后的第一顿晚饭还得全福人来做,金氏打下手,孙氏自然就回了西屋。

“三哥,三嫂,你们这屋…哎!”梁俞洲进到孙氏和梁俞忠的屋里,看了眼屋里破败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

“三哥,咱娘怕是真上了年纪,自家的屋子都不经管,哎!”其实梁俞洲没说的是,他在这期间有好几回路过三哥三嫂这西屋。看到里面这副样子,都想过来收拾下,几回都被谭氏阻挠住了。

谭氏的理由是,梁俞洲一个大老爷们,不能做这些事,要不将来娶了媳妇会被媳妇给压制住的!可谭氏自个,又也不照看!

“嘿,没啥,走,咱上曦儿那屋说话去。我跟你三嫂夜里也歇那屋呢!”

梁俞洲先是看了眼梁俞忠和孙氏的屋子,惨不忍睹,然后来了锦曦的屋子。见到那张床和临时拼凑的铺盖,道:“你们四口人,就睡这样的地方,那也忒挤了!”

“挤挤更暖和呗!”锦曦打趣道。

孙氏也笑了,道:“夜里倒也热闹。”

可梁俞洲还是觉得这样很不妥当。道:“我还是瞅着这铺子不稳实,指不定一个翻身就掉了来了!三哥,要不你睡到我那屋去吧,反正我一个人住,床也大,就别挤着嫂子和孩子了。咋样?”

本来弄成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想到能够让妻女夜里睡得宽敞些,梁俞忠也动了心。道:“成。那我夜里就跟你那睡去,咱哥俩好好说会话!”

这边,五口人正说在兴头上,东窗外面,突然传来梁礼胜的声音:“三婶。咱奶让你去灶房烧饭,要快!”

孙氏惊讶了。不晓得今晚这顿饭,谭氏怎么会喊她这个‘不详人’去做?往年的今日,她都是远离熟悉的灶房,一个人在屋里坐冷板凳的。

不是有杨氏和金氏在忙乎吗,这是怎么了?孙氏还没多想,外面,又有人在使劲儿的拍打着窗户朝里喊,这回,换做的是梁俞梅的声音。

“三嫂,娘让你去灶房拾掇晚饭,你还磨蹭啥呀?存心让一家子人吃不上晚饭是不?”梁愈梅一边拍打着窗户一边气急败坏的大声嚷嚷。

“五妹,发生啥事了,灶房那不是有大嫂和二嫂在吗?”问话的是梁愈洲。

听到梁愈洲的声音,梁愈梅的语气稍稍有所收敛,隔着窗道:“四哥也在啊,还不是礼青礼柏那俩小子出了岔子,爹让二哥去请李大夫了,大嫂二嫂那都脱不开身,灶房没人管,要不,咋会让三嫂去呢!”

这话说的,让人孙氏去烧饭看样子还是万般不得已的嫌弃…

“那两小子出了啥岔子?”梁愈忠问。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有大哥二哥在,三哥你就崩操这些闲心了,还是催催你婆娘赶紧的去弄饭吧,磨蹭的啥样!”

孙氏已经在准备出门去灶房了,被梁愈梅这阵声响弄得愣了下,也没计较太多,忙地朝窗外道:“梅儿,你先去跟娘说一声,我这就去灶房!”

“五妹,三哥也是一片好心,你这是什么口气跟三哥说话呢!”梁愈洲有些不满,梁愈忠朝梁愈洲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再多说,梁家兄弟们谁不晓得这个幺妹,可是娘的心头肉,况且做哥哥的,本来就没必要在语气上和妹妹做多计较。

梁愈洲只能按住心头的不满,站起身,道:“三哥,我去前屋那看看那两小子咋回事!”

梁愈忠也随即起身:“我跟你一道去。”

梁愈忠和梁愈洲二人去了前屋,这边,梁愈梅似乎还在东窗外面没走,锦曦可忍不住了。谭氏稀罕梁愈梅,当她是宝贝,那是谭氏一个人的事儿,凭啥要普及推广到全家人?锦曦可不买梁愈梅的账,谭氏的宝贝,她才不稀罕呢!

锦曦目光一转,起身就朝东窗去抄起一旁支窗户的棍子,顶住窗户往外就是使劲儿一推。

“哎哟,我的鼻子!”窗户外面响起梁愈梅的尖叫,锦曦哼了下,故作惊讶:“呀,小姑,你咋在这底下站呢,我还以为你走开了去跟奶回话了呢,你说你,哪里不好说话,咋站在这窗户下面,还好我没使劲儿!”

锦曦撞了梁愈梅的鼻子,不止不道歉,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梁愈梅正顾着酸痛的鼻子,对锦曦的数落只能瞪着白眼珠子以示不满。

“死蹄子,你就是存了心的!”梁愈梅捂着红通通的鼻头,恶狠狠道:“我要去告诉我娘,要你好看!”

“小姑,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好端端的撞你做啥?撞了你对我有啥好处?”锦曦笑嘻嘻道,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做侄女的不小心撞到了姑姑你,姑姑你不包容我这晚辈就算了,还要去我奶那里告状,你说你丢不丢人?这事要是传到外面去,人家可不是笑话我,而是笑话你个大姑娘家小肚鸡肠,那些大户人家哪家不是要求媳妇儿端庄贤淑的?你这样子跟我一个小孩子家斗气,那可不好哦!”

提及婆家二字,胖姑娘梁愈梅的脸颊刷一下就红了,当下是又气又恼:“你个死丫头,羞不羞人,这样的字眼还挂在嘴边上说,算了,这一回我就不跟你个晚辈计较,要是再有下回,我可不饶了你!”梁愈梅气哼哼道,又朝屋里扯了一嗓子催促孙氏,踩着一双小脚,扭身笨缓而去。

锦曦瞧着梁愈梅的缓缓离开的背影,暗暗咂舌,这样庞大笨拙的身躯,所有的重量就承受在她脚下那一双三寸金莲上,做为她的那双脚,真是可怜!

这个时代那些大户之家还是时兴女子裹小脚的,裙摆下三寸金莲若隐若现,是大众的审美观所向。但庄户人家就不作兴这个,求娶媳妇要大脚,不耽误家里家外的活计,家中闺女也要大脚,将来好许家境差不多的婆家。

老梁家以务农为生,经商为辅,家中女眷一律大脚,除了梁愈梅和梁锦兰二人。

梁愈梅是家中幺女,谭氏自然会把最好的资源留给她,打小就裹小脚,家里家务活计从来不要她做,外面田地里的活计那就更舍不得,梁愈梅虽是农家女,但却是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

可是,梁愈梅和梁愈忠梁愈洲一样,都遗传了老梁头黝黑肌肤的基因。谭氏给她恶补,又缺乏运动,导致才十六七岁的芳龄,就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大胖妞。

“曦儿,下回可不得这样毛手毛脚的,你小姑那,你奶都舍不得碰她半根手指头呢!”孙氏收拾好,出了西屋,走到窗户外面,看锦曦还站在那,便听了下低声叮嘱了锦曦几句。

锦曦吐了吐舌头,原来孙氏瞧出来了她刚才是故意撞的?

“嘻嘻,娘,我晓得了,您赶紧去吧,我一会子也过去帮你打下手!”

……………………………

锦曦牵着锦柔,刚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见一帘相隔的灶房里面,除了炒菜噼啪的声响外,还有谭氏训斥孙氏的话语声。

“作死的,别以为你娘家兄弟几个合伙开了个铺子,你那腰杆子就也跟着硬起来了,就想骑到我儿愈忠的头上去,我告儿你,你想都别想,趁早死了这个心!”谭氏语气少有的凌厉。

锦曦第一反应就是冲进去为孙氏解围,转念一想,锦曦对锦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锦柔站在外面,她想看看觉醒后的包子孙氏会如何应对谭氏的责难。

雏鹰总有一天要展翅自己飞翔的,包子也一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灶房里的战争

“娘,你老说话可得有凭有据,我哪里骑到愈忠头上去了?哪里对你儿子不好了?你给我摆出来,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锦曦听着,觉着很满意,孙氏这回的反应不像是包子的反应,最后那句话,是锦曦常挂在口头上的,被孙氏给学去了,用在了这里。

“哼,去了一趟山旮旯里,回来还跟我拽文了?也不嫌燥的慌!”谭氏嗤笑。

孙氏不跟她在别的地方多做口驳,只道:“娘就说说我到底哪个地方做的不好?亏待了曦儿爹?”

“作死的,你要是不记得,那我就说给你听!我问你,今个上昼你们回家来,为啥是你带着俩丫头片子走的最前面?把愈忠给撇后面垫底?”谭氏质问。

上昼进门的事儿?孙氏愣了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娘,你老真的误会了,不是我们娘三撇他,是他在门口踩到了狗屎,在那弄鞋子,催我们先进屋来给你和爹问安呢!”

锦曦和锦柔也在灶房外暗暗点头,孙氏没扯谎,事实确实如此。

“别跟我扯这么多,他让你先进屋,你就傻愣愣的先进屋?作为一个妇人,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把你男人放在心上?”

“娘,你这话我就不解了,不就进个屋门嘛,多大个事儿啊,你老咋这么多讲究?不累吗?”孙氏平静道。

“作死的,我只告儿你,不管是在咱老梁家,还是外面的哪一家,这男人还不都是咱女人和孩子们的天?你作甚也不能让这个大天给垫底,就是这个理儿!”谭氏对自己的观点,那是极度的坚持。

“娘。你要这样认死理,那我跟你掰扯不清了,我也告儿你,不管何时何地,我孙玉真敢摸着良心说话,我从来没有亏待过曦儿爹!你要不信,就自个问他去!”

“你那良心都长偏了,你摸着良心说的话,做不得数!在娘家卖了命似的干活,回到婆家来就这样不能拎那样不能提的。让你去端个东西,你和你那黑了心肝的大闺女就跳出来,说啥手腕要费了。吓唬我呢?”谭氏道。

炒菜声嘎然而止,孙氏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娘,我敬重你是晚辈,你说我啥我都不往心里去,但也请你作为一个奶奶。一个长辈,对你孙女锦曦口上留点情成不?瞧你老这样跟我掰扯,好像多护着你三儿子似的,那锦曦不是你三儿子的种?”

谭氏气得一个倒仰,声音陡然拔高好几分贝:“作死的,你个下不出蛋的母鸡。还敢责难起我来了?翻了天了,你说你没亏待愈忠,那你倒是给他生个儿子给我老梁家抱个孙子啊?你个只吃不下蛋的废物母鸡!”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搁在谭氏这,对手的短处和软肋,全都会化作她老人家的杀手锏。

实在不行,杀手锏一出。保证杀的对手片甲不留,再不敢跟她叫板!以前每一次。谭氏都是照着这样的套路,轻松拿下家里的三个媳妇的,这一招可谓是百试不爽。

确实,谭氏的话,句句击中孙氏的软肋,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割着孙氏的心,孙氏心里那个疼啊…

孙氏啪一声摔了锅铲,解了围裙扭头就冲出灶房,差点跟站在灶房门口的锦曦锦柔两姐妹撞个满怀。

“你俩,咋在这?”孙氏惊愕问道,眼眶全红了,眼泪眼瞅着就要滚下来。

“娘,不哭,咱回屋!”锦柔伸出手,孙氏抹了把眼睛,一手拉住一个闺女,就朝西屋那边疾步离去,后面,谭氏气得火烧眉毛,追出灶房来骂:“作死的,我这才说你两句,还跟我这摔锅铲子,你个黑了心肝烂了下水了,孙家沟养出的坏贱蹄子,你给我回来!”

“我娘和我们姐妹都是奶眼中的不详人,这晚饭咱们烧不得了,免得玷污了老梁家的锅和灶,奶你找全福人烧去吧!”锦曦边被孙氏拉着往西屋而去,边扭头跟身后扶着灶房门框喘气的谭氏大声喊道,这下,谭氏更是气得浑身直抖,一把扯下灶房口悬挂着的油兮兮的帘子,捶胸顿足着嚎啕大骂:“反了天了,这都反了天了哟…”

前面堂屋里,粱礼胜送李大夫回家,顺便去给俩弟弟抓药。

梁礼青和梁礼柏躺在同一张大床上,两人身上盖着的被褥虽然打着补丁,但却都很厚实暖和。俩小子躺成一排,脸色苍白中有点泛青,看起来的虚弱的很。

屋子里,挤满了人,挨着床边坐着的,是梁锦兰和金氏。梁俞驹袖着手站在床前,阴沉着脸,梁愈林一脸急色,不时过去摸一把梁礼柏的额头。

距离床不远处的桌边,老梁头沉默的吧嗒着旱烟,旁边站着后来赶过来的梁愈忠和梁愈洲。

杨氏缩着肩膀,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站在不远处的床脚处,手里端着一只盛了温水的瓦盆,梁锦兰和金氏,隔一会就从瓦盆里拧块帕子,给床上的两小子敷在额头上。

“造孽,造孽啊!”老梁头吧嗒着一口旱烟,摇了摇头,叹息道。

随着他的这声叹息,梁俞驹和梁愈林愤怒责难的目光,就像刀子一般在杨氏身上来回的割着,杨氏缩的不敢抬头。

“人李大夫说了,俩小子这是吃了没熟的生肉,瘴气入了脏腑,才闹病的!可怜我这俩大孙子啊,这大半日折腾的,俩孩子都瘦了一圈,唉!”老梁头望着床上的俩孩子,叹道。

“二弟妹,爹的话,你要听进心里去,作为一个嫁了人的妇人,不要求你上的厅堂,至少你得下得灶房,再不济,你总得能把饭菜给捣鼓熟透了才成!你瞧瞧今个这事儿闹的,大好的日子,真叫一个败兴!”梁俞驹袖着手,跨着脸,大摆兄长的威严,对杨氏说教起来。

杨氏撇撇嘴,她最瞧不惯梁俞驹这副摆谱的模样,这要是换做平时,早给他顶回去了,但今个这回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祸从她手中出,更多的是这屋子的老梁家男人,包括梁愈林在内,都对她有火气,她才不去撞刀口呢!

“是、是、大哥说教的对,这教训我记住了。”杨氏很有眼色的唯唯诺诺道。

“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不是看在老二的份上,才不会教导你这些道理。”梁俞驹继续道。

杨氏心里一百个不耐烦,脸上笑得一脸谄媚。

梁俞驹很满意杨氏这识趣的态度,当下也就不再多做责难,继续袖着手站在那。

屋里没人再开口,都陷入沉默中,突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床上响起,是眼皮半开半闭的梁礼柏。

“娘,晚上咱吃啥?”梁礼柏看着杨氏,声音都在发飘。

坐在床边的梁锦兰没好气的戳了下弟弟的额头,骂道:“这大半日你都泄的肠油都出来了,还说吃?也不怕吃死你!”

“我胃里一粒米都没有,像在被石磨碾,眼睛也难受的发慌!”梁礼柏虚弱道。

“儿子,那你想咋样?”杨氏凑上前,把金氏从床边挤开,自己坐上去,问。

梁礼柏眼珠子转了转,虚弱道:“我要吃杏脯和米糕。”

“咱家哪里有那些东西呀?”杨氏故意抬高了分贝,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瞅梁愈忠。

“有,给祖宗那福礼就有,我亲眼瞧见的!”梁礼柏虚弱的吵闹起来,带动了床里面一直昏睡的梁礼青,也跟着哼唧哼唧起来。

梁俞驹和梁愈林都默认了这些,假装听不到,都带着自己的心思和计量。金氏是没有存在感的,粱礼胜去抓药还没有回来,梁礼辉从接祖仪式完成后,就缩回了自己屋里,再没露过面。

“哎哟喂,我的个可怜的儿啊,那些东西可精贵着呢,哪是你想吃就能吃的?就算你现在这副样子,可人家不愿意拿出来,咱也没法子啊!”杨氏这话是对着梁愈忠说的。

“不嘛不嘛,我要吃,我要吃,我就要吃,啊啊啊…”梁礼柏在床上无力的蹬了几下被子,鼻涕眼泪一把来,病了还要撒泼,里面的梁礼青也跟着不安分。

杨氏长吁短叹,又拿眼角的余光去瞥梁愈忠,想让梁愈忠主动拿出来。

梁愈忠是老实人,虽木讷了些,但也不傻。站出来道:“二嫂,那杏脯啥的,着实是我们带回来孝敬爹娘的,都在娘那收着呢,我们手里是半个也没!两小子想吃,你就跟娘那讨要去,你再咋瞅我,我也没辙!”

杨氏虽然不是太相信梁愈忠的话,但目光已经转向老梁头那边,期期艾艾道:“爹啊,您老都听见了吧?求求您可怜可怜你这大孙子吧,孩子都这样了,不馋到那东西,就不乖乖吃药,这病也不容易好啊…”

杨氏言语上这么一引导,梁礼柏撒泼更得劲儿了,蹬掉被子闭着眼睛嚷嚷:“不吃药,不吃药,病死拉倒…”

“哎呦喂,我的心肝儿啊,你要病死了,可让娘咋活啊…”杨氏也跟着拍着巴掌前倾后仰的哭喊起来,屋里更加混乱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出人命了

“大哥,二哥,你们俩平时说的一套套的,咋这个时候也不管下?小孩子是该惯,可不得这样啥都由着啥都宠着,那往后还不胡来?”梁愈洲是个耿直又有点躁的脾气,早在杨氏拐着弯儿的跟梁愈忠那讨要东西时,他就有些不满了,这下子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梁俞驹和梁愈林根本就不睬梁愈洲,虽然是四弟,可这个四弟的年纪足可以做他们的儿子,梁礼辉比梁愈洲还要大几个月呢,所以,梁愈洲说话,在大哥二哥那,从来不顶用。

可杨氏哭喊却更大了:“哎呦喂,老四你站着说话不怕腰疼,你还没成家没做爹,咋能体会咱做爹娘的心情唷…”

“人李大夫都放了话,俩小子今日都不能再进硬食了,你们要是不要命,那就吃吧,到时候出了大岔子,别埋怨人就是!”梁愈洲怒道。

“好你个老四,好端端的诅咒起你俩侄子来,真是跟什么样的人就像什么样的人,这心忒狠哪!”杨氏指桑骂槐,还是不放过梁愈忠。

“二嫂,我是俩闺女的爹,那我再说几句。”梁愈忠接过话茬,严肃着脸跟杨氏道:“做爹娘都疼惜孩子,可也不能不分好坏的由着他胡来,人李大夫说的话,你们不能不听,等两小子好了,吃啥都来得及,何必借着这当口闹腾?不像话!”

“老三,你说谁不像话?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有种就再说一遍试试?看我一拳把你打出屎来!”梁愈林这回有了反应,手指指向梁愈忠,厉声质问,还口吐脏话。

梁愈忠皱了下眉头:“二哥,你这些混话跟说学的?你还真是越来越下道了!我啥都不跟你们多说,你们爱咋地咋地!”

老梁头再也没法沉默的抽烟了。烟杆子在桌上狠狠磕了几下,震住屋里的嘈杂,老脸气得通红,看着这一屋的后辈,又生气又无奈道:“这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咋也跟着瞎起哄呢?老三带回来的东西,都在你们娘那收着,回头跟你娘那说一声不就结了么?一唱一和的像啥样?你们是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经呢,咋还吵成这样了?”

“那啥。老三,你去后院瞅瞅,你娘说今夜里的饭。就让你媳妇来弄,你去看看她现在可得空?要是得空,就让她给俩小子熬点小米粥润滑下肠胃,俩小子硬食不能进,喝点清淡的稀粥还是成的!”老梁头吩咐梁愈忠。梁愈忠点点头。

老梁头转而又跟屋里其他人道:“今个二十四,再有六天就过大年了,两小子乖乖喝药赶紧把病养好,等到过年夜里守岁,让你们奶把家里的点心吃食都摆出来,咱老梁家的每一个人都有份儿。都能吃上!”

屋里的混乱,在得到老梁头的这句许诺后,都不约而同的消停了。杨氏也不哭了,梁礼柏他们两小子也不闹了,晓得一会子就能喝上厨艺好的三婶熬得小米粥,就美滋滋的闭上眼睛睡了。

“好吧,让两小子先睡会吧。有他们娘在边上照料就成,咱爷们去后院坐坐。这会子老三媳妇怕是也快摆饭了!”老梁头招呼儿子们道。

老梁头和儿子们才刚刚走屋门,来到里堂屋通后院的侧门处,突然,就见锦曦急忙忙从侧门后面奔过来,后面跟着哭花了脸的锦柔,锦曦差点跟背手走在最前面的老梁头撞个满怀。还好老梁头把她给扶住了。

“混丫头片子,走路不带眼睛么?”老梁头还没来得及问话,后面的梁愈林就是一声暴喝,把锦曦喝的一愣,抬起头来,清秀的小脸上,布满泪痕。

梁愈忠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梁愈林,冲到前面,扶住锦曦,梁愈洲赶忙过来抱起锦柔,忙问:“你们俩这是咋了?受啥委屈了?”

在见到锦曦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刹那,又看到闺女脸上的泪痕时,梁愈忠心中的不妙立刻化为恐惧,大闺女素来是个沉稳有主见的,能让她这样失了分寸的事,那会是啥?

锦柔哭得哽咽说不出话来,锦曦拉住梁愈忠的手,就把他往后院使劲的拽:“爹,快,快,娘要死了…”

啥?所有人都被锦曦这话给震住了,梁愈忠身子摇晃了下,拔腿就朝后院冲去,口里还在惊喊着:“曦儿她娘!”

其他人都随即跟在后面火速去了后院。

后院西屋,梁愈忠推开锦曦那屋的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又冲到隔壁他们夫妇自己的屋子,发现这屋的门窗都紧闭。

“曦儿娘,你在里面不?快开开门!”梁愈忠拍着门急喊,又是拍门又是拍窗户,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这时候后面的老梁头一行也都跟上来了,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晓得发生了啥事,对面的梁愈梅,也被西屋这边的吵闹给引了出来。

“三哥你回来的正好,你娶得好媳妇,瞧瞧把咱娘给气成啥样了。你还不赶紧过来给咱娘赔罪!”梁愈梅垮着脸站在东屋的廊下,朝这边急得满头大汗的梁愈忠大声抱怨。

“梅儿,你娘哪?这是咋回事?”老梁头惊问。

梁愈梅撇着嘴哼了一声:“娘被三嫂气的起不来床!”

“爹,你还磨蹭啥呀,赶紧的把门给踹了呀,再晚了我和妹妹就没娘了!”锦曦带着锦柔,步伐比这些男人们要迟一些,气喘吁吁的赶到瞧见梁愈忠又是拍门又是拍窗的,忙带着哭腔大喊,锦柔在一旁哇哇的大哭,这一言倒是提醒了梁愈忠,他抬起一脚砰的一下就把那扇单薄的木门给踹开了,然后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

“娘,三哥一脚把咱家的门给踹坏了!”梁愈梅大呼小叫着跑回了东屋告状去了。

啥?

谭氏虽然合衣躺在床上,但耳朵却一直竖起听着屋外院子里的动静。自打灶房里跟孙氏那一战,谭氏的手段在孙氏身上没得到理想的效用,还反被孙氏给驳斥了,孙氏撂下烧了一半的晚饭跑回了西屋,怎么骂都骂不出来,局面第一回超脱了谭氏的操控。

谭氏气得直跳脚,想到待会男人们过来吃饭,锅里还是那副样子,谭氏一计上心头,找到梁愈梅,母女合计了下,打算来唱一出装病的戏码,好让孙氏成为众矢之的!

谭氏这会子正依计行事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听到院子里有男人们的脚步声,就打发梁愈梅出去把众人给招来,没想到人影都没招来半只,还传来梁愈忠踹西屋门的事情!

老梁家的一切,包括寸土寸瓦,那都是她谭氏的呀,老三那个龟儿子,胆子肥了,竟敢踹门,踹坏了那不得修啊?修那不得花钱哪?

这还了得?

谭氏炸了毛,翻身而起,摔开东屋的门风风火火就朝西屋而去。

“娘,拿着这个,待会教训三哥!”到了门口,梁愈梅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塞给谭氏,谭氏拿着手里,气匆匆去了对面的西屋找梁愈忠算账!

………………………………………

西屋里的境况,不止是混乱,更叫一个凄惨!

“曦儿娘,曦儿娘!”梁愈忠大喊,声音发颤。

他刚进屋,就看见房梁上挂着一个人,那一下,梁愈忠差点就倒了。等他把孙氏从房梁上的绳索上解救下来,孙氏已经脸色发青,眼睛紧紧闭着,怎么摇晃都不醒。

“我这才走了多大一会功夫,咋就这样了?曦儿娘,你咋这么傻,有啥想不开的不能跟我说,要做这傻事…”梁愈忠哭的撕心裂肺,声音透着浓浓的绝望。梁愈洲他们全都围在边上,一个个都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老梁头脸色全变了。这个时候,还是梁愈洲脑子转得快,忙道:“我去请李大夫来!”

梁俞驹保持了沉默,梁愈林很无良的道:“这人看似都没气儿了,恐怕李大夫也不顶事啊,还白白浪费了钱!”

这话一语激起群怒,锦曦抬眼恶狠狠瞪着梁愈林,大骂:“你才没气儿,你老婆孩子都没气儿!”

“诶,你个混丫头片子,敢骂我,看我不抽死你…”

“二哥,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添乱了成吗?”梁愈洲一把拽住梁愈林,大喝,梁愈林被喝的震住了。

再看梁愈忠,还在死死把孙氏抱在怀里,眼神直勾勾的,对周遭的一切混乱好像丢了魂儿。

“四叔,求求你去帮我娘请大夫,是死是活,诊金我们自个来掏!”锦曦哭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