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点头,目光一直追着孙子的小身影,道:“东家一家对我,那是没的说啊!哎,今年是不冷清,可明年,后年。我再不能如此了…”

锦曦诧异的看了眼张掌柜陡然就黯淡下去的脸,问道:“此话怎讲?”

“我那媳妇要带着孙子改嫁,听说那个人家,在县城那块,那男人年纪有些大,以前在牙行里做事,如今做点小买卖糊口,前面老婆没了,留下三闺女,三闺女都嫁了人家。我那媳妇前面也找了几个人家。都是不要拖油瓶那亲事就黄了,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要孩子的,我媳妇这回铁定是要改嫁了!哎!”张掌柜长叹一声。目光胶着在孙子的身上,锦曦想,张掌柜心里在乎的,媳妇改嫁不改嫁是其次,主要是老张家的孙子吧?这一带走改嫁。张掌柜要想再见到孙子,可就难咯!

锦曦下昼回到家中时,崔喜鹊正在东屋跟孙氏说话,瞧见锦曦进来,也没避讳锦曦。

“曦儿,你上昼不在家不晓得。你奶和你二娘俩吵起来了,你二伯还挨了你奶一巴掌,你奶这回可真是气的够呛呢!”崔喜鹊跟锦曦道。

“啊?”锦曦吃了一惊。杨氏偷奸耍滑是不假,嘴皮子也不饶人更是不假,但却从来不敢跟谭氏正面冲撞啊,这是,吃了什么秤砣铁了心啊?

锦曦瞥了眼孙氏身后的床上。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看样子梁愈忠早起床了。家里没有,想必是去了村子里看望老梁头和谭氏去了。

“那是为的何事啊?”锦曦问道。

“上昼你二伯和二娘去了趟村那头的老杨家拜年,许是在那听到了老杨家人从县城那听回来的什么风声呗,家来后,你二伯就去你奶那嘀咕,意思是想你奶去跟你爷那说道说道,想要效仿你家,把二房给单独分出去另过呢!”崔喜鹊道。

锦曦翘了翘嘴角,道:“我家分家那会子,可是净身出户的,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不晓得二伯是不是也要效仿这样的分法?”

“那我就不晓得你二伯怎么盘算的,不过,你奶可没去你爷那说道,你爷那身子骨这会子才刚刚好转,这一去说那话,不是摆明着把你爷往火里推吗?你四叔当即就给拦下了,可你二伯还跟你四叔那闹,你奶气的抡起巴掌就打了你二伯,接着你二娘就嚷嚷开了,跟你奶给吵了起来,这一吵闹,惊动了你爷,你爷气的扬言要他们俩滚出老梁家去,再别回来!还说,除非他两脚一蹬两眼一翻白,否则绝不分家!”

锦曦点点头,回味了一番老梁头这话里的坚定,不免想笑。树倒猢狲散,能够拴住二房人紧跟着老梁头的步伐维护这个大家庭的安稳,这个大前提是什么?那就是利益!

现在因为梁愈驹那边犯了事,古董铺子有可能会牵涉到梁记,甚至老梁家,在这样的危机来临前,起初因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二房,自然首先想到的是营救梁愈驹,但若是梁愈驹那边营救无望,那么,二房人接下来随即要做的就是抽身而出,分家,跟老梁家跟梁愈驹撇的一干二净!即便老梁头如何扬言放狠话,在现实与利益面前,任何言语的羁绊都是苍白的。

“那滚了没?”锦曦淡淡笑问。

“滚了吧,两人带上梁礼柏当即又去了老杨家呢,你爹赶过去正在那安抚你爷奶。”

“那四婶怎么还能有功夫坐在我家说闲话?不怕我奶把怒火撒到你身上?”

“哎,你就别跟着打趣我了,伺候你爷那倒没啥,我是媳妇我心甘情愿。可是你奶那,你昨儿也瞧见了吧,她被你爷那一脚踹在地上,我俩一道上去扶的,她把我的手给甩开了,只接你的手!我呀,现在也摸清楚了,你奶是不待见我的,这会子她跟你二娘吵架受了气,谁都可以在跟前安抚,就我和你大娘还有你娘这些做媳妇的不能在场,那铁定背黑锅挨骂,我自然要开溜,你大娘没走,这会子铁定正被当做了出气筒吧,哎!”崔喜鹊无语望天。

第二百一十二章 闹分家

锦曦抚额,道:“四婶,你还真是说对了,打你进门前就跟我家走得近,奶就对你有成见,后你在老梁家又没像我娘和大娘那样事事忍气吞声,我奶就更不待见你了。”

“不碍事,只要你四叔待见我就成!”崔喜鹊不以为然道。

孙氏无奈的摇头笑了下,道:“喜鹊你虽说嫁进来日子不长,可就是比我那会子机灵,我都两三年才摸清曦儿奶那古怪的脾气呢,你比我厉害。”

崔喜鹊叹口气,道:“你道我乐意这样啊,我也想其乐融融啊,可想法是好的,现状是惨的。不说了不说了,我该回去烧晚饭了,今个夜里轮着我和老四伺候爹,可不得耽误了。”

正月初六日一大早,孙大虎孙玉霞,孙二虎孙玉宝,还有琴丫,都准时在锦曦家吃早饭时,出现在大院子门口,今日是镇上和县城铺子里开张的日子,大家伙精神抖擞前来锦曦家会合,然后众人赶车去了镇上,车上还带着开张用的炮仗。

崔喜雀昨夜和梁愈洲伺候了一宿的老梁头,锦曦原本以为她今日是不能去镇上了,没料到,锦曦他们前脚到铺子里,后面崔喜雀和梁愈洲就风风火火赶来了,虽都是一副严重缺觉的疲惫模样,但精神头却还不错。

“县城那火锅铺子初八开张,还有两天的空闲,我和大虎还有玉宝先过去接阿财的手,好好洒扫布置一番,只等初八开门做买卖。”孙玉霞对锦曦兴奋道:“哦,还有你桃枝表姨那,要陪着你嘎婆等过了正月十五,才能出山来。”

锦曦点点头。孙玉霞他们晌午饭后还得继续赶路去县城,锦曦赶紧让众人燃放了炮仗,欢欢喜喜把孙记和千里香给开了张,在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中,锦曦在心里祈祷,希望在新的一年里,生意能蒸蒸日上,带着大伙过上更加红火的日子!

梁愈忠和孙大虎,锦曦和孙二虎孙玉宝,兵分两路。赶在晌午饭前,带上礼品去了镇上几位交好的人家拜年。锦曦三人从茶香轩出来,径直去了鹊桥巷子的文鼎那。跟文鼎和福伯在巷子口来了个迎面相遇。看福伯手里拎着的东西,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文鼎便打发福伯出外拜访,自己折了回来,请孙二虎几人家去喝茶说话。

锦曦被文鼎家后院的梅花吸引,暂且告退来到后院看花。不一会儿,文鼎也过来了。

“若是喜欢这梅花,回头折几支家去插瓶可好?”他温声道。

锦曦目光一亮,道:“我正这么盼着,没巧你就开口了,那敢情好!”

文鼎启齿一笑。背着手站在锦曦身后,道:“县衙那边传话过来,最多不过五日。你大伯勾结王家村几个盗墓贼偷盗枫林镇梁家梁老太爷坟墓一事,便要正式过堂。眼下关于你大伯勾搭,倒卖明器的证据,还在我们的人手中,尚未正式转交给枫林镇那边。枫林镇梁家这回若是人证物证确凿。你大伯他们不出意外,定会落下牢狱之灾。”

“嗯。文大哥手下的人办事。真是厉害,想不到我大伯那么狡猾如狐的人,都能揪住他的狐狸尾巴!”锦曦捻了一支梅花,在鼻下轻轻嗅了口,淡淡回应,眼角眉梢的神情淡怡然,没有丝毫波澜。

文鼎略略有些诧异,道:“曦儿,你当真想仔细了?若是我们把那些证据转交过去,你大伯的罪行必定坐实,照着枫林镇梁家的势力还有他们家跟县太爷的姻亲关系,还有本朝皇帝关于盗墓的刑法处置,你大伯即便是从犯那也至少得判处不低于三年的牢狱。至于炮仗炸伤人那事,赔偿那是逃不掉的。”

“三年的牢狱啊?嗯,对我大伯所犯下的那些事,也勉强够罚。不过,若是算上他以前要私卖了我去给那梁老太爷做干孙女,就算让他下半辈子都交代在牢房里,也难消我心头之气!”锦曦捻着梅花,清声道。

文鼎目光稍闪,略略犹豫了下,还是道:“还有一件事儿,虽不当跟你说,但我思来想去,觉着你有必要知晓,也还是关于那梁老太爷干孙女的事!”

锦曦目光看向文鼎,几乎是一字一句道:“枫林镇梁家,买干孙女过去,真是用途是给梁老太爷陪葬的,对不?”

文鼎垂下眼,随即抬眸,点头道:“嗯,可以说是用来陪葬,但更重要的用途是用来做‘养气’之用。”

锦曦对墓葬这块堪称陌生,道:“何谓‘养气’?”

被问及此,纵然是文鼎,眼底也不由闪过一丝骇然,道:“你应该听你爷提过前朝大族安定梁氏吧?安定梁氏最盛极是在前朝广宗年间,听说祖上都是为官致仕,一门双进士,祖孙探花郎。还出过一位王妃,两位侧妃,后来因为官场站错了队伍,拥护的皇子争夺大宝失败,自顾成王败寇,安定梁家遭到的不仅仅是打压,而是彻底的颠覆。子孙四处流落,最后流落到庆安府望海县枫林镇的梁家,是真正的安定梁氏之后,主枝嫡系。后来天下开始纷乱,四方群雄逐鹿,本朝始祖皇帝经历了一番血雨腥风平定天下后,便要开始抚民,于是便下了一道圣旨大赦天下。”

锦曦不禁笑了,文鼎被她这突然一笑弄得有点诧异。

“文大哥,你还真是能跑题,竟从前朝大族说起,这凡事都从最早说起,那可真应了那句话: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文鼎尴尬的摸了下鼻子,道:“你别急,这很快就说到正事了。本朝皇帝的这道圣旨自然让一直备受打压却又不敢沉寂的枫林镇梁家后代蠢蠢欲动,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沉寂,梁家的那些后代子孙里面再难寻出像祖辈那样杰出的人才振兴家族。而往往这样的大族之家,往往最在意祖宗死后的墓葬风水,就如皇室讲究龙脉那般。于是,枫林镇梁家的人。便在这祖宗墓葬的风水上大作文章,期望能以此来扭转家族的气运,荫佑子孙后代,这才有了梁家老太爷不惜花重金去买干孙女的那一茬!即便早已没落,但毕竟是安定梁氏真正的嫡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家资自然是我们所不能想像的。”

锦曦目光灼灼,等着文鼎接下来的话。

“据我打听来的可靠消息称,枫林镇梁家老太爷在三年前便请了很多位有名的地仙先生家来,在枫林镇后面那一带群山山陵里寻风水宝地。后来,可算相中了一块据说是能吸纳山川灵气的宝地,梁家人欢田喜地的早在三年前就悄悄命人在那山陵深处修建老太爷百年后归西的墓室。墓室工程虽不能跟那些王公贵族的规模相提并论,但在我们这一带,恐怕就连庆安府城的知府大人的财力物力都不及梁家!”

“就在梁家老太爷墓室修葺完善后,那起初寻到那块宝地的地仙先生又推算了一番,说那个墓室里面有两个风水极好的棺位。最好是两个棺位都得安上棺材,要不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会因为过多吸纳了山川的灵气,而招来那些妖邪之物,届时,不仅不能福佑子孙后代。相反还会招来灭顶祸端!只有在那个空着的位置上放上一个养尸棺,里面葬着一位跟梁老太爷有血脉关系的人,算是合葬。这在风水学上就叫做养气!”

“既然有那么好的风水位置,浪费了真是可惜,梁老太爷大可以把他长子给杀了,父子俩一人占一个位置啊!”锦曦嘲讽道,心里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

文鼎也是苦笑着摇头,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锦曦的表情变化。只要她随时表现出恐慌,他就立马住口不再往下说,但还好锦曦只是静静的听着,眉头微微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们金鸡山梁家是你爷爷那辈从湖海县迁过来的,算起来,湖海县城的梁家也是安定旁系之后,骨子里多少应该是有点血脉的关联吧,那地仙说了,即便关系疏远,只要认个干孙女,再由他来弄点仪式什么的,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养尸藏气,引那宝地的灵气来福佑他们家子孙后代,不过,那被养尸藏气的人,则会跟轮回无缘,永堕无边地狱。”

“难怪我能卖到二百多两银子,要不,以当前的市价,别说我一个小丫头,就算是个大老爷们出去卖身为奴,最多也就十几两银子罢了!看来,我还真是值钱哪!”锦曦冷哼了一声,道。

文鼎深吸口气,目光瞥见锦曦手里捻着的那朵梅花,早已被捏成了一团碎末,风一吹就落到地上,跟泥土混为一谈。

锦曦眉心微蹙,清澈的眼神此刻一片暗沉的雾气,一股戾气在她的眼底闪现。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陌生领域的事情,心内惊骇不能言,努力压下心口的惊骇,低笑了两声,道:“我大伯还真是疼我疼的紧啊,给我找了这么个好归宿!养气?哼,去他的狗屁养气,三年的牢狱太少了,实在不足以表达我对我大伯的孝敬,文大哥,你帮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让我大伯把那牢底给坐穿?就算不能坐穿,流放出去做苦力也是好的啊!”

文鼎微微一笑,对上锦曦此刻涌动着仇恨和劣气的眸子,道:“只要你有需要,我都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帮你,不过,这一回,我可以再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锦曦惊诧,文鼎这还是头一回跟她谈条件呢,有意思,她喜欢跟人以交易的形式各取所需,这样才不至于单单的承受恩情,她希望在文鼎帮助她的同时,她对文鼎,也是有用处的,只有如此,她才会心安理得。

“何事?”锦曦问,一扫先前的阴郁,目光瞬间明亮了起来。

文鼎被她这目光弄的,心底相反涌过一抹失落,其实他只是一个试探,想看看她对自己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其实,相比较她此刻的目光灼灼,他倒更希望她事事依仗着自己,让自己一步步变成她身边最不能或缺的人。可是,她好像不是这样想的%

失落不过一瞬。文鼎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仔细一想,这样的锦曦,应该才是真正的她,不白吃白拿,永远要体现她的价值感和存在感,没错,他真正欣赏和被吸引的,不正是她身上的这种光彩吗?

“文大哥,你快说呀。到底要我答应何事?若是有关做买卖的,那我们进去坐下来详谈如何?”锦曦道。

文鼎微微一笑,道:“确实是关于买卖的事。下回吧,等下回你去了县城,我俩再详谈,今日你们是过来拜年的,晌午饭我让下人备好了。今日我们只谈吃喝!”

在文鼎的小院用过一顿丰盛雅致的午饭,孙玉宝惦记着下昼要启程去县城,便提早告辞了,孙二虎和锦曦在文鼎那闲话了一会,便也起身告辞,出了鹊桥巷子。

两人步行回孙记那块。沿路经过的街道上要从王记医馆门前过,锦曦想到今早孙氏从谭氏那回来,说是谭氏对送去的那个麦麸靠枕不是很受用。说麻烦死了,还不如几副膏药贴的来的实在。孙氏回来后和梁愈忠一合计,两口子不想在老人家病痛上抠那几个小钱。

于是,锦曦早饭后出门,孙氏叮嘱她记得给谭氏带几副膏药贴家来。

锦曦让孙二虎等在王记医馆门前。自己进了医馆,对于王记医馆。锦曦跟里面的王大夫还有几位学徒都已经很熟悉了。孙氏临盆那回,还有桃枝溺水那回,王大夫都出诊去了金鸡山村呢。

王家医馆是长桥镇规模最大的老字号医馆,里面的大堂分为三部分,迎门正进的地方摆着一张大桌子,今日的坐诊大夫是刘大夫,右侧挨着墙壁是一长排的药台和药架,里面站着两个药徒正给人抓药。大堂的左边,劈出了一小方隔间,不是用屏风什么的隔开,而是用半透明的帘幕做隔断,这里面主要是接待些女病患,或是些身上有暗疾,又拂不下面子在人前暴露的病患诊治,平常诊断的时候帘幕就垂下来,没有诊断的时候,帘幕就从两边悬挂起来。

这会子锦曦踏进王记医馆的时候,刘大夫正在那给人把脉瞧病,后面还等着两位,右边的药架前面,锦曦匆匆扫过一眼,也围着几个抓药的人。锦曦瞥了眼左边的高高悬起的帘幕后面,王大夫今日不在,锦曦便径直去了刘大夫那,想等会跟他把谭氏的情况再细说一遍,好让他给开几副膏药贴。

锦曦正专心致志的看刘大夫给前面的两个人诊断,这时候,右边的药台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闹动声,锦曦扭头一看,只见到一个穿着破旧的汉子,挤开药台前排队等着抓药的那几个人,整个人趴在那药台上,正跟里面两个药徒那央求,听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想要药徒给赊欠一副药回去给家中的婆娘。

那汉子口里在告穷,诉说着自己的家境如何如何的艰难,上有老下有小,孩子多,婆娘还病倒了,家里几亩田地人手不够,去年庄稼地里收成不好云云…总之,那汉子就拦在那药台前,把自己家的艰难史,声泪俱下的一一道来,目的就是为了博取药徒的同情,博取周围人的同情,博取这边刘大夫的同情,好让他能够赊到一副药回去给婆娘喝。

锦曦微微皱眉,不管是哪个世道那都是笑贫不笑娼,救急不救穷的,那汉子误以为自己说的可怜会博取到同情,那算盘是打错了,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何至于让老婆连买药的钱都没有还要出来告穷祈求别人的同情?太无能个了,不仅没有人会同情他,只会更加的不屑。

果然,那汉子声泪俱下的告穷了一大堆话,两个药徒还是一脸漠然甚至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们家真的怪可怜的,可我们俩也只是这里的药徒,不是掌柜,我们做不得主的,你就别难为我们了。再说你来我们医馆赊药,可不是一回两回了,要是人都跟你这样,我们医馆早关门大吉了!”

后面等的不耐烦的抓药的人也都不满的指责那汉子,道:“谁家没有老子娘,没有妻子儿女的?一个大老爷们没本事就该好好钻研着怎么赚钱去,别在这挡着我们的路!”

那汉子面红耳赤,眼见那俩药徒越过自己直接给后面的人抓药,他急了,连奔带跑的冲向这边的刘大夫,央求道:“刘大夫,求求你开开恩吧,大家都是乡亲父老的,再赊我一回药成不?等到秋天稻子入了仓,我保准把这药钱连本带利的给还上!”

刘大夫锦曦也打过两回照面,人还是蛮不错的,大半辈子都在你王记做坐诊大夫,也算得上半个当家人。

刘大夫刚刚给前面一个人看完病,正写完药方打发那人去药台那抓药,见这汉子在跟前这般央求,不禁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赖二呀,我们王记不是那放印子钱的地方,不要你连本带利,也不是那开慈善堂的,你这在我们王记都赊欠了不下三回的药钱了,这还不算我去你们村你家出诊那三五回,每回都没收你出诊银子吧?实在是不能再给你赊了,我们王记是医馆,我们这些大夫也要养家糊口,那药徒也都不能用西北风来养活吧?哎!不是我们冷血薄情,而是我们自个也是能力有限啊!”

赖二怎么着都不能达到目的,便一改先前的做底伏小,骂骂咧咧着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扬言,以往赊欠的那些药钱,王记半文钱都别指望!

刘大夫看着赖二离去的背影,无奈的直摇头,这时候,那边药台后面出来一个穿着青蓝色,同样浑身打满补丁的年轻男子,但却生的好个仪表堂堂,前庭开阔饱满,嘴唇丰厚适当,卧蚕眉,悬胆鼻,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有神,黑漆漆的瞳仁里似乎吸纳了山川的精华。

那眼神…锦曦不会忘记。那人手里端着三只叠在一起的箩筐,正跟那药徒那交接,所谓的交接,交接完了,那年轻男子又拿着空箩筐匆匆进了后面院子。

见锦曦目光追着那离去的忙碌身影,刘大夫道:“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瞧瞧那郭公子,人家不过一介贫寒书生,母亲病着也是无钱抓药。可人家跟那癞二就是不一样,人家宁可来铺子里干活用工钱来换取药费,也不随便弯腰告穷来祈求同情,这就叫有气节!”

锦曦点点头,刚才看那眼神就觉着眼熟,果真是郭公子,但锦曦还是要求证下,道:“刘大夫,那位郭公子可是叫郭海?”

刘大夫诧异,道:“正是呢,怎,锦曦姑娘跟那郭公子认得?”

锦曦淡淡一笑,道:“算是吧!”

从王记医馆买了膏贴后,锦曦并未去后院找郭海,而是径直出了医馆,然后跟孙二虎耳语了一番,孙二虎点点头,然后两人分头行事。孙二虎绕道去了王记后院那,而锦曦,抬头看了看头顶渐渐偏西的日头,想了下,决定今日下昼就算了,去拜访人还是得上昼才合乎礼数,那件事情明日再去也不迟。

翌日上昼,锦曦来镇上打理铺子,其间带上礼品,去了一趟王大夫的家登门拜访。

因为今日正式初七,上年头的最后一日,今日下昼家家户户都得燃放炮仗,用以来驱逐黄鼠狼,祈求来年鸡鸭鹅这些禽类的顺利丰收。锦曦和梁愈忠提早回到家中,屁股还没坐稳,梁礼胜又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三叔,爷让我过来喊你,说是让你和三婶都赶紧过去一趟,二叔二婶在那闹着要分家呢,奶气不过,说是老杨家唆使的,拿了一根绳子就要去老杨家那门口吊,这会子四婶和我娘还有梅儿姑姑她们正跟那拦着呢!”梁礼胜一跑进院子门就大声喊道。

“啥?分家?”梁愈忠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个消息让他震惊坏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彻底瓜分家

孙氏听到老梁头亲点了自己,不再犹豫,忙地把老三老四托付给董妈和简氏,跟着梁愈忠赶紧出了门去往村子里,这样的场合和事情,爹娘都去了,怎么可能少得了锦曦?于是,便也小跑着跟在后面。

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挤到了老梁头家前面的那条青石板路面上,长而窄的小巷子里,可真是人头攒动啊,众人目光的聚焦点,无疑都投向了那边的老梁家正门口,谭氏抑扬顿挫的哭骂声,从那焦点的中心传出来,一声声尖锐响亮,中气十足,哭骂声盖出了周遭所有的议论声,直冲云霄。

锦曦抚额,谭氏当真不愧老当益壮四字,这嗓门和哭骂的话,可真是把老杨家的祖宗十八代,以及老杨家将来的子孙十八代,全给招呼到了。其中贯穿的主题思想就是:老杨家不地道,怂恿闺女女婿闹分家,要天打五雷轰!

“借过,借过。”粱礼胜在前面开路,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皆燥红着脸跟在后面,围观的村人见梁愈忠一家来了,自发的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锦曦跟在孙氏的身后挤到老梁家正门口,眼前见到的景象是,谭氏坐在青石板上,一根绳索勾在她的脖颈上,从两肩一直拖到地上,谭氏坐在那拍着身侧的地板一边哭骂,一边摁鼻涕,在她身后,崔喜雀,金氏,还有梁愈梅皆手足无措的站在那,一个个低垂着头,满脸通红。

瞧见梁愈忠和孙氏过来,崔喜雀像见到救世的菩萨般,明显松了一口气。孙氏想上前去扶起谭氏,被锦曦从后面给暗暗拽住,孙氏诧异,但见锦曦暗暗摇头。孙氏微怔间,梁愈忠早已奔上前去想把谭氏从地上扶起来,口里道;“娘,有啥事咱进屋说去,这地上冰冷的,仔细冻着…”话还没说完,梁愈忠被谭氏冷不丁一掌给推了个倒仰,幸好后面的粱礼胜一把扶住才没有摔倒。

“老杨家包藏祸心,唆使你二哥二嫂来分家,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老婆子我这就去他老杨家挂死拉倒!敢来瓜分我老梁家,我就要去他老杨家死,做鬼也要闹得他家不得安宁…”谭氏一边怒骂着。矮小瘦弱的身子板却很有劲头,手一撑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那跟绳子就要往人群中挤,金氏和梁愈梅还有崔喜雀都追上去拉的拉,拽的拽。好言哄劝着,可谭氏还是一蹦三尺高,不依不饶。

“娘,你这是做啥啊?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嘛!大过年的,要死要活像啥样?”梁愈忠懵了片刻,粗噶着嗓音痛声道:“娘。你是我的亲娘唉,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老四可怎么是好啊!”

谭氏顿了下。看了眼站在那双手握拳一脸痛心的梁愈忠,眼底闪过一抹震惊和动容,随即,又恢复了起初的怒气腾腾,道:“不是娘不要你和老四。如今是老杨家要逼死你娘,儿啊。别怨娘,你只要记得是老杨家把你娘给逼死的就成!”说罢,谭氏像是下了视死如归要找老杨家同归于尽的决心,往人群里冲。

围观的村人们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见谭氏要往外奔,纷纷往两边让,给谭氏让出一条路来。谭氏豁了出去,崔喜雀几人根本就难拉,孙氏跟上去一起劝着,谭氏却是充耳不闻,怒发冲冠,杀气腾腾的要去老杨家,梁愈忠看到谭氏还是只顾着要往老杨家那边蹦跶,突然嗷的喊了一嗓子,然后两个跨步上去,直接拦腰扛起谭氏转身就往老梁家正门的方向疾步而去。

“混小子,你作甚?快放老娘下来!”谭氏一阵天旋地转后,踢打着梁愈忠大声嚎叫,梁愈忠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只加快步伐朝正门而去,孙氏和锦曦还有金氏梁愈梅她们紧随其后,粱礼胜最后进门,随手把大门从身后紧紧关上,隔绝了外面一切的议论指点。

外面围观等着瞧热闹的村人,在寒风中等了好一会子后,眼见着老梁家的大门一直紧紧闭着,没有开启的迹象,谭氏被梁愈忠强行扛起屋去后,里面也再没传出大的闹动,有些人便散去了,但还有一些对此事抱着高度热情的人坚守在门外等待…

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家家户户都响起了驱逐黄鼠狼的炮仗声,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最后一拨热情观众终于再坚持不下去,也都各自散开家去了,先前一派喧闹的老梁家门口,此刻冷冷清清,不过,此刻老梁家的后院东厢房里,却是挤满了老梁家的儿子媳妇们,屋里可以说是温暖如春呢。

老梁头披着外衣靠坐在床头,谭氏坐在床脚,脸扭向床里面,身旁紧挨着梁愈梅。床下面的左右两侧,分别摆着几张饭堂的那种长长的高凳,左边坐着梁愈忠孙氏和金氏还有锦曦,右边坐着梁愈洲崔喜雀还有粱礼胜梁礼智梁礼青。

床前冰冷的地上,俩列凳子的中间,梁愈林和杨氏并排跪着,两口子的头都垂的很低很低,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他们身后,站着一脸瑟缩的梁礼柏。在梁愈林的身后,散落着一根折断为两截的棍子,而梁愈林的后背,肩膀还有胳膊肘那些地方,衣裳破了好多口子,棉花絮从里面掉出来。

锦曦眨了眨眼,先前她们赶到老梁家正门处,她还有些纳闷怎不见杨氏,还以为杨氏又跑去了杨家找庇护,后来追在扛着谭氏的梁愈忠身后来到后院,才晓得后院里,老梁头正在对梁愈林上演全武行。锦曦这是头一回瞧见老梁头如此动粗,一根擀面杖粗的棍子,生生在梁愈林身上给打断了,锦曦也从未见过如此的梁愈林,那么猴儿精的一个人,这会子却是咬紧了牙死不松口,即便被老梁头打死,也坚决要分家,最后,棍子断了,杨氏哭着扑倒一身是伤的梁愈林身上嚎啕大哭。老梁头扔了手中的棍子,摇摇晃晃躺回了床上,东屋的门紧紧关上。

梁愈忠他们在东屋外面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东屋的门才再次打开,谭氏红肿着脸站在门口,一脸漠然的喊了大家伙搬高凳进去。于是,便有了眼下的这幅场景。

老梁头坐在床头突然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把屋里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也拉回了锦曦的思绪。

老梁头目光沉沉的。在床前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凝视在床前地上跪着的那两个人的身上。深深地,凉凉的,定格了瞬间,嘴唇颤抖了下,沉声开口道:“老二。爹问你最后一回,你、你当真想仔细了,非得分出去另过不可?”

随着老梁头的询问,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梁愈林的身上,梁愈林愣了下,随即抬起头来直视着老梁头。锦曦下意识蹙了下眉头,这梁愈林的猴儿脸被老梁头给打成了猪脸了。

“爹,儿子对不住您二老。儿子要分家!”梁愈林斩钉截铁道。

锦曦留意到老梁头在听到这答复后,老眼无力的闭了下,谭氏则是早没了反应,木木的呆坐在床里面,好似一切都跟她再没任何关系了。

“即便是净身出户。不给你二房三口人半亩田地,半分家财。也还是要分?”老梁头又睁开眼睛,看着梁愈林问。

梁愈林略略迟疑了下,下意识看向杨氏,杨氏还是跪在那把头给埋到了膝盖下面,梁愈林脸上一副纠结的样子,锦曦微微眯眼绕有兴趣的看着梁愈林,看他如何取舍。

“二哥,你可要想仔细咯,你要是真净身出户了,可就啥都落不到了,不是人人都有三哥三嫂他们那样的能耐的!”梁愈洲在一旁对梁愈林愤愤然道,他晓得用利益来诱惑他最好。

就在梁愈洲以为梁愈林会纠结的打退堂鼓的时候,梁愈林却很意外的点点头,豁出去了般,道:“爹,儿子想仔细了,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我和兰儿娘有胳膊有腿,脑子也不差,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一口饭吃!”

“二哥,你、你咋这般执迷不悟呢?难不成你还真指望你岳父家和兰丫头接济?”梁愈洲又惊又意外,从高凳上弹起,指着梁愈林大声道,真恨不得冲上去揪住梁愈林一顿打,杨家要靠得住,那猪都会爬树了。

“人各有志,老四,罢了,罢!”老梁头无力的摆摆手,制止了梁愈洲,梁愈林心虚又惶恐的看了眼老梁头,迅速把头再次埋下去,然后,他看到跟自己跪在一排的杨氏,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坏笑,梁愈林皱起眉头,厌恶的移开眼,真要分家让爹娘这样像死了一回的折腾,说到底,他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内疚,但是,随即想到杨峰爹那从县衙打听回来的消息,得知梁愈驹很快就会上堂被判刑,十有八九会牵扯到老梁家和梁记,大难都快临头了,还不赶紧飞,守着那一丝丝内疚有个屁用?

“爹这会子找你们大家伙过来,就是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宣布个事,就是关于分家的!”老梁头沉声道,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谭氏突然按住老梁头的腿,急道:“老头子…”

老梁头拍了拍谭氏的手,痛心道:“儿大不由娘,这心都不在一块了,还绑在一块过啥?”说完,老梁头面向众人,谭氏悲觉的再次扭过脸去,看着床里面,只听这边老梁头一字一句道:“爹我的意思是,咱老梁家干脆散伙吧,除了前年过年分出去的三房,剩下的这大房,二房和四房,也都分出去另过!”

“啊?”屋里顿时炸开了锅,就连早已分出去的梁愈忠和孙氏也都是满脸讶异,跪在地上的梁愈林两口子惊诧的抬头看着老梁头,金氏还有些不明就已,梁愈洲再一次从凳子上弹起来,大声道:“爹,二哥要分那是二哥的事儿,我们四房坚决不分,喜鹊,你说是不?”

崔喜雀点点头,道:“老四,我是你媳妇,你想做啥,我都不拦着!”

锦曦眯了眯眼,暗暗对崔喜雀的聪明劲儿赞了一个,好一句‘不拦着’,既没有表现出她想要分家的心。又全了梁愈洲的面子,但这话无形说的又能让老梁头感受到她真正的内心想法,四媳妇也还是想要分家的,但是是为了四儿子,才强忍着!

老梁头再次摆摆手制止梁愈洲的话,道:“强扭的瓜不甜,老四,爹的心意已定,你啥都甭说了!”

梁愈驹犯了法被关押了起来,梁礼辉又入赘去了周家。梁礼智是打出一开始就跟他县城师父家亲近,在家呆的日子远比不上那师父家,梁礼青小了不顶事。金氏又是个脑子不太好的。如今在老梁家,大房能站出来的人就是他粱礼胜了。

“爷,我爹还在县衙的牢里呢,这分家什么的…是不是得先把我爹给弄出来,或是再去周旋周旋?”粱礼胜出声道。

“胜小子。这周旋跟分家不冲突,你爹犯的那事那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坐牢是跑不掉的,周旋也是白搭,还是往里糟蹋钱!”杨氏道。

“老梁家的男人说话,几时有你插嘴的份?就算分了家。老娘也是你的正经婆婆,照样能管你,闭嘴!”谭氏对杨氏一声怒喝。杨氏见众人都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忙地缩下脑袋不吭声。

老梁头叹口气,对粱礼胜道:“这两日爷一直在筹备着钱财什么的,就等着你大哥礼辉那捎回消息来,只要能把你爹给弄出来。砸锅卖铁爷奶也不皱下眉头!”

“是啊胜小子,为了为大哥周旋打点。娘把自己的那只金镯子都拿出来了!”梁愈梅说道,目光直直瞟向坐在那的梁愈忠和孙氏,这里如今手头最殷实的就数三哥三嫂了,要是他们能拿出周旋的钱来,那娘的那只金镯子就不必动了,虽然有可能是明器,但拿去银匠那改了,将来还不是给她做嫁妆?

不过,很可惜,梁愈忠和孙氏手头再殷实,也再不是从前那样没有判断力的大好人了,对于梁愈驹这件事,夫妇俩可是铁了心的不想管!

粱礼胜点点头,退到一旁不再吭声,爹做了那么多错事,还去挖人家祖坟,一而再再而三的牵连到家里,要是换做别的人家,早撒手不管了,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爹,咱还是说说分家的事吧,既然你老要把咱家全分了,那我们二房您可就要一视同仁了!”梁愈林瞅准个机会,急巴巴的跟老梁头再次把话题又转移到了分家的事情上,打铁就要趁热嘛!

老梁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把想法全都写在脸上的梁愈林,目光冷冷又威严的在屋里环顾一圈,最后沉声道出了他对这回大分家的打算,通常情况下在老梁家,但凡大事件,一旦老梁头说出了口的,那都基本是拍了板的,这点魄力老梁头一直都有。

一个个屏气凝神的听着,锦曦也是微微眯着眼,饶有兴趣的想知晓老梁头的分家大计。

“分家,无非就是把家里住的房屋,和赖以生存的田地,给大家伙均分了就是。”老梁头沉吟了下,接着道:“家里的房屋,我是这样盘算的,前屋以天井为割点,前面那套分给大房,里堂屋那套分给二房。后面这整个内院,归四房,包括灶房和饭堂,我和你娘这东厢房还有隔壁梅儿的屋子,都让出去归四房。不过,灶房后面的菜园子和茅厕还有杂屋,大房二房和四房共用。这是家里屋宇的分派。”

梁愈林两口子听到这里堂屋那一套四间屋子还有里堂屋都归他们,心下乐开了花!梁愈洲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但崔喜鹊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思忖和权衡,道:“爹,你和娘还有梅儿都把屋子让出来分,那你们自个住哪呢?”

“是啊爹,屋子什么的都给我们三个房的人瓜分了,你和娘还有梅儿往哪去?”梁愈洲问,梁愈忠和孙氏也都表示疑惑,梁愈梅更是茫然的看着老梁头。唯有锦曦,目光微微眯了起来,老梁头这样破釜沉舟的分家,把自己的屋子都给让了出去,难不成,他想往后在几个儿子家里轮着住来养老?若是这样,那岂不也要算上这早一步分出去的梁愈忠这份子?

老梁头摆摆手,制止住众人的议论声,道:“这个问题,稍后再议,咱先接着说分家产的事!”

一语生效,众人都高高竖起耳朵。继续往下听,“咱家的田地,良田,次田和旱地,包括柳树林子那边几块开荒的地,还有家里粮仓里面的粮食全拿出来给分了,你们都是爹娘的儿子,谁也不偏袒,三个房的人照着人头数来均分,谁都不准扯皮!”

“爹。镇上的杂货铺子,还有家里应该还有些积蓄什么的吧?还有后院圈养的那些鸡鸭,还有两头猪。怎么个分法?”梁愈林急问。

梁愈洲气的直摇头,道:“二哥呀二哥,你那心里除了惦记着这些,还能不能再惦记点其他啥的?”

梁愈林白了梁愈洲一眼,不屑跟他解释。谭氏一拍床板,怒道:“连根鸡毛都不放过,拿啥去给你大哥周旋打点?做梦吧你,再废话连片瓦都甭指望!”

梁愈林立马噤声,老梁头打了个哀声,道:“你们娘说的在理。家里手下的那点积蓄,还有后院的家禽家畜,那都是要留着卖钱给你大哥那打点的。炮仗伤了人,也得赔钱,我得把镇上的梁记杂货铺子给卖了,卖了的钱你们谁要惦记,尽管拿去。到时候炮仗那块给苦主赔钱的差事,也一并揽去!”

梁愈林彻底的闭嘴了。老梁头沉吟了下,话题终于转移到了他们老两口和梁愈梅的身上,道:“至于我和你们娘,还有你们妹子的去处…”

每个人的耳朵和眼睛都汇聚在老梁头身上,谭氏依旧撇着头瞪着床里面,从锦曦的角度看不见谭氏的面部表情,但梁愈梅却在那茫然的张望。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和你们娘生养了你们,你们理当给我们尽孝道,养老送终!”老梁头道,目光从屋里儿子媳妇们的脸上一一扫过,道:“家都分了,你们妹子也呆不了一两年就要出嫁了,我和你娘还有妹子,接下来会轮着在你们几家过,每家过三个月,也就是一个季度。你们还有啥想法不?”

锦曦迅速垂下眼,老梁头果真是这样安排的,每家呆三个月,一年十二个月,那不就是把梁愈忠也给算了进来吗?

趁着其他人都在努力消化这事的当口,锦曦微微一笑,起身问老梁头道:“爷,我爹是您的儿子,赡养你和奶那是天经地义,我们一家自然是欢迎爷奶,还有小姑过去住的!”

梁愈梅对锦曦咧嘴一笑,谭氏没反应,老梁头颇为满意的对锦曦这头一个表态,点点头。

“爷,曦儿还有一个疑问,您老不说所有的儿子一视同仁吗,那当初我家分家是净身出户,白手起家,照着当时写的那分家文书,在小姑出嫁前,每年得孝敬你和奶十五俩银子,等到小姑将来出嫁,每年孝敬十两。那,如今二伯他们是分了屋舍田地的分家,是不是也该照着我家那规矩来?就算十五两拿不出来,十两总得拿吧?要不,外面人家还道我爹是不是爷奶亲生的呢!”锦曦微笑着问道。

屋里的人都明白锦曦的意思,三房当初净身出户都如此,他们这些分产分家的,自然除了一年三个月的赡养,每年还得再孝敬十五两银子,不然,这道理说不过去!可是,一年给老梁头十五两?且不说大房如今没有主心骨,四房刚成家没钱,二房那是有钱也不可能舍得掏!

搁在老梁头那,也是有另一番权衡,若是一碗水端平,在四个儿子那挨着住,每年每房孝敬十两银子,老梁头敢打保证,二房是铁定不掏的,四房也有困难,大房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梁礼辉入赘,其余的三个都还没成亲!可要是不答应,那么,外人铁定会说老梁家使劲的压榨苛刻三房,老梁头自己,也是不好意思住到梁愈忠家去的。这可怎么办呢?老梁头突然有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懊恼!

锦曦的话一下子让屋子里冷了场。

第二百一十四章 墙壁隔断的骨肉亲情

“爹,咱们可都不比老三家啊,咱们都是土里刨食的庄户人,这又初分家另过,能养活自己和爹娘你们就算不错了,这每年十两银子的孝敬,那是打死都挤不出来的!”梁愈林唯恐老梁头为了一碗水端平,也要他们掏银子,赶紧道。

大房的人和四房的崔喜雀都表示沉默,梁愈洲也犯了难,十两银子对于他而言,也是有些艰难,梁愈忠看了眼四下,跟孙氏还有锦曦目光交流了下,站起身开了口。

“爹,我和曦儿娘这就回去给收拾两间屋子出来,你和娘还有梅儿,随时都可以搬过去住,咱家不少你们几双筷子。至于那每年十两银子的孝敬…我们家也愿意出!”梁愈忠道。

“爹,你倒是愿意出,可若是让村人给听到了,保不住会道论咱爷奶呢!”锦曦一唱一和道。

“不怕,若是有人道论,我就站出来说,不是你爷奶一碗水不端平,而是我们自个主动要求给的,不赖你爷奶!”梁愈忠道,转而问老梁头:“爹,你看这样成不?”

老梁头被梁愈忠和锦曦这一唱一和弄得,老脸着实挂不住,在那皱着眉头发思量。锦曦暗猜,老梁头铁定是在那权衡,看看是选择过来住那三个月呢,还是要那十两银子的活络钱?

不一会儿,老梁头便沉吟好了,对梁愈忠道:“老三啊,那要不这样吧,我呢,和你娘还有妹子,就不去你那住了,你就还是每年给咱十两银子。可中?”

老梁头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一年十二个月,在大房,二房和四房轮流过四个月,三房每年给他们十两银子孝敬。大家伙在都在暗地里思量,梁愈林和杨氏得知自己每年得养活这老两口和梅儿多一个月,心里有点老大不自在,但又想到每年不必再拿十两银子出来,长松了一口气。

大房的人对此都没什么不同的想法,老梁头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四房,梁愈洲还是对分家有些耿耿于怀,但听见爹娘每年都有四个月的时间会跟着自己过。又欣慰起来。至于崔喜雀,锦曦从她悄悄投过来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心底的喜悦。不用一大家子绑在一块过日子,每年最多跟谭氏一个屋檐下相处四个月,年底的时候也不需要给予法定的孝敬银子。崔喜雀对接下来的美好生活看到了希望。

锦曦也暗暗高兴,这一趟老梁家大分家,对锦曦家这边没有造成任何损失,而且,从某一定角度来说,还获得了赢利。那就是谭氏他们不必住进梁愈忠家,对锦曦而言,这实在是太好不过了。谭氏和梁愈梅那性子。住过来对谁都处不好,铁定日日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与其做近距离的冤家对头,锦曦宁愿多花点钱,时常买点东西过去探望下,这样反倒更好。距离产生美嘛!

这一回的分家,因为老梁头寒了心。梁愈林下定了决心,杨氏的推波助澜,其他人的默认,很快便雷厉风行的实行起来。翌日晌午饭的时候,金氏杨氏和崔喜雀都去了灶房,打算弄一顿丰盛的散伙饭,梁愈林还去请了里正,以及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过来做吃饭喝酒顺便做个见证,梁愈忠也没得去镇上,被老梁头喊过去了。得到风声的村民们,好多都聚拢在老梁家的大门前,围着瞧热闹。

锦曦这一日没去镇上,也没进村去瞧,因为她跟随蔡金山和蔡庆阳父子去了一趟郑家村和付家村那块,那块有几亩一等的良田,蔡金山年前就已经在郑家村找到了愿意租赁的村民,锦曦今日是专门过去商议并敲定这件事的。

晌午饭后回到金鸡山村的家中,孙氏和简氏正在院子里晒日头做针线活,老三老四在东屋里睡觉。锦曦正打算把那五亩田地租赁出去的事跟梁愈忠说,这才发现梁愈忠不在家中。

“娘,我爹是去了镇上呢,还是在村里没出来?”锦曦把田地租赁的事情跟孙氏大致说了一遍后,问起梁愈忠的去向。

“哦,你爹呀,晌午饭后家来了下,拿他做木工活的那些家伙什呢,说胜小子央求他下昼帮忙给起个锅台来烧饭,这会子该是还在那边吧!”孙氏边纳鞋边道。

老梁家分家,内院的灶房分给了四房,大房和二房都得重新起灶房。老两口和梁愈梅轮着跟大房二房和四房过,先从大房这开始,照着长幼来轮。考虑到大家屋子都紧缺,老梁头决定他们老两口和梁愈梅暂且还住在原来的东厢房那两间屋子里,一日三顿,等到饭点老两口就带着梁愈梅去到前面大房的灶房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