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老太太,奶奶…”杨峰忙地改口,赔笑着道:“您老说的,真是忒严重了,借我杨峰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作践您老梁家的孙女啊…”

谭氏白了眼仍旧躺在杨峰怀里的巧惠,道:“当着结发妻子的面,你都把个丫鬟抱在怀里,这不是打兰丫头脸面?你要她孤老到死?这不是作践糟蹋是啥?”

说罢,谭氏扭头又朝杨氏道:“你这娘是咋做的?即便女婿是你亲侄子,也不能把亲闺女往这般糟蹋!要实在过不下去,又不是不能和离!”

听到谭氏要梁锦兰跟自己和离,杨峰也按捺不住了,想要张口挽回,梁锦兰抢声说话了。

“杨峰,你听到没?你敢这般对我置之不顾,我就跟你和离!哼哼,用在大户人家,你这行为就叫宠妾灭妻,即便你来日中了功名,冲着这一条,也得被革职查办!杨峰,你可要好好掂量下喲!”梁锦兰哼道。

杨峰狠狠瞪了眼梁锦兰,梁锦兰像女王般扬起下颚,谭氏又是冷冷哼了一声,杨峰神情微变,忙地松手把巧惠放到地上,装晕的巧惠一时站的晕头转向的。退到屋外的那些仆妇丫鬟们,看到少奶奶竟然有这等魄力拿和离来威胁少爷,而少爷还真给震慑住了,都惊讶的目瞪口呆。

“奶,我,我,我这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才出口没有轻重…”杨峰陪着解释道。

锦曦可没兴趣插腔,更没想过要帮杨峰说话,但是,锦曦更不愿意见到的,就是梁锦兰气势逆转,若是照着这形势继续走下去,杨峰必定会迫于谭氏的威压,去跟梁锦兰低头道歉,如此,梁锦兰就会在她锦曦这块,愈发得意凌人。

这是不可允许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冷眼旁观的锦曦也终于缓缓开口了。

“兰儿姐,你这话说的,可是给妹妹我做了个坏榜样呢!”锦曦清声道,话音带着几分训斥的口吻:“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说散就散的小孩儿过家家?何况你已是做娘的人,不能只图自个快活呀!再说,你都是嫁过人,生过娃的,即便容貌再出挑,那也是有了污点,还能指望再飞高枝儿去?”

跟梁锦兰说话,锦曦是一点都不客气,也不拐弯抹角。

梁锦兰杏眼瞪起,真要冲锦曦开口,锦曦抢在她前面又扭头对谭氏道:“奶,你也是的。哪有你老这样劝人的?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啥作践糟蹋的,年轻人气盛呗,爷和奶,二伯和二娘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再说姐姐姐夫吵架打闹,那也是他们小两口的闺房之事,床头打架床位和,即便扯进巧惠那丫鬟来,那也是他们屋里的事儿!咱娘家人都跑进来搀和,这样反倒不妙!”

杨峰掏了掏耳朵,以为是自己幻听了,锦曦堂妹竟然出面打圆场?

“梁锦曦!”梁锦兰一声怒喝,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把锦曦给吃下去,道:“你这死丫头片子,存心拆我的台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卖宅分钱

面对躁怒的梁锦兰,锦曦没有半分惧意,反之,面露一丝叹息微摇着头道:“兰儿姐,我说话素来帮理不帮亲。你当局者迷,妹妹我则旁观者清,你和姐夫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谁也甭挑拣谁!更别开口闭口的和离,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杨峰目光复杂的打量着锦曦,虽然这姨妹话里的意思是在打圆场,可是她的目光根本不朝他这边扫,好似没他这人似的。

“死丫头片子,你、你存心看我笑话来的吧?你,你…”梁锦兰气的俏脸发白,指着锦曦,手指都颤抖起来,杨氏一面扶住她连声安抚,一面狠狠瞪向锦曦。

“曦丫头,你也少说几句,兰丫头还在月子里!”谭氏不满的瞥了眼锦曦,沉声警告。

锦曦抿嘴一笑,道:“哎呀,奶提醒的正是。瞧这宅子里闹烘烘的,兰儿姐脾气又急躁,忒容易落下啥月子病,回头少不得又要赖我这说忠言的人身上,我这就闭嘴。”

“娘,奶,你们让那死丫头滚蛋,我不要看到她…”梁锦兰气的直跳脚,推搡着杨氏过去赶她,杨氏咬牙切齿瞪着锦曦。

“我今日可是陪奶一道过来做客的,哪有把客人往外面撵的理儿?怎么着也得招待咱一顿晌午饭吧?”锦曦笑眯眯问道,杨氏颇为为难的看向谭氏。

谭氏吸了一口气,对锦曦道:“瞧他们这乱哄哄的,还有啥心情吃饭?罢了,曦丫头,咱回去吧,你爷那还在客栈等着!”

“娘,你好不容易过来趟,瞧这…也没好好招待…”杨氏没有半句挽留。说些断断续续的话,梁锦兰干脆趴到床上去哭去了,杨峰愣在一旁,也不知说什么好。

锦曦很干脆的点点头,跟在谭氏身后转身就朝屋外走,路过杨峰身边时,杨峰突然回过神来,道:“奶,孙女婿送你出门!”说罢,丢下一屋子乱糟糟的妇人。屁颠着跟在锦曦身后,巧惠扶着门槛哎哟着装晕,他毫不理睬。

“收起你的假好心。我们不用你送!”谭氏转头对杨峰很不客气道,杨峰脚步刹住,方才锦曦的插腔,可是缓解了杨峰的窘迫境地,他心底不由对这姨妹多出了几分心思来。

杨峰心道。死老太婆,老子才没那好心送你呢,他的目光望向锦曦的背影,希望她能回头看下,说句话,不过杨峰失望了。锦曦自打出了屋门,就紧跟在谭氏身侧朝院外而去,压根就没有回头理睬过他。

杨峰被谭氏撵的悻悻的折身回去了。这边,谭氏和锦曦也出了杨宅,谭氏在院子门口站定,扭头瞟了眼背后的院子门,狠狠啐了一口。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锦曦尾随其后,翘着嘴角步伐轻快的跟上。

常青巷子里的路面能并排驾驭两辆马车。还没到方宅门前,锦曦一眼就认出停靠在方宅院子门口的那辆马车,是她家铺子里的。

走近了看见阿福站在马车边,院子的大门敞开着,瞧见谭氏和锦曦过来,阿福忙地跟她们问好,锦曦询问了他情况,原来老梁头他们还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奶,咱要不要也进去瞧瞧?”锦曦问谭氏。

谭氏迟疑了下,摆摆头,刚要说不,院子里面就传来老梁头他们几个大声说话的声音,随即,以老梁头为首,几个人抱着被褥,端着灶房里的器皿,拐出了院子。

谭氏脸色一沉,扭头就要走,被老梁头喊住。

“诶,老婆子,你和曦丫头不是去杨家探望了嘛?咋这么快就出来了?咋,这做客的,还不管饭哪?”老梁头喊住谭氏,诧异问道,怀里还抱着两床一看就是崭新的棉絮,上面勾着红绿丝线。

谭氏目光停在那两床棉絮上,没好气道:“出来了就出来了,哪那么多废话!”

“咦?”老梁头无故被顶了一下,不由把怀里的棉絮交给接上来的阿福,道:“你这老婆子是咋回事?早上出门前还跟我有说有笑的,这老脸咋拉这么长?都快赶上村西口那河长了…”

老梁头不提村西口倒还好,这一提,谭氏就想起他调侃的那句‘村西口的打谷场。’心里那股无名怒火,就汩汩的往上窜!

“作死的,老娘我一辈子就长这脸了,你要看不顺,就去找那看的顺的去!”谭氏撂下这句话,气呼呼甩头就朝巷口那边蹬蹬而去。

“奶,你不跟爷一道回客栈了?”锦曦在后面问。

“缺了他我还就过不下去了!”谭氏声音传回,人已经快走到巷子口了。

老梁头和梁愈洲他们都惊诧了,谭氏对老梁头帅脾气,还真是少见。老梁头赶紧吩咐梁礼胜追上去。

“曦丫头,你奶这是咋了?”老梁头转而问留下来的锦曦。

锦曦抚额,道:“许是方才在兰儿姐那,受了气心里不顺畅呗!”

“咋回事?”老梁头追问。

锦曦便将先前那一幕闹剧跟老梁头,梁愈洲,梁礼胜他们复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不过却略去了自己的那一段。

老梁头几人听的是眉头大皱,梁愈洲当即就要过去杨家找那杨峰理论,被老梁头喝住!

“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能吵几句嘴咱娘家人就都涌上去的理儿?再说,你还是个做叔叔的,怎么也得先紧着你二哥和柏小子他们先,少不得被人道论!”老梁头尽管心里窝火,但还是教训梁愈洲道。

梁愈洲懊恼的皱起眉头,站到一旁,老梁头挥挥手:“赶紧的把东西搬到马车上去,先送回客栈去,明儿一早咱就动身回村!”

梁愈洲几个闷头装车,老梁头站在一旁望着巷子里面的杨宅那块,出了一小会儿神,扭头见到锦曦在那小声跟阿福交代些什么。

瞧见老梁头的目光朝自己这边投来,锦曦打住话题,老梁头道:“曦丫头,有个事爷倒忘了跟你说!”

“何事啊?”锦曦问。

“让阿财阿福几个暗中看守这宅子,是你的主意吧?”老梁头问。

锦曦不置可否,是的,当时闹做一团乱时,锦曦留意到那方宅里的管家夫妇,都一副缩头缩脑的盘算样子。锦曦不想被那家人浑水摸鱼,便多出个心眼让阿财他们这两日多留心些。

“曦丫头啊,爷要跟你说声多谢啊!”老梁头道,锦曦挑眉,难不成真有状况发生?

“你道何如?那方氏一走,手底下的管家一家,竟然想要卷着东西跑人,被阿财给逮了个现行!”老梁头激动道:“这些物件可都是能变卖银子的啊,我给没收了那些,打发了他们一家四口走人了,只待今日把这宅子收拾下,一把大锁锁紧,就省心了,曦丫头啊,你这回可真是帮爷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老梁头再赞,锦曦微笑着摆摆手,道:“爷,你不用谢我,我做那些也是为了我家着想,不想到时候破财!”

“啊?啥意思?爷咋不明白了呢?”老梁头诧异问道。

锦曦动了下,正要开口,突然,梁愈林就从巷子口那方向风风火火往这边跑来了。

“爹,好事儿啊好事儿啊,这回可真是要大发了呀!”梁愈林还没跑到近前,就已经喊的远近皆知了,弄得巷子里不时有人家院门拉开一条门缝往外瞧。

“有啥话不会好好说?”老梁头对跑到跟近的梁愈林低喝道,自打老梁头把这宅子寄卖的事,委托给县城牙行的人后,梁愈林就一门心思在那上面了。

原本今日上昼过来收拾整理铺子,也是算了他一份人手的,但逮不住他人。

“爹啊,牙行那有消息了,说是下面镇上的一个大户,要来县城置业,一眼就相中了咱这宅子的价钱,这两日就要过来实地相看,若是相看中了,一准会买!”梁愈林激动道。

“啊?这还真是好事啊!”老梁头惊喜的张大嘴巴,梁愈洲也一扫先前的郁闷,咧着嘴装车。

“那成,老四啊,你动作快些,咱赶紧回客栈去合计合计!”

“诶,好嘞,这就快好了!”梁愈洲应声道,加快了手中动作。

这边,梁愈林朝老梁头竖起三根手指,道:“爹,咱这宅子开价二百两是不低了些?要不,咱再往上抬个一百两,凑个三百两,你和娘还有梅儿,如今跟了我们住,回头咱三房均分,每房一百两,咋样?”

“啊?”老梁头还没表态,一道清脆的女音已经插了进来,打断了梁愈林的话。

“二伯,你真是被喜悦冲昏了脑袋,连小孩子都会的账都不会算了呢?三百两银子,每房均分七十五两才对,你可别忘了,爷的儿子还有我家这一支呢!”锦曦冷笑着道。

“啥?”梁愈林惊愕的睁大眼,像是不认识锦曦似的。

“爷,大伯私置这宅子可有十多年了,这宅子有我爹娘的心血在里面,原本我还以为这些话不需要我点名,爷心中定然有数。既二伯糊涂了,那就由爷你来告儿二伯,这宅子,算不算我们三房一股?”

锦曦懒得跟梁愈林辩驳,直接面向老梁头,似笑非笑着问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该我的就要争!

面对锦曦的询问,老梁头沉默了,没有即刻应声,而是目光复杂的凝视着锦曦,明显在心里组织着语言。

“曦丫头,不是二伯贪财,这吧,好多事情你一个丫头家,不清楚。算不算你们那一支,咋个分法,这得你爷说了算!”梁愈林在一旁按捺着怒火道。

“再说了,曦丫头,你家如今宽房大院的住着,家里又是管家又是长工的,外面还开着三间铺子,少那几十俩银子也碍不着啥呀,咋就越有钱越抠呢?”梁愈林忿忿抱怨道。

锦曦冷冷剜了梁愈林一眼,道:“那宅子有我爹娘的一份心血在里面,如今卖宅子的钱,理所当然有他们那一份,即便只有一两银子,我也得拿着,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更重要的是,这关乎到梁愈忠和孙氏,这对善良无争的夫妇,在过去十多年里,对老梁家上下的奉献,还有在老梁家的地位和相应的尊重!

锦曦虽是半路做了他们的女儿,但这两年的同甘苦共患难下来,锦曦心里早已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爹娘,怎么能不争?

“没错,曦丫头的话,正是我要说的意思!过去那些年,我和胜小子都还不能算成年劳力,二哥和二嫂你,哼,偷懒卖坏,家里的活计大多是落在三哥三嫂的肩上。卖宅子的钱,三哥三嫂不止有份,还占大头才对!”梁愈洲装好车,阔步过来站在锦曦身侧,大声道。

锦曦朝梁愈洲投去感激的一笑,这个四叔够仗义!梁愈林本就心虚,如今被锦曦和梁愈洲双面夹攻,撇撇嘴蹲到了一旁不再吭声。

锦曦目光再次落在老梁头的身上,她有预感。老梁头的心里,铁定起初就是在盘算着,只要梁愈忠这房不主动提出参与分银,他就装马虎,若是梁愈忠这房提出来了,他到时候定然也是会找尽诸多理由,来尽量缩减梁愈忠这一支应得的,因为,此刻他闪烁的老眼中的情绪,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盘算。

锦曦冷笑,那就叫欺人太甚。有她在,不可能!

“爷,你咋不说话了呢?难不成我爹。不是你亲儿子?可老梁家有啥事,你老可是把我爹当最亲的儿子使唤哪,瞧瞧这趟,我爹和我,鞍前马后。铺子里的伙计和马车,也是任由你们挥派…”

“曦丫头,你咋把话扯那么远,你爷我还没张口,你瞧瞧你,这伤人的话一套套的。合着你爷我在你心中,就有那么不堪?你把心搁在肚子里,那宅子。必定少不了你们一份!”老梁头皱着眉头很不悦的打断锦曦的话,四目一扫巷子前后,道:“再说,那大户都还没来瞧宅子,这八字还没一撇。你们这就给闹上了,丢不丢人?好了好了。都别在这瞎嚷嚷,该咋合计,咱回客栈合计去,回头有了眉目,再知会你们一声!”

老梁头说完,背着手走向马车旁,道:“走吧,咱先回客栈去!”梁愈林一溜儿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

马车是锦曦铺子里的,赶车的人是阿福,老梁头和梁愈林都上了车,坐进了后面的车厢里,阿福却还站在下面,等待锦曦吩咐。

“既然是要合计,我爹和我怎能不在场呢?”锦曦和梁愈洲也上了车,车厢里刚好还能再挤进一个人,梁愈洲让锦曦坐进去,自己跟阿福并排坐在一块。

锦曦坐下后隔着帘子朝前面的阿福清声吩咐道:“等会先不急着去客栈,拐一段,回铺子里接了我爹一道去客栈。”

“是,小姐。”阿福道,转身上了车,开始扬鞭催马。

老梁头坐在马车上,脸色瞬间有点难看,锦曦这行为是摆明着不相信他,可是有什么法子呢,谁让这马车和赶车的人都是锦曦的人,从这里去客栈,抄最近的路也得两条大街,不行吃累呀,罢罢罢!梁愈林则干脆抱肩,闭着眼睛靠在车厢 上养神。

“阿福,马儿怎么回事?”等了一会儿,车轮子还没见动静,却听到阿福在前面挥动鞭子和呵斥马儿的声音,锦曦不由挑帘问道。老梁头也诧异的朝外张望,梁愈林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小姐,怕是这车太过沉重,怕是有些吃不消!”阿福道。

这倒也是,这马儿前两天回村子去接老梁头他们来县城,连夜赶路,好几次车轮子陷进泥潭里难以拔出,马儿跟人差不多,许是受了大累,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加之这车厢里,还有车厢后面多出来的一块置板上,可都是装满了东西。

梁愈洲闻言,头一个跳下来,很干脆道:“想来也是,这马儿前两日赶路都没个喘息的功夫,铁定吃不住咱人多东西多,我步行回客栈去!”

梁愈洲跳下车后,那马儿还是在原地踢踏着,打着响鼻就是不肯起脚。

“看样子还是拉不动,这样吧,老四,你等会子,我跟你一道步行回客栈去!”老梁头道, 抬起,躬起身来作势就要下车。

若是换做往常,锦曦定然会拦住老梁头,然后要么自己跳下车和老四一道步行,要么,就是唤醒梁愈林,让他和梁愈洲一道步行。

但是,这会,锦曦的做法有了点小改动,不止没有阻拦作势要下车的老梁头。

“四叔,爷要下车了,你在下面搀扶着点啊!”锦曦朝车厢外面的梁愈洲喊道,老梁头后背明显怔了下,他不过是做个形势罢了,哪晓得这锦曦当真顺水推舟…

梁愈洲跟梁愈忠在耿直方面很相似,没想太多当真就过来扶住了老梁头,老梁头在心里打了个唉声,黑着脸下了车,一声不吭背着手就朝巷子口走去…

这边车厢里,锦曦用力推了一把梁愈林,道:“二伯,爷和四叔得步行回客栈去,你甭睡了,赶紧下车搀扶着爷吧,路上好有个照应!”

梁愈林刚刚梦见自己伸手抱了一堆的银子,被锦曦这样一推一吆喝,美梦破碎啥都没有。

“咋回事咋回事啊?打个盹儿都不得安生!”梁愈林恼怒的摸了把嘴角,嚷嚷道,一扭头,瞧见老梁头果真不在车厢里,而是背着手带着梁愈洲正步行朝前面的巷子口而去。

“这好端端的有马车,咋不坐呢?”梁愈林纳闷道,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马儿前两日受了累伤了元气,正使性子不愿动呢,你赶紧的下车去吧!”

“哟,敢情这畜生也跟人似的矫情啊!嘿嘿,曦丫头,你瞧这,你爷和四叔都下车了,这马儿也轻省了不少,二叔我又不重,就甭下了吧?”梁愈林嬉皮笑脸的央求锦曦。

锦曦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二伯不常自诩是金鸡山村最大的孝子么?怎么,陪爷多走一段路也不肯?那你可真是假孝!”

见梁愈林嬉皮笑脸的还要说话,锦曦不耐烦的打断他:“好了好了,闲话少说,赶紧下车!”

梁愈林被锦曦这样驱赶,也恼了,梗着脖子抓住 下面的凳子,耍赖道:“嘿,你个混丫头片子,还跟我这强?老子耍无赖那会子,你还不晓得在你娘的哪个肚子角呢!老子就不下车,你拿老子怎么着!”

“阿福!”锦曦朝外面拍了下手掌。

“来了小姐!”阿福一张冷冰冰的扑克脸探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把我二伯撂下去!”锦曦不假思索道。

阿福点头,一双大掌就朝梁愈林瘦削的双肩伸去。阿福也是练家子出身,虽然身手不及阿财,然阿福力道大,这一撂,梁愈林铁定得吃点苦头。

“别别别,不劳你动手,我自个下去!”梁愈林惊恐大叫,连爬带滚的下了马车,落地的时候太过急促,摔了一跤。

等到他从地上爬起来摸着摔痛的 要指天骂地时,阿福早已催动马车,载着锦曦一溜烟驶了出去。

锦曦回到千里香铺子里,正巧赶上晌午饭点的末梢,铺子外面的烧烤架前,依旧围着好些人。铺子里面,锦曦看到今日摆出的那些饭菜,很大一半都已卖了出去,有几张桌子上,还有几位顾客在那享用竹筒饭。

锦曦拉着梁愈忠去了后院,把卖宅子分钱这事给说了,以及说了老梁头和梁愈林的意思,梁愈忠沉默了一下,浓眉皱紧道:“曦丫头,你做的对,有些事,属于咱的,那就该争取。”

锦曦点点头,道:“马车就在外面等着,爹你赶紧过去客栈那边吧,我今日在外转了好一会,有点乏了,就不过去了。”

梁愈忠摸了下锦曦的头,心疼道:“成,那你下昼好好歇息,你爷奶那边的事儿,交给爹来办!这事爹心里有数,你放心,爹不会给你拖后腿!”

锦曦抿嘴一笑,梁愈忠转身去了前院。铺子外面的马车上,阿福狼吞虎咽的刚拔下一碗孙玉宝送过来的饭菜,马儿也喂了水,只待梁愈忠出门,二人掉转马头,朝老梁头他们落脚的那家客栈行驶而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大赢!

虽已是农历的三月头上,但这倒春寒的天气,白日里出了日头穿着单袄子还成,等到夜色落下来的时候,单袄子外面还得再加件厚料子的外衣。

锦曦从夜幕笼罩,每隔一会子便去铺子外面眺望一会,都不见梁愈忠归来。夜里铺子里打烊,孙玉霞和孙大虎在后院收拾洗刷碗筷,前面铺子里,锦曦正跟孙玉宝盘算这两日进账,阿财在前面搬运烧烤架子,梁愈忠这才带着一身的夜色进门。

“姐夫,你们那事情合计的怎咋样?曦儿这下半日,可是眺望的脖子都酸了!”孙玉霞从后院洗干净手快步走过来,笑着打趣道。

梁愈忠咧嘴一笑,朝早已等不及,从桌子边站起身的锦曦走来,道:“你这傻丫头,爹说要你放心,就定然不会扯你后腿,放心吧,事情都合计好了,你爷也明确表了态,咱家铁定占一股!”

“来,爹,你喝口茶再接着说!”锦曦笑着递上一碗温好的茶,梁愈忠坐下,大家伙都跟着坐下,听他接着说。

“曦儿呀,果真如你预料,你爷和你二伯那态度,让人心凉啊!”梁愈忠先是长叹一声,道。

“那最后怎么又答应了分咱家那一股呢?”锦曦问。

“这得多亏了你奶,是你奶站出来,为咱家说话,硬是把你二伯给骂了个劈头盖脸,你爷也挨了你奶的训,咱家这事才顺顺利利的过了。”梁愈忠感慨道。

梁愈忠原本以为素来以大局为重的爹,怎么也会一碗水端平,不落人口实,可是梁愈忠失望了,老梁头虽没明言,可那默认的态度让梁愈忠心凉。

而一贯对自己没个好声气的娘谭氏,却破天荒的站出来主持了公道。梁愈忠这回来的一路上,可真是百感交集啊!

“你爷说了,你二伯那抬价,是不地道的怂主意,到时候鸡飞蛋打不说,还得得罪牙行那块!就定在二百两,分作五股,咱家占一股,得四十两银子!”梁愈忠道。

五股?锦曦诧异,随即恍然。问道:“咱一共是四房,还有一股是哪里来的?不会是我梅儿姑也算在内吧?”

梁愈忠点点头,道:“嗯。你奶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便那宅子梅儿没使啥力,可她毕竟跟咱四个都是同胞的幺妹,怎么着也不能落下她!”

乖乖。谭氏为了给梁愈梅争取利益,都把话给说到这个层面上了,这份母爱真叫深重啊!古时代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在谭氏这算是颠覆了…

“奶对小姑真是护的没话说!四十两银子,那小姑将来的嫁妆还真是丰厚呢,那可是四十两啊。二伯二娘也答应?”锦曦就很不解了。

“你二娘没去,说是兰丫头那走不开,你二伯在。可你二伯一人不答应那也不济事啊,因为我和你四叔,还有胜小子都不反对,你二伯一人也掀不起风浪不是!”梁愈忠颇为激动道。

“那爹你和四叔他们,怎么就答应了分给小姑那四十两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锦曦问道。若是她当时在场,就不会答应。即便答应,也不能这么个分法,梁愈梅就是老梁家供养着的一尊瓷娃娃。

“你奶说了,不分梅儿一股,你奶说她百年后死不瞑目,做鬼也要闹腾的咱老梁家上上下下每个人不得安生!”梁愈忠无奈道。

边上旁听的孙玉霞他们,都不由脸色微变,暗暗砸吧着嘴,为谭氏这‘豪言壮语’给折服了。

锦曦更是微微摇头,好吧,她认输了,有谭氏这份视死如归的决心在,即便她下昼赶过去了,也无法改变什么,罢罢罢,分就分吧,锦曦就当少了的那十两银子,当是给庙里添了香火钱。

“你奶见你二伯那闹得不依不饶,也退了一步,说是梅儿如今有了这四十两银子,等她出嫁的时候,就不用咱这四房再给置办嫁妆了。你爷奶还说了,从今年起,咱家每年只要给你爷奶那孝敬五两银子便可!”瞧见锦曦一会儿蹙着,一会儿又松开的没透露,梁愈忠忽地想起一茬,忙地补充道。

锦曦目光瞬间明亮起来,这还真是个好消息呢!

老梁头和谭氏选择跟着其他三个房的人过日子,梁愈忠这边每年孝敬老梁头和谭氏五两银子,这对双方都是皆大欢喜。况且,梁愈梅真正的嫁妆,可不止这回得到的四十两呢,以前年份,即便老梁家再窘迫卖猪卖牛,梁愈梅的嫁妆可是分文不动的,她的嫁妆别说在农村,就算在镇上,那也是忒丰厚的了,老梁头和谭氏这下想必很知足很放心了。

客栈里合计的事情就这些,老梁头决定把方宅的钥匙暂放在梁礼辉那,回头牙行带了过来瞧宅子,付钱啥的,就交由梁礼辉去安排,等得到了银钱,再让梁礼辉送回去,明日老梁头他们就要带着年哥儿一道回金鸡山去了。

“爹,我还许诺借爷十两银子,让他去西大坝给大伯疏通关系呢,爷今个提这事了没?”快散去歇息的时候,锦曦突然响起这事来,忙地拽住梁愈忠问道。

梁愈忠愣了下,这几日忙的,他倒把这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哎呀,不是你问,我倒还真给忘了。你爷今夜没跟我提这个,许是打消了念头,想让你大伯好好吃个教训吧,毕竟这回,可真是被你大伯给气坏了!”梁愈忠道。

锦曦点点头,她可不这么想,如谭氏对待梁愈梅,老梁头对梁愈驹,那也是用心良苦的天下第一慈父了。即便梁愈驹一回回的挑战老梁头的心里生理承受极限,但是,老梁头却是弯弯扁担不折断。

纵然老梁头没再跟梁愈忠这提借钱,那是因为眼瞅着,他就有钱了,骨子里的傲气出来,自然不愿意再来受锦曦家这个人情了。

翌日,老梁头一行,天才蒙蒙亮就动身离开了县城,回了金鸡山村,去车马行雇佣了俩辆马车。梁愈林两口子没有随行,以留下来伺候梁锦兰月子为由,继续在县城滞留。

农历三月初九,眼见着县城这边的铺子,也日渐步入正轨,孙玉霞他们也都再次重新上手,梁愈忠便带着锦曦也启程回去。

父女俩想赶在晌午饭前抵达长桥镇,天还没亮就起身了,天方大亮的时候,马车行驶到了望海县城的南门大街处,迎面过来一辆牛车,赶车的人是张屠户家肉棚的两个伙计,后面坐着张屠户。

梁愈忠和张屠户都把各自的马车和牛车停靠下来,坐在车上招呼,锦曦听到张屠户熟悉的声音,也忙地从车厢里出来。

双方都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经过一番寒暄,锦曦得知张屠户他们,是半夜就从长桥镇出发,赶早去县城的猪市。

锦曦从梁愈忠和张屠户的一番对话中还得知,所谓的猪市,并非如菜市那般,而是在县城某一处的郊外,许多猪贩子自发把各自搜罗来的待宰杀的猪,汇聚到一块进行售卖。

如张屠户他们这些以卖肉为营生的,铺子里售卖的猪肉货源,主要来自四个途径。

一则从附近村子里的农家去收购。二则自家后院多圈养几头待杀。三则从县城的大规模的猪肉棚子采办猪肉回去售卖,从中赚取价格差价。四则从这些定期开放的猪市购买生猪回去圈养,待宰杀!县城猪市开放的日子,定在每个月的初九,十九,和二十九这三日。

“这会子开春,十里八乡的庄户人家都忙着抓小猪崽子,那大肥猪都集在年前宰杀了个遍,下面收不到猪。我从镇上的同行那里得到消息,说是今个的猪市上,有大宗猪贩子从东面那运过来一批膘子好的 猪,嘿嘿,乐呵的我一宿睡不着觉,这不大半夜就动身了,希望今个开市,能挑中两头好猪给带回镇上去!”张屠户满怀希翼道。

梁愈忠笑着点头:“那我就预祝张大哥你今日得偿所愿了!”

“借你吉言,回头若是当真如此,我卤副猪肘子,请你过来下酒!”张屠户道。

“张伯,你这话忽悠我爹成,我可不信。”锦曦笑着道:“说起来我们千里香早点铺子,那也是你肉铺的老顾客了,每日在你那稳稳十斤肉的生意是雷打不动的吧?也没见你送过啥肘子肠子啥的呀!”

锦曦此言一出,张屠户带来的两个伙计都忍不住偷笑,这话也就锦曦刚当面说出口。

张屠户的吝啬那是整个金鸡山村和长桥镇都出了名的,不过,张屠户虽然吝啬,但做事却是严谨心正,他家卖出来的肉,从未出现过让人吃出问题的事儿,这也是锦曦为何选择他家做稳定供肉货源的根本原因。

“曦儿,别这样跟你张伯说话!”梁愈忠笑着拍了下锦曦的头,张屠户虽然手紧,但人还算不错,心理素质好,开得起玩笑,何况,锦曦家跟他家不仅是同村,还是老顾客,彼此熟悉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