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梁愈忠和锦曦都没有去镇上,天还没亮就去镇上采办了几大箩筐的食材,桃枝带着锦曦锦柔在灶房忙得团团转。

锦曦把孙氏的早饭端去她屋里,是芝麻荷包蛋,里面搁着几勺子红糖。屋子里,孙氏头上围着抹额,躺在那里闭目休息,经过这三日的调理,她的精气神恢复了许多。锦曦扶着孙氏半坐起身,垫上防污的布片,让孙氏自己端着碗吃。

床前的大吊篮里,老四睡的正香,老三却睁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望着屋顶发呆,小嘴巴微微张合着,一双小手臂露在萝卜包外面,握着小拳头,一会就伸个懒腰。

“娘,人都说三岁看八十,我觉着我这俩弟弟的脾性,现在就能估摸的些出来!”锦曦逗弄着醒着的老三,对孙氏扭头笑道。

孙氏也笑了,道:“老三是个不安分的,老四老实些。唉,这也不能怪,生老四那会子,耽搁了,孩子卡在里面也不晓得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老三出来的早,活泼机灵,老四卡住了,出来时身上都青了,还不会哭,后来总算是会哭了,可却明显不及老三神气,生下来三日,老四除了进食的时候偶尔睁眼,其他时候都是呼呼大睡,孙氏他们内心都暗暗为老四担忧。

第一百八十章 攀比挑衅

“娘,你别担心,王大夫和顾稳婆都说了,老四应该不碍事,就算是虚弱了点,后来好好调理就是了。再说,小婴儿睡得好才长得好嘛!”锦曦安慰孙氏道。

孙氏点点头,一会就把碗里的东西吃下了肚:“曦儿,等会洗三朝的那些物什,都准备在手么?”

“娘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呢,艾草,铜钱,鸡蛋,都不差。你先小睡一会,前院堂屋里嘎婆和小姨正招呼那些亲戚们喝茶,洗三还有一会子呢!”

“嗯,你办事娘有啥不放心的呢,那你忙活去吧!”孙氏道。

锦曦接过碗起身往外走,轻轻带上屋门。

前面堂屋里,孙老太,谭氏,金氏,杨氏,孙玉霞,以及春柱家的,大牛家的,张家的,还有许多村里的其他人家的妇人,全都过来恭贺洗三。崔家的人虽没来,但却捎了礼过来。这会子,堂屋里大八仙桌旁坐了满满一桌子的妇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梁愈忠给她们每个人献茶,别人家的茶里是加糖就已经很不错了,锦曦家的茶里加的是蜂蜜,寓意在希望妇人们喝了加了蜂蜜的茶,等会在观洗三的时候,就能说出更多的甜如蜜的祝福的话来。

过了一会,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孙老太让梁愈忠去后面询问洗三的事情,不一会,梁愈忠便折回前院的堂屋,招呼着众人去后院观洗三,大家伙都说说笑笑着移去了后院孙氏的东厢房。

东厢房里,锦曦和桃枝已经在孙氏的床前,清空出一片空地来,中间摆着一只洗澡的大木盆。里面盛着煮好的艾水,旁边的一只小些的木盆里,还备着一盆艾水。边上的小凳子上,放着折叠整齐的小儿衣物,从帽子到袜子,都是崭新的,还有一碗煮熟的红鸡蛋。

孙老太是嘎婆,洗三该由她来洗,孙玉霞和春柱家的,各自抱着老三和老四。老三一直在折腾,这会子犯困了,不停的打呵欠。老四倒是睡好了,睁开眼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孙老太一个个的来,先是给老三洗,接着再给老四洗,孙氏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锦曦和锦柔都蹲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梁愈忠陪着孙氏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也是咧着嘴笑。

孙老太给俩娃儿洗三,先是洗头,接着洗手,再擦身。最后洗小脚。一边洗嘴里还在碎碎念着吉祥话:“一洗洗掉前世冤孽,二洗洗掉天灾疾病,三洗洗出富贵平安。”

一旁观礼的妇人们围着一个会移动的圈子。以孙老太为圆圈的核心,转动着缓缓走动起来,每一个妇人都会从一旁背着的木桶里舀出一瓢艾水来给添水,口里的吉祥话不断,有的念:长命百岁。有的念:狗头狗脑,有的念:文武双全…

除此外。每添一回艾水,都她们都会往澡盆里扔一枚铜钱,谭氏作为孩子的奶奶,她扔的东西自然不能仅仅是铜钱,锦曦很好奇谭氏会送什么见面礼给自己的俩孙子。

来此的妇人们显然也都怀着跟锦曦一样的心思,大家都起哄着把谭氏推到澡盆前,连声跟她道喜,恭贺她喜得俩孙子,赶紧给见面礼压压!

谭氏显然是有备而来,只见她笑眯眯从袖子里掏出一对细细的银镯子放进水盆里,然后目光颇为得意的瞟了眼孙老太,站到一边。

孙氏诧异了,锦曦诧异了,梁愈忠更是瞪大了双眼,谭氏这是刮得什么风啊,竟然给了一副银镯子,尽管很细很小,但鉴于谭氏以前的一贯手笔而言,鉴于锦曦锦柔出生洗三谭氏根本就没到场而言,这回日头真是打从西边出来了。

“我跟俩孙孙他们爷说,咱们庄户人家手头紧缺,拿不出啥像样的见面礼,他爷就说,难得家里添口,还是双生子,作甚砸锅卖铁也得给俩孙孙一点像样的见面礼不是!”谭氏站在那,颇为骄傲得意的对左右的妇人们说道:“我这穷奶奶只能给到这份上了,再往好的我也拿不出来,不像他们嘎婆家,开铺子手头灵活,亲家母,该你给你俩外孙见面礼了!”

孙老太微微一笑,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两把纯银打造的长命锁来,给老三老四挂在脖颈上,长命锁的锁链子比谭氏拿出的那镯子粗多了,银链子从两端穿过一块小螃蟹壳大的银锁,锁面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案,那长命锁一拿出来,谭氏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而周围的妇人也都目光发亮。

“嘎婆给了,这下轮着我这做小姨的了,来来来,小甥甥,小姨给你们每人一副脚镯啊,将来长大了,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平平稳稳脚踏四方!”孙玉霞送给俩孩子的是一对纯银打造的脚镯,端口的地方为了防止刮擦到孩子柔嫩的皮肤,还用红丝线给缠绕了一圈,镯子下面还坠着几颗银铃铛,可以想像着走起路来的时候,那清脆的叮咚声,一定特别的喜庆可爱!

在这两样见面礼下,谭氏方才那一副纤细的银镯子,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而且,忒寒碜…

寒碜没关系,这些无非是走个过场,锦曦一家人谁都不会计较别人给多给少,可是,谭氏的态度和她刚得意而挑衅的话语在先,这就让人不得不去比较。而谭氏自己,也是脸色一变再变,偏生锦曦还很不识趣的在这时候拿话来讥讽她。

“呵呵呵,老三老四好福气呀,嘎婆给了你们长命锁,小姨送了你们脚镯,如今奶奶也给了你们每人一只手镯子,往后可要轮着带,不能争抢打架哦!”锦曦逗弄着老三老四,在‘一只’两个字眼上故意加重了语气。

周围观礼的妇人都你看看我,我碰碰你,目光含笑的从四面八方射来,落在谭氏的身上,金氏脑子慢半拍,杨氏目光滴溜溜的转。梁愈忠满脸郁闷的垂着头站在那,谭氏做事已经不止一次让他感到窘迫难过,这一回又是如此,可是她是他的亲娘,他又能如何呢?

“那啥,我这俩孙孙还真是有福气的,摊上这么有钱的外家,我刚说甚来着,就说这开铺子的嘎婆和小姨就是跟我们这土力刨食的穷奶奶不一样啊,一出手就把屋里人全给比下去了!”谭氏扯开一丝干笑。道。

屋里的妇人没人跟她搭腔,来这里的,可以说都是冲着孙氏的情分而来。跟他老梁家和谭氏没半文钱关系!

孙老太淡淡一笑,不想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跟谭氏多做口舌之争,不过孙玉霞可不是吃素的,当即咯咯笑道:“亲家母这可说错了,咱们小本经营能图个穿暖吃饱就不错了。哪里比得了你们老梁家呢?谁不晓得你们老梁家原是安定梁氏之后?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家族啊!何况金鸡山村唯一的秀才郎还是出自你们老梁家呢,我们不敢跟你比啊!”

“小姨这话是在打老婆子我的脸面吗?作甚的,你们有钱爱怎么送那是你们的事,我老梁家只能说尽力而为,我前面几个孙孙洗三,我还没拿这么多呢!”谭氏脸色垮下来道。

孙玉霞似笑非笑:“哟哟哟。大家伙作证,我那句话有打亲家母脸面的意思了?我是在夸赞亲家母呢,亲家母手头谨慎。持家有道啊!”

“哼!”谭氏重重哼了一声,背过脸去。孙玉霞不以为然,也哼了一声,把脸背向另一侧。

“玉霞,你少说几句。这样的喜庆日子,你跟亲家母何必做不必要的口舌之争?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亏得你也长了这么大年纪,这点道理都不懂?”孙老太责怪孙玉霞,话却是说给谭氏听的。

谭氏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孙老太随即话锋一转,对谭氏笑了笑,道:“亲家母,玉霞不懂事,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顿了下,又道:“我这两副长命锁啊,用的是我家祖上留给玉宝将来娶媳妇传家的长命锁给化开重新打制的,玉霞他们两口子给娃儿的那副脚镯子啊,也是玉霞拿的嫁妆去改的。”

孙氏惊呼出声,道:“娘,你、你怎么能把玉宝那长命锁给化了呢?这,这…”孙氏说不下去了,梁愈忠也沉默了,孙玉宝的那副长命锁,当初锦曦想要盘孙记铺子的时候,孙老太就打算拿出来,砸锅卖铁也要力挺锦曦盘铺子,后来茶香轩的掌柜预付了茶叶钱,才缓了一急,没有去当那长命锁,但这回,孙老太为了给老三老四见面礼,还是动了那副长命锁!

梁愈忠两口子心里各种滋味都有…

谭氏不再吭声了,咬了咬牙,极其肉疼的从袖子底再掏出一对银手镯来,扔到澡盆里面,没好气道:“作甚的,被你们这一打岔,我都差点搞忘记了,喏,给准备了两副,俩娃儿每人一副,戴的岁岁平安!”

周围观礼的妇人都再次互换了眼神,挤眉弄眼的想笑又不敢笑,孙老太点点头,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来缓和了屋里的尴尬气氛。

见面礼都给完了,接下来孙老太把俩娃儿擦干净,在给他们兄弟两套上新衣裳之前,孙玉霞又剥了两只红鸡蛋。孙老太用那两只去壳的鸡蛋,从俩娃儿的后脊背,一路滚到俩娃儿还泛着青色的屁股上,这叫做‘滚屁股蛋儿’。

滚完了屁股蛋儿,那碗里还剩下的好多只红皮鸡蛋,孙老太和谭氏分发给屋里的年轻媳妇们吃,据说年轻的媳妇们吃了这洗三朝的鸡蛋,会多生儿子的,孙玉霞就分到了两只,欢欢喜喜的当场就剥了吃了。

孙老太给俩娃儿系上红底福娃的小肚兜,外面穿上一件右衽开襟腰间系带子的小秋褂,然后打上小萝卜包。估计是这澡洗的太过舒服,俩娃儿才刚刚穿好上衣就睡着了。孙老太把打好包的两孩子抱到床上,分放在孙氏的左右两侧,至此,洗三朝就结束了,然后梁愈忠招呼着众妇人们浩浩荡荡去了饭堂喝茶。

孙玉霞和锦柔留下来收拾屋里的盆桶之类,桃枝和锦曦则去了灶房,给那些过来观礼的妇人们下肉丝面条,煮甜甜的荷包蛋。还蒸了馒头,发了米粑,到时候让她们回去的时候带上,给家里的孩子们分食。

………………

这几日老梁家赶上捡棉花,地里的棉花一波波的白了,地里的芝麻,黄豆,绿豆也全成熟了,老梁家人除了谭氏和梁愈梅,几乎是全体出动。忙得没日没夜。

等到某一日粱礼胜从地里回来,洗澡换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上回在三叔家借宿,换下了一套衣裳。至今还没去取回。

翌日,粱礼胜抽空去了趟梁愈忠家,三叔和锦曦一早就去了镇上,锦曦嘎婆在三婶屋子里照料,是桃枝接待了粱礼胜。

“桃枝…表姨。我,我是取回上回那衣裳的。”内外院搭界的照壁处,粱礼胜涨红着对桃枝吭吭哧哧道,不知为啥,他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没法喊面前这女子做姨。就是喊不出口!

桃枝也很是尴尬,道:“哦,你那衣裳啊。我给洗了收了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取去!”

桃枝转身就走了,不一会就拿着折叠好的衣裳回来,递给粱礼胜。道:“你那衣裳我见脏了,就随手给洗了下。你别见怪!”

粱礼胜怀抱着手里的干净衣裳,嗅到淡淡的香胰子气味,挤出两个字:“多谢!”

桃枝点点头,此时后院灶房锅里还给孙氏炖着鸡汤呢,也顾不得跟他寒暄,点点头,转身就去了内院。

粱礼胜怀抱着干净的衣裳,逃也似的离开了梁愈忠家,等到一口气跑回老梁家来抖开衣裳准备换上的时候,粱礼胜看到那衣裳领口,袖口,还有胳膊肘的地方,打上新补丁时,他愣住了,犹豫着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细密的阵脚,又响起桃枝表姨那温顺安静的眉眼,心里突然涌过一股暖呼呼的感觉来…

…………

因为有孙老太和桃枝的精心照料,孙氏的月子养的很好,气色一日日的红润起来,俩娃儿也是一天一个样。而梁愈忠和锦曦,也不需要耽误功夫,还像往常一样,早去晚归每日在村子里和镇上来回的跑,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过着,充实,忙碌且温馨。

在这段期间,孙记又上了一次货,孙家沟后面的茶园又采摘了一批秋茶,锦曦跟茶香轩的严掌柜签订的契约快到了,因为这一年来两方合作愉快,两方都有意继续合作下去,于是借着送秋茶,双方关于下一年的供茶计划,又续了一份契约。

锦曦从严掌柜那,还意外得到一个迟来的消息。原来,当初锦曦焦急盘下杂货铺,严掌柜大老远送来的那五十两银子,其实并非严掌柜支付的茶叶预付款,而是文鼎借严掌柜之手,支助锦曦他们的。

锦曦听到这个消息时,当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犹记得孙记开业,孙记赚到第一桶金,孙记蒸蒸日上跻身长桥镇最具影响力的杂货铺,孙记让锦曦尝到了甜头,又连续开了千里香,家里盖了大房子大院子…

锦曦尝到了创业的快感和赚钱的成就感,每一次取得了成绩,会在文鼎他们跟前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自己的快乐和感想,侃侃谈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文鼎每次都是含笑的听着,认真的点头,眼神中充满欣赏和赞叹,这更让锦曦觉着自己的价值感…

可是严掌柜的一句话,却让锦曦惊诧的说不出话来。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人心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锦曦从不否认自己的能力,但是,就好比那高楼大夏,她如今拔地而起,再不复当初那吃不饱穿不暖的乡下小丫头,而文鼎,就是她这座高楼大厦的奠基石,是他,在她创业的初期,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给了她最实在的帮助!

五十两银子,对于现在的锦曦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她会铭记一生,终于一日,当文鼎需要,或是能够用的上她的时候,她也定会不遗余力的回报他。

转眼间,孙氏满月了,母子三人都长得白白胖胖。梁愈忠家又办了一次满月酒席,把亲戚朋友都给请来好好的热闹了一场,还给俩娃儿取了名字。

老三白净清秀,眉眼五官随了孙玉宝,甚至比孙玉宝还要俊秀。斯斯文文的样子,但偶尔又有些古灵精怪的小动作。梁愈忠和孙氏便给老三取名:梁礼文。

锦曦猜测梁愈忠和孙氏的想法,应是希望老三将来都从这个‘文’字上来。

老四的名字,孙氏坚持要让锦曦来给取,孙氏的理由是,当时情况紧急,要不是锦曦进去给她鼓舞打气,她怕是不能坚持下来,加之锦曦是长姐,又为这个家辛劳奔波。由她来给四弟取名也是理所当然。

锦曦也不推辞,给老四取名叫:梁礼武。

老四从出生就一直身体孱弱的样子,锦曦希望他将来能长得身体棒棒。平安康健。

农历的十月初二,是黄道吉日,锦曦她们决定去一趟望海县城以北的清明庵还愿,给送子娘娘上香,添香油。

孙氏刚刚满月。老三老四太娇嫩,经不得颠簸,于是,便决定派梁愈忠和锦曦锦柔为代表。另外,孙老太也要去,还得带着孙玉霞。一面还愿,一面继续帮孙玉霞跟送子娘娘那祈愿,也希望他们俩早些开窝抱孩子!

于是。十月初二早饭后,梁愈忠赶着牛车,上面坐着孙玉霞和锦曦,孙大虎赶着马车,车厢里坐着孙老太和锦柔。谭氏听到消息,派了金氏随行。家里。桃枝和孙氏留下照顾俩娃儿,倒也放心。

…………………

金氏挎着篮子跟锦曦坐在一起,她一年中基本很难出一趟门,这会子被谭氏派出来,就像出了笼子的鸟,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路上话也多了不少。

“你奶看你娘求了菩萨,生了儿子,说灵验,就要我去祈愿!”金氏兴奋道。

“哦?那奶让大娘去庵堂祈什么愿呢?”锦曦笑问。

“给梅儿祈愿,让她赶紧找个好婆家!”金氏脱口而出。

孙玉霞用胳膊肘碰了碰锦曦,问道:“你梅儿姑姑和你二堂哥,谁大?”

“二堂哥大,二堂哥今年十七,梅儿姑姑十六,嗯,我堂姐十五。”锦曦想了想,道。

孙玉霞若有所思,点点头,锦曦也没管她,转而又问金氏:“二娘晓得大娘你今日去清明庵不?”

“晓得的。”

“那二娘没托大娘给兰儿姐捎带什么衣裳啥的?”锦曦问。

金氏摇摇头,道:“没呢,你奶还问了你二娘,你二娘说不要,说兰儿这回去庵堂是清修和为咱家祈福的,吃些苦头才好呢!”

“哦?”锦曦挑了挑眉,杨氏这反应有点奇怪了。

“那二娘还有没有私下里跟大娘你交代什么呢?”锦曦套问,搁在任何母亲那里,家里有人大老远去一趟清明庵,怎么着也得捎带几句话或是几件衣物去才合情理,杨氏何时变得这般大义灭亲了呢?

金氏是典型的挥一鞭子走一步的个性,锦曦不追问她就不说,得一句句的套,于是,金氏又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我临出门前,你二娘在村口池塘边堵住我,跟我说,要我别去叨扰兰丫头清修,要是我不听话非要去,菩萨就要降下雷电劈死我,就像劈死崔家那上门女婿那样!”

锦曦眉眼皱起来,杨氏这是摆明着恐吓金氏啊,锦曦捏着下巴,目若所思,越发觉着杨氏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嘿嘿,既然如此,那她还真非去看望下梁锦兰不可了,好长时日不见,还真想得慌呢!

锦曦和梁愈忠对望海县城一点都不陌生,时常过来采办货物,不过其他人就对此很是新奇了,尤其是锦柔和金氏,对街道两边闪过的景物和商铺,酒肆,茶楼都惊叹不已。

秋意深重,路两边的一排排的桦树,早已脱去了夏日的青翠繁茂,牛车和马车出了县城一路往北行去,入眼的,是光秃秃的笔直的枝干和那路两旁堆积很厚的枯叶杂草。

出了望海县城不到五里地的时候,牛车后面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听声音还不止一匹。

金氏惊讶的张大嘴巴转过身去看,大喊:“曦儿,那人来过咱们家!”

锦曦本对后面的马蹄声没在意,听到金氏大呼小叫,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扬起的尘土里。几匹快骑眨眼已快要追上这前面的牛车和马车,当先那人,一袭黑袍箭袖,端坐于骏马之上。骏马通体黝黑,那人墨发在风中飞舞,修眉俊眼,神情冷峻,眸光清冷。从漫天风尘中飞扬而出,风华无匹。

“文大哥?”锦曦眼前一亮,赶紧朝后面招手。梁愈忠听到后面动静,也缓缓把牛车往路旁停靠,前面孙大虎也如此。

“曦儿?”文鼎目光扫到前面牛车上正朝自己招手的少女。头顶梳着两个包包髻,两条光亮的麻花辫子从耳后绕出来垂到两肩上,清秀的脸蛋,神采飞扬。

文鼎也不禁眼睛一亮,拽住缰绳刹住骏马。锦曦跟梁愈忠说了一声。从牛车上轻快的跳了下来,朝后面文鼎那小跑而去。

因为是出来上香还愿的,锦曦今日穿的是一件芽黄色修身百褶裙,上身罩着一件右衽开襟的紫色半透明纱小秋褂,同色宫绦系在高腰的位置,宫绦下面坠着白色流苏用来压裙子。她步伐轻快的朝文鼎这走来,走动间,裙角飞扬。两条麻花辫轻轻甩动,有一股说不出的飘逸和灵动之美。

文鼎目光凝着在锦曦的身上,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即恢复如常,翻身从高高的黑色骏马上跃下。大步朝锦曦这边迎来。

“文大哥,好巧啊!”两人在路的中间相遇。锦曦兴高采烈道。

文鼎微微一笑,摸了下锦曦的头,道:“是好巧,走,先陪我过去跟你嘎婆他们打个招呼,来!”

锦曦欢快的跟在文鼎身后朝孙老太所在的马车那边走去,文鼎先是隔着车厢跟里面的孙老太见礼,孙老太探出脑袋见是文鼎,也很高兴,锦柔见到文鼎更是雀跃。接着,文鼎又跟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孙玉霞跟文鼎也不陌生,金氏显然很兴奋,盘腿坐在牛车上,抓着牛车两边的扶手对文鼎咧着嘴笑道:“嘿,小兄弟,我见过你的!”

文鼎微微一怔,英俊的面庞飞闪过一丝疑惑,他可想不起来他何时何地有见过面前的这位…傻大婶。

“你来我家喝过酒,我见过你,小兄弟,你长得可真好看,那回过来帮忙的媳妇们都夸你长得好看来着,嘿嘿!”金氏大咧咧道,摇头晃脑,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孙玉霞捂嘴咯咯的笑起来,梁愈忠尴尬的搓了搓手,孙老太微微摇了摇头,缩回了马车厢里。

文鼎俊脸微微一红,嘴角扯出一丝干笑,道:“呃…请问这位大婶是…”

他求助的目光投向锦曦,锦曦抿嘴一笑,道:“这是我大娘,她必定是说上回我大堂哥成亲那次的事。”锦曦道,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文鼎瞬间明白过来锦曦的意思,轻吁出一口气,敢情这位大婶脑子有点不太好使啊,难怪!

这才跟梁愈忠道:“梁三叔,这条路是通往清明庵,你们这是要往那庵堂去么?”

“这不,你三婶子满月了,我们去清明庵堂还愿呢!”梁愈忠高兴道:“对了,文兄弟,你们这一行匆匆的,是要往哪去啊?”

“我们有事要赶去一趟林祥镇,从那边北山后面包抄过去,有一条小路可省不少功夫!”文鼎道。

梁愈忠点点头,文鼎又露出温和的笑,对梁愈忠道:“我听闻福伯回去说,打心眼里觉着乐呵,说来惭愧,这段时日事务繁忙,俩小弟的满月酒都没顾得上喝,改日得闲,定当过去看望一番俩小弟!”

“不碍事,叔晓得你忙,何况你还给他们送来那样贵重的贺礼,总是这样破费!你若得空,就家来吃顿便饭倒是真的!你三婶子常念叨你哪!”梁愈忠说的是大实话,不管是出于文鼎对锦曦他们的鼎力相助,还是文鼎跟孙玉宝和孙二虎他们的交情,抑或是文鼎这个人的为人脾性,梁愈忠一家都对他特别的来好感!

虽说锦曦家俩弟弟满月酒文鼎没能亲自过来,但福伯做了代表,而且还带来了丰厚的贺礼。

“区区小礼,不足挂齿。我若是得空,定然去看望婶子和两位小弟。”文鼎温声道,在梁愈忠面前,俨然是一个躬谦的晚辈后身,瞧不出丝毫锐利锋芒。

他们说话的时候,锦曦侧目观察和文鼎一道过来的其他几人,发现那几人一个个皆面色严肃,身形举止穿着打扮,甚至神色和气质都如出一辙似的,文鼎下马,他们也都纷纷下了马,其中一人为文鼎牵着马,文鼎跟梁愈忠这边寒暄的时候,他们就牵着马安静肃穆的等候在两丈外的地方。

锦曦眯了眯眼,这些人的行为举止看起来,跟一般酒楼里的小厮不一样,在那些小厮的身上,锦曦察觉不出这种气息,锦曦微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思忖,这些人显然是追随在文鼎身后的,从他们整齐划一的下马动作和走路动作来看,好像是受过专门的训练才有的气质。

只是,文大哥怎么会驱动的了这样的一批人呢?

“曦儿,曦儿…文鼎问你话呢,这孩子,老是走神,真拿她没办法!”孙玉霞戳了下锦曦,锦曦恍惚过来,抬眼就见文鼎正低头看着自己,清亮的凤眸盛满疑惑。

锦曦随即莞尔一笑,道:“嗯,我还真是走神了,文大哥,你刚问我什么来着?”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成了精的尼姑

“我问你,回头可否有空闲?头回你不跟我这提及,说想在县城给谋个早点铺位来着么?我打听到有一处地方位置,价位,跟你的要求像符,你回头若得空,我去清明庵接你,顺路带你过去瞧瞧看!”

哦…锦曦想起来了,没错,她上回跟文鼎一道来望海县城探望芝兰堂的严掌柜时,两人在县衙大牢斜对面的路边摊喝冰镇绿豆沙的时候,曾无意间提及过,想在县城谋个差不多的小铺面,想把千里香扩展到县城来,毕竟一座长桥镇极其下面辐射的村落顾客有限,还是县城大地方,人口多,更有市场发展前景。

锦曦想了想,看向梁愈忠,梁愈忠如今在做买卖这块是完完全全仰仗锦曦拿主意,道:“曦儿,你自个决定啊,家里别担心,该怎么忙活正事就怎么忙活!”

锦曦点点头,对文鼎道:“文大哥你不是要赶去林祥镇办事么?”

“无妨,一点小事,去去就回,我们是快马,抄小路最多一个半时辰。”文鼎道,看了眼天色尚早,跟锦曦道:“那我俩就这么约定了,回头等你们烧完香还完愿,你们就在清明庵堂那等我,等到了县城,让嘎婆他们先回去,我陪你看望了铺子,你再随我一道回长桥镇!如何?”

锦曦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做事就要雷厉风行,自然点头道好。

文鼎又对梁愈忠道:“梁三叔,你觉着怎样?”

梁愈忠还能觉着怎样,自然是一百个欢喜和放心了,约好后,锦曦上了牛车,文鼎上了马。一行人快马加鞭扬尘而去,梁愈忠他们的牛车和马车,也在前面的岔口拐了个弯,朝北面的那而去。

锦曦坐在牛车上,远远望着路的前方入眼的,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山峦,不禁疑惑道:“爹,你不说清明庵堂是在一座孤山脚下吗?”

梁愈忠哈哈一笑,用手里的鞭子指向前面起伏的山峦,道:“瞧见最北面那座稍矮一些的山头没?那就叫孤山。”

锦曦恍然。敢情孤山是个名儿啊!

果真,牛车再往前行去,到了孤山脚下。锦曦跳下车,抬头望向前面山坡上那茂盛的枫树,远远望去,在秋日的风中摇曳,青的。黄的,半青半黄的,以及由黄到红过度的,还有完完全全火红色的枫叶,组合成一幅色彩纷呈的画卷映入眼帘,而那隐在画卷深处的。那一抹红瓦黄墙和廊角飞檐,就是清明庵。

为了表示信徒的虔诚之心,但凡善男信女到了这孤山脚下。皆会走下车轿,亦步亦趋进庵,于是,天长日久,这孤山脚下便多出了几项营生。路两旁多出了些带顶棚的摊位,有专门给人看守牛车马车等交通工具的。也有供轿夫和香客落脚喝茶的,还有一些专卖蜡烛香纸鞭炮以及莲花灯的。

孙老太在锦柔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车,孙玉霞和锦柔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孙二虎和梁愈忠两人拎东西,锦曦和金氏跟在后面。

早在家中的时候,锦曦便从孙老太和孙氏的谈话中,经常听到关于清明庵的讯息,早上在村口的池塘边浆洗,也能时常听到村里的妇人说起清明庵如何如何灵验。

现任主持是慈云师太,慈云师太为人极其低调,除非特殊的日子才会在香客面前现身,其余时段都在自己的禅房中参禅诵经。所以,庵堂里的一切日常事宜,如教导弟子们学习经文,打坐,诵经以及劳作和化缘兹事,皆由慈云的师妹普云师太掌管。

方才这一路而来,路上也遇上了一些往这个方向赶路,类似上香的香客。锦曦跟在众人身后,一边听着众人的说话,一边拾步而上,很快就穿过了那片枫树林子,来到了座落在枫树林子后的清明庵前。

锦曦微微眯眼,打量着面前的这座庵堂。庵堂依山而建,坐北朝南,红瓦黄墙,应该是有些年头,那墙身上的黄漆早已褪去了当初的明亮,庵堂的朱红色拱形大门,也是红漆剥落,门上有铜质的狮头把锁下面坠着厚重的锁环。

这个时候庵堂里的尼姑们刚刚做完早课,庵堂的大门朝两边敞开着,正门口摆着两只半人高的白狮子石像,狮身日晒雨淋,好多地方的棱角也有些脱落。锦曦眯了眯眼,目中闪过一丝思惑。

锦曦一行算是够早,但已经有陆陆续续的香客赶在她们前面进了庵堂,从那些人的穿衣打扮来看,差不多都是附近一带的乡下村妇,那些人中有年纪大些的老妪,也有包着头巾的少妇,有的还牵着孩子,挎着农家常用的篾竹篮子,里面装着香纸之类的东西,有的还拎着菜籽油。

应该也是过来还愿添香油的信徒吧,锦曦暗想,扶着孙老太随在那些人后陆续进了庵堂里面。

踏进庵堂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大片整齐的花圃和菜畦,这个时候菊花开的正好,庵内清雅宜人。菜畦一片接着一片,打理的很好,种着这个季节应景的菜,两个穿着灰色纱衣的小尼姑正在菜畦里给萝卜菜浇水,看得出这些尼姑们闲暇时劳作的很用心思。

通常这类庵堂的经济来源,有几个部分,一是善男信女的香火钱和做法事的所得,二是出外化缘,这其三应是自给自足,眼前的这些菜畦应就是农禅并作的典型。

孙老太先是带着大家径直去寻送子观音堂,老远便瞧见先前在他们前面进庵的那一拨妇人们都等在观音堂外面,孙老太瞧见人太多,便主动提出先领大家伙去庵堂里面转一圈再回来。

一行人继续往里面行去,庵堂的布局一一呈现眼前,跟所有寺院的格局无异,不过因为占地面积不是很大,所以一切好像都是在寺院的基础来来了个微缩版,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以中轴线上依次为弥勒殿,大雄宝殿。大彻堂,大雄宝殿前方,坐着一座八角大炉鼎,周围插着点燃的红烛,炉鼎里面焚着滚滚浓香,还有人往里面烧纸。

东西两侧为附属建筑,东侧有客堂,大悲殿,为望海县城所有善男信女和老妪媳妇们所信奉的送子观音也座落在东侧的千佛堂内。西侧是斋堂,寮房。

“从这一直往最里面去。还有一座小藏经楼,藏经楼后面有一座四合小院,住的是清明庵里的众弟子们。”孙老太道。她以前随着孙家沟的村妇们来过这清明庵两趟,前面后院都参观过,便欢喜的给锦曦做起了介绍。

锦曦和孙玉霞一左一右搀扶着孙老太,含笑听着不时点点头。

“娘,我看咱也转了个差不多。这会子观音堂那边该清闲了些吧?要不咱再过去瞧瞧?”孙玉霞提议,孙老太点头,于是,大家便折了回来又朝东侧那边的观音堂而去。

这回,先前那些等在门口的人少了些,孙老太带着大家伙挤了进去。观音堂不大,两开的门,里外两间。

外面的那间烟熏火燎。上座供奉着一座千手观音像,座下放着几排的蒲团,几乎每一只蒲团上都跪着人,有的在求签,有的发祷告。有的在念念有词,有的在磕头。佛座左下首跪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尼姑。穿青色粗布素衣,手里的木鱼一下下敲击着面前的木鱼。里间那屋里,供着一座千手观音佛像,挨着墙壁是一副雕花靠背木椅,旁边的小矮桌上的小炉鼎里,插着檀香。

椅子上垫着蒲团,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白胖的老尼姑,穿着海青袄,脖颈上挂着佛珠,好像是在那参禅打坐的样子,手指间缠绕着一串佛珠,正拨弄着,微微闭着眼,口里咿咿呀呀的念念有词。

锦曦留意到那个白胖老尼有点意思,当锦曦他们进来的时候,那老尼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目光在孙老太和孙玉霞几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便落在孙玉霞拎着的篾竹篮子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即便错开重新闭上,薄薄的嘴角一开一合。

“咱先在这站着,等她们拜完了咱再过去。”孙老太有点担心孙玉霞她们耐心不足,小声的对左右道。

不过大家都是一脸的恭敬和虔诚,没有谁表现出不耐的样子来,今日大老远来这,就是为了还愿和祈愿的,再难等也得等,怎么会不耐烦呢?

大家都不做声,带着敬畏的看着前面那些妇人进行仪式,那些人都是跪拜叩头,对佛像喃喃自语,求签发祷告。有的带了香油和供品过来,就都双手奉到佛前,那些供品都是素食,柿饼,米粑。小尼姑只专心瞧木鱼,对其他事充耳不闻。

先前那几个挎着篮子的妇人,叩拜完毕,又往前去把篮子里带来的一大壶菜籽油双手奉献给那小尼姑,除此外,还有一块红布。周围的妇人都齐齐惊讶出声,孙老太也忍不住低声道:“看样子怕是有十来斤香油呢,这些人家还真是虔诚啊,佛主一定会保佑的!”

那几个献上香油和红布的村妇显然很享受周遭惊讶敬佩的目光,小尼姑停下敲击,端着菜籽油和那块红布移步来了隔壁的里间。

这边,有好几个同来拜佛的妇人就拉住那几个献上香油和红布的妇人打听。

“是家里今年新打的菜籽油,给娘娘送来孝敬,顺便扯了两丈红布给娘娘批彩,祈愿娘娘保佑我家媳妇早日抱娃儿!”其中一老妇双手合十,虔诚无比道。

边上的妇人都用崇拜执信的表情赞同的点头,道:“你们对娘娘这样用心,娘娘一定会保佑你们如愿的,这样的大孝敬,若是能请得动普云师太过来给你媳妇亲手祈福,撒福水,那就更是幸事了!”

“…”

外间的小声谈话还在继续,锦曦侧过脸去悄悄观察里间的动静。只见那小尼姑双手捧着东西跪在老尼姑面前轻声请示,锦曦特意留意了里间俩个尼姑的对话,听到什么‘添了十斤香油’,‘披红’之类的话,老尼姑像入了定似的盘膝坐着,直到小尼姑说完,老尼姑摆摆手。眼皮重新阖上,自始至终没半句言语。

锦曦

那几个刚奉献完的妇人等候在外,见小尼姑空着手出来,忙地围上去请示,便听到那小尼姑对那几人做了个佛号,道:“施主抱歉,实在不巧,家师正在为头前刚离去的那位赵施主诵法华经三百遍,这会子不得空为施主祈福,还请施主择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