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头不理睬锦曦的问,抄起烟杆子背着手去了后院。

“大哥,这事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回头爹那,还要你去给说说…”梁愈忠最见不得老梁头郁郁不解的样子,跟梁愈驹小声道。

梁愈驹垮下脸来,目光愤恨的扫了眼坐在他对面的梁愈忠和锦曦,然后冷冷哼了一声:“不识抬举!”抽身而起,也去了后院。

梁愈忠和锦曦也起身离开了老梁家,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路上,梁愈忠突然问锦曦:“曦儿,咱家现在当真拿不出一百两么?”

“怎,爹难不成还真想去跟大伯合伙卖古董?”锦曦问。

梁愈忠连连摇头,道:“我就是问问。你爹我虽是个大老粗。可这一年来跟在你们身后,耳濡目染的也不是啥都不懂的外行,那古董买卖是那么好做的嘛?望海县城不超过三家!”

锦曦翘着嘴角笑了,道:“爹如今也变得有点滑头了,在大伯那还装外行,心里也是亮堂着的呢!”顿了下,又道:“区区一百两银子,咱家怎么会拿不出来呢,我就是不敢跟大伯扯上钱财的关系,这才回绝了。”

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这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是要针对人品而言的。像梁愈驹这样根深蒂固的卑劣人品的人,锦曦在他身上只信奉一句话: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动辄就是开古董行,摆在那的浮夸,被他说动了那才是没长脑子。

梁愈忠摇头失笑:“人的性子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了的。你大伯以往对咱是啥样,我心里有数,陡然就亲热起来,必定有诡!你那刚回绝掉,你大伯那也懒得跟咱敷衍着赔笑,你回绝的好!说真的。你爹我长到如今,还真不习惯你大伯那亲热态度呢!”

“大伯跟咱家素来是不对盘的,他爱怎么愤恨咱不在乎。这回可算是把爷爷给彻底得罪了。”锦曦轻叹道。

梁愈忠沉默了下。拍了拍锦曦的肩,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爷自己会想明白的,好了,这事别想了。咱去春柱家接柔儿一道家去!也跟柔儿叮嘱下,今个在你爷奶那发生的不快。家去别跟你们娘说,省得她心里又不好受!”

夜里临睡前,锦曦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在金氏屋里瞧见的那把铲子,越想越觉着那铲子有点问题,但也不敢太确定。于是干脆取出文鼎送的那套笔墨纸砚来,在靠窗的书桌上展开,沾了墨在洁白的纸张上,照着记忆里的形状和细节,一笔一划,认真的描摹出那铲子的外形来。然后拿砚台压住,搁在书桌上让它自然风干。

翌日,锦曦和梁愈忠早饭后动身去镇上的铺子里,锦曦出门前随手将那已经风干了的纸画卷成了筒,插在腰间上了牛车,去了镇上。到了镇上后,又让阿旺送去了文鼎所在的鹊桥巷子。

锦曦让阿旺把她绘制的那张图纸送去鹊桥巷子后,不出两日,文鼎竟然亲自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用布条完全裹住的条状东西。

锦曦和文鼎去了孙记后院说话,文鼎把那布条解开,露出一物。

“文大哥,这种铲子…没错,这就是我要画的那种!”锦曦打量了一眼文鼎带过来的铲子,激动道。

文鼎点点头,问锦曦道:“你前两日画的那把铲子,是在哪里瞧见的?”

锦曦于是便把那日在金氏屋里,无意间翻看了梁愈驹带回来的那只牛皮袋子,发现了这把铲子的经过跟文鼎复述了一遍。文鼎眉心微微蹙了下,沉吟道:“照你这般说来,这把铲子是你大伯的物品了!难怪!”

“难怪什么?”锦曦问。

“难怪你大伯这趟回来,一把就还清了债务不说,还阔绰大方。”文鼎道:“因为这把铲子,足够说明一切。”

锦曦目光落在那把看起来很寻常的铲子上,问道:“文大哥,这把铲子,有何稀奇之处吗?”

文鼎瞥了眼带来的那把铲子,拿起那把铲子,握住那木柄,斟酌了下,对锦曦道:“你瞧这铲子,铲夹宽仅两寸,外形是半圆不扁,如此弧度,对成型时的打造极其讲究,需要经过制坯、煅烧、热处理、成型、磨刃等近二十道工序,需细心敲打,稍有不慎,打出的铲子就会带不上土。”

“再看这木柄,这可不是一般的木头,这是极富韧性的腊木杆,设置了这么多环节,可以无限制的环环相套来延伸木柄的长度,在行事的时候,接上特质的绳索,可以打入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的地方,铲子提起之后,铲头内面会带出一筒土壤,可据此来推测地下的情况。”

“这不是普通的铲子,这是…洛阳铲。”文鼎沉声道。

“洛阳铲?”锦曦讶异,这个名词有点耳熟,上一世像是在那些电影小说里见过,啊,锦曦终于想起来了,脸上露出惊愕:“洛阳铲?那不就是用来…”

“没错,这可是盗墓者们最了热衷的家伙什!他们通常用它来探测墓室,咱们这一带群山环绕,在那些盗墓者的眼中,这山岭间可都暗藏宝藏呢!这差事啊,可是无本的买卖,一般人没那本事和胆量,是做不来的。”文鼎淡淡一笑,道。

锦曦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的跳,难为自己那日在金氏屋里,还握着那把洛阳铲,甚至还用手指去黏了下那上面沾惹的泥土,想到那泥土有可能就是来自于地下不知多少米的坟墓里面的土,锦曦就感到浑身一震恶寒,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文鼎瞧见她这样,忍不住低低笑了,自然是遭了锦曦一记白眼:“合着听你这话音,好似对这盗墓的差事,还心生敬仰啊?”

“好吧,我不笑话你了,你也别打趣我,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你大伯吧!”文鼎笑道。

锦曦摸着胳膊,嗤笑了下,道:“我大伯那身躯和身手,那是连走几步路都喘的人,他去盗墓,能钻的进那盗洞吗?我看悬得很!”

第二百章 哄抢

文鼎道:“湖海县往南有个很不起眼的王山村,也就十几户人家,王山村在湖海县志里是没有记载的,因为这个小小的王山村是近几十年前才出现的。”

“王山村的村人有异常?”锦曦问。

“据我所知,王山村的村人跟其他村落的村民有些不一样,农忙时也在田间地头耕种,农闲时节,村里的男丁大多会外出挣钱,而且都是父子兄弟同行,村里血缘关系稍远一点的,都不会结伴同行。他们会自主结成好几个小团伙,每一伙不少于三人,但也不会多于七人。他们在外面呆两三个月,腊月年根脚下才归家。”文鼎道。

“我们这一带的村里男丁,也好多人农闲时候去县城那块挣钱,不稀奇呀!”锦曦道。

“可问题就这在于,王家村每年腊月归家的队伍中,总会损失好几个成员,却从未见他们报官查究过。即便剩下的人活着家来,也总有人会患上奇怪的病,然后药石无灵的死去。年年如此,于是,近两三年来,王家村的男丁越来越少,大都是留着些妇人和孩子在家,山间的土地贫瘠难开垦,可这些孤儿寡母的却依旧吃穿不愁。听说,王山村的妇人,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拿件首饰去县城的当铺,换来的银钱足够她们吃上好几个月了。”文鼎道。

锦曦惊讶的睁大眼,道:“那一个村的男人,农闲时候都是出去盗墓?在外把性命都丢了,是因为墓室里机关重重?以及沿路遇上一些同行的明争暗斗给搭进了性命?”

文鼎点头,显然是默认了锦曦的猜测。

“那他们染上奇怪的病,是不是因为长期跟那些地底下的东西打交道,尸气入侵太久所致?”

“没错。我也是在一次偶然中意外发现的,因对他们的行径产生疑惑,便顺藤摸瓜找出了这些。移居福海县创建王家村的第一任祖辈,八成是盗墓出身,后来不晓得是因何会轧户在那,他的后人承袭了他的衣钵,用来发家致富。只可惜,他的那些后人,只承袭了祖辈的盗墓本事于六成,却没领悟到此事的精髓所在。”

“精髓?”锦曦诧异。都拿着铲子去挖别人家祖坟了,还谈什么精髓?

“每一行都都每一行的行规,盗墓也是如此。且还有不同的派别之分。这些我就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只能说,王家村的那些盗墓的村民们,着实不遵守行规就罢了。有些人品行堪称恶劣。他们活动的范围,一般在湖海县城和望海县城北山交接的那一带山脉中。他们所掘之处,那是如同蝗虫过境,十墓九空,搬运不动的,便就地砸毁。有的更甚,棺椁都不给人原主给合上。那一带的山脉里据说有很多前朝的古墓大墓。但埋藏之深之隐僻,已不再是王家村如今的那些盗墓者能轻易寻到的,于是。将近一两年来,他们便把目标放在这一带新近的墓地上。”

“文大哥,你如何晓得这么多?”锦曦诧异问道。

文鼎垂眸,脸上飞过一丝尴尬,随即淡淡一笑。道:“别忘了,我可是开酒楼的。消息灵敏些也不稀奇。”

锦曦点点头,道:“言归正传,文大哥,我大伯既然手里有那把洛阳铲,是不是代表他跟那些盗墓贼勾结在一起了?可他不可能有那本事去盗墓啊!难不成…”

“没错,你大伯跟王山村的那些盗墓者勾结在了一块,你大伯虽不能盗墓,可他在生意场上混迹了几十年,生意场上的那些门道,他摸得只比我们多就不比我们少。他必定是靠着那人脉和手腕,跟王家村那边仅存的盗墓者搭上了,那些明器被妇人们拿去当铺的价格,跟在黑市出售的价格,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差距,你大伯从中赚取这些中间费,也够他赚个瓢满砵满!”

锦曦点点头,这个时代好多销售的货品是需要官府的特批才成,如茶叶,酒,烟花炮仗,还有盐等等。梁愈驹去年腊月就尝到了转卖黑炮仗的甜头,这回去湖海县,除了重抄旧行不说,还连茶叶都贩卖上了。茶叶和炮仗就算再有赚头,也远不如在黑市转卖明器来的暴利。

“难怪这趟回来,财大气粗的,还前两日还想让我家给入伙跟他在县城开古董行呢,幸好我们没有动心,不然,可真是上了他的贼船了!”锦曦道,开古董行,说白了就是个洗黑钱的地方,还美其名曰让梁愈忠来做东家,到时候梁愈驹那边出了事,出来背黑锅的可就是这东家梁愈忠了,实在好险。

锦曦和文鼎两人又合计了一番,然后文鼎起身告辞,傍晚的时候锦曦和梁愈忠回到金鸡山村,牛车驶进大院子门口,父子两个下车,蔡庆阳便过来牵过牛车送去了侧院那边,前院的花草树木都是一副修整过后的样子,蔡金山过来跟梁愈忠禀报家中这一日来发生的大小事宜,何人来过云云,锦曦满意的暗暗点头,抬步去了内院。

内院的石桌边,大牛媳妇和春柱媳妇还在内院陪着孙氏说话做针线,锦曦跨进内院的时候,微风把几个妇人的话语声吹过来,是在谈论这几日村里最热火的事情,那就是在柳树林子那盖小儿庙。

锦曦过去跟孙氏她们几个打过招呼,回了自己屋子洗手净面,想到如今盖小儿庙的事情,已经完完全全牵动着全村男女老少的心,尤其是家中曾经有过早夭孩子的人家,就更是做梦都期盼着梁愈驹能早日动土盖庙。如此的善举,这背后耗费的金钱却是来源如此的阴暗,去掘别人祖坟盗取来的,不晓得村民们会做何感想?

大牛媳妇她们离开后,孙氏进屋来跟锦曦商议过几日梁愈洲和崔喜鹊成亲,相关的送礼事宜。母女俩合计妥当后,孙氏又问锦曦:“你四婶子腊月初一成亲,等她成亲后可就是老梁家的人了。这去铺子里做事,不晓得你奶那准不准?方才春柱媳妇过来问到了这事,她说要是崔喜鹊那边不去铺子里了,她就想让他们家大丫头秀兰去,让我问问你来着。”

锦曦略微顿了下,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想过了,崔喜鹊如今在铺子里那是里里外外一把手,锦曦还真不舍得放她走,可孙氏的顾及也是对的。崔喜鹊嫁进了老梁家的门,那可就什么都要听由谭氏这个婆婆来安排了。照着谭氏的性子,是断不会再准许崔喜鹊去铺子里的。

“当初。四婶找到我,说想来铺子里帮忙那会子,我就问过她这个问题,我问她,是要做长还是做短?我心中也好有个安排。”锦曦回忆当时的情景。跟孙氏道:“当时她就跟我拍着胸脯保证,是必定要做长的,即便嫁进老梁家,也不会改变了这决定,我当时见她信誓旦旦的,又看她那人素来是爽利干脆。也就没再多问,带了她去铺子里。”

“哎,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后备的招数用来应付你奶?我看啊。她怕是不能做长,这事悬的很。”孙氏摇头道。

“娘,我们别管那么多,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春柱伯家的秀兰姐也是个不错的。等明儿你去她家说一声,后日我先把秀兰姐带去铺子里。四婶成亲后若是能继续来铺子里帮忙那更好,若是不能,咱从现在起,就让秀兰姐先过去学着,这更近年关,下面村子里的老百姓都上镇上来采办年货,铺子里的买卖比平常忙多了,人手是多多益善呢!”

孙氏听到买卖红火,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翌日,来到千里香铺子里,锦曦和崔喜鹊在铺子外面的棚子里给顾客们煮饺子下面条的时候,锦曦便把昨夜孙氏问的,关于崔喜鹊成亲后还能不能接着来铺子做事的话给原封不动的说了。

“四婶,我们亲近我才把这些话跟你直问,而不想拐弯抹角的去探你的话风。没有旁的意思,我奶那脾气,你一个村的也听到过。我娘和我都担心你做不了主,若真是这样,你也别为了当初来时给我的承诺和保证,硬要跟我奶他们硬抗,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铺子开在这,往后你若有机会,我们还是随时稀罕你回来的。”锦曦道。

崔喜鹊专心的抖面,嘴角弯起一抹不以为意的弧度,侧头对锦曦笑了下,道:“你这样直接来问我才是真的跟我亲近,四婶心里蛮欣慰的,好歹咱没白相处这一段时日!”

锦曦弯了弯嘴角,从边上递过去一只干净的碗,道:“说实在的,我可是打心眼里的舍不得四婶你走,哎!”

“曦儿你放心,四婶我也说个话在你心中,这趟我和你四叔成亲,就算你爷奶他们不插一杠子,怕是也要耽误个好几日才能来铺子里做事,随即又是过年,你不如给我停一个月,等到明年正月初六铺子开张,我保准欢欢喜喜过来开工!”崔喜鹊干脆道。

“嗯,这也好,就当是婚假了。停工的那一个月的工钱,我也一文不落的给你算上,谁让我是个体恤伙计的好东家呢!”锦曦笑道。

望海县城,小北楼市集地。

昨夜刮了一宿的北风,清早,桃枝第一个起身,挎着两只大大的菜篮子照例去市集里买菜,推开门,就发现外面的街道上,还有对面店铺的屋顶闪过,全部蒙上了一层白色,不止如此,整条街,眼睛所瞧见的一片,全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

大街上的雪有五寸厚,踩在上面嘎吱作响,天空中还在继续飘着细细的雪花。桃枝回屋拿了一双木屐出来,踩着木屐一小步一小步的朝小北楼里面的市集而去。今日下雪,街面上的行人较往常少了许多,加之又是清早,人就更少。不过,天气再恶劣,时辰再早,市集里面总能聚集着一排接着一排的小贩子。

桃枝挎着俩大篮子,一路的问询挑拣着,从市集的这头走到另一头时,两只大篮子里已经装满了采购来的各色蔬菜,鱼肉。前面拐角的地方,有附近村子里上来的庄稼人,蹲在那里叫卖新鲜的莲藕。那人前面的地上,铺着的麻线袋子上堆放着好多的莲藕,围了一群同样买菜的男男女女在那挑拣砍价。桃枝眼前一亮,想着火锅铺子里正好缺了这莲藕,也挎着俩篮子朝前而去。

就在她快要接近那莲藕摊子的时候,突然从边上跑出一个人来,狠狠撞了她一把,桃枝踩着木屐本来就重心不稳,加之又是两手各挎着一只大篮子,被这样一撞。整个人顿时摔倒在地。两只大菜篮子里面的菜全都甩了出去,鱼儿在跳,白萝卜在滚。其他的东西洒满雪地。

桃枝想爬起来,可是她的右脚脚踝处一片火辣辣的痛,根本就撑不起来,她想朝前面几步远处的莲藕摊子前的众人求救,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她目瞪口呆。

那些原本围聚在莲藕摊子前的众人,听到身后的大动静,齐齐扭头,有个妇人想要过来搀扶一把桃枝,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一句:“捡东西咯,不捡白不捡!”

那人话音一落,便当先冲上前。从雪地里挖出那几条蹦跶的被雪给裹住了的鱼,赶紧丢进随身携带的麻线袋子里,后面又有几人受其鼓动,也跟了上来,还有几个人在那观望。有些跃跃欲试却又有些犹豫。

“求求你们,别这样…”桃枝哪里遭遇过这样的场面。趴在雪地里又起不来,使劲的拍打着身下的雪,朝前面哄抢的几人哭喊着。

“你们别这样哦,这事缺德哦,那女的是那边千里香火锅铺子的,日日来这边买菜…”附近有卖菜摊位前的人开腔道。

“你可小声点,没瞧见那带头的是东街马家的婆娘吗?惹恼了她,等会连你的摊铺也没好果子吃!”那帮桃枝说话的妇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上人给拦截住了,周围顿时再没声音开口为桃枝说话,大家伙显然是认得那带头哄抢的肥胖妇人是马家的,都不想去招惹她。

就这样,桃枝却没有人上前来替她出头,眼见着这两大菜篮子里的东西都要被那几个人给哄抢光了,桃枝一急,抓起地上的雪揉成一只雪球,朝着那正撅着屁股捡萝卜的肥胖妇人身上砸去。

“唉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王八羔子砸老娘?”马家的婆娘哇的叫起来,扭头瞧见桃枝的手势,当下就火了,扔了手里的萝卜,踩着嘎吱嘎吱的雪,朝桃枝这边移来,脸上的肥肉因为暴怒而一块块的颤抖。

“不开眼的小贱蹄子,敢打老娘,老娘今个不把你那小脸打开花,就不晓得你马王爷长几只眼!”马家的骂骂咧咧着已经来到桃枝身前,抬起那又圆又大又厚,像蒲扇般的大巴掌来照准桃枝的脸就要抽下去,周围的人都不由抽了一口凉气。

那先前为桃枝开口说话的卖菜妇人心道,这年轻小妇人今个真是倒了大霉,人说破财消灾,她这破财还惹灾,马家人是东街一条街的灾星,晓得底细的人都不敢惹,这小妇人真是从下面来的,不晓得行情就是这样吃亏呀!

马家的大巴掌没有抽到桃枝泪水横流的脸上,而她本人,却被人从后面推了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周围的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都以更加惊恐的目光看向那个推倒马家婆娘的,是何方神圣!

雪地里,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干粗活的蓝色短打衣袄,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身后几步远隔着一根扁担和一摞捆绑在一块的麻线袋子。

“胜、胜小子…”桃枝不敢置信会在这里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梁礼胜,而且,还是他出手相救,让她免受了那一巴掌。

“你是哪里来的混账小子,敢推老娘我?你晓不晓得我是哪个?你晓得我娘家有几个兄弟?我告儿你,我是…”

“我管你是谁,管你几个兄弟,敢公然哄抢别人的菜,就是不要脸!就是该打!我从来不打女人,你别逼我!”梁礼胜出声打断马婆娘的话,又怒视其他几个正准备抱着捡来的菜正准备开溜的人,抄起那边的扁担几个箭步上去拦住他们的去路:“把菜还回来!”

桃枝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吞还有点木讷和腼腆的梁礼胜?那几个人被梁礼胜这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到了,赶紧扔下方才好不容易捡来的菜,然后夹起尾巴跑的不见踪影,那边,马婆娘摔着了屁股,坐在地上打赖骂街,梁礼胜懒得理睬,把那些滚落的菜一一捡回桃枝的两个大篮子里,又把马婆娘的菜篮子拿到桃枝面前,道:“哪些是你的菜?挑出来!”

桃枝收回感激的目光,垂下眼,把手伸向马婆娘的菜篮子,马婆娘急的嗷嗷大叫,梁礼胜一记冷目瞪过去,马婆娘顿时禁了声。

“别怕,有我在,谁敢欺负你要她好看!”梁礼胜沉声道。桃枝点点头,垂下眼,从马婆娘的菜篮子里挑拣出自己的那一份,马婆娘气的坐在地上拍腿大哭,见在场的人没一个去搀扶她一把,也收了泪,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菜篮子也不要了,揉着摔痛的大屁股急吼吼出了市集,口里还在扬声撂狠话,大意就是让这边的两人等着,走着瞧之类的恐吓话语。

马婆娘一走,先前为桃枝开腔的那个卖菜的妇人还有她的同伴跑过来,帮着把桃枝的木屐从雪地里找出来给她套上,其中一人还对桃枝和梁礼胜道:“小伙子,你们惹上大麻烦了啊,那马婆娘可是东街那一条出了名的悍妇。知道她底细的人,谁都不敢惹她呢!”

桃枝和梁礼胜有点茫然,两人都是初来县城,对这里的一切哪里晓得那么清楚?

“悍妇?这么说,她家的男人是做什么营生的?很凶吗?”桃枝问,在她的心目中,女人在外面腰杆子硬,主要是来自于男人的抬举。

“才不是呢,马婆娘那男人去年才死,是被马婆娘给活活气死的,谁家两口子不拌嘴的,马婆娘仗着自己娘家有五个兄弟,每回跟男人拌嘴就把那五个兄弟给找来,她男人可没少挨他们姐弟的打!”

“哎,你们如今惹恼了马婆娘,麻烦大咯,她最抠门的人这连菜篮子都不要了,铁定是去娘家搬救兵去了,哎,你忙赶紧走吧!”

“…”

桃枝大惊失色,推梁礼胜道:“胜小子,你快走,莫跟这呆着!”

“我行的端坐的正,管她来多少个兄弟,我要认怂就不姓梁!”梁礼胜扶住桃枝的手,沉声道:“你的脚还能走不?”

桃枝尝试着抬脚,可惜实在不行,脚踝处都明显肿了。这雪还在下,站在这,就算不被痛死也得受凉冻坏。

“来,我背你回去!”梁礼胜道,在桃枝身前扎个马步矮下身,桃枝犹豫了,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趴在他的背上,何况,他们之间那些言论,桃枝犹豫的很。

“快呀,雪越发的紧了!”梁礼胜催促了一声,桃枝这才极为难为情的趴在梁礼胜宽阔温暖的背上,然后,两手拎着那菜篮子,旁边的人又帮忙捡起梁礼胜带来的那扁担之类,梁礼胜双手握在手中,背在身后,正好给了桃枝身体的支撑,避免了手掌碰触她的臀部。尽管如此,当桃枝爬上他的背,两人起身抬步的时候,两人的心口还是忍不住的一阵狂跳,桃枝是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梁礼胜则是耳后根全红了,就像喝酒上脸的那种。

就这样,两人在冰天雪地里,一步步朝着千里香那边行去…

第二百零一章 闹洞房

十一月二十八,梁愈洲带着崔喜鹊,两人花了半日功夫,就在镇上扯全了成亲的衣裳布料。老梁头和谭氏这两日在布置梁愈洲新房,所谓的布置,其实也就是洒扫灰尘,把原来的床铺座椅的摆放位置换了下。

老梁头的意思是,新床就不额外打造了,干脆把梁礼辉那屋的新雕花床给搬过来,梁愈洲倒是没意见,但崔喜鹊不乐意。崔喜鹊的意思是,与其睡梁愈洲原来那张旧木板床,也不愿意去睡别人的婚床,尤其是那对‘别人’,还是那样的一种状况,不吉利!于是,婚床就没换,把床上的床单和被套整套换了新的,桌椅重新上了颜色,墙壁上简单粉刷了下,贴上几张醒目的大红双喜字,就算齐全了。

有村里好事的村民过来老梁家瞧新房,看到这样简陋的家私,连个搁放洗脸盆的木架都没有,就问谭氏。谭氏给出的回答是,那些家具都折合成钱,纳入聘礼里面送去了崔家!至于送了多少聘礼,谭氏就闭口不答了。

据崔家老太太跟孙氏私下里聊天提及,老梁家送给崔家的聘礼,外加成亲前的三节礼折合在一块,统共也不超过二两银子,这个标准,搁在乡下人家,已经是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准了。不过,崔家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一来是因为相中了梁愈洲这个女婿,就算老梁头夫妇精打细算了些,但只要梁愈洲对崔喜鹊好,就成了。二来,崔喜鹊的年纪在乡下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崔家的上门女婿没了,老两口就更有心要把这二闺女嫁到更近,好照应。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初一,崔喜鹊和梁愈洲成亲的好日子。前几日下过雪,这两日雪停天晴,路面的雪块也融化的差不多,这样的好天气,很适合嫁娶。

老梁头隔夜就把梁愈忠一家给找过去,商议了翌日帮忙操持午宴的事情,孙氏自然是灶房那块的主力军,梁愈忠要去迎亲,原本想要锦曦也过来帮忙。无奈镇上铺子里因为崔喜鹊和梁愈洲的离开,虽然新添入了春柱家的大闺女秀兰,但还是极度作用不过来。老梁头只得放了锦曦。

翌日天才刚刚亮,孙氏便把俩熟睡中的孩子交托给孙老太照料,自己带着菜刀和围裙,随了梁愈忠一道去了老梁家帮忙,蔡庆阳赶着牛车把锦曦送去镇上铺子里。

直到傍晚收工。蔡庆阳赶着牛车来镇上,锦曦这才得以归家。忙了一日,早是浑身酸痛,回到家,锦柔和几个同村的孩子在外院那块的地上玩抛石子的游戏,瞧见锦曦回家来。锦柔撇下那玩伴跑过来跟锦曦打招呼。

“柔儿,娘他们呢?”锦曦摸了摸锦柔的头,问。

“娘先前回来了一趟家。刚送老三老四睡下后又去了爷奶那,嘎婆在内院陪老三老四,他们俩下昼去了爷奶那耍了好一会子,回来就睡着了。爹早上去的爷奶那,还没家来。”

“哦。那晌午饭你们是怎么吃的?”锦曦问。

“晌午饭是等午宴结束,吃的二排。嘎婆也过去了,嘎婆吃的是头排酒席呢,还是爷亲自过来叫的。老三老四也去了,我们都瞧见了四婶嫁过来呢,可热闹了。蔡管家父子留在家里看家护院。”锦柔道:“哦,姐,先前我们家来的时候,四叔叫我跟你说一声,让夜里都过去吃饭,回头还要闹洞房呢!”

“嗯,好,姐晓得了,姐先去里面看嘎婆她们,你去耍吧!”锦曦微笑道,锦柔点点头,转身撒丫子跑回了那群小伙伴中。锦曦抬手捶了捶肩,抬步进了内院。

内院,孙老太守在东厢房的吊篮边,老三老四正呼呼大睡。孙老太见锦曦带着一身寒气的进了屋子,赶紧把锦曦拉到她坐着的小月亮船的暖桶里面:“脱了鞋子把脚架在上面好好烤一烤!”她边道边把盖在腿上的一件旧袄子搭在锦曦的腿上。

锦曦一坐进那暖桶,就置身一处暖融融的天地,早就麻木的手脚终于恢复了知觉,祖孙两个压低着嗓音说着话。

“听柔儿说,晌午饭嘎婆是去我爷奶那边吃的?”锦曦对今天不能参与崔喜鹊和梁愈洲的婚礼有些遗憾,又问道:“嘎婆看到那排场了没?怎么样?”

“哎,你爷都亲自过来打了两回招呼,我自然要过去的。也看到了成亲的场面,看得出崔家那边可疼这二闺女了,那嫁妆还真多呢,比你小姨出嫁那会子还要多。”孙老太今日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跟锦曦描述起当时的情景来,锦曦一边听,眼前似乎浮现出相应的场面,想象着崔家那十八抬的丰厚嫁妆肯定艳羡了全村的人。锦曦虽没有亲临现场,但依旧可以感受的出这场婚礼在农村人眼中,真是算得上隆重热闹喜庆。

“嘎婆过去吃饭,还坐了头排,铁定也没有空手,对不?”锦曦笑问。

孙老太笑了,道:“嗯,你爷那般客气请我过去吃饭,我也不好腆着脸皮白去啊,就给包了个两百文的红包,给了你奶。”

锦曦眯起眼睛笑了,掰着手指算道:“四叔成亲,我家送礼,银钱送了五百文,还有两段布料,两筒挂面,两包红枣,两包花生,两包莲子,两包桂圆。如今再加上嘎婆的这两百文,嗯,咱全家就算晌午和夜里都不生火过去那边吃,也是当的!”相信老梁家在接受的所有亲戚朋友中,再没有谁家能送出超过梁愈忠家这样份量的重礼了。

孙老太摇了摇头,道:“你们夜里过去吧,我就免了,我得在家看孩子呢,那夜路也不好走。”

“那我给嘎婆带饭菜回来!”

“也别,人上了年纪,白日里吃的多了些,夜里就不想吃,积食不好消化呢!”孙老太道,锦曦点点头,也不再坚持。

过了一会。梁愈忠回来接大家过去吃夜饭,孙老太把这情况一说,梁愈忠也只好由着她去了。梁愈忠带着锦曦锦柔姐妹踏着淡淡的暮色进了村子,去了老梁家。

锦曦她们到的时候,前屋摆着的两张桌子上,上面那张桌子已经围坐了男宾客们,有村里的里正,私塾的老先生,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还有老梁头的几个好伙计。梁愈驹手里拎着酒壶,正一边谈笑风生边依次给诸位长者斟酒。下面那张桌子上,梁愈林作陪。依次坐着杨氏娘家的老爹,杨峰的爹,张屠夫也过来了,还有几位平素跟梁愈洲关系铁的年轻小伙。

梁愈驹和梁愈林今日的任务,主要就是接待和安排宾客入座的事宜。梁愈忠一家如今也算是老梁家的亲戚,送礼恭贺什么的,孙氏都可以直接上桌,但孙氏没有这么做,而是恪守媳妇的本分,去灶房帮忙。那么。梁愈忠和俩闺女,就必须安排位置才符合礼仪。

瞧见梁愈忠带着一双闺女进来,梁愈驹只把重心放在讨好里正他们的身上。目光根本不朝这边看。梁愈林也是假装不见,背过身去假装给他自己的老岳父老杨头斟酒,杨峰爹却抢先一步拿起老杨头面前的酒杯,很不满的瞥了眼梁愈林,道:“咱爹入冬有了哮喘。喝不得冷酒,他那酒还在我妹子那烫着呢!”

梁愈林尴尬了下。对自己的老丈人和大舅子,也是如今的新亲家陪着笑道:“我这…搞忘记了,惭愧,惭愧啊…”

老杨头上了年纪,耳不聪目不明,坐在那呆呆的,杨峰爹瞪了梁愈林一眼,轻哼道:“女婿都做老了,还摸不清老丈人得的啥病!”

梁愈林心里对杨峰爹是一百个憎恶,但碍于梁锦兰如今进了他们杨家的门,今日又是老梁家办喜事,只得强按住,扭过头去想跟张屠夫说话来转移尴尬,没想到张屠夫突然站起身来跟梁愈忠拱手打招呼,梁愈林一个没坐稳,高凳翘了起来,他跌到了桌子底下,当下里屋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还有人调侃起了梁愈林,梁愈林自己摸着摔痛的屁股往桌子外面爬,看到一双绣花鞋的鞋尖,又往上,对上锦曦似笑非笑的脸。

“今日我四叔成亲,二伯这可是乐坏了,这都还没上菜呢,就先喝醉钻桌子底了啊…”锦曦笑语盈盈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角眉梢皆带着一抹嘲讽。

梁愈林皱了皱眉,被张屠夫一把拉起,道:“老二,对不住啊,我刚起身的太快,让你摔着了,等会开席了老哥给你碰一杯算赔个不是!”

梁愈林连连摆手,又笑侃了几句,算是把这尴尬的小插曲给揭过去了,张屠夫跟梁愈忠拱手寒暄了几句,又对锦曦锦柔和颜悦色道:“那边新人屋里还摆了一桌,都是女眷,你们婶子也在那桌,你们赶紧去那桌吧。你们爹我可要留下来跟我坐一块,我们午宴不在一桌,这晚上可得好好走几个来回!”

梁愈忠憨厚的笑了两声,锦曦点点头,对梁愈忠道:“爹,那我和柔儿自己过去就成,你跟张叔坐一块吧。”说完,锦曦拉着锦柔去了梁愈洲和崔喜鹊的新房。

崔喜鹊的新房里,也摆了一桌,坐在首位的,自然是一身猩红嫁衣,涂脂抹粉的新娘崔喜鹊,其次依次是老杨家的老太太,也就是杨氏的老娘,梁锦兰的嘎婆。接着是张屠夫家的,还有两个是村里几个和老梁头交好的老伙伴家的婆娘或者儿媳妇,桌上正好还有三个空缺,锦曦锦柔一进来,崔喜鹊和张家的立刻过来拉着他们她们姐妹入了座。

锦曦坐下后,目光在新房四角扫过,果真如同孙老太所言,崔家给闺女置办的嫁妆,真是丰盛啊,大到箱柜,小到洗脸洗脚的木盆,甚至刷牙的杯子毛巾,全都置办齐全了。床上两卷崭新的被褥,一副被面是鸳鸯戏水,还有一副是八子捧福,桃花朵朵的被单上,洒落着好多的花生,枣子,还有柏枝树的叶子,床前的小矮脚柜子上,点着一盏红灯笼,边上的几只小碟子里,有米糕。蜜饯,糖角子,还有各色炒豆子。箱柜,梳妆台,洗脸架,圆桌圆凳,以及婴儿的摇篮都给置办齐全了,这些物事上都用红布绑着,上面还扎了大红花,入眼一片喜庆。

锦曦坐的位置在崔喜鹊的右手边。桌上的妇人们都在高声说笑,锦曦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一身正装,一脸正经端坐的崔喜鹊。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问她:“今日感觉如何?”

崔喜鹊瞄了眼桌上其他人,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压低嗓音跟锦曦回答了八个字:“一言难尽,稍后再说。”

锦曦嘴角抽了抽,从这八字箴言里。她已经能够品砸出其中的复杂和精彩了,崔喜鹊那模样,就像一个盛装打扮的吉祥娃娃,然眼底的倦色还是一览无余。锦曦低下头抿嘴偷笑,做人儿媳有那么简单么!晚上开饭前,是不需要放鞭炮的。不过,临开饭前,谭氏拽着有点扭捏的梁愈梅也进来了。双目一扫,把梁愈梅直接按在所剩的那个空位置上,然后叮嘱了两句,在这其间,新媳妇崔喜鹊。还有锦曦锦柔姐妹都站起身跟谭氏打招呼,谭氏甩都不甩锦曦姐妹。只瞥了眼崔喜鹊,木着一张脸点点头,转身蹬蹬的走了。

晚饭后,客人们渐渐散去,最后留下来的那些年轻人,都是村里跟梁愈洲关系很铁的,且大都是一些还没有成亲,或是跟梁愈洲一般新近成亲的年轻人。

这边新房里的酒席才刚刚撤了没一会,那些年轻人就簇拥着梁愈洲来到新房,起哄着要闹洞房。锦曦饭后和锦柔一道去了后院的灶房找孙氏,谭氏,孙氏,杨氏,金氏,还有老梁家请来帮忙的几个妇人都在饭堂吃饭,锦柔留在灶房这边等孙氏收拾完碗筷一道家去,锦曦则跟孙氏招呼了一声,跑去了前屋看他们闹洞房。

里堂屋里,老梁头,梁愈驹,梁愈忠还有几位跟老梁头交情好的老头都还围坐在八仙桌前抽烟喝茶闲话家常,新房的门大开着,但门口挤满了瞧热闹的人,梁礼青梁礼柏还有那几个过来帮忙的妇人带过来的孩子们都挤在屋门口,屋子里面不时传来一阵哄笑,还有嘈杂的大声说笑声。

锦曦兴冲冲的奔过去,梁礼青和梁礼柏见锦曦过来,不用招呼赶紧往边上让,锦曦很轻松的就进了新房。闯入眼中的情景,让她惊呆了。

屋里早前吃饭的那张大桌子给撤走了,里面或坐或站,挤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锦曦留意了下,发现这里面年长的男人,以梁愈林为首,年长的女人,以村里两个大胆的媳妇为首,锦曦是个还没成年的少女,来这种场合看热闹也没什么稀奇,而梁愈梅却是个正谈婚论嫁年龄的闺阁女子,也出现在这里,就有点…

锦曦把目光收回,望向前面的喜床处,那里,崔喜鹊和梁愈洲正被梁愈洲的几个铁哥们簇拥着,两人站的面对面,中间垂下一根红线绑着的大枣子,有个年轻人用手提着那红线的一头,每当一对新人都凑过去想咬那大枣子时,中间提线的那人就会恶作剧的手腕一抖,让一对新人扑了个空的同时,两人的嘴唇还碰到一起去。

围观者这时就会爆发出一阵哄笑声,还有激烈的鼓掌声,如此几次,一对新人都没碰到枣子,两人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嘴对嘴的不晓得亲过多少次,一对新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这个玩腻歪了,换个换个!”人群中有人在起哄,于是很快,又有人拿来几只熟鸡蛋,还有两小杯米酒。

“老四,这里有两种玩法,一个是摸蛋,一个是喝奶,你俩选一样!”

“选啥呀,自然是两种都耍嘛!”

“兄弟们,手下留情啊…”梁愈洲在那朝四方拱手,迭声求饶。

“对,对,轮着耍,轮着耍…”大家伙热情四溢,难得的乐子哪里能轻易罢休,梁愈林也夹在中间起哄,新房里的氛围特别的火热,夹带着一种暧昧的气息。锦曦目光环顾四下,发现梁愈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莫名的亢奋,目光少有的炯炯。

有几个人冲上去把梁愈洲给逮住,然后把煮熟的红鸡蛋往他衣领里面,还有裤腰带下面都塞了几个,又有几个人去到床后面,把躲进床后面缝隙里的新娘子给拽出来,拽到梁愈洲面前,死活要把崔喜鹊的手塞进梁愈洲的裤腰带里面,崔喜鹊一张脸燥的通红,但这里的规矩就是,洞房的时候得好好的闹,闹得越凶将来这对新人的日子就会越过越红火。

且这些闹洞房的手段都会带着些荤味,一方面娱乐大家伙,二来也是为新人之间消除紧张感,作用多多呢!所以,即便闹得再凶,新人都不能发火。于是,可怜了崔喜鹊和梁愈洲!

崔喜鹊被众人强迫着好不容易把手塞进了梁愈洲的裤腰带下面,她的任务就是把那红鸡蛋给摸出来,旁边的人就在起哄道:“新娘子,你可得摸准了呀,这下面的蛋可不止一只,咱要你摸得是红鸡蛋,可别把你男人的别的啥蛋给摸出来了呀!”

旁人又是一阵哄笑,屋子里的几个年轻媳妇都是知晓了男女情事的,这会子瞧见崔喜鹊红着脸从梁愈洲裤裆里掏出一只有些破损的红鸡蛋,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翻。梁愈梅是个大姑娘家,还不太懂此蛋非彼蛋,但瞧见四嫂的手塞进四哥的裤裆里,脸都躁红了,眼睛里雪亮雪亮的,内心被震惊和亢奋冲撞着,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

锦曦混迹在人群中,看到这些也忍不住轻笑,蛋摸完了后,又有人用红绳子绑了那俩碗米酒,绕过崔喜鹊的脖颈,悬挂在她的双肩下面一点,正好在她丰满的胸部前。

有人控住崔喜鹊,又有人把梁愈洲推搡到崔喜鹊跟前,硬是逼着他埋头去喝新娘子胸脯前悬挂着的乳白色米酒。

梁愈洲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边上踩着小凳子的人,一敲手里的一面小锣鼓,高声问:“老四,你媳妇的奶好喝不?”

“好喝!”梁愈洲忍不住笑道,挨了崔喜鹊一记粉拳。

“还要不要接着喝?”那人又问。

“要!”这回是屋里的其他人替梁愈洲做了回答,崔喜鹊要躲,又被押了回来,含羞带怯的看着梁愈洲被众人押着埋首在她胸前,硬是将那两碗米酒给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暂且让他们小两口喘了一口气。接下来,又玩了好几种花样,每一样都让人笑喷了,越到最后,那玩法就越是露骨,那几个年轻的小媳妇都掩面不好意思再看了,锦曦往人群后面退了些,对于看过岛国‘动作片’的她来说,这里面闹洞房的伎俩,都算不得什么,最多就是打打擦边球,搞点小暧昧,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那可就是超级震撼了。

梁愈梅是个待嫁闺中的姑娘家,这样的事情本该回避,可她却还是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站在最前面没有要半点避讳的迹象。

锦曦不禁对梁愈梅来了点兴趣,顺着她的目光,好几次都追溯到她的目光,竟然落在人群中,那个带头闹洞房闹得最凶,出点子出的也最多的年轻人的身上,目光带着一股自然界雌性动物对雄性动物那种莫名的狂热和崇拜。

锦曦心里一惊,梁愈梅不会吧,那个年轻人叫做张大强,是张屠夫的亲侄子,张大强虽然长相不错,人在村子里的晚辈后生里,也是滑利的人,但张大强上回中秋的时候成亲了,媳妇是枫林镇那边的,叫做春妮儿,春妮儿是张屠夫老婆的娘家侄女,可谓是亲上加亲。

梁愈梅不至于被今晚的氛围躁动的,把心思放在了张大强身上吧?锦曦抚额。

第二百零二章 还阳

“曦儿,时候不早了,咱家去吧。”人群中有人轻轻拽了拽锦曦,锦曦回头一看,原来是孙氏过来喊她家去,孙氏笑着瞟了眼屋里头正在进行的事情,也不禁脸颊一红,拉住锦曦赶紧往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