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兰连连点头,笑着道:“我爹亲口跟爷说的,当时我就在边上听着,千真万确说的正是他家!”

“可是,我也听娘说,咱家在他家面前,可是低矮了好几分,都没脸子送请帖去,他们怎么会反过来恭贺呢?”梁愈梅喃喃着,是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

梁锦兰眼里快速闪过一丝讥诮,面上却笑的真切,按住梁愈梅的手,压低声道:“姑,你这聪明人怎么糊涂了呢?那人家能过来咱家恭贺,那铁定是冲着你来的呀!”

梁愈梅更加惊诧莫名,但听梁锦兰又道:“小姑可别忘了,年前咱两去镇上扯衣裳,拱桥下面有人说书,你被人撞了一下差点从拱桥上栽下来,可不就是他拉住了你么?”

“可,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指不定他赶巧路过,就搭了把手呢!”梁愈梅结巴道,但眼睛里却大放神采。

“哎呦喂我的好姑姑,你怎么还想不明白呢,这世上哪那么多巧事情呢,你是当局者迷,没瞧见那人看你时的眼神,啧啧,我在边上可是瞧得透彻着呢,那铁定不一样!”梁锦兰一个劲儿的道。

梁愈梅胖胖的脸颊却浮起两抹怀春少女才有的红晕,她自己后来一路回想,也越想越觉着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真有些不一样呢!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人,梁愈梅心花怒放,掐了梁锦兰一把,嗔道:“坏兰儿,好没羞,你再胡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梁锦兰笑着告饶,把梁愈梅往她的梳妆台前推,道:“好姑姑,我先帮你拾掇下,等会子指不定还能见着那人呢!”

此时,里堂屋里摆放的桌子边,都已经陆续坐满了宾客,梁愈忠在一旁招呼着。梁愈梅和梁锦兰挽着手从天井边绕过,步伐雀跃的朝前门口而去,就在她们刚刚迈出门口的时候,一旁的拐角里突然闯出两个小小的身影,直接撞在梁愈梅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争奇斗艳

这突然冲出来还撞上梁愈梅的两个小身影,是两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娃。其中有个小男娃手里还举着一根添了一半的糖棒子,糖棒子上黏糊糊的糖浆混合着小孩的口水,沾到了梁愈梅的身上。

梁愈梅是什么体型,那小男孩撞上她,只觉撞上了一堵肉墙,被弹的往后挫,一屁股坐在地上,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仰望着面前这一身大红衣裙,涂脂抹粉,满头装饰的‘新娘子’。

小男孩咧着嘴巴,笑嘻嘻望向‘新娘子’。

梁愈梅低头一瞧,看到自己裙子上的污渍,当下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许是谭氏传给她的爆劣因子作用,二话不说,跨前一步揪起那小男孩,照着那巴掌大的小嫩脸,甩手就是一巴掌,口里还在骂:“野猫叼的死小鬼,走路不长眼睛!”

又扯下小孩手里的糖棒子,扔了出去,俩小孩都被梁愈梅这举动给震住了,随即回过神来,哇的一声俩孩子同时嚎啕大哭起来。

梁锦兰讶然了,今天老梁家办喜事,屋前屋后热闹的很,这些出现在附近的小孩子,有可能是村里过来帮忙的妇人带过来的,也有可能就是老梁家那些亲戚朋友们带过来做客的小孩。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能打呀!

“小姑,咱赶紧走吧!”梁锦兰四下一瞄,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两家搭界的地方,后面有一条长长的过风巷子,里面堆的是农具和柴禾,巷子口往里凹,她们就站在凹角的地方,恰好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但两小孩这样扯开嗓子一哭,却把青石板路对面过路人的注意力引来了。梁锦兰赶紧拽起梁愈梅,拉着就走。

“哎哎哎,你拉我干嘛,那小鬼恶心死了,把脏东西弄到我裙子上,我还没刮掉呢!”梁愈梅嘟囔着,还在生气。

梁锦兰脸上飞过一丝嫌恶,人长得又胖又丑也就算了,偏生还长了只猪脑袋,活该被我当做垫脚石!不过。梁锦兰心里想的一点都没敢表现出来,反而陪笑着跟梁愈梅道:“哎哟,我的好姑姑。何必跟个小孩子置气呢,那一点点污渍不细看是瞧不出的,咱还是别耽搁了正经事吧!”

眨眼功夫,梁锦兰就拽着梁愈梅脚底抹油的逃离了那个巷子口,闪进了隔壁陈家的大门。

……………

灶房这边。锦曦端着木托盘,正准备去隔壁陈家,恰好梁愈洲来了,他是受了老梁头的示意,特地过来跟谭氏传话,关于等会多开一桌饭菜的事情。锦曦便在院子里稍稍等了一下下。然后和梁愈洲同行去了隔壁陈家。

原本老梁头是要梁愈洲代替梁礼辉做那些事情的,但被梁愈洲强硬推脱了,两人经过洞房门口时。梁愈洲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害的锦曦落后好几步,还好他在门口等着她。

“曦丫头,你偷笑啥?”出来门口,梁愈洲问锦曦。

锦曦抿嘴笑了笑。道:“我在心底佩服四叔,有主见。”

梁愈洲一愣。随即听明白锦曦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轻叹一口气,道:“你四叔我这人,小事懒得想,大事还是有一点点主见的。”

“四叔就不怕爷奶生气么?”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跟她这做了新郎拜了堂,就算是假的,可那也是当着村里人和亲戚朋友的面,那往后我自个娶亲,人面上不说,背地里指不定如何笑话我媳妇呢,我才不干!嘿嘿,你爷奶那生气那也没法子!”

“四叔好样的,曦儿敬佩四叔!”锦曦笑眯眯道:“那四叔何时给曦儿娶个四嫂回来?曦儿盼着呢!”老梁家人是照着年龄排序成亲的,不能完全照着辈分来,梁礼辉比梁愈洲要长几个月,粱礼胜又比梁愈梅要长两岁,如此一来,继梁礼辉后,老梁家可要紧锣密鼓的给梁愈洲谋媳妇了,后面的粱礼胜也不能拖,还有梁愈梅他们,都个赶个的到了嫁娶的年纪了。

“嘿嘿,这个嘛,还急不得,总之,那是一定有的!”梁愈洲挠了挠脑袋,黝黑的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

锦曦很喜欢这位四叔,两人说说笑笑着眨眼功夫就到了陈家大门口,这里面,摆着一张临时添置的待客桌。

“老四,让你去吩咐人端些糕点过来,怎么手脚这么慢,怠慢了贵客你扛得起么!”梁俞驹沉着一张脸迎出大门口,看到梁愈洲和锦曦,劈头就是一通数落。

从梁愈洲手里夺过那茶盏,转身急吼吼进了里面,一副非常不敢怠慢的样子。

虽然数落的人是梁愈洲,可锦曦觉得他的话也是在敲打自己,锦曦撇撇嘴,不屑于在这些三言两语上跟他缠磨。

“曦儿,把托盘给我,你就别进去了!”梁愈洲皱了下眉头,扭头跟锦曦道,眉眼间都是关心之色,他知道梁俞驹对锦曦如今是非常的看不顺眼,三番两次在老梁头和谭氏那里数落三哥三嫂不管教闺女,说锦曦不孝顺眼里没他那个大伯。

锦曦想了下,觉得也好,她对梁俞驹亲自招待的这些宾客,其实半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应声,里面传来梁俞驹的声音,带着谄媚和讨好,其间还有梁愈梅她们的笑声。

锦曦眼睛眯了眯,若单单里面坐的是梁俞驹生意场上的那些朋友,又怎么会有梁愈梅她们在呢?锦曦突然改变了初衷,道:“既然到了门口,也不差这几步路,我把糕点摆好就走,四叔不要为我担心。”

梁愈洲点点头,大步走在前面进了堂屋。

金鸡山村这一片屋宇的布局都差不多,堂屋很深,中间有口天井,那张待客的桌子就摆在天井边,通风敞亮。

梁愈洲领着锦曦朝那边走去,锦曦瞧见那张桌子边。已经围坐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正说说笑笑。锦曦稍微走近些,便看清了桌上坐着的人,锦曦心内微微有点惊讶,但随即也就恍然了。

这一桌招待的客人,除了一人,其余的锦曦都认得,坐在东边最上首的,是村里跟老梁头关系亲近的那个老者。坐他下首的是一个中年富贵气的男子,穿一身的绫罗绸缎,笑眯眯的。正是老梁家的债主,茗山阁的方掌柜。坐在方掌柜对面的,那个沉稳内敛,两鬓有点斑白,却双目锐利的中年男子。可不就是福伯么?

跟福伯相向而坐,背对着锦曦这边的,那一身天水青飘逸衣袍,外罩紫色镂空外裳,腰间扣着同色腰带,脊背宽阔挺直的年轻人。不是文鼎还能是谁?

还有一个年轻人,从年纪看来跟文鼎差不多大,眉清目秀。肤色比女人还要白皙,眉心处有一点红痣,俊俏中带着三分邪气。

这个人锦曦不认得,但他的长相却有几分熟识,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老梁头坐在一旁作陪,老脸上一直挂着笑。有感激,有惶恐,也有讨好,谁让他们家一下子就欠了人方掌柜五百两银子呢?如今身家性命都在人手上捏着,怎敢怠慢?梁愈梅和梁锦兰也在,两人一红一绿,双双站在老梁头身后。

锦曦绕过天井走近桌子,正好瞧见这二女羞羞答答的站在那,手里扯着帕子,那神态,那眼神,锦曦微怔,随即恍然。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不过,像她们俩这样,姑侄俩人瞧上同一人的,在这乡下农村还是极少的。只是,二女那眼神飘忽的,也实在太明显了吧?锦曦分明看到老梁头咳嗽了一声,但好像没起到什么效用。

这一桌的人正在说说笑笑,其实主要是梁俞驹的声音在响,他在说些听来的趣闻轶事,其间对方掌柜的阿谀奉承源源不断,梁俞驹溜须拍马的本事还真不小呢,锦曦暗想。

顺便将桌上人的反应扫入眼底,方掌柜笑眯眯听着,偶尔也应上几句,福伯坐在那,神情还是一贯的严肃,文鼎安静的坐在那,基本不见开口,好像存心要忽视掉自己的存在感。在看到锦曦端着托盘过来时,福伯朝锦曦这边轻点了点头,眼中带着笑意,锦曦也对福伯微笑着点点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锦曦没注意听梁俞驹刚说的是什么,可把梁愈梅和梁锦兰逗得捂嘴咯咯的笑,二女边笑还边把目光偷瞟向坐在那,闷声不语的文鼎。

“啊,大家伙别光顾着说话,先吃点糕点垫下肚子!”老梁头朝锦曦招了招手,笑着招呼桌上人道。

文鼎就像有预感似的,猛地一个回头,正好瞧见锦曦正端着一副托盘,步伐轻快的走来。

上昼明亮的阳光,从天井上方洒下来,照在她白皙娇嫩的脸庞上,犹如一块剔透的美玉,散发出柔韵的浅光。

她眉目清秀婉转,百看不厌,目光清澈明亮,灵气聪颖,八成新的藕荷色长裙穿在身上,腰间随即挽着一根五色丝带,裙摆的地方绣着几朵玫色的菟丝花,随着她的走动,裙角飞扬,却一点都不张扬,反倒有一股说不出的青春说不出的靓丽。

距离上回相见,到如今有两个多月了吧?锦曦的身量在经历了一个隆冬后,像抽条儿的柳枝,明显长高了,举手投足间,少女的明媚洒然可见。

锦曦朝文鼎眨了眨眼,目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文鼎的眼睛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微微侧身让开更多的空间,好方便锦曦摆放糕点。

锦曦含着笑把托盘上的糕点一一摆放在桌上,然后拿着托盘退到一边,老梁头摆摆手,正要打发她下去,不料,方掌柜却出了声。

“梁家舅舅,这小姑娘瞧着做事利索的很哪,不晓得是你家的哪位孙女?”方掌柜笑问。

“舅舅,这位是梁三叔的闺女梁锦曦。”文鼎突然道。

原来,三房人跟方掌柜他们都是认得的?梁俞驹惊讶,随即想到老实巴交的三弟是没那些门路的,要认得,那也铁定是牵的孙记那边几个小子的衣裳角。

老梁头愣了下,诧异的看了眼一旁站着的锦曦。随即也笑着道:“表少爷说的没错,这是我家老三的闺女,锦曦。”又道:“原来,表少爷和我家曦丫头是旧识?”

文鼎笑笑不语,锦曦点点头,没多做解释。

既被点到名,锦曦出列,朝方掌柜见过礼,在老梁头的引荐下,又跟其他人一一见过礼。

梁愈梅和梁锦兰也是又惊诧又嫉妒。在她们的概念里,锦曦一直是不被纳入眼角的,论样貌比不过梁锦兰。论家里的宠爱远不如梁愈梅,这样的一个泥腿子一无所有的丫头,怎么也会认得文少爷呢?太气人了!

锦曦见完了礼这才晓得那个有点邪气的年轻人,是方掌柜的儿子,文鼎的表哥方灵羽。难怪觉着眼熟,原来是方灵芝的哥哥。

方灵羽的目光一直在梁锦兰身上打转,锦曦跟他见礼的时候他敷衍性的嗯嗯了两声,方掌柜眼底闪过一些不悦。

老梁头摆摆手,跟锦曦道:“这里暂没你事了,曦丫头你去后院忙活吧!”

“梁家嘎公。我等会还有事要跟锦曦说。”文鼎道。

老梁头面上有点尴尬,随即笑了笑,转头跟方掌柜说话去了。锦曦便微笑着退到一边,跟梁愈洲站到一起,安静的不能再安静。梁愈梅和梁锦兰双双把嫉妒的目光射向锦曦,锦曦假装不见。

方掌柜点点头,看了一眼锦曦。跟老梁头道:“梁家舅舅,你是个有福的人啊。这闺女和孙女们,个赶个的,别说在咱乡下,就是搁到那镇上,县城里去,都是出挑的!”

锦曦安静的立在那,神情淡定,不因方掌柜的褒奖夸赞而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目光却不经意间在梁愈梅和梁锦兰身上拂过。

戴着一头绒花绢花簪子的梁愈梅娇羞而自得的垂下了头,黝黑的脸上红云两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根。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偷瞥向文鼎,双手激动的拽着那帕子,心花怒放。

相比较梁愈梅花痴一般的目光神态,梁锦兰则含蓄婉转的多。

且不说两人身形的巨大对比,容貌的极致反差,单就梁锦兰那粉面含春的妩媚模样,微微抿起的嘴角,和脸颊边浅浅的梨涡,典型的小家碧玉,纤柔美人啊!

更让锦曦惊诧和佩服的是,梁锦兰的一双杏仁眼,平时都是用来瞪人的,这会子竟然还有别的功效?她的双目竟然泛起粼粼波光,好像罩着一层雾水似的,看的人柔情四溢,心内酥软,再配上她那一身清新淡雅的装扮,真如雨后青莲,含羞带怯,很能撩拨起男人的怜爱和欣赏。

锦曦都有些移不开眼了,那位方灵羽更是舍不得收回目光,而文鼎,好像兴趣被面前的糕点给吸引了,正拿起一块爆米糖,轻轻咬了一口,梁锦兰的目光中的哀怨更深了几分,自己竟然比不过几块糕点?

“方少爷,表少爷,请尝尝我们家的糕点,也都是从镇上买回来的!”梁俞驹笑着招呼道,这些吃食确实是梁俞驹从镇上带回来的,但其中的爆米糖却是锦曦他们上回过年带回来孝敬老梁头和谭氏的,这回也派上了用场。

文鼎点点头,眼神在桌上好几样吃食里扫了眼,神态自诺的又拿起一块爆米糖来,一旁的方灵羽没有反应,直愣愣盯着老梁头身后的梁锦兰,眼睛里没有他物,叹道:“果真秀色可餐呀!”

桌上的人都愣了下,老梁头的脸色有点不太好,都觉得这方少爷说话鲁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直白的赞一个姑娘家,终归不好!

方掌柜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方灵羽,方灵羽哎哟一声叫出来,不明就已的看着自己老爹:“爹,你为何踩我?”

“蠢材,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丢人现眼的东西!”方掌柜直接在桌上就训斥起了方灵羽,方灵羽一脸憋屈,比女人还白皙的脸上涨红了,辩解道:“食色性也,我不过是赞了锦兰姑娘一句,至于如此嘛?”

“孽畜,读了几年书,就学会这些?赶紧给我闭嘴,少丢人现眼!”方掌柜气道,一边训斥还一边注意文鼎的脸色,锦曦诧异了,她怎么感觉,这做舅舅的,好像有点畏惧外甥呢?

文鼎依旧是万事不惊的坐着,微微一笑,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方灵羽,道:“表哥,尝尝看,这爆米糖味道很好!”

方灵羽闷声接过,轻轻咬了一口,没吭声,文鼎笑了笑,自顾继续消灭面前的爆米糖。

锦曦翘着嘴角冷笑,旁人都觉着方少爷荒唐鲁莽,可瞧梁锦兰那样子,好像还受用的很呢,一点都不尴尬。

“梁家舅舅,你家确实有福,闺女个顶个的优秀!”方掌柜打圆场,道、

老梁头笑,摆摆手道:“方掌柜谬赞了,乡下丫头,上不得台面。”

“哪里哪里,梁家舅舅你谦虚了。”方掌柜眉开眼笑道。

“倒是你家这位表少爷,倒真是生的仪表非凡,听我家老二他们回来说,表少爷少年能干,是方掌柜的得力助手,哎呀,如此务实勤勉,真是让人敬佩呀!”老梁头道。

从方掌柜带着管家福伯和表少爷文鼎进门,老梁头就被这位表少爷的气质给震慑住了,一直在暗里打量这位少爷。

以老梁头的经验,一看这少年就是少年老成的,而且生的仪表非凡,跟这乡野中的少年气质俨然不同,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威慑之气,但笑容却又是那么温和,给人很随和的感觉,话不多,举手投足却彬彬有礼,长幼有序,老梁头在心里对文鼎进行了一番审视和判定,然后,一个念头突然跳出。

“表少爷和方少爷皆如此风姿卓绝,想必早已定下亲事了吧?”梁俞驹在一旁静默着,观察着,他最能摸清老梁头的想法,于是不待老梁头开口,就跳出来笑眯眯投石问路,只可惜,他太急着表现,倒把梁愈梅她们给忽视掉了。

这话一问出口,可把老梁头身后的二女给羞涩的,恨不能给钻了地缝。

第一百三十六章婚礼上的厮打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乡下人家还是城里的大户,抑或权贵公顷之家,但凡儿女结亲事,一般都是由男方那边主动提起,而且从不会当着女方这边闺女们的面说这事。

纵然男方优异,女方有意去攀亲,也得找了合适的中间人,私底下,含蓄的过去男方那边打探口风,若是两边皆有意向,到时候还得由男方那边主动牵头,聘请媒人上女方这边提亲。

不管是哪一种,女方这边的矜持都是务必要顾忌的,梁俞驹这会当着众人的面,什么都不避讳,就这样直挑挑急吼吼的问出口,可以说,把老梁家的矜持都给踩到泥脚心里去了。

老梁头一张老梁瞬间变成了猪肝色,梁愈洲也是大皱眉头,梁愈梅和梁锦兰毕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当着心仪的人跟前,就这样面抵面的问,实在是羞得抬不起头。

锦曦不然,抿着嘴安静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一来,她年纪尚小,还不到婚配的年纪。

二来,大家都晓得他们三房从老梁家分出来了,锦曦锦柔将来的婚事,只要是由梁愈忠和孙氏做主。梁俞驹就算这样急吼吼的问,想要往外攀亲的人选自然就是梁愈梅和梁锦兰,跟锦曦扯不上关系。

方掌柜笑了笑,没有回应梁俞驹急吼吼的问话,方掌柜的舅舅,那个跟老梁头交好的老者,则是哼了一声,显然对梁俞驹这鲁莽的举动很不满。

福伯似笑非笑,文鼎淡定从容的喝茶,好像这些跟他没有一丝关系。而方灵羽,则是双目澄亮,牢盯着梁锦兰。为捕捉到的一点点风向而激动不已。

“老大,你瞧你这问的什么混话,今天什么日子,有啥话往后有的是机会唠,急个什么劲儿!”老梁头板下脸来瞪着梁俞驹,训道。

方掌柜不搭声,也不制止老梁头训梁俞驹,老梁头又训了几句,梁俞驹垂着头,老梁头也觉着有些讪讪。

“今个人方掌柜抬举我们家。带着两位少爷来吃喜酒,是咱的体面,估摸着这时辰。也该开席了,你还不赶紧去隔壁灶房看看,布置下等会开席的事情?”

老梁头这是要打发梁俞驹走,梁俞驹讪讪笑着,跟桌上人赔了个罪。赶紧溜走了。这边,方灵羽突然站起身,喊道:“大伯且慢,我与你一道!”

那声大伯喊得,连姓都直接省去了,方掌柜脸颊边的肉剧烈抽了抽。抬不上台面的东西怎么谁家都不缺呢?

方掌柜来不及阻止,方灵羽早已奔去了梁俞驹那,两人说笑着去了外面。锦曦歪着头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这方灵羽想必是跑去跟梁俞驹打探老梁家的意向了吧?这心急的!

这边桌上,老梁头和方掌柜还在寒暄着,但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只好暗地里找话题来缓和这气氛。

“方掌柜,犬子说话素来心直口快。这也是两位少爷一表人才,杰出非凡。才多嘴打听了几句,有唐突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老梁头道,毕竟是做过几十年刀笔吏的,老梁头肚子里墨水不少,文绉绉的话也能来几句。

方掌柜笑了笑,好像在这个话题上没什么兴趣,只道:“无妨无妨。”=

“呵呵,两位少爷这般优秀,想必上门说亲的人,定然不少吧?可惜小老儿一直窝在这乡下村子里,深居简出,不太知晓谁家有能与之匹配的好闺女,不然,小老儿还是很荣幸能保这个媒的!要不,小老儿给留意留意?”老梁头道,他也是在打探,但却含蓄的多,还用保媒来转移视线,避开自己想要结亲的真实目的。

锦曦暗笑,梁俞驹是直接毫无遮拦,那老梁头就是别扭。

方掌柜看了眼一旁还是面色无异的文鼎,笑了笑,道:“还是算了吧,好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梁家舅舅的一番心意,我替他们谢过了!”

这就是婉转的拒绝了老梁头想要攀附的念头,老梁头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在心中暗想,这方家条件好,家境殷实,两位少爷又都是难得的一表人才,门槛眼界自然也要比别人家高一些,就算婉拒也是预料之中的。

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坚定了老梁头要跟方家结亲的念头,这样的好人家,可不能放过了,不为闺女们的将来,就冲着梁俞驹欠下的那五百两银子,这门亲事也是必须得攀附上的,只不过,眼下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主意打定,老梁头眼中的失望一扫而空。

而身后的二女,显然没有老梁头想的那般深远,梁锦兰微微流露出一些挫败和失落,梁愈梅相反,她听不明白方掌柜的含蓄拒绝,还以为是一般的客套,所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不停的去偷瞟坐在那里喝茶的文鼎,眼睛眨巴眨巴的,不停的给他送秋波。

“曦儿,给方掌柜和几位贵客重新换些茶叶。”老梁头吩咐锦曦,然后又吩咐身后的二女下去,既然人家那边在打太极,老梁头也犯不着让俩闺女在这傻站着让人家打量,站久了丢面子。

梁愈梅还想留在这多看一会文鼎呢,这还没开席爹就打发她走,梁愈梅老大不情愿,一步三回头,腮帮子还鼓得高高的。

锦曦笑着应了声,端着托盘走过去,正准备将他们的茶碗给收了,突然,身边一阵香风袭来,一双指甲上涂着粉色蔻丹的白皙芊手,突然搭在锦曦手里捧着的那只茶碗上。

锦曦惊讶扭头,众人也都看过来,原来是梁锦兰折回来了。

便见梁锦兰羞怯一笑,跟锦曦温柔软语道:“妹妹,有姐姐在,这些事哪还轮得到你来做呢?赶紧放下吧,仔细别烫着手了,让姐姐来收拾便好!”

“收拾这些茶碗妹妹做得来,姐姐还是下去吧。爷让你下去,那想必是后院那边还有事。”锦曦笑着回道,手指不松,明显感觉出梁锦兰在暗暗用力,想要抢夺锦曦的差事。

锦曦憋住笑,梁锦兰这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打发下去了,还要再表现一把呢?

“曦儿啊,既然你姐姐要帮你,你就随她去吧,她是姐姐你是妹妹。姐姐是该多护着妹妹些!”老梁头似乎很高兴看到这样的画面,跟锦曦道。

再见桌上其他人对这一幕,也都露出很赞赏的样子。老梁头又跟其他人道:“呵呵,我家这些闺女呀,跟着她们奶奶长大,姐妹之间素来就是这样不分彼此的!”老梁头说着,还欲给梁愈梅使眼色。让她也过来展示一把贤惠,可惜的是胖姑娘梁愈梅早已走到天井那边了,头也没回。

老梁头讪讪一笑,替梁愈梅维护道:“我自己那闺女也是这样的性子,不过那闺女人比较老实罢了!”

锦曦笑了笑,心下恍然明白过来。老梁头敢情把这当做了一场相亲会,默许梁愈梅和梁锦兰二女表现一下呢,锦曦晓得自己要是再不松手。老梁头会觉得她不识趣,甚至把她看做阻碍梁家闺女好姻缘的绊脚石呢。

当然,锦曦不觉得老梁头的这个‘梁家闺女’里面包含了自己,相反,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宾客面前。老梁头一心只把梁俞驹,梁愈梅和梁锦兰推出来捧着。对梁愈忠和锦曦,隐隐中还有一种打压。

换做别人家,梁愈忠和文鼎他们熟悉,老梁头自然巴不得让梁愈忠来作陪,可事实是,老梁头是推了梁俞驹出来拉交情。

至于对锦曦自己,老梁头除了让她扮演好一个随传随叫的丫鬟外,再无其他,就算方掌柜在夸赞锦曦的时候,老梁头也没有什么表示,相反,还把话题绕到了其他方面。

老梁头他们的心思,锦曦不难看穿,好吧,既然老梁头你默许梁锦兰表现,那我怎么能不成全呢?相反,我还会狠狠的成全,让老梁家最引以为傲的闺女梁锦兰好好的出个风光!

“咱爷都发话了,那就有劳姐姐了,茶水有点烫,姐姐自己也要当心!”锦曦笑了笑,松开了手,识趣的站到了一边,老梁头扫了眼锦曦,眼底微露一丝满意,满意锦曦的识趣。

桌上人很快又开始谈论起别的话题来。

梁锦兰接过锦曦手里的木托盘,挨着桌子四角莲步轻移的收拾着茶碗,到了文鼎面前时,她的动作越发的妩媚了。

“文少爷,请您稍微让一让,容我给您换盏茶!”她柔声道,文鼎抬眼看了她一眼,梁锦兰的一张俏脸近在眼前,如此近距离的端详,他都看到了梁锦兰波光粼粼的美目瞳中,倒映着他诧异的表情,文鼎垂下眼,往边上让了让。

梁锦兰微微一笑,那袖子夹着香风,在文鼎面前像轻舞似的漫不经心挥动着,明明拿起茶碗只需一个简洁利索的动作,她却做得…锦曦无语了。

终于收拾好了茶碗,梁锦兰小心翼翼的用木托盘端着,再瞥了一眼文鼎,扭着芊腰转身婀娜的朝前门走去,因为她是小脚,又极少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计,托盘上的茶碗里基本都是满的,梁锦兰又要维持自己弱柳扶风的形象飘走,又要顾忌托盘上的茶水不洒出来,那种平衡对她而言很难维持,因此三两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俏脸都憋红了。

锦曦憋着笑,面色平静的站在梁愈洲身后,一侧就是天井,天井里面有水,虽然不深但却足以淹没脚背。

当梁锦兰端着托盘扭着腰从锦曦跟前飘过时,锦曦快速伸脚绊了她一下,那边桌上的人还在大声说笑,没人注意到这边脚下的动静。

只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一声尖叫,接着是扑通一声落水的声响,等到他们回头看时,一个个愕住了。

先前还弱柳扶风一样的娇美人梁锦兰,此刻一头栽进了天井里。

“啊,老四,快,快把你侄女儿给拉上来!”老梁头震惊了,抽开凳子朝天井那奔去,梁愈洲三两步上前,下到天井里。把梁锦兰给拉了上来,那边,梁愈梅也折了回来,瞧见这一幕,张大了嘴巴!

梁锦兰被拉上来的时候,一张俏脸通红一片,不晓得是茶水烫的还是羞的,身上的裙子也湿了好大几片,有的地方还粘着茶叶和天井里没打理干净的菜叶子。一头柔顺青丝,湿漉漉的黏在脸上。茶叶和水珠子从头发上滴滴答答往下掉,跟她眼中滚出的眼泪混在一起,一直拖到下巴处。

这样她。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锦曦心里暗笑,不是爱表现吗,这个表现够出风头,够给在座的人留下深刻印象了吧?

“兰丫头。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哪,没伤着哪里吧?快快快,赶紧回屋换身衣裳去!”老梁头急道,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梁锦兰身前,隔开这边桌上人的目光。

“爷,是锦曦。是她推得我摔倒的!”梁锦兰站出来,长长的指甲指着锦曦,哭得梨花带雨。双肩直抖,目光投向正朝这看过来的文鼎,眼中一片凄楚可怜,似乎想要寻求他的帮助。

文鼎却似乎没有接受到梁锦兰投过来的求救目光,只淡淡落在锦曦身上。

一旁的梁愈洲赶紧出来解围。道:“我就在边上,没瞧见曦丫头推你啊!”

“梁家嘎公。我和锦曦姑娘的舅舅们是好友,也跟锦曦姑娘有过几面之缘,我也相信锦曦姑娘不是那样的人!”文鼎淡淡道。

梁锦兰见文鼎对自己的求助不闻不顾,反倒还帮起锦曦说话,当下愤怒嫉妒的,眼中闪着两团火苗。

“不,我没有扯谎,四叔,文少爷,你们都被那死丫头蒙蔽住了,就是那死丫头推得我!爷,你要为我做主啊!”梁锦兰哭喊起来,先前的淑女风范一扫而光。

桌上的人也都惊诧了,大家谁都没留意这边,老梁头诧异的回头看着锦曦,那眼神里明显带着怒气,锦曦冷冷一笑,无视老梁头的怒气,跟梁锦兰清声道:“姐姐,你可别冤枉人,你好心帮我收拾茶碗,我没有理由推你下天井呀,四叔可以为我作证的!再者,咱爷刚不也说了吗,咱们可打小就是奶膝下教导着的,从来不分彼此互相爱护着的呀!”

老梁头眉头皱了下,这曦丫头摆明着是用他的话来堵他的嘴呀,兰丫头也不懂事,事情都闹出来了,当着外人的面还闹,丢脸!

“曦丫头说的对,你们姐妹素来彼此爱护,曦丫头不可能推你的,兰丫头快别哭了!”老梁头道。

“你胡扯,明明就是你在我背后下黑手,存心看我出丑!”梁锦兰不依不饶,还是朝锦曦哭喊着道。

“姐姐你自己不好好走路,摔跤了丢脸了就赖我这个妹妹头上,那我也没辙了!”锦曦耸了耸肩,淡淡一笑,很不以为然道。

老梁头对梁锦兰的表现很不悦,桌上的人面面相觑,这其实是小事,还是老梁家孙女间的小事,他们没必要掺和,于是,方掌柜便转过脸去跟福伯他们继续说笑,假装无视这边。

文鼎也收回了目光,淡定喝茶。

“罢了罢了,一点点小事,犯不着哭闹,曦丫头,赶紧扶你姐姐回去把衣裳换了!”老梁头沉着脸下了命令,梁锦兰见老梁头发了火,也不敢再哭,只拿帕子捂着嘴,埋头抽泣着。

锦曦上前,伸出手来:“姐姐,别哭了,我扶你回屋去吧?”

“拿开你的脏手,我才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梁锦兰甩开锦曦的手,锦曦垂下手,朝老梁头道:“爷,姐姐不要我扶,我也没法子。”

老梁头一张老梁更气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梁愈梅急吼吼折回来,扶着梁锦兰,恶狠狠瞪着锦曦,同仇敌忾道:“兰儿,我来扶你回屋,咱不要那黑心肠的假好心!”

说完,梁愈梅扶着哭哭啼啼的梁锦兰,狼狈不堪的朝前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