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坐着休息了一会,喝了茶,想了想还是坐不住,起身进了村子里,想去看看分家后的老梁家如今是啥样!

老梁家,此刻里正和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饭后做完见证,便唏嘘着散去,一脸黯然的老梁头带着谭氏和梁愈梅,暂回到了内院东厢房,他们原来的屋子。前面,儿孙们正在热火朝天的拆墙,筑墙。大房和二房中间以那口天井为界限,中间筑起了一座一人高的木头搭建的墙壁。

大房的屋宇结构是,正门进来就是堂屋,堂屋两边分别各两间厢房,一共是四间。粱礼胜占一间,梁礼智占一间,梁礼青占一间,还有一间一分为二,前本座金氏住,后半座做灶房,饭桌摆在堂屋,大房依旧从原来的正门进出。

因为天井那筑起了木头墙,二房再不能从原来的正门进出,于是梁愈林便请来村里几个狐朋狗友,帮着在里堂屋的东面墙壁处开了一扇门,门外是一条过道,跟隔壁邻舍家的墙壁间距大概一丈宽,二房的人就从这侧门进进出出。

二房的屋舍结构跟大房雷同,也是中间是堂屋,两侧各两间厢房。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睡一间,梁礼柏睡一间。还有两间抽一间做客房,梁锦兰到时候回娘家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有一间做灶房,吃饭会客什么的,就在里堂屋。

大房封住了二房的去路,二房自然也要把通往内院的侧门给封死。于是,分到最里面内院的四房梁愈洲和崔喜雀两口子,一面在东院墙那里开了个侧门,跟二房的侧门并排,隔着几步的距离。老梁头和谭氏他们去前面吃饭就从这侧门进出。除此外,梁愈洲还在内院的后院给开了个宽敞些的院子门,从后门去田间地头干活也方便。

四房的范围仅限在东西俩厢房及上屋的灶房饭堂。灶房和饭堂后面的菜园子,茅厕,杂屋,以及鸡舍猪圈牛栏,都是大房二房四房均分了用。

锦曦从前屋绕到后院。把每个角落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从这样的分法来看,吃亏的是四房,东厢房说是也归四房,可老梁头和谭氏他们却没有要挪窝的样子,灶房和饭堂也是原来的旧的。灶房后面的领土还是共用,四房真正得到的,只有西厢房的三间小破屋。

而且。还不得清净,往后金氏杨氏养些鸡鸭什么的,都圈在这后院,而且,四房两口子往后在饭堂吃饭。保不准前面大房二房的人会端着裤子急吼吼从他们面前跑过去直奔茅厕,真叫一个影响心情啊!锦曦抚额。继续往内院走。

扫了眼东厢房里老梁头他们的屋门紧紧关着,萧瑟和落寞的气息笼罩着那扇单薄的门,这边西厢房里,梁愈洲和崔喜雀把东西还有嫁妆,从原来的屋子里搬过来,锦曦踏进西厢房的时候,崔喜雀正跪在床上铺被单。

“曦儿,这里往后就是四婶真正的窝了啊,虽不及你家那明亮宽敞的大院子大瓦房,可你得常过来四婶这耍!”崔喜雀麻利的铺着床,看得出心情很好的样子。

锦曦过去帮她给枕芯套上枕头套子,一边打量这屋子,不禁笑了。

“哎,你这丫头,婶跟你说话,让你往后常过来耍呢,你这一个劲儿的傻笑个啥呀?”崔喜鹊纳闷的道。

锦曦笑看了一眼这屋里四角,道:“四婶,我没想到我爹娘成亲那屋子,如今成了你和四叔的小窝了,晓得不,我可是在这屋子里生的呢!”

“是吗,那还真是好,说明这屋子是块吉祥宝地,指不定我一住进来,往后也能生个娃儿跟你这般聪明,会挣钱,让我也像你娘那享清福,嘿嘿!”崔喜鹊心情大好,笑眯眯道,手下的动作越发的有干劲。

锦曦抿嘴笑了,道:“我那点小聪明算个啥呀。诶,不过话又说回来,四婶,你说的还真准,这屋子还真是个好地方,不然,老鼠也不会选择来这做窝呀!前年那会子我们去孙家沟呆两个月不住这,回来一瞧,这床上稻草里都给老鼠做了窝。”

崔喜鹊手一抖,道:“呀,吓人啊,说的我鸡皮疙瘩全起了,回头赶紧让四叔把这吉祥宝地的几个墙角窟窿给糊起来呗!”

梁愈洲其间又送了盆桶过来,都是崔喜鹊的陪嫁,送完后他又去了前面那和梁愈忠一道帮梁礼胜搭建锅台。锦曦帮着崔喜鹊很快把屋子收拾好,崔喜鹊打量了一番收拾妥当的小屋,跑过去把屋门插上,然后拉着锦曦横倒在松软的床上,长舒出一口气。

“曦儿,今日是我嫁进老梁家来,最舒畅的一日。”崔喜鹊仰面躺着,望着头顶的帐子顶棚,轻声道:“即便梅儿还没有出嫁,我也没往常那般揪心了,因为,打从今日起,我崔喜鹊就真正当家了!”

锦曦很能理解崔喜鹊此刻的心情,想当初他们三房好不容易从谭氏手底下挣脱出来另过,即便是净身出户,那种轻松和对未来可以自己规划的激动心情,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四婶,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开春后,是跟四叔在家里侍弄那些庄稼活呢,还是继续去铺子里?”锦曦侧过身,轻声问,刚刚过完上年头,还没到元宵,大家伙都还窝在家里享受正月的走亲访友,铺子里的买卖这个时间段都是比较清淡的。有琴丫。秀兰,金宝红三人,完全能照应的过来,但是等过了元宵人手就不够了,所以锦曦有必要问下崔喜鹊的意思。

崔喜鹊认真想了下,道:“照着我的心意,是想把你四叔也一道拐着去你那铺子里做事,但如今分到了几亩田地,咱庄户人家总也不能荒废了。要不这样吧,今夜里我跟你四叔合计下。看还能不能赶在开春耕种前把那几亩地给租出去。”

“要是能,回头我们两口子都去给你干活,要是谈不拢租赁的事。那就把你四叔留在家里侍弄田地,我照样去铺子里做事!”崔喜鹊很干脆道,确实是很能拿主意的当家妇人的模样。

锦曦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心中有数了。两人并排躺在那里说了好一会子话,直到梁愈洲从外面进来,锦曦这才惊觉天都快要黑了,忙地起身告辞回了自己家。

正月十五的上昼,锦曦和简氏从池塘边洗完衣裳回家的路上,正巧遇着一辆马车从村子里驶出来。锦曦瞧见那马车上的标识和那赶车的车夫,眼睛一亮,随即把手里的木盆交给简氏带回家去。自己则朝官道上走去。

“敢问里面坐着的人可是王大夫?”锦曦朝那马车夫微笑着问道,马车夫把马车缓缓停靠下来,车窗帘子从里面被掀开,王大夫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锦曦朝他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瞧见等候在路边的人是锦曦,王大夫微笑着朝锦曦拱了拱手。

锦曦一番问询。得知王大夫今日是过来村里给里正出诊,里正的老爹病了,一直都是在镇上的王记医馆诊断。这会子刚巧出诊完回镇上去,锦曦热情邀请王大夫去她家喝茶吃晌午饭,王大夫以赶着回去给里正的老爹配药为由,婉谢了锦曦的好意。于是,王大夫坐在车厢里,锦曦恭敬的站在车旁,两人聊了几句。

“锦曦姑娘,有一事我还要跟你道声感谢呢,若不是你前几日去我那找我说那事,我孙儿怕是要真错过一位德才兼备的好先生!”王大夫激动道。

锦曦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前几日她确实是带着礼品去了一趟王大夫家拜访,目的是为了郭海。锦曦杜撰了郭海跟她嘎婆家是山里的远房亲戚为由,那日因撞见郭海在王记医馆帮忙打杂来换取他娘的医药钱,心生诧异。

心想,既然是大老远翻山越岭过来投奔姨母家,那母亲生病,郭海却躬身来医馆打杂换取药钱,难不成,投奔的结果差强人意?那郭海母子的处境铁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锦曦想要帮他一把,可碍于郭海宁可打杂挣钱也绝不赊欠的举动,由此可窥见他骨子里的尊严和气节。他并非像那些读死书的人那般孤傲的气节,而是懂得灵活变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路子,脚踏实地的去想法子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既不出卖尊严又能为娘亲挣来药,这样的人灵活懂变通,还脚踏实地。这是最吸引锦曦帮助的亮点。

正因为如此,锦曦才不能贸贸然上前去给他和他娘那送钱,于是,便想借由王掌柜的手,给予郭海一些小的帮助。

王大夫当时对锦曦说的这些表示理解,确实,皇家都有三门穷亲戚,锦曦家如今发达了既能想到接济穷亲戚,还又能顾忌亲戚的颜面,王大夫对此觉得很不错,愿意帮助锦曦。锦曦大喜,便留下二两银子,从王大夫家告辞了,回村后,赶上老梁头家大闹分家,之后又去了一趟县城,昨日才回来赶过元宵。

锦曦启齿一笑,道:“该说感谢的应当是我,是王大夫您先给我行的方便。呃,敢问王大夫先前那话,从何说起呀?”

“哦,是这样子的…”王大夫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开始跟锦曦讲述起事情的原委来。

原来,锦曦那日留下二两银子离去后,王大夫思来想去,觉得贸然把这二两银子赏赐给郭海,容易引人猜疑,便决定先等两日寻个机会再说,横竖郭海这几日都会在医馆里打杂来换取药钱。

王家虽然是老字号的医馆,可王大夫却将心力一直寄放在孙儿的研读上,希望有朝一日孙儿能考出个功名来,为官致仕光耀门楣。

于是,王家倾尽全力,找人托关系才把孙儿给弄去了望海县城最有名的私塾‘名人堂’启蒙就读。如今入学已五载有余,王家人几代为医,从未出过蠢材,可是孙儿的学业成绩在学堂里却是屡屡挂龙尾,做出来的文章甚至都还不如镇上私塾里那些就读的同龄学子。

正月初六王大夫去县城给名人堂的先生拜访,先生告知王大夫,其孙儿脑瓜着实愚笨,入学五载有余,生员考试至今落第,再不济便要劝其退学。以免带累名人堂的声誉。王大夫心内极其不服,他是老大夫,给孙儿做过全身上下细致的诊断。孩子一切正常并无异样,怎么在那样的名私塾还学不进去呢?他为此极度苦恼,一筹莫展呢。

县城名人堂私塾要到过了元宵才正式开学,正月初八王大夫带着孙儿去到医馆,王大夫在前面坐诊。孙儿在后面帘幕后习作先生布置的课业,正遇一疑问处绞尽脑汁思索未果之际,恰巧郭海过来跟王大夫回报事情,王大夫曾在锦曦这听过郭海是个读书人,便心发奇想,既然郭海也是个读书人。何不这几日以让他给孙儿陪读研墨为由,届时好把锦曦留下来的二两银子转达至郭海之手?

“王大夫,后事如何呢?”锦曦微笑着问。

王大夫抚掌。更加激动道:“郭公子大才,大才呀!不晓得他是用了何种法子,不过区区几日的点拨,我孙儿好似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两人这几日一直在一块共处,我虽是一介大夫不懂那些做学问的事情。但我从旁听着,也估摸着能猜测的出,他们是在研习文章,交流心得。锦曦姑娘,你道昨儿正月十四去县城开学,我孙儿把那篇先生布置的作业文章呈上去,先生看了后,那是大感意外,拍案赞好啊!”

“先生起初还有些不敢确信是出自我孙儿之手,便又另出了几题当场考核,我孙儿一一对答如流,先生更是赞叹不已,直夸我孙儿是匹后发先至的黑马!哈哈哈…”王大夫激动的抚着胡须大笑起来。

锦曦脸上同样陪着笑,然心里则是惊诧异常,王大夫孙儿的变化,铁定离不开郭海的点拨,那郭海的才华,看来真是不容小觑,锦曦想到这,又隐隐觉着高兴,指不定,从来不做无利之事的自己,这头一回破例做好事,还真就押对了宝呢?

“王大夫,那我先在这恭喜你了,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你家孙儿很快考中功名光耀门庭,那必定是指日可待之事。”锦曦微笑着道,王大夫微微额首,眼角眉梢都是欣慰和期待之色。

“那么,敢问王大夫,既为孙儿寻到如此良师益友,接下来有何打算不?”锦曦又问。

被问及此,王掌柜脸上难掩惋惜,道:“老朽行医多年,看人也不下少数,目光自认还是有几分的。郭公子虽然身上并无功名,但他大才,不出意外他日必定会有一番功名成就。即便眼前只能短暂把他留在我孙儿身边伴读,着实委屈了他,但对我孙儿而言却是莫大的助力,极其难得的可遇不可求啊。我许诺他在县城跟我孙儿同吃同住,每月还给予他五百文钱的花销。”

五百文钱在这乡下小镇,一个读书人平常足不出户的做学问,就简单的吃喝拉撒,五百文应该是能管个温饱,在县城,吃住王大夫家都包了,每个月五百文钱的零用花销,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不过,若是算上郭母的生活花销和吃药的钱,那五百文就又紧巴巴了,显然,王大夫一心都扑在郭海身上,却忽视了他背后还有个投奔亲戚未果的生病娘亲。

“那郭公子答应了王大夫您的要求了吗?”锦曦问。

王大夫斟酌了下,道:“我正在等他回音,他说要回去跟娘商量下,明日给我答复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惊天大爆料之金屋藏娇

当天夜里饭后,梁愈洲和崔喜鹊一道摸着黑来了锦曦家,孙氏见这二人大老夜里还跑过来,习惯性的吃惊,担心是不是老梁头他们那边又生什么事了。但锦曦瞧见崔喜鹊进门时那脸上飞扬的神采,就猜出铁定是梁愈洲也能腾出手来去镇上的铺子里做工。

果真,还没坐下,梁愈洲就跟梁愈忠和孙氏道明了来意,果真是想和崔喜鹊一道,也去镇上的千里香帮忙。

“那敢情好啊,铺子里如今正缺着人手呢!可是,老四,那你家的那几亩田地咋办?”梁愈忠高兴过后,又问。

“我下昼去村子里打听了一番,把那几亩田地全租给刘大壮家去种了,家里后院那几块菜园子,喜鹊说就不要了。”梁愈洲道。

“村西河坝边那半亩地的菜园子,我托付给我老娘和大姐去侍弄,到时候我和老四家来,要吃啥菜只管去菜园子里摘就是了!”崔喜鹊道。

“嗯,崔大婶子可是种菜的好手,有你娘和你姐帮你照应着,一年四季也少不了你的腌菜。”孙氏道,崔喜鹊连连点头。

“四叔,是这样子的,如今千里香早点铺子有琴丫,秀兰姐,宝红哥,还有四婶,人手差不多是够了的。你要不去隔壁的孙记杂货铺子,帮着运送货物怎么样?”锦曦在一旁思忖了下,对梁愈洲道。

梁愈洲挠了挠脑袋,憨厚一笑,道:“曦儿,如今我是你的伙计,你看着调派就是!啥时候正式开工,你说一声就是!”

锦曦笑着点点头。孙记有了梁愈洲的加入,她就可以从孙记调遣两个伙计去县城的火锅铺子了。“那成,明儿就去镇上吧,工钱的事情等回头到了镇上安顿下来,我再跟你细说!四婶,去年你不是跟琴丫挤一屋吗?今年不必了,琴丫和秀兰姐说要一块住,宝红哥住一间,我原来住的那屋子,今年我不打算在那住了。干脆转给你住吧。”锦曦道。

梁愈洲夫妇高兴的连连点头,梁愈洲道:“曦儿,那我和你婶子这就回去收拾。你四叔我原本还打算早去晚归,这下好了,我也住到千里香你婶子那去,倒省了两头跑的辛苦!”

梁愈忠让蔡庆阳提着灯笼送他们俩一程,锦曦和崔喜鹊跟在后面。崔喜鹊轻轻拉了下锦曦的衣裳角,低声道:“曦儿,婶子得跟你说声谢,亏得你细心想的这般周到!”

锦曦俏皮的眨眨眼,晓得崔喜鹊是为了那单间屋子的事情感激自己,道:“没啥。去年是因为铺子里人手不够用,我得常驻在那帮忙这才要了间屋子,今年有你们大家。我可就轻松多了。”

崔喜鹊拍了拍锦曦的手,这份体贴她记下了。锦曦转身回了内院,去了东厢房,孙氏正给老三把尿,瞧见锦曦步伐轻快的进屋。孙氏慈爱的笑着道:“曦儿,你把那屋子让出来给你四叔四婶住。可是给了他们一个极大的方便呢,如此,他们可再不是日日跟你爷奶姑姑一个屋檐下了,小两口住到镇上去了,吃住都在铺子里,往后的日子可轻松了呢。”

锦曦点点头,可不就是么,且不说他们是跟她亲厚的四叔四婶,就算只是她手下的伙计,她也会从方方面面为他们考虑,伙计心情好,做事才能跟专注更卖力不是吗?

“可是曦儿,还有个事摆在那呢,等到你爷奶轮到跟四房过,那怎么办?”孙氏问道,老梁头他们跟四房过,一日三顿全都四房提供,难不成让老梁头他们去镇上吃?那不现实啊!

锦曦笑了下,道:“娘,你呀,就是个多操心的命!不就是爷奶他们的一日三顿吗?你放心,保准到时候会想出办法应对的!再说,那不还有八个月吗?”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难题,那都不叫难题,锦曦就不信了,崔喜鹊他们真要给足了伙食费,远胜于大房二房的饭菜标准,又有现成的灶房,还怕老梁头他们三人饿到肚子?谭氏自己年纪又不大,不过才五十多尚未到六十,身子骨也好,下厨侍弄三人的饭菜那是小事啊!

翌日,梁愈忠和锦曦架着牛车,载着容光焕发的梁愈洲和崔喜鹊两口子去了镇上,这边他们在镇上热火朝天的安顿一切,那边金鸡山村,做了周县丞上门女婿后便一直未曾踏足金鸡山村的梁礼辉,悄悄回到了老梁家。

关于梁礼辉回老梁家的目的,锦曦是下昼回到家中,梁礼辉夜里过来造访的时候,从梁礼辉口中亲耳听到的。

这趟梁礼辉并没有如老梁头期望的那般,带回释放的梁愈驹,梁礼辉带回的,却是关于梁愈驹过堂,以及县太爷一番审讯下来,对梁愈驹给予的惩处!

分别有三项罪名成立,因为私贩茶叶和黑炮仗,挨了二十大板,还没收了梁愈驹藏匿在湖海县城的藏货。黑炮仗炸伤几个买者一事,县太爷责令老梁家予以抚慰受伤买者统共六两银子的罚款,并一年的牢狱之刑。这前面两项,因为有梁礼辉岳父周县丞的从中周旋,还是从轻发落了。

但最后一项,是关于盗墓窃财,破坏坟墓风水一事,枫林镇的梁家虽已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强,闹得是不可开交。但金鸡山村的老梁家,也是凑齐了家里的积蓄,还变卖了后院的鸡鸭猪,镇上的梁记杂货铺也盘出去了,所得银两全送去县城交由梁礼辉,让他用作打点之用。

因为老梁头发话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先甭管后面怎么给予赔偿,在打点这一首要环节,是绝对绝对不能寒碜!

县太爷一方面迫于枫林镇梁家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又苦于收受了周县丞女婿这边的丰厚打点,虽然县太爷跟枫林镇的梁家是遥远的姻亲,但也敌不过老梁头这边白花花的银子的诱惑啊!县太爷正准备将盗墓一案的主犯,也就是王家村那几个人,照着大月国的律法,是要处死的。但县太爷给那几个人流放西大坝。而对梁愈驹,就给予一个从犯,判个三年的监禁就算过去了。

正在这时,一纸密令来自庆安府城,据说是上面有更加高贵的大人物在密切关注着这件盗墓案,那个神秘的大人物还重点点名了盗取倒卖明器给本朝带来的严重恶劣影响,虽没有点名梁愈驹的名字,但县太爷却是看得额头冒了几层冷汗,再不敢给梁愈驹行方便钻空子。

于是,在正月十五那日过堂后。一纸判决下来,王家村那几个人除以死刑,秋后问斩。而不良商人梁愈驹。则被处以发配西大坝三年!

“礼辉哥,西大坝在哪块呀?”外院的堂屋里,锦曦问坐在对面正跟梁愈忠和孙氏复述这些事情的梁礼辉。

梁愈忠和孙氏也茫茫然的看向梁礼辉,显然都不晓得梁愈驹即将发配的西大坝在哪里!

梁礼辉浓墨的眉微微拧起,道:“西大坝是在距离咱们这大概三百里的庆安府的最西面。那里是有几条大河经过,中间有一块约莫百亩的小岛地,因为四面都是水,没有出去的路,通常那些重刑犯都会被发往那里,那里土地贫瘠。犯人在那里开荒种粮食种菜,打渔捞虾,做最苦力的事情。过猪狗不如的生活。最后挣取的物资兑换成银两,悉数上交充盈国库!”

梁愈忠和孙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锦曦微微眯起眼。

“不止是日复一日的繁重劳作,还因为发配去那里的犯人都是重刑,大多是些穷凶极恶的人。加之看守的差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于是。有很多人去了西大坝,要么就是染病没得治,要么就是活活累死,要么就是被其他犯人给折磨致死,总之,都极少能再活着回来。”

孙氏惊得目瞪口呆,梁愈忠则面色沉了下来,眼里涌动着担忧和无奈,拳头捏的死死的,沉声道:“大哥自小就是被你爷奶呵护着长大,可以说极少经历这样的大挫,这一去西大坝就得呆上三年,但愿他能咬紧牙关坚持下来,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梁愈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尽管跟大哥梁愈驹在很多事情上不对盘,但是,当得知大哥这一趟真可能生死未卜,脸上的悲痛和担忧那是由心而发。

锦曦赶紧把目光从梁愈忠身上收回,鉴于梁愈驹对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别说是发配去西大坝,就算是即刻推出去给斩了,锦曦也没多大的感觉。但是锦曦看到自己老爹这副模样,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但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锦曦也不可能再去改变什么,何况,她要么不轻易做决定,做了,那对自己所做的决定,从来就不会反悔!

“礼辉哥,那爷那,可晓得大伯的去向?”锦曦问,老梁头以前在望海县城做过几十年的刀笔吏,铁定也是晓得西大坝的。他要晓得梁愈驹去了那里,不知会作何反应?

梁礼辉呼出一口气,摇摇头道:“我不敢把那事跟爷说仔细,只含含混混说我爹逃不掉三年的囚禁,我爷应该是理解成我爹留在县城的监狱坐牢吧,还说等天气暖和些,要去大牢探监呢,哎!”

梁愈忠和孙氏都一脸沉痛之色,相比较下,作为梁愈驹的嫡亲儿子梁礼辉,脸上的沉痛之色却没那么重,甚至,还带着几分怨气。

“爹,娘,礼辉哥,你们也都别太担忧了,大伯的为人八面玲珑,跟谁都能处好关系,指不定他去了西大坝,也能跟那里的人混的如鱼得水呢?三年也不长,等到他洗心革面出来了,咱们一大家子不就团圆了嘛?”锦曦如此安慰道。

梁愈忠和孙氏轻轻点点头,都希望如锦曦所言,皆大欢喜。不过,梁礼辉却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啊?这话从何说起呀?”梁愈忠讶问,孙氏也睁大眼睛看向梁礼辉。

“三叔,三婶,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然有句大不敬的话,侄儿我还是要说,我爹他那人。这些年欺骗我们一大家子老少的事情,可不止抖出来的那些!”

锦曦也来了一点兴趣,难不成,在经历了这么多后,梁愈驹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瞧见对面椅子上梁礼辉那眼底闪过的一抹羞耻和怨愤,锦曦惊愕,梁愈驹还真是一头永远都剥不尽外衣看不见真实内心的洋葱头呢!

“我爹常说富贵险中求,没错,他这些年确实是赚了些钱。可那些钱却大多是用来满足了他的私欲。他欺上瞒下,对爷奶那他忽悠哄骗,对我娘还有我们兄弟也是敷衍了事。甚至我购买书籍卷宗笔墨纸砚的钱也百般推诿,让我去找爷奶那要钱买办!”

“打我记事起,就觉着我爹对我娘寡薄冷漠,还道是我娘脑子没正常人好用,又是人牙子拐卖过来的。我爹瞧不上眼,若不是这回他倒卖明器自知在劫难逃,唯恐爷奶打点的银子撑不开县太爷的眼,才不得不对我坦白!要不是他亲手交给我一张屋契,我还真不晓得,我爹这些年竟然瞒着我们大家。在望海县城的东大街常青巷子里,购置了一座两进的四合小院!”

“啊?大哥他…县城两进的院子那得花多少银子啊?大哥这些年中饱私囊,把你爷奶瞒的真是…那。他是让你去把那院子给卖了?”梁愈忠话还没问完,梁礼辉又再度开口。

“没卖成,因为那院子里还住着一对母子,那妇人自称姓方,是我爹在城里的媳妇。还给我爹生了个儿子,方氏尚不知晓我爹出了事。可听到我爹打发我来卖那宅子,当下就要寻死觅活的,弄得我好不尴尬,赶紧逃离了那里,那宅子便还搁在那…”

“啊?”孙氏忍不住惊呼出声,锦曦也是惊讶的眼睛一眨不眨,虽然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但对于梁愈驹在县城金屋藏娇还生了儿子这事,给锦曦和孙氏他们带来的震撼,一点都不低于梁愈驹盗墓倒卖明器那事,甚至,还要更加震撼!

梁愈忠一张脸简直阴沉的可怕,刚刚还在为亲大哥担忧心痛,这会子只剩下恼怒了。一拳头砸在身侧的八仙桌上,道:“大哥糊涂,糊涂呀…”

梁礼辉木然的坐在那,孙氏道:“那孩子,还没有认祖归宗吧?如今大哥流放,不晓得曦儿爷奶要是知晓老梁家还有这么个孙子流落在外,会怎样?”

“爷奶那,我半个字都没提,如今这家里都四分五裂成这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礼辉道,眼睛微微一眯,锦曦从他的神情中猜测,梁礼辉应该是不希望金氏那个可怜的女人再受到伤害吧!

“娘,咱们都没见过那孩子,怎知就一定是老梁家的子孙?”锦曦道,转而又问梁礼辉:“大哥,你见到那孩子了吗?是个啥样的情况呢?”

梁礼辉脸上带着一丝嘲讽,道:“保准是咱老梁家的子孙,错不了,我们兄弟四个,谁也不及那孩子得了爹的真传,那五官身形,简直如出一辙。哦,看个头该是跟柏小子差不多大!”

啊?梁愈忠一家三口沉默了,梁礼柏比锦曦小两岁,锦曦过完年再过三个多月就满十二岁整了,梁礼柏比她小两岁,就是十岁。这么算来,我的个乖乖,梁愈驹跟那方氏在一起,都不下于十年了!

“礼辉哥,虽然爷奶那这事得瞒着,可县城那两进的院子,那可都是大伯的钱财,你是大伯的长子,家里二堂哥他们又都还没有成亲,大娘日子也过的拮据,那俩进的院子屋契在你手,接下来你有何打算?”锦曦问道。

梁礼辉皱了下眉,有些拿捏不定,梁愈忠和孙氏也是头痛的对视了一眼,孙氏道:“方氏母子在那住着,礼辉收回屋子,那不就等于是把那对母子给扫地出门吗?方氏铁定得闹!”

“这事确实棘手,我得再思量思量!”梁礼辉揉着眉头道。

这些毕竟是大房的家事,梁愈忠和孙氏也不能再多议论什么,梁礼辉又坐了一会,董妈过来请示是不是摆晚饭?后院简氏已经侍弄好了晚饭。

梁愈忠和孙氏都极力挽留梁礼辉在这里吃晚饭,梁礼辉谢绝的他们的好意,执意要回村子里去。

“明早我就要动身回县城了,如今跟在我岳父后面历练,下一趟回来还不晓得是几时,我想回去多陪陪我娘,好久没吃她做的饭菜了。怪思量的!”梁礼辉略有腼腆的道。

锦曦欣赏的看着梁礼辉,已经不止发现梁礼辉自打去了县城入赘后,为人处事和说话,都跟从前那个只晓得死读书读死书的冷漠孤傲的书呆子不一样了,尤其是如今的梁礼辉,晓得回馈金氏,这是锦曦最欣赏的亮点。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娘亲都嫌弃,那么就算他再有才华会做文章,走的再远再高,也不是一个健全完整的人。锦曦最不屑那样的人!

梁愈忠和孙氏目露欣慰之色,也就不再强留,锦曦想了下。还是决定问道:“大哥,你饱读诗书那么多年,又有秀才功名在身,有你岳父照应固然是好,但妹子还是想问问大哥对将来是如何打算的?”

梁礼辉微微一怔。瞬间明白过来锦曦话里的意思,沉吟了下,目中燃起一丝星亮,肃色道:“曦儿,你放心,你大哥我绝不是那等贪念眼前安逸的短视之人。我如今一面跟着我岳父历练,学习做人处事的道理,另一面也在积极为今年的秋闱做准备!”

梁礼辉如今有秀才功名在身。下一步就是参加乡试,因为乡试一般都是秋收后的秋天,所以又叫秋闱,考中了就晋升举人。

锦曦目光微眯,看到梁礼辉能有这份决心。她也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梁愈忠用力拍了拍梁礼辉依旧单薄的肩膀,道:“好侄儿。有志气,往后若是有啥难处用得着三叔的地方,尽管开口!”

梁礼辉单薄的读书人,哪里守得住梁愈忠这用力的一拍,勉强稳住身形,腼腆一笑,朝梁愈忠和孙氏拱手一拜,又朝锦曦点点头,这才转身大步离去,回了村子。

梁愈忠见天色渐黑,梁礼辉读书熬伤了眼,梁愈忠不放心,从蔡庆阳手里接过灯笼,亲自送梁礼辉进村去了。这边锦曦扶着孙氏的手臂转身回了内院,孙氏一路的纳闷着道:“你大伯也不晓得存的什么样的心思,那方氏这都跟了他十多年了,孩子都那般大,怎地也不把他们带回来认祖归宗呢?你大娘是个可怜人,又没有娘家人撑腰来闹,你大伯怕是忌惮你爷奶那,才一直瞒着不带回来的吧?”

锦曦认真想了想,道:“娘猜测的也在理,大伯一面是忌惮爷奶,二来,怕是也是变相的维护那方氏母子呢!”

“这话又从何说起?那些大户人家纳妾,都得在纸上写一笔呢,妾生的子女也都要记入家谱的,你大伯这明显黑着他们母子,怎地还是疼惜维护呢?”孙氏不能理解锦曦的话,轻声反驳道。

锦曦笑了下,道:“大伯既然舍得花那个钱在县城购置两进的院子,这十多年来铁定往方氏母子身上添下的银两不少,这说明大伯稀罕那方氏,还有就是那方氏有手段能从大伯那样雁过拔毛的人身上炸出银子。”

孙氏有些明白了,看着锦曦,只听锦曦继续分析道:“指不定这不回来认祖归宗,就是方氏自个的主意。娘你想啊,若是这事爷奶那晓得了,那大伯藏匿私房钱的事不就瞒不住了嘛?照着我爷奶的脾性,那县城的院子铁定得卖掉,银钱充公,那方氏也得被召回来,跟咱这乡下女人一样伺候公婆姑子,那方氏铁定不乐意呀!”

孙氏彻底听明白了,良久叹出一口气,摇摇头道:“看来,这钱多了也容易坏事啊,你大伯这不明摆着的嘛!”

“娘该不会是触景伤情,有些担心我爹吧?”锦曦在一旁打趣道。

孙氏嗔了下锦曦,道:“你爹才不会呢,我信他,何况,咱家就算钱再多,那钱也都是你这丫头牢牢把着,你爹呀,说到底跟你四叔差不多,都是给你跑腿的伙计呢!”

锦曦笑起来,道:“钱不是使人变坏的本源,真正的本源在于人心。,即便是同胞兄弟,可一样米养出百样人,大伯跟我爹从骨子里就不一样,娘你尽管把心搁肚子里好了,我爹呀,最稀罕的就是娘你呢!”

第二百一十六章 热火朝天又起祸事

正月二十这日,锦曦没有如往常那般早饭后和梁愈忠一道去镇上铺子里,而是在家多呆了一会,因为蔡金山一会子要领那四个长工过来让锦曦过目。若是锦曦觉着满意,那就留下来侍弄田地。

早饭后,锦曦帮着孙氏抱着老三老四在前面院子里看花花草草,蔡庆阳从院子大门外面领进来一对母子。锦曦和孙氏把孩子们交给简氏抱去内院,迎过去一瞧,这不是郭海母子吗?这对母子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是如当日瞧见的那般陈旧打满补丁,但却洗去了污渍,母子两个身上都干板整洁,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而一旁领路的蔡庆阳,手里却拎着厚厚一摞礼品,必定是郭家母子带过来的。

郭母的年纪看起来跟孙老太差不多大,但是却显得很苍老,走路也不是太利索,郭海一路的搀扶着进来。孙氏迎上去扶住郭母,一番寒暄,才得知这母子俩是专门过来拜访的。

“自打那日官道一别,至今已有数日不见,小侄原本谋划在镇上姨母家安顿妥当,便即刻过来拜访三叔和三婶,岂料家母偶感风寒,突然患病,如此又生出些事端来,这才一再拖延。这些时日,家母每每跟我念及此事,小侄都满心惭愧。恰逢今日家母身子痊愈,日光也好,我便携母前来拜访三叔三婶,再给家中诸位妹妹弟弟们拜个晚年!”郭海对孙氏拱手又是长身一揖,神情恭敬真诚。

锦曦翘了翘嘴角,这郭海说话行事还真是处处尽显读书人的礼仪呀,不过,一点都不矫揉造作,相反却很质朴实在,一口一个侄子相称。确实有晚辈后生的躬谦。

“哎呀,瞧瞧你这,也忒有礼了。得空就带着你娘过来耍,不必如此破费呀!”孙氏边扶着郭母往堂屋走,边笑着跟郭家母子道,锦曦点头表示附和。

“大嫂子,你身子如今还好不?”孙氏边走边温声关怀郭母,两个妇人在前面寒暄着说话,后面,锦曦和郭海跟在后面。郭海走路的时候腰身挺直如青竹,且目不斜视。走到廊下两人相视一笑,郭海微微后退半步。伸手道:“曦儿妹子先请。”

锦曦笑了下,抬步上了台阶,开口道:“郭大哥,你们这一路是如何过来的?”

“哦,我们是搭乘别人的牛车过来的。那人自称也是金鸡山村人氏,唤牛二壮。”郭海道。

“哦?牛二壮那是转了性子啊!”锦曦挑了挑眉,调侃道,梁愈洲家的几亩田地租给了牛大壮去做,牛二壮是牛大壮的兄弟,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吝啬不吃亏。绝不可能做无利的事情的。

郭海听出锦曦话里的调侃,晓得锦曦必定是知晓牛二壮那人的,也瞒不住了。面色微微一红,敛眉道:“给付了十文钱的车资,那人才答应捎带我和我母亲。”

锦曦点点头,这才正常嘛。十文钱对于郭家母子,也是一顿早饭的钱呢。

“曦儿妹子。你爹呢?怎这一路进来未见他身影?可是有事出门去了?”郭海转移话题,问。

“真是不巧。我爹一早就去了镇上铺子里,得到下昼方能家来。郭大哥今日来除了拜访,可否还有旁的事?若有需要,我这就让人去将我爹接回来?”锦曦道。

郭海连连摆手,道:“我和母亲今日是专程过来拜访,没有旁的事,承蒙王记医馆的王老大夫赏识,聘我为他家孙儿的伴读,明日便要启程去往县城,短期内该是不会有空暇过来,曦儿妹子也不必为了我们而去惊动三叔,来日方长,等到再有闲暇,我定会再来拜访三叔三婶。”

“去县城伴读?那,岂不委屈了你?”锦曦捕捉住这几个字眼,看来郭海是决定了要去给王大夫家的孙儿伴读了,伴读相当于是给人做书童,从学习到生活事无巨细的伺候着。

“呵呵,虽然做人伴读并非我初衷,然曦儿妹子可知晓,他家孙儿在县城的名人堂就读,名人堂是望海县城的最具权威的私塾,那里任教的先生也都是考究的满腹才华之人。能得到这个入名人堂伴读的机会,有幸聆听名师的点拨和教诲,对我这一介穷山沟里出来的小小学子,已是莫大的荣幸!且不说伴读,即便是让我去名人堂洒扫,我也是甘之如饴!”郭海神采飞扬道。

锦曦微笑着点头,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在不同的环境里为自己争取到最有利的因素,来以及步步攀升,不错不错,这个郭海,不过于拘泥,能顺势而为,很好很好。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郭大哥有如此志气和决心,如此甚好,那曦儿就拭目以待,希望早日得闻佳音!”锦曦道。

郭海微微一怔,随即重重点头。

“曦儿,你不招呼人郭兄弟进屋来喝茶,在外面走廊下聊啥这般投缘呢?”孙氏朝堂屋门口微笑着问。

“嗯,娘,这就进来了。”锦曦道,对郭海示意:“今日你是客,还是你先请!”

郭海微微颚首,抬步进了屋子,锦曦紧随其后。

郭家母子在锦曦家用过了一顿丰盛的晌午饭后,晌午饭后,锦曦去见蔡金山领进来的那四个长工,郭家母子跟孙氏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告辞。孙氏让蔡庆阳赶着牛车一路把他们送回镇上,这才折返。这边家中,孙氏和锦曦看着桌上堆放的那一摞礼品,跟锦曦感叹道:“这郭家母子,倒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那日我们不过顺路载了他们一程,瞧瞧,这趟过来拜访竟送来这么多礼品呢!”

锦曦打量了一番那些礼品,在心里大概估测了下价钱,道:“是啊,这些礼品累计起来,怕是花去了二百多文钱呢!”

“二百多文啊?这情分也忒重了些,怪不得你郭大娘跟我说,说是郭海前会子给人辅导课业,得了一笔不小和赏钱呢。可看他们母子那一身补丁叠补丁的穿戴,料想这二百文钱是他们三五日的花销呢!都用来送咱们这些礼品,先前他们起身告辞那会子,我给塞了,被郭海给拿了下来,坚持要我收下,竟然破费二百多文,弄得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啊!曦儿,要不这些东西回头你再给捎回去?”孙氏道。

锦曦抿嘴一笑,道:“娘,人家这礼品都执意要送给咱,咱不如干脆点收下,他们心里也舒坦,况且,推来送去的,好是拖泥带水呢。你要真体恤他们日子艰难,那往后若是有缘,咱再给予他们一把助力不就成了么?”

孙氏见锦曦如此说,这才稍稍安心些,提醒道:“你郭大娘说,郭兄弟过两日要去县城给人做伴读,还要把她也带了同行呢,你若是去了县城有啥能照拂的,可别忘了啊!”

锦曦对于孙氏的心善真是无语,只能连连点头,心道,这些礼品,可以说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呢,殊不知,郭海那点拨课业的二两银子,实则是锦曦自己出的!孙氏不知,郭母不知,甚至郭海自己也不知,这事,锦曦与其亲口跟郭海说,让他感激自己,莫不如不说,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相信时节成熟的某一日,郭海从别人那获悉,那种震惊和感激的效果,定会远远超过锦曦的亲口告知。

这叫什么呢?锦曦眯起眼睛暗想,嗯,或许这就叫押宝,或是叫放长线钓大鱼吧,想要钓住大鱼,得舍得下料,还得耐心,锦曦相信自己定会是个好渔人!

家里的四个长工,被安排住在侧院,年前,梁愈忠和蔡金山合计了一番,想着家中往后有十多亩的田地需要长工侍弄,得安排屋子给人住下方可,便紧锣密鼓在侧院的前面西墙那一排,起了并排六间屋子,每间屋子都是大通铺,可以住四个长工。

安排好了长工入住事宜,接下来耕种播种的事情,就交由蔡金山去打理了。接下来的几日里,孙氏带着董妈正为孵蛋的事整日忙的不得了,因为家中如今院子大,有专门的鸡鸭棚舍,孙氏决计多养鸡鸭,消息一放出去,大牛家的和春柱家的,还有崔家的崔孔雀都过来帮孙氏的忙,这几日锦曦只要一回到家,保准能在侧院后面的鸡棚那看到一大群妇人隔着篾竹栅栏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孵蛋的事。

因为锦曦谋划了,到时候鸡蛋在满足一家人的菜肴外,还可以往镇上的千里香早点快餐铺子和县城的火锅铺子里供应,若是还有余下的,就拿去卖钱。

至于鸡鸭的销售渠道,锦曦也谋划好了,因为眼下还都只是些受精蛋,锦曦便有意把谋划的事情瞒一瞒,等到时机成熟,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正月二十打春,二十六,又到了第一拨采春茶的时候。梁愈忠,蔡庆阳,还有锦曦一道回了趟孙家沟,等到出山的时候,不止带着茶叶,还有孙老太和桃枝。孙老太过来帮忙照看孩子,孙氏是最受益也是最喜悦的,如此,她才好腾出手来轰轰烈烈的侍弄那些鸡鸭,从怀孕到临盆到如今,她一直处于被大家伙保护着呵护着的状态,早就耐不住了!

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就在锦曦家热火朝天的当口,老梁头背着手,一脸晦暗的找来了锦曦家。

第二百一十七章 借钱

梁愈忠和蔡金山正在隔壁的侧院子里,跟那几个长工们合计开春耕种的布置事宜,见锦曦过来找,听说是老梁头过来了,梁愈忠有些诧异。

自打梁愈忠家这新屋子落成,老梁头过来的次数那是屈指可数,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听锦曦说老梁头神色很不好时,梁愈忠皱紧了眉,把剩下的事情交由蔡金山他们接着合计去,自己赶忙随着锦曦去了主院。

主院那块的前面外院,孙氏把老三老四交付給孙老太和董妈在内院照料着,亲自给老梁头泡了茶端了点心搁在桌上。

老梁头没有坐,更没功夫去理会桌上那些,而是背着手在门口那来回的踱步,嘴角塞着旱烟杆子,没有点火,就那么转着圈子。孙氏垂手站在一侧,耐心的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