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嘿嘿,曦丫头,这回跟往常不一样,要是我这趟去猪市当真谈中了几头膘子好的猪,回去我不止卤副肘子邀你爹过去下酒,还得送你半斤猪肝炖汤,你看咋样?”张屠户冲锦曦挑着眉笑问道。

“呀,张伯这是遇着啥好事了,咋这般豪爽了呢?”锦曦笑道,梁愈忠也含笑看着,张屠户家那两个随行的伙计,皆一副大有玄机的样子。

张屠户胡子拉碴的国字脸笑得眼睛挤成一条缝,伸出常年洗不掉的,油腻腻的蒲扇大手在锦曦面前摆了摆,道:“暂且保密,回头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

梁愈忠摇头笑了,因各自心中皆有惦记着的事情,便不多做寒暄向着相反的方向行驶而去。

时候已经农历的三月上旬,尽管严冬的冷冻早已褪去,但这样的清早,还有有点倒春寒。锦曦坐在马车上,打起窗帘观赏着外面闪过的景物,入眼皆是一片青葱的绿意。

路边不再是枯黄抑或光秃秃一片,复苏的小草像是给这路面铺上了一层天然的青色地毯,星星点点的野花点缀其中。经历了一整个冬天的风雪欺压,路边田地里的冬小麦,一茬茬的, 挺立,一阵晨风拂过,麦田里绿海翻波。

油菜地里的长势也不错,有的已开出了淡淡几朵黄 色的小碎花,在这一片绿意中格外的养眼。

“去年的雨雪来的好,今年这些庄户人家的麦子油菜,收成铁定不差,瞧瞧,那边那块地的麦子都差不多要灌浆了!”梁愈忠的声音透过车厢前面的帘子传进来,声音中透出庄户人骨子里对好收成的激动和喜悦。

锦曦不置可否,这里是以农为本的社会。田地里收成的好坏,直接跟一家人的吃穿温饱挂钩,收成好,自然满心欢喜。

“哎,可惜咱家那些良田收来的晚,白白浪费了一茬!”梁愈忠又惋惜道。

锦曦暗暗点头,可不正是吗?去年栽种冬小麦和油菜的时候,是在寒露霜降前后。锦曦家购置良田,是在腊月大年跟下。于是,今年开春。别人家的田地里一片绿油油,而锦曦家的那十几亩田地里,却是光秃秃的。

“爹别烦心。我们去年是错过了,可今年就不会了。蔡管家领着家里的几个长工,这段时日应该在忙着腾地翻地堆渥火粪。来县城前,我听蔡管家说,下个月上旬若是天气还成。便可播种棉花,等到下旬,也要着手早稻秧苗的事了。”锦曦把头从帘子里探出来对梁愈忠大声道。

“是啊,老蔡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咱这边靠南,一年可播种两季水稻呢!要是老天爷作美。十多亩的水稻田,那收成可不少啊,除去上交衙门的那部分税子。咱自个也还能落下不少,管几个地方那么多口人的口粮也是稳当当的!就不会像眼下这般,去外面买米买粮了!”梁愈忠扭头跟锦曦道。

“嗯,磨刀不误砍柴工,蔡管家从前在庄子上就是打理这些的。有他在。只要不发生天灾啥的,咱家的稻田今年铁定得丰收。等到秋天收割完毕,我们也种上油菜麦子。”锦曦道。

“没错,咱们虽开了三间铺子,可这根系,还得跟咱脚下这踩着的泥土地牢牢拴在一块,心里才踏实!”梁愈忠挥动着马鞭,激动道。

士农工商,商人即便再富甲一方,可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还是处于轻贱之位的。梁愈忠和孙氏内心深处,都以能置办更多的田地为立业根本。

锦曦干脆爬出车厢,跟他并排坐在一块,父女两个一边赶车往长桥镇的方向行去,一路的勾画着来年再赚了钱,再去购置个十几二十亩的田地回来…

晌午前抵达长桥镇,晌午饭是在孙记隔壁的千里香早点铺子里吃的,算起来,锦曦和梁愈忠去县城,已有小半月的时日,崔喜鹊特地多炒了几个下饭菜给他们父女俩接风吸尘。

入席的有梁愈忠父女俩,张掌柜,孙二虎,梁愈洲崔喜鹊夫妇,宝红哥,秀兰姐,琴丫,大家伙在铺子后面的小院子里摆了一桌,吃的热热闹闹。

晌午饭后大家伙散去各自忙活,梁愈忠和锦曦约好了动身回村子里的时辰,接着他便兴冲冲去了隔壁的孙记那,跟张掌柜查看后院库房的存货去了。

锦曦则留在千里香这边,琴丫和秀兰在后院洗刷收拾碗筷,因晌午饭后到晚饭前这将近两个时辰里是闲档,梁愈洲和宝红哥回屋补觉去了,崔喜鹊则陪着锦曦在前面铺子里喝茶说闲话。

离开家门小半个月,锦曦最惦记的就是家中老少的情况,因为崔家跟锦曦家如今走动的频繁,崔喜鹊虽然长期驻扎在铺子里,但她娘家姐姐却时常来镇上卖鸡蛋再顺便采办些日用品回去,所以崔喜鹊的消息最灵通。

锦曦先是跟她询问起家中这段时日的事情,得知孙氏他们一切都安好,老四前两日闹了一点小病,有点小咳嗽,喝了点药也快痊愈了。

锦曦家侧院的小鸡崽子孵化出了将近一百只,猪圈里的六只小猪崽子长势都还不错,蔡管家领着长工们这段时日在忙着腾地翻地,还跟村里那些去年丰收了的村民那,收购了饱满成熟的稻种子…

锦曦从崔喜鹊那大概知晓了一些,也安下了心,就是对老四心疼的紧,只待下昼家去后,再好好安抚下小四弟,于是,两人便又说起了村里近来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谁家媳妇怀孕了,谁家老人生了病卧床,说来说去,话题就绕到了老梁家身上。

“你大伯在外面犯下的那些罪事,咱老梁家上下可是嘴口紧,可村里人还是都渐渐晓得了。还有不少人跑去我娘家那打听来着呢,问你大伯那些钱,当真是挖人家祖坟的来的不!”崔喜鹊道:“前段时日风头最紧的那会子,你去了县城不晓得,咱村子里男女老少,整日里没事就在一块道论这事,还有人去你爷奶那问,那柳树林子后面的小儿庙还修不修了,被你奶拿大棍子给轰了出来!”

“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伯做的那些事,把他年前好不容易扭转的好声誉,又给彻底抹黑了。”锦曦道。

“可不正是吗,前些时日你爷奶去县城前,都不敢往村子里去,人家都戳脊梁骨呢。还有些村民跑去里正家,许是说了好多愤慨不满的话。里正去找了你爷,哎,这趟即便三年后你大伯能健健康康回村子里来,恐怕里正还有村里人都不可能再接纳他了,名声彻底臭掉咯!”崔喜鹊砸吧着嘴道。

“凡事有因必有果,这也是大伯他自个的造化,怨不得别人。”锦曦摇头淡淡道,“对了,年哥儿如今怎样了?”

崔喜鹊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锦曦口中的年哥儿是指哪个。

“哦,你说你大伯在外面那私生子梁礼正啊?他如今跟着你爷奶住在东厢房呢!”

“啥,改名儿了?”锦曦惊讶。

“嗯,一回来就改名儿了,你爷说让孩子名字里带个正字,一辈子都行的端坐的正,不要再像他老子走歪门邪道毁了自个!”崔喜鹊道。

锦曦默然不语,一样米养育百种人,一个人将来的品行如何,涉及到的内外部因素诸多,自身的性格,成长的环境,以及成长过程中受到的教导云云。跟名字是没有什么直接关联的。

当然,老梁头的这个祈愿,固然也是美好的,但愿他能如愿吧!

一轮夕阳沉到西面的山头,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归巢的鸟儿从头顶划过,锦曦坐在马车上,看着官道两旁田地里,还有尚未收工的农人,高卷裤腿,驱赶着黄牛在翻地。

马车很快便行驶到了金鸡山村,此时,日头已经沉没到了西山坡下面,暮色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视线远处那一大片掩映在大树下的村落,青瓦白墙高低起伏,连成一片,有袅袅炊烟弥漫在村落上空。

梁愈忠的马车拐下官道,锦曦看见前面那扇熟悉的大院子门,还有恭候在院子门口的蔡庆阳,归家特有的幸福和踏实感充盈胸间。

蔡庆阳牵了马车下去,梁愈忠和锦曦径直去了内院,听到车马动静的孙氏她们,正往这外院迎接而来,两方人马在内外院交接的照壁处相遇,自然是一番家人团聚的温馨。

这边梁愈忠和锦曦刚刚给孙氏她们,复述了一遍这趟县城之行发生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了梁愈驹私宅那事。外面,董妈过来传话,说是姑奶奶过来了。

锦曦错愕,不晓得董妈口中的这个姑奶奶所指何人?

“是你梅儿姑姑。”孙氏解释道。

“姐,梅儿姑姑这段时日,老喜欢往我家跑了,不是过来看老三老四,就是过来跟桃枝表姨学纳鞋子,像换了个人似的呢!”锦柔插话道。

锦曦这下更诧异了,梁愈梅在村子里,素来不是足不出户的嘛?

纳鞋?她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啊,况且外面的天色都快黑了,她这又是唱的哪一曲呢?

第二百四十章 麦地里的祸事

“没事,别慌,你小姑昨日离去前,说今日要过来跟桃枝要花样子。”孙氏见锦曦一脸莫名,又补充道。

锦曦点点头,道:“桃枝表姨去了东厢房给老三老四把尿,既如此,那我出去迎下小姑。”

说完起身迎出内院饭堂,梁愈梅已经走到了内院的石桌旁,暮色笼罩了院子,内院东西两侧厢房的廊下,都悬挂着几盏灯笼,把这院子倒是照的很光亮,一切都瞧的很清楚。

梁愈梅上身穿着一件银红色的春衫,外面罩着一件蓝底起白花的比甲,下面着一条紫红色的长裙,裙角莫过鞋面,露出尖尖鞋尖,尽管难现腰身,但她腰间还勒着一根蓝色的带子,越发显得行走间笨拙圆滚。

瞧见锦曦出来,梁愈梅愣了下,随即问道:“是曦丫头呀,啥时候家来的?”

“才到没一会,这天都大黑了,小姑过来有啥事?”锦曦问,目光移到梁愈梅的脸上,显然,脸上也是抹了胭脂描了眉的。

孙氏也从饭堂出来,跟梁愈梅打过了招呼。

梁愈梅扬了扬手里的一双鞋底子,道:“我过来跟桃枝要些花样子,她昨日许了我的,咦,她人呢?”

孙氏和锦曦正要说,这时东厢房的门发出轻微的一道声响,桃枝从里面蹑手蹑脚出来,又轻轻带上门,这才步伐生风的朝石桌这边过来,道:“刚把两娃儿哄睡着,她姑,有啥事咱去我那西屋说去吧。”

梁愈梅站着未动,道:“西屋就不去了,你把花样子拿给我,我这还赶着回去呢!”

桃枝‘诶’了一声,赶忙回屋取了花样子出来。

“梅儿。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家的快做好了,要不在这吃过了晚饭再让你三哥送你回村去?”孙氏客气的挽留道。

“不了三嫂,我出门那会子大嫂也在烧火,就不在你家吃了。”梁愈梅很干脆的拒绝了,锦曦又诧异了,梁愈梅这样以吃为天下头等大事的人,以前若是孙氏稍微张口,都会迫不及待,这如今怎么还拒绝了呢?

很快桃枝去而复返:“她姑,我手头拢共就这么多花样子。你是绣在鞋面上还是哪里?挑几样吧…”

“这会子挑那多费劲儿,干脆一并拿给我回去好好的看,不要的,回头再给你送过来!”梁愈梅说罢,从桃枝那一把抓过花样子看也不看,就全 袖子底下,转身就走。

孙氏看着这外面的夜色,担心她出啥事。追在后面道:“梅儿你等下,让你三哥送你一程。”

“不要不要,就几步路,我自个走着回去!”梁愈梅很干脆的朝后面摆摆手。

假若梁愈梅万一出了点啥事,这责任他们可扛不住,谭氏还不得过来拼命啊!锦曦越过梁愈梅。飞快跑去了照壁处喊梁愈忠,梁愈忠带着蔡金山父子从侧院那匆匆赶过来,闻言坚持要送一送。

正常的人都会理解成一番好意。可是,梁愈梅却火了,而且还很委屈的样子。

她狠狠一跺脚,把手里的一双鞋底子朝梁愈忠甩出去,幸好梁愈忠及时矮 。不然还真要被砸中面门。

梁愈梅夹带着哭腔道:“你们咋这般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家的,才几步路。就送送送的,给我添乱!谁都不准送,谁送我跟谁急!”

这怎么能叫添乱呢?梁愈忠和孙氏面面相觑,其他人也都是极不理解。

锦曦再一次诧异梁愈梅的异常,她以前可是被谭氏养在深闺,最娇滴滴,前怕狼后怕虎。老梁家去年有一段时日,因为梁愈驹欠下那么多债务,阖家上下都节衣缩食,夜饭后回屋歇息都是不准点灯的,可梁愈梅夜里怕黑,睡觉都要点通晓的灯火。

这会子怎么胆子牛那般大了?反常啊!锦曦捏着下颚,眯起了眼。

最后谁都不敢送,梁愈梅满意的哼了声,捡起鞋底子,出了锦曦家大院门。

从锦曦家回老梁家,要经过一口池塘,鉴于去年那会桃枝白日给李长根暗算的教训,孙氏不放心,让梁愈忠远远的跟着。

“娘,这一点你铁定放心,我小姑那铁定安全。”往内院来的时候,锦曦忍不住跟孙氏道。

孙氏明白锦曦所指,不由嗔了锦曦一眼,道:“这话可不能说,你小姑再咋样,那骨子里也是个姑娘家。这世道,难保有些人心思歪斜…”

而且还是极其的饥不择食…锦曦在心里暗补了一句,说话间就回了内院。不一会儿梁愈忠便脸色不太好的回来了,大家都在饭堂等着他开饭呢。

“可送到了家门口?”孙氏迎过来问道。

梁愈忠摆摆手,道:“我这妹子,真够折腾人的,这短短一段路,可把我给折腾死了,去趟镇上也不及这!”

“爹,这话怎么讲?”锦曦正在摆碗筷,听到这,不禁挑眉问道。

梁愈忠看了眼满屋子的人,除却在东厢房陪伴老三老四的孙老太,还有四个吃住在侧院的长工,其他人都在眼前。

梁愈忠张了张口,迟疑了下,锦曦瞧出他神情里一闪而过的为难之色,心道,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个,也没啥大事,就是梅儿她走路不好好走,分明有一条直路直达家门口,可偏偏往那岔路上拐,在村子里七弯罢绕的转圈子,害得我跟得发急。”梁愈忠道。

“就这样?”孙氏问道。

梁愈忠点点头,浓眉皱在一起,道:“后来我实在跟不下去了,干脆现身上去,拽住她直接领的送到曦儿爷奶跟前去了,那一路上她跟我闹腾的,哎!”

孙氏无奈一笑,不做评论,转身帮着简氏摆菜,锦曦也没追问,一家人坐下来欢欢喜喜吃夜饭,锦曦用大海碗给孙老太盛了饭菜,送去了东厢房,这才回来就坐。

夜里各自回屋歇息,孙氏洗漱完毕回屋,梁愈忠正趴在摇篮边静静观看熟睡中的一双儿子,肤色黝黑,线条刚硬的脸庞上,不时浮起柔和的笑意。

孙氏温柔一笑,往床边去把被子铺平,好方便梁愈忠 歇息。自己又端了针线簸箩,坐到桌边,就着烛火开始缝缝补补。

“夜里你去送梅儿,那事儿没你在饭堂说的那般轻省吧?”孙氏一边穿针引线,边朝这边轻声询问。

梁愈忠正试探着把粗糙的手指,轻 碰老四 的脸颊,闻言,手指顿了下,转过脸来看向孙氏,无奈一笑,道:“你咋这样问?”

孙氏抿着嘴角笑了笑,道:“十几年的夫妻,你啥样我还不晓得!你自打送她回来,那样子就不对劲儿。这会子他们都不在,到底咋回事,你跟我说道说道吧。”

梁愈忠收回手臂,走到桌子旁坐下,望着桌上跳跃的烛火,皱眉道:“赶明儿得跟爹娘那提醒下,梅儿大了,该给她寻个婆家,最好能嫁得远一点,不然,再这样留下去,我怕迟早会出大事!”

孙氏惊讶的一针扎在手指头上,殷红的血滴渗出来,痛的她嘶了一声。

“曦儿娘,你当心点啊!”梁愈忠急道。

“不碍事,你接着说,到底瞧见啥了?”孙氏吸允着手指,追问道。

“我跟在她后面,快要绕过池塘的时候,左手边的路旁那不是长着一排桦树嘛,桦树后面是村里的麦子地。如今那麦子齐膝的深了。就那块忽地传来个怪声响,我还以为是鹌鹑在叫呢。”梁愈忠摆摆头道。

“莫不是有人在打口哨?那梅儿朝那片卖地里去了没?”孙氏担心的问道。

梁愈忠郁闷的点点头,孙氏脸上的惊恐也随即加深了几分。

“我不放心,正要出声喊她,不让她往麦地里去,那边麦地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我怕是贼人,当即大喝一声,那人拔脚就朝远处狂奔而去,我想去追,被梅儿给拽住了。天色黑下来瞧不真切,可那人的背影却有些眼熟,怕就是咱村里的人!”

“同村的?天哪!”孙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脸色在灯下显得有些发白。

难不成,梁愈梅这几日来往这边频繁,都是以此为幌子,实则跟男人在麦子地里幽会?天哪,她可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啊,这不是把一辈子开玩笑吗?

“你和曦儿自打去了县城后,梅儿就开始往咱家这边走动了,一开始都还是上昼人多的时候过来,坐一会就走。”孙氏回忆道。

“自打前几日曦儿爷奶,带着老四和胜小子去了县城,一呆就是几日,这家里就大嫂,青小子和梅儿三人了。”

“梅儿再过来我们这边,都是拣天色将黑未黑之际,每回走我都让简氏和蔡庆阳去送一程,他们两个回来说,回回送到池塘那块,梅儿就必定要打发他们回来。我想着,到了池塘那块,横竖也算进了村,就没往深里去想,如今看来,这事怕是有段时日了。”

“很快油菜花便要开了,大嫂的脑子又开始混沌起来,青小子皮调,没人能约束梅儿,她必定由着性子乱来了!”梁愈忠推测道,手掌紧握成拳,又有些忿然:“今日若不是梅儿阻拦,我必定要揪住那心术不正的混蛋!”

若是心术正,又真跟梁愈梅是两情相悦,必定会走正路,明媒正娶,而非这般苟且偷摸,这种行为是赤果果的玩弄梁愈梅,而梁愈梅却浑然不觉,还乐在其中。梁愈忠和孙氏相顾无言,在灯下摇头叹息。

第二百四十一章 瘟疫来袭

这一夜,东厢房里的灯火点了许久才渐渐黯淡下去,梁愈忠和孙氏夫妇在灯下琢磨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商议出个去老梁头那委婉点醒的法子,如此既能护住梁愈梅的颜面,又能及时刹住这坏势头。

然而,就在翌日早起的时候,董妈急匆匆过来禀告,侧院那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孵化出来的家禽幼崽,出现了状况。

梁愈忠和孙氏顾不得洗脸,把孩子交给了桃枝照看,两人漱口抹了把脸,便匆匆赶去了侧院查看情况。

锦曦昨夜睡得早,很早就醒了,正躺在床上看书,听到隔壁的动静还有董妈那些话,锦曦忙地放下书本,穿衣套鞋,也忙地赶去了侧院。

锦曦赶到的侧院的时候,梁愈忠,孙氏,蔡金山父子,董妈,以及孙老太都在。一大群人围在修建的崭新鸡棚外面,一个个面焦心忧。

董妈手里抓着一只小鸡仔,指指点点着正跟孙氏和孙老太那急急说着鸡仔的异状,梁愈忠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鸡棚里其他的小鸡,虽然鸡棚里的小鸡们依旧在玩耍追逐,又或是追在母鸡的 后面觅食,但梁愈忠的神情却很堪忧,蔡家父子也是如此。

“董妈,这些小鸡仔犯得什么病?”锦曦瞧见众人都这副表情,猜想这回的事情怕是个不好的预兆,大步过去,径直问董妈。

在来锦曦家之前,董妈一直在庄子上饲养这些家禽,对此经验应该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丰富。

“大小姐,你来的正好,我刚跟夫人和老夫人说这事呢,你先瞧瞧这只小鸡仔。”董妈转过身,把手中的那只小鸡仔示意给锦曦看。

锦曦目光落在董妈手里的小鸡仔身上。原本该是很神气的黄色茸毛,显得黯淡无光。小鸡仔精神头很不好,缩头垂颈,眼皮半开半闭,瘫卧在董妈的手掌里,小翅膀微微扑扇着,似乎是想站起来,可因为身体神经失调,却又站不起来,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奇怪‘咕咕’声。

锦曦认真观察那只小鸡仔的同时。董妈怕锦曦看不懂,在一旁焦急的解释补充着,依照董妈的经验来推测。眼前的这只小鸡仔,怕是患了最春秋两季,最常发生的鸡瘟。

今年统共孵蛋一百六十只,除去那些坏了的不能出鸡仔的蛋,鸡棚里如今统共养着一百二十只小鸡仔。这个数据。是昨日锦曦回家后,吃饭的时候孙氏很激动的告诉锦曦的,这个孵化率,在这个毫无技术可言,单凭农村妇人的养鸡经验的古时代,已经很了不起了。为此,孙氏说到这事时,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悦和成就感。

没想到。这才一夜的功夫,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锦曦虽然两辈子对兽医学这块是外行,但是上辈子在农村长大的她,多少也听到过一些此类的事情。鸡瘟这种病常发于春秋两季,对幼崽和成年鸡都具杀伤力。而且还很霸道,鸡类一经患上。基本就没得救了,而且传染和蔓延的速度奇快。

在现代鸡瘟都让养殖者束手无策,何况在这连疫苗都不知为何物的古代?锦曦眉头蹙紧,若不赶紧想法子处理此事,余下的一百一十九只小鸡仔,还有几只老母鸡,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怪不得孙氏他们都是一脸惨淡,谁让这鸡瘟太过霸道呢,稍有不慎,心血便尽毁于一旦!锦曦的心也紧紧揪到了一块!

她瞟了眼那边被孙老太扶到一旁连声安慰,却无济于事,依旧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孙氏,转首问董妈:“如今鸡棚里,还有哪些小鸡仔出现了类似状况?”

董妈想了下,道:“其他的鸡仔目前一切妥当,就这一只,昨儿给它们喂食的时候,发现它独居一隅,精神头有点不太好,我便留了个心眼把它另外抓到里面的鸡舍里关着不放到群里去,今早过来一瞧,就这副模样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实指望今年能在养鸡这块赚点添头,没想又赶上鸡瘟…”孙氏急得都快哭了,鸡瘟这病在金鸡山村这块,都已经两三年没有发作了,今年怎么突然就…

锦曦点点头,董妈果真是有经验的,做得好,一经发现苗头不对,即刻隔绝观察,不然,只怕此刻打佯儿的小鸡仔绝对不止眼前这一只。

“董妈,我们从前养鸡都是散养几只家里下蛋,你是这方面最有经验的老行家,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这些小鸡仔啊,这可是你们夫人的一片心血…”孙老太对董妈道。

这些何其不也是董妈的心血?董妈又伤心又为难的对孙老太道:“老夫人,我再有经验,也抵不过这瘟疫来的猛烈啊,这病实在霸道,一经来了,那这些鸡可都只能望天收了…”

孙老太惊得脸色都变了,孙氏捂着嘴,伤心的哭了起来。

“不管这病如何霸道,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多少总得想些法子出来处理一番,能挽回多少损失算多少!”锦曦努力压下心里的焦忧,清声道,又请教一旁跟着抹泪的董妈:“董妈,你是有经验的老行家,这事依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预防?”

锦曦的话给了周围大伙启发,孙氏抹去泪,孙老太也暗暗点头,一脸期待又紧张的望向董妈,梁愈忠也扭过脸来,一时间,董妈似乎成了这所有目光的聚焦点,身上担负起拯救整个鸡群的重责。

“董妈,你努力回想,看看有什么土法子能稍稍防御一些?”锦曦继续给董妈打气。

董妈拧眉咬唇,努力回想了一番往些年数饲养鸡鸭的过程,突然,她的脸上迸 一丝光亮,大声道:“我记起来了,那年发鸡瘟,我照看的庄子上的鸡差不多都快死光了,可隔壁庄子上那徐婆子照看的鸡鸭,却还救下了半数,那徐婆子藏着掖着,可耐不住我过去她那鸡棚打量,我晓得了!”

“董妈,有你实在太好了,到底是啥样的法子可以挽回一点?你快说快说!”锦曦惊喜的迭声追问,梁愈忠和蔡金山都惊讶的围了过来。

董妈再次回想了一下,整理了下语言,道:“我瞧见那徐婆子的鸡棚,好像是这样子做的…”

在董妈的调派下,锦曦家除了锦柔他们几个小的,其他人几乎都撸袖上阵,投入到这场风雨欲来的鸡瘟预防战事中。

兵分几路:先是火速让蔡庆阳,去把那只确诊已经患上鸡瘟的小鸡仔,也处理掉,处理的方式不是随意抛洒也不是扔进河里,而是选一块避风的地方给埋到土里。

接着董妈,孙氏,孙老太,以及锦曦,全部下到鸡棚中,对每一只小鸡仔进行悉心挑拣,把正常健康的,跟那些稍有异常的,进行隔离。

一场挑拣下来,又抓住来两只有点打佯儿的小鸡仔,尽管孙氏满脸不舍,还想留着再观察两日,但锦曦还是挥挥手,让蔡庆阳拿去埋了。

有些情形下的狠心,是为了保护更多的小鸡仔。

接下来,大家伙开始对鸡棚进行一番彻底的清理洒扫,换垫料,铲粪便。

锦曦家的鸡棚,在当初修建的时候,就加入了考量。

鸡棚选址的地方很理想,背风向阳,地势高燥,排水方便。鸡棚占地面积大一亩,四周用木栅栏围住,前面劈开一片开阔地给鸡儿走动玩耍,后面是鸡棚,不是大伙堆在一块,而是从中劈为十座小鸡舍,并排连在一块,就像十间连在一块的微缩版宿舍,每一间鸡舍里面都安置了鸡窝。

锦曦家用来喂养小鸡仔的水,不是池塘的水,更不是流动的村西河水,都是从井里打上来的干净井水。料槽水槽以及粪便,董妈每日每隔两日便会清理一番。

如今为了对鸡瘟进行抵抗,一家人在此基础上,又狠下了一番功夫对鸡棚鸡舍鸡窝进行了修整布置。

梁愈忠找来做木工活计的工具,领着家里的长工们,沿着鸡棚外面,又加固了一层薄薄的木板,用来阻挡蛇鼠及黄鼠狼。在木栅栏下面的地面,撒上些防虫蚁的石灰粉末。

鸡棚的顶上,原来是敞开露天的,锦曦联想到在现代流行的禽流感,有相关专家研究发现跟飞禽有关联,便强烈建议梁愈忠他们,从鸡棚后面的院墙上,拉开一张用来网小鱼小虾的细网,将整个鸡棚罩在下面。

如此,既不妨碍日光和通风,又能很好的隔绝天空中飞鸟,落下来跟鸡群抢食,还能避免飞鸟的粪便掉入鸡棚带来外界的感染。

顾不得吃晌午饭,锦曦让蔡庆阳赶着牛车,送她去了一趟镇上。等她回来时,手里拎着一摞的草药包,全是从药房王掌柜那买来的中草药。

“王掌柜听我说是给家里的鸡买药,诧异的很。不过他对鸡瘟也是束手无策,我好说歹说,总算是给开了好几味勉强可用在家禽身上的药材!”堂屋里,锦曦把买回来的草药在桌上一一摊开,偌大的堂屋里顷刻便弥漫开草药特有的气味。

第二百四十二章 贪得无厌必将自食恶果

这个时代的人,极少在家禽家畜身上用药的,有些穷人家,人生了病都不一定有钱抓药呢,锦曦倒好,去一趟镇上就拎回来这一摞,大家伙都围了过来新奇的打量着锦曦带回来的药材。

“有黄连,青蛇仔,火炭母,这是鱼腥草,还有大叶桉…”锦曦把每一样拿出一点在众人眼前晃过,孙氏满脸惊愕的看着这些药材,心里的希翼增了几分,但同时又为新的事情犯难。

“曦儿,这些药,该怎么给那些小鸡仔用呢?难不成一只只的灌下去?它们孵化出来还不到半月,太嫩了,怕吃不住!”孙氏担忧道,董妈和孙老太也有同样顾虑。

“娘,你莫担忧,咱们把这些药熬 来,再兑上清水,每日挨着这鸡棚里,洒上两三回,也该能有点效用!料槽和水槽也用这药水来冲刷两遍,杀毒!”锦曦道,防胜于无吧!

孙氏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试着做做看吧,总比什么都不做,干瞪眼来得好吧!于是,在锦曦的指导下,简氏拿着药去了灶房准备熬制的事宜。

接下来几日,鸡棚这边的情况牵动着一家人的心,孙氏和董妈更是一门心思的照看着这些小鸡仔,一经发现哪只小鸡仔露出异端,便即刻将它从鸡棚里隔离处理。

锦曦家的鸡闹瘟疫的事情,很快便惊动了村子里,听说鸡瘟又来了,好多开春都抱了鸡的人家,都忧心忡忡的。

大牛媳妇,春柱媳妇,还有崔孔雀她们几个都过来看了情况,安抚了一番孙氏。崔孔雀家去后,也都照着锦曦家鸡棚这样的布置。把自家的小鸡窝给翻了个新。

很快,鸡瘟真正来临,村子里陆续传出谁谁谁家今日又有几只鸡打佯儿,村后面的柳树林子外面的水沟里,短短几日便堆了好多瘟鸡的尸体,村里的狗和附近的野狗野猫,都去那条臭水沟边抢食。

有人亲眼瞧见李长根的老婆,挑拣了大牛家扔掉的那只大母鸡家去,剥了皮,掏了内脏。从缸里咬了红辣子爆炒,一家子人开了一顿好荤!

这个举动,无疑是勾动了村里某些人的心。村里有些村人,或是家中贫穷平日难得吃上一回肉的,或是贪嘴不禁,又或是节俭舍不得糟蹋的,也都效仿李长根家。纷纷去臭水沟那捡别人家扔弃的瘟鸡。

一个个你传我,我传你,说是掏干净了脏腑,用蒜头和红辣子爆炒,就不会有毒。于是,金鸡山村掀起了一股吃鸡的热潮。每日晌午饭的时候,只要往村里走一圈,定能嗅到空气中那飘散开的香辣香味。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鸡瘟中。村里人家的鸡损失惨重,好多人家开年新抱的鸡,在短短几日内,差不多半只不剩。

而最先发病的锦曦家,却因为防御事宜做的谨慎严密。在这场大瘟疫里,折损的鸡还不算太惨重。崔孔雀因为那日一回去,就赶紧效仿了锦曦家,崔家的鸡也挽回了一些。

于是,村里好多妇人都纷纷过来锦曦家的鸡棚取经验,听说还给鸡棚用药,一传十,十传百,邻村的村民也都纷纷效仿。连带着这几日镇上王大夫的医馆里,门槛都被踏破了,王大夫怎么也想不到,当日他被锦曦央求的无耐,提笔写的那几味药材,顷刻间就一扫而空,他又赶紧去县城的药行进了一大批回来!

大鸡瘟的势头在渐渐的消弱,村里断断续续,还有人家传来折损鸡的消息,这日清早,一大家子人正在后院饭堂吃粥,孙氏从后院过来,说鸡棚里那只最壮的芦花大母鸡腿脚在打颤,想必也是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