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小姨干嘛呢?这么紧张兮兮的还关门?”锦曦笑道。

孙玉霞轻哼了声,道:“我在跟你娘商量大事情呢,可不得被人听了去!”

锦曦微怔,孙氏早已红了脸,瞪了眼孙玉霞,道:“你别胡说。”接着又看向锦曦,带着些试探问道:“曦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哦,我过来有一会了。”锦曦道。

“啊?那,那你可听到我和你小姨说的话?”孙氏又问,孙玉霞也侧着脸看着锦曦。

锦曦翘了翘嘴角,若无其事道:“哦,娘是问,我有没听到你们说洪氏在灶房勾搭我爹的事吧?”

“啊?”孙氏惊震,随即双手捂脸直摇头,不晓得该怎么是好。孙玉霞抚掌大笑起来,道:“大姐,亏你还在这藏着掖着不让说,这鬼丫头啥都听到了!怎么样曦儿,你觉着小姨我的猜测准不准?”

锦曦抿嘴笑,不搭理孙玉霞的问,上前去坐在孙氏身侧,笑道:“娘,您捂脸干嘛呢?我爹被人惦记,这是好事啊。这说明我爹是有魅力的男人,也说明娘你眼光好,会挑人,多好啊!”

的确,梁愈忠长得高大魁梧,肤色虽黝黑,但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为人直爽豪迈,在村里人缘好,很有男人的魅力。尤其是如今梁愈忠又在经营茶园,打理铺子,家境一步步殷实更为他增添了成功成熟男人的自信和魅力。跟梁俞驹梁愈林他们站一块,举手投足中的气质就慢慢显现出差别来。

洪氏摆明着就是个狂蜂浪蝶,怎么可能不去勾搭下呢?

“好个什么呀?你这闺女怎说话的呢?”孙氏撒开手,在锦曦光洁的额头上轻戳了一下,苦笑不得道。

“我说错了吗?难不成娘更稀罕爹是个狗不理包子?”锦曦无辜道。

“我。我…”孙氏头语塞了,不晓得闺女怎会是这样奇怪的想法,孙玉霞笑得直不起腰。

“好了曦儿。你娘正为这事犯愁呢,你好好说话,别再逗她了。”孙玉霞止住笑道。

孙氏讶异看着锦曦,脸又红了,敢情。闺女这是在捉弄她?唉!

锦曦伸手扶住孙氏的肩,柔声道:“娘,我晓得你在担忧什么,因为拿不准那洪氏是不是真的对我爹有心思,又怕贸贸然去跟爹说,会显得自己好猜忌。如此就只能背地里七上八下的担忧犯愁,是不是这样?”

孙氏如遇知音,连连点头。

“娘。这事啊,您大可不必担忧,洪氏对爹有非分的心思,这我也相信,她那做派就摆在那。可夫妻那么多年。爹是什么样的品行您还不清楚么?我爹要真是那受不得诱惑的,就不会把灶房出的那事跟你说。所以说。这事啊,关键在我爹这,只要我爹没那念头,洪氏再狂蜂浪蝶,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您都犯不着为这事伤脑筋!”

“当真?“孙氏半信半疑。

锦曦肯定点头,道:“娘,我还会忽悠你吗?在爹的心目中,你才是真正第一位的呢!假如您还是对洪氏那一事有些隐忧,我倒是可以建议你跟爹实话实说,心中如何想的就如何说,没必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要真那样说,你爹会不会觉着我好猜忌,多疑,不信任他,会不会恼?“孙氏抓住锦曦的手,问。

锦曦笑了,道:“凭我对爹的了解,爹不止不会恼娘你,反之还会加倍的开心,因为这也证明了娘对爹的在乎呀!“

被锦曦这般一开导,孙记这几日来一直郁闷在心底的那股乌云,突然就杨晓云安了,整个人都觉着眼前轻快了许多。

“姐,曦儿说的对,姐夫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她洪氏再花痴,你们又不住一个屋檐下,碍不着事的!”孙玉霞道。

孙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微微垂下头,想不到这种事情,竟然是自己的妹妹和闺女帮她解开了心结。

“嗯,等这雨停了出了日头,我们也就要启程回孙家沟去了。“孙氏欢快道。

锦曦忽地想到一事,道:“娘,原本爹是说要去看望受伤的爷的,可晴明过后一直是下雨没法子出行,你们是怎么计划的?回孙家沟之前,还要不要去探望下爷呢?“

“应该是要去的,你爹都说了,怎么好食言?“孙氏道:”我和你爹商议好了,等过了五月端午,就着手盖房子呢!“

锦曦目光闪了闪,道:“那这回我陪爹一道去孙家沟看爷,等看望回来后,你们再回孙家沟,下了这好几日的雨,回山的路面也该晾晒下,才不那般湿滑!“

孙氏点头,对此没异议也没多想,隔壁屋子传来锦柔的喊声,孙氏忙地起身去了隔壁屋子,三人的谈话也就此散了。

下昼,锦曦创造了个机会,让孙氏和梁愈忠在一处好好的说了一会话,当两人出来的时候,孙氏和梁愈忠两人的神情都显得格外的明快,显然这次的沟通达到了理想的效果,孙玉霞和锦曦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为此感到高兴。

傍晚的时候,雨就停歇了,按照商量好的,翌日早饭后,梁愈忠和锦曦带着鱼肉和补品等,驱赶着牛车去了金鸡山村探望老梁头。

锦曦这几日一直忙着孙记的买卖,没顾得上问,后来当着孙氏的面,又觉着问的不妥,怕因此又影响了孙氏的心情。

正好这会子趁着和梁愈忠一道回金鸡山村,锦曦便问了。

“爹,爷那日躺在床上抓着你的手。让你答应他的事,到底是何事啊?“

梁愈忠愣了一下,随即道:“哦,没啥,就是说你小姑的事呗!“

他的眼神闪躲,显然,撒谎都没经验。

锦曦假装没看出来,继续道:“是说把小姑托付给你照顾的事么?“

“嗯,就是这个。“

“爹,爷怎么会把小姑托付给你呢?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的,你是三哥,又分家了。爷也只会叮嘱你多加照料小姑才是,托付给你这不合规矩呀!“

“嗯,谁晓得呢,许是当时你爷以为自个不行,托付也没说清楚。现如今他好了,这事自然就揭过去了!“梁愈忠道。

锦曦蹙起眉头,拉长声音道:“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你跟我这都不说真话…“

梁愈忠手里的鞭子顿住。转头脸看着锦曦,叹出一口气,道:“唉。我就晓得啥话都瞒不住你这丫头,好吧,是爹我扯谎了,我告诉你事情,你可别跟你娘那说去。她月份大了,心思也重了些。别让她也跟着担忧“

果然,果然老梁头是有事情交待梁愈忠的,锦曦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打了个响指,看着梁愈忠听他坦白从宽。

“清明那日去后山烧香,你爷私底下跟我提起过,说是咱跟方掌柜熟识,你舅舅他们和文鼎又有交情,于是,便想让我来保媒!”梁愈忠道。

锦曦捂嘴笑了笑,没有太多惊愕,她上回探望谭氏,谭氏就跟她那打听了文鼎的事。

“爷让爹给哪两人保媒呢?”锦曦问。

“你小姑和文鼎。”梁愈忠道,说完眉头就皱成了个疙瘩,犯难的不得了。

锦曦眯了眯眼,真不晓得老梁头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梁愈梅和文鼎这两人,不管是从家世还是从自身的品性和长相,怎么着也牵不到一块去呀?这个媒让梁愈忠来保,不头痛才怪!

“爹,那你打算怎么做?去跟方掌柜和文大哥那转达爷的意思了吗?”锦曦问。

梁愈忠摇头:“这门亲事,你爷当时跟我提出来,我就觉着不可能成!我都是实话实说,且不说这一点都不门当户对,就是文鼎那才干和容貌,想必定是瞧不上你小姑的。我若是去说,这无疑是为难人家方掌柜和文鼎,可不去说吧,你爷那也没法交代,这事真是让人犯难啊!”

锦曦点点头,思忖道:“就是啊,女方主动上门去攀亲,本来就是有点掉价的事,这要还被驳回了,这面子就抹得更黑了。可不去说吧,爹也没法跟爷奶那交差。”

“我就弄不明白,你爷奶怎会想到把梅儿跟文鼎给扯到一处去呢?婚姻大事,事先也得好好拎个清楚啊,这摆明着是不可能成的啊…”梁愈忠一边抱怨,一边把牛给驱赶的直跑。

“爷的意思其实就是奶的意思,而奶的意思,从来都是以小姑的主见为尊。”锦曦娓娓道。

梁愈忠拧眉,确实,当时老梁头就私下里给了梁愈忠口风,言外之意就是梅儿对文鼎一眼相中,在谭氏那里闹腾,说是非君不嫁。

“可你大伯当时也在,他也赞同你爷的做法,这一个个的,唉!”梁愈忠直摇头,想不到都分家了,还是这样不清净。

提起梁俞驹,锦曦就忍不住要笑了,道:“爹,大伯当然赞成咱家跟方掌柜家结亲啊,要晓得,他可是还欠着方家五百两的高额债务呢!”

锦曦这么一说,梁愈忠就明白了,吸口气,道:“我当时就想着你叮嘱的话,没敢一满口答应下来,就说回来想想。可谁晓得,你爷紧接着就被炸了,当时那个危急的样子,我这一心软,他说什么,我就都应下了,现在懊悔都来不及!”

“曦儿啊,你能不能帮爹出出主意?只要不让我去跟方掌柜那保媒,什么都好说!”梁愈忠道。

锦曦原本想批评梁愈忠不敢磨蹭,应该在老梁头提出保媒的时候,就满口拒绝。可转念一想,老梁头后来表现出的‘临终托孤’,就算梁愈忠满口拒绝了,也还是要翻盘的,说来说去。保媒这事,老梁头铁了心要架住梁愈忠,不管梁愈忠怎么着,都是逃不掉的。

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

“爹,保媒这事我来帮你想法子,一定让爷断了这念头!不过从今往后,不管别人对你提出怎样的请求,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都不可以擅自应下。因为你不是一个人过日子,你还有我们娘几个,你得多为我们着想才对!”锦曦正色道。

梁愈忠有点歉疚。像是下了保证似的,重重‘嗯!’了一声,锦曦这才放心。然后,凑在梁愈忠的耳朵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金鸡山村。老梁家后院里。

锦曦他们到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李大夫和梁愈洲,李大夫刚刚来给老梁头换过外敷的药,梁愈洲送他出门。

在门口寒暄了几句,梁愈忠从李大夫那获悉,老梁头脸上的伤恢复的还好。再过个几日便可拆纱布了。

东屋里,老梁头披着外衣靠坐在床头,脸上还是缠的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嘴巴里还塞着一根旱烟竿,吧嗒吧嗒的抽着。

谭氏坐在一旁靠窗的地方纳鞋底,长长的针不时从梳理的一丝不乱的花白头发里滑一下,锦曦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原理,难道是磨针?

窗户支了起来。日头从外面洒进屋子,但满屋的药气和烟味依旧很浓郁。

“老三。曦儿,你们来啦?算着这日子,你们也该来啦!”老梁头拔出烟杆子,亲切的招呼梁愈忠和锦曦坐,这边还没坐下,那边老梁头就急吼吼问开了:“老三啊,爹上回跟你提的那事,你办的怎样了?那边怎么说啊?”

梁愈忠欠了欠身,看了眼锦曦,跟老梁头道:“爹,前几日下雨我没能过来,今个我来,一是看望您,而来就是为了说这事来的。”

“别磨蹭了,你快说呀,你可把我的意思全转达到了没?那边怎么讲?”老梁头迫不及待的打断梁愈忠的话,急问。

“爹,我一个人去讲那事不妥,便想到找我俩小舅子同行,他们是好友,说的开,没成想,我那俩小舅子听到我要说那事,都给我打了退堂鼓!”

“作甚呢?他们凭啥给打退堂鼓?关他们什么事?”谭氏纳鞋的动作顿了下,抬眼很不悦的瞪着梁愈忠道!

“老婆子,你别打岔,让老三接着把话说完!”

梁愈忠咳嗽了下,照着锦曦教给她的,老老实实道:“我那俩小舅子说,文兄弟在望海县城,有一青梅竹马的姑娘,原本是盘算着过完年就去提亲,哪晓得那姑娘家里长辈去世要守热孝三年,这亲事就这样耽搁着,两边长辈私下里都知晓,但毕竟是还没走媒人,就没抬上明面来议。”

老梁头嘴里呆住了,谭氏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梁愈忠,似乎要在他的身上看出个洞来。

“老三,你没瞎掰吧?这事可是关乎到你妹子的终身啊!你可得自个去打听清楚了,由不得那些不相干的人随口一说,就断了你妹子的终身!”

说到那些不相干的人的时候,谭氏的目光在锦曦身上停了一下,锦曦只看着自己的衣裳发呆,假装没瞧见谭氏的冷眼。

“娘,我小舅子他们的人品,我清楚,不会瞎说的,他们还是见咱是亲戚,才据实相告的,省的回头啥都不清楚就跑上门去保媒,到时候两家人都尴尬!”梁愈忠道:“再说了,这事能成不能成,都跟我那俩小舅子碍不着什么边,他们何苦来哉要阻人终身呢?”

“老三啊,望海那边那姑娘,文兄弟当真立下誓言要娶?”老梁头问。

“这个,我也不晓得,这就要亲自问文鼎兄弟了。”梁愈忠挠了挠头道,让他这样的老实人,扯这样的谎言来忽悠老梁头老两口,可真是累啊。

“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作死的,敢情也是个纨绔公子哥,这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靠不住!”谭氏把手里的鞋子往桌上重重一顿,忿忿骂道。

老梁头无声叹息,纱布后面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思虑,屋子里陷入了凝重的沉默中,空气似乎都为此而压了下来。

梁愈忠和锦曦悄悄对视了一眼,保媒这事,应该能摆脱了。

这时,老梁头所在的床后面,突然传来女子嘤嘤的哭泣,锦曦竖起耳朵,那是梁愈梅的哭声。呵呵,原来梁愈梅一直躲在床后面偷听啊?有意思。

谭氏变了脸色,匆匆忙往床后面奔去,老梁头赶紧朝面面相觑的梁愈忠和锦曦连连摆手,像赶苍蝇似的挥赶着这对父女俩,道:“这里没你们啥事了,你俩该忙啥忙啥去吧,去吧去吧!”

梁愈忠逃也似的出了东屋,一口气走到侧门处,这才停下步子,长舒出一口气。锦曦笑得眉眼弯弯的跟上来,梁愈忠道:“曦儿,咱过关了不?”

锦曦点头,应该是过关了吧,老梁头纵然爱女再心切,总不可能去挖人墙角吧?只是,对不住了文鼎大哥,在背后给你抹黑了一把。

“曦儿,这事真对不住文鼎兄弟,让他背黑锅!”梁愈忠烦闷道,在原地踱了几步:“你爷不会去方掌柜那询问什么吧?”

锦曦微微一笑,依她对文鼎的了解,倘若要他在娶梁愈梅为妻,和虚拟一个青梅竹马之间,他铁定义不容辞选择后者的。

“照道理说,应该不会去问,那跟刨人家私密没啥区别,再者,也太丢老梁家颜面了。”老梁头一辈子以安定梁氏的大家族规矩约束自身,应该不会去做那样的蠢事。

父女两个边说话边往前屋那边去,突然,前面天井边,一抹红色身影妖娆而来,正好跟他们面抵面遇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小惩大诫(二合一)

“唷,这不三叔和曦儿妹妹吗?今个怎有空过来了?我三婶呢?没一道?”洪氏笑吟吟过来,热情问道。

锦曦看到梁愈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下,‘嗯。’了一声,算是给予回应。

倒是锦曦,笑嘻嘻跟洪氏道:“前几日下雨不宜出行,今个天一放晴就赶着过来看望爷了。”

洪氏‘哦’了声,站在那,一手托着后腰,一手把甩着手里的帕子,一阵阵香喷喷的气味从那帕子上散发出来,目光从锦曦身上转到梁愈忠脸上,笑吟吟看着梁愈忠,上前两步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三叔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瞧着不大好呢?是谁给三叔气受了吗?”

梁愈忠皱了皱眉头,实在不想搭理,往边上让了两步,道:“没事。”说完,他伸手拍了下锦曦的肩,催促道:“曦儿,咱得回镇上去,别让你娘惦记!”

“三叔,你们都过来看望爷了,怎能空着肚子回镇上去呢?怎么着也得在这吃过了晌午饭才能走啊!”洪氏伸手拦道,四下扫了眼,又道:“这样吧,你们先去我那屋坐着歇会,二娘去河边洗衣裳了,我婆婆应该在后院铲猪圈,我这就去喊她烧晌午饭!”

“侄子媳妇,你好意我们受了,今个就是过来瞧一下你爷,没准备吃饭,就这样,让我们过去吧!”梁愈忠道,锦曦一直笑眯眯站在一旁看着,做好一个十多岁小姑娘的本分。

洪氏没辙,只得往边上让了让,目光有点点哀怨的看着梁愈忠,显然,在她眼中锦曦不过是个十多岁还不谙情事的小姑娘。不足为据。

“三哥,我瞧见这牛车就猜到是你来了,正好,我刚在那边二牛家,他家那半大猪崽子今个阉籽,缺了人手,你要得空就过来搭把手!”梁愈洲的声音突然从前面正门口传来,换了一身短打的下地干活衣裳,正朝屋里的梁愈忠高声喊道。

这一带人家养猪,一般偏向于抓小母猪来养。若是抓的是小公猪,除非是存了心的养种猪,否则等长到一定的时候。都会请附近村里的兽医过来阉割。

因为是半大的猪崽子,力气大,阉割又不打麻药,到时候挣扎起来,没几个成年壮汉是按不住的。所以梁愈洲瞧见这边的牛车,就赶紧跑来找梁愈忠帮忙。

“好嘞,我这就去搭把手!”梁愈忠毫不迟疑,撸起袖子大步就朝门口跨去,正好躲过洪氏的纠缠,刚走了几步他忽想起锦曦还在后面。扭头问:“曦儿,你要不跟我一道过去瞧?”

锦曦对阉猪那种血淋淋的场面不感兴趣,忙地摇头。这时洪氏走过来,一手搭在锦曦肩上,笑吟吟跟梁愈忠道:“三叔,你只管去,曦儿就让她去我屋里坐一会。等下你走的时候,再过来接她就是!”

梁愈忠问询的看着锦曦。正想着帮锦曦回绝了,没料想锦曦竟然意外的点了头,朝他招了招手道:“爹尽管去吧,我正好和大嫂说会话!”

…………………

洪氏倒是出奇的热情,不止给锦曦泡了蜂蜜水喝,还翻箱倒柜的,抓了两把葵花籽和花生蚕豆出来,招呼锦曦吃。

锦曦打量了下洪氏的屋子,发现这屋里原来属于梁礼辉的东西,基本上都没有了,床是后来打的新花床,铺着红色的被子,两只鸳鸯戏水的枕头并排摆着。

箱子柜子梳妆台,还有圆桌椅子,都是新的,靠窗的地方原来摆着的是梁礼辉的书桌,现在也移出去了,摆着一副洗澡的盆桶。

梁礼辉一直都没归家,洪氏一个人在这屋住着,好像还很滋润的样子呢,真是奇葩。

“这么多吃食我都吃不完呢,大嫂挺着个大肚子别忙乎了,坐下来歇会呀!”锦曦小口抿着蜂蜜水,笑眯眯道。

“诶,好,我坐。”洪氏拖着后腰,坐到锦曦左手边的那张有靠背的椅子上。

“曦儿,听说我嫁进来前,你们三房就分出去了,是么?”洪氏一边剥花生,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闲聊。

“嗯,是这样的。”锦曦回答道。

“我还听说,你家如今跟你舅舅他们合作在镇上,不止开了杂货铺子,还开了早点铺子?有这事么?”

“嗯,是这样的。”

“我还听你两个伯父说,你家在官道那边看中了一大块地,等过段时日要动土盖新屋子了?”

“嗯,是这样的,我爹说,等过了端午节就动土,我娘中秋前后落月,爹说要让娘在自个的新屋子里过月子!”

“唷,那还真是难得呢,两间铺子都有份子,如今又要盖大房子,还要添一口子,你爹还真是有能耐。那你家那两间铺子每个月都能赚好多钱吧?”洪氏眼睛发光的问。

“嗯,这个我就不太晓得,得问我娘去。”锦曦道,她故意到洪氏这来坐,就是想摸清洪氏到底打的梁愈忠什么主意,锦曦打死都不可能相信,洪氏这种人勾搭梁愈忠是为了‘爱情’,原来果真是因为惦记着梁愈忠口袋兜里的钱啊!

“为啥呀?你娘不一直待在孙家沟你嘎婆那么?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晓得这些?你爹也真是的,怎能把钱都交给一个妇道人家来管呢?”洪氏诧异。

锦曦笑嘻嘻道:“我爹稀罕我娘呗,不止把钱一文不落的交由我娘管,其他啥事也都是我娘拿主意,打我记事起,就没瞧见他俩红过脸。”锦曦道,梁愈忠和孙氏的恩爱,那是真的。但说到管钱,锦曦撒谎了,她是想断绝洪氏的念头,梁愈忠身上不带钱,其实,孙氏也不管钱,管钱的人是锦曦自己。拿主意的,也是锦曦。

洪氏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惊诧,随即便是妒忌,她想到了自己,跟了梁俞驹也有三两个年头了,梁俞驹虽然在吃穿度上从未克扣过她,可那银钱却防她防的死死的,没想到梁愈忠竟然对那个毫不起眼的孙氏这样敬重!

看来,自己想要勾搭梁愈忠,从他身上捞到好处。是有些难度了。

“唷,那还真瞧不出来呢,你爹还这样敬重你娘。”洪氏笑道。笑得言不由衷。

锦曦假装瞧不出,点点头,面色如常道:“那是,我爹疼我娘,那在孙家沟是出了名儿的。别人打趣我爹,我爹可说了,媳妇娶回来就是疼的,以前他让我娘吃了苦,如今,要好好的补偿我娘呢!加之如今我娘又有了身子。我爹可是乐坏了,把我娘那个稀罕劲儿,连我和柔儿有时候都有点吃味儿。呵呵,大嫂可别笑话我哦!”

“怎么会笑话呢,媳妇就是娶回来疼的呀,这话是不假!”洪氏道,双手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锦曦瞟了眼那帕子,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被她绞的皱巴巴的。

锦曦点点头,又道:“我瞧大嫂这屋里枕巾被套,还有大嫂用的帕子,都绣了好看的图案,大嫂的针线功夫肯定了得?”

洪氏扬眉一笑,有点得意道:“我爹是秀才,膝下救我一个闺女,家里活计什么的,也都轮不着我来做,有的是闲功夫折腾这些。咦,对了曦儿,你爹他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你娘做的不?那你晓不晓得你爹穿多大的鞋?”

锦曦心里暗笑,看来洪氏依旧对梁愈忠不死心,找她这打听起梁愈忠的鞋码来了。

锦曦摇了摇头,道:“大嫂了把我问着了,这个我还真不晓得,这得问我娘去,我爹的东西都是她一手操持!”

“那,你爹平时在家,可喜欢吃啥菜你总该晓得了吧?譬如,咸的?辣的?还是酸的?他有没有啥其他的嗜好?譬如,抽旱烟,喝酒?摸牌什么的?”洪氏又问,锦曦抚额,这洪氏看来是当真把她当啥事都没开窍的乡下小丫头来糊弄了。

“嗜好?好像没有吧,不过,我爹吃饭不挑食。”

“曦儿你再好好想想,人都有自己最喜爱的那口,你要是想的出来你爹最稀罕的菜,大嫂等下给你拿酥糖吃!”洪氏给予物质诱惑。

“哦,我想起来了,我爹说过,他最爱吃的菜就是我娘做的菜,嗯,就是这样!”

洪氏蹙了下眉头,有点恼怒的看着锦曦,原本还以为把锦曦哄骗起来,能套到好多关于梁愈忠的事情,好方便她有的放矢。

没想到说了个大半天,她自个口水都说干了,锦曦那蜂蜜水却喝了两碗,瓜子花生蚕豆吃的快见底了,还是没套问出半句有用的话来,反而还给自己添了堵。

“呀,这说到做菜,倒把我给说饿了,大嫂,你刚不说拿酥糖给我吃吗?要不,你拿两块来给我垫下肚子可好?”

洪氏脸颊肉直抽抽,这还吃上味了呢,虽心疼,但还是起身开了箱笼,给锦曦拿了两块出来。

“这有身子的人就是容易饿,这酥糖还是我夜里饿的睡不着的时候拿来垫吧肚子的呢,就剩下这两块了,全给你罢!”

“诶,多谢大嫂。”锦曦道,接过来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酥糖的包装纸上,有梁记的标志,锦曦猜测那酥糖铁定是梁俞驹私底下塞给洪氏的。

孙记杂货铺也有酥糖卖,一包酥糖能卖二十五文钱,锦曦极少吃,心疼钱。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洪氏微垂着眼,像在想心事,不时打量一眼锦曦,锦曦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规规矩矩坐在那,有滋有味的吃着酥糖。

“曦儿,酥糖好吃不?”洪氏笑眯眯的问。

锦曦连连点头,口里还包着一大口,口齿不清的回道:“好吃。”

洪氏目光转了转,拉住锦曦的手,柔声道:“那,大嫂跟你商量个事,你回家去,跟你娘那箩线筐里给偷一双你爹的鞋样子来给我,回头我给你买更好吃的酥糖,好不?”

锦曦愣愣看着洪氏,又看看自己,难道,自己这副外形在洪氏的眼底,当真把她归纳到啥事不懂。只要几块酥糖就能收买的那种乡下丫头?

锦曦还没来得急做出表态,屋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洪氏抬头望着站在房门口的梁愈忠,眼前一亮。

“三叔,你忙完了?”她站起身,笑看着梁愈忠道,还顺手把自己的发髻给拢了拢。

这个举动做的,不止梁愈忠,就连在他身后跟上来的梁愈洲见了,也为之皱眉。

“诶。忙完了。”梁愈忠回道,朝锦曦招了招手。

“老三,老四。你们俩怎堵在侄子媳妇的房门口哪?”杨氏破锣一样的大嗓门突然响起,随即便瞧见她端着一只大大的木盆,从一旁探进头来,朝洪氏屋里直打量。

洪氏随手将手里的一块帕子盖住装瓜子花生和蚕豆的碟子,可地上那一堆壳却忘了遮盖。

“哎呦喂。侄子媳妇对咱锦曦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杨氏的声音酸溜溜的。

被撞破了洪氏也不避讳,笑着道:“谁让曦儿比旁的弟弟妹妹懂事呢,给她吃,我乐意!”

杨氏翻了个白眼,哼了声。洪氏挑衅的扬了扬眉,目光又转到梁愈忠身上。滴溜溜的。

锦曦站起身,高举起手里那块酥糖跟梁愈忠和他旁边的梁愈洲,还有杨氏道:“爹。大嫂人真好,刚还给我蜂蜜水喝,还给我酥糖吃呢!”

梁愈忠愣了下,虽然不喜洪氏的做派,但没想到洪氏这么大方。朝洪氏投去感谢的眼神,道:“礼辉媳妇。你太客气了。”

洪氏笑着摆手道:“不过是我娘家爹上回捎给我的一点蜂蜜和零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不得三叔谢。”

锦曦早已蹦跳着去到梁愈忠身前,兴奋的挥着手里的酥糖,抬起脸跟梁愈忠大声道:“爹,大嫂跟我这打听二伯的事情来着,还给我蜂蜜水和酥糖吃呢,酥糖真甜,我爱吃!”

啥?梁愈忠和梁愈洲俱是一愣,洪氏也怔住了,杨氏第一个琢磨出味儿来,手里的大木盆往地上重重一搁,挤过来抓住锦曦,急吼吼问:“曦儿你说嘛?你大嫂跟你这打探谁来着,你再说一遍?”

“大嫂跟我这询问二伯的口味,喜欢咸的还是辣的,还问二伯的私房是不是都交给二娘管。”

“什么?”杨氏马脸一跨,目光射向洪氏。

洪氏迅速反应过来,不禁面色微红,把锦曦拉到一旁,气急败坏道:“曦丫头你吃撑了不是?我刚怎么对你来着,你怎胡扯哪?”

因为站得位置的缘故,锦曦是把背对着门口的,大家都只看到洪氏恼怒的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