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梁礼柏的屋子,正好是挨着这边过路的夹巷,上面还留着一扇小窗户过风。

此时人都去了前面的大房堂屋,这后面么基本没有什么响动,因此,梁礼柏这挨着夹巷的屋子里的声音,就有点容易被捕捉。尤其是,如果那声音跟平常的声音有些异样时,就更容易被分辨。

“董妈,你听,这大晚上的,是谁家在搬弄桌椅呢?吱吱嘎嘎的。咦,还有啪啪的巴掌声,可又不像是拍掌的声响,好生怪异呢!”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抓住了把柄

因为穿越的福利,锦曦的听力比一般人要敏锐几分,此时她屏住呼吸站在夜色里,朝董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董妈也不吭声,竖起耳朵起来聆听四下传来异动的地方。终于,很快,董妈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儿,朝着梁礼柏那屋子的外墙下面移了过去,并将耳朵贴在了上面。

夜色下,锦曦看不太清楚董妈的神情,但是,从她慌张匆促的步伐可以看得出,她必定是猜出了一些不能说的东西。

“没啥,怕是老鼠在打架,小姐,咱赶紧家去吧!”董妈道,拉起锦曦埋头就朝着巷子口那边急匆匆而去。

锦曦想起先前梁锦兰交代让杨峰去梁礼柏屋子里躺会那句话,突然,眼前像是一道灵光劈过,联想起那嘎吱嘎吱的动静,和那啪啪的声音,锦曦嘴角忍不住抽了起来。

老天,那对男女该不会是在梁礼柏的屋子里…

出了巷子口,锦曦松开董妈的手,道:“你先在这里等我片刻,我进去跟陈医正和我爹他们打声招呼,很快就来。”

董妈见远离了先前那夹巷,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等在路边,看着锦曦若无其事的进了大房的堂屋。

锦曦先是跟梁愈忠和陈医正他们打了声招呼,男人们都在喝酒拉家常,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家事国事铺子农活,什么都在侃,气氛很是好。

梁愈林抱着一只酒坛子,在那跟其他人胡吹海聊。梁愈忠倒还是一副很清明沉稳的样子,梁礼柏和梁礼青还有老姜头带过来的两个小孙子,挤在一条高凳上抢鸡腿啃。

锦曦将梁礼柏喊到了一旁,悄声跟他道:“我刚从后面过来,瞧见你姐夫醉了在你床上躺着,你娘和你姐要把你私藏的那些蜜饯翻出来给你姐夫醒酒呢…”

锦曦话还没说完,梁礼柏蹬的一声从高凳子上跳下来,拔脚就朝屋门口跑去。离开前还不忘从面前的菜碗里,抢了一根肉骨头叼在嘴里。

锦曦跟在后面出了屋门,听见董妈在那边不满的嘟囔。看样子是梁礼柏冲的太快。撞上了她。自然是得不到梁礼柏的道歉的,所以董妈只能嘟囔了两句作罢。

“走吧董妈,咱家去。”锦曦笑眯眯道。

董妈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扭头望了眼身后那条黑乎乎的长长的夹巷。终究还是走了。

锦曦家来后。刚刚洗过澡洗过头。窗下的书桌边看书。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脚步声,随即便是梁愈忠和孙氏的说话声。锦曦微微惊诧了下。把用竹叶做的书签搁在书页中,起身走去拉开屋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梁愈忠正坐在石头凳子上换鞋子,孙氏站在一旁,接过桃枝递过来的鸡毛掸子,正弹着身上的灰。

锦曦过去跟他们打过招呼,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孙氏,问道:“娘,你这趟家来的可真早啊。”照着以前的惯例,今夜那么多的碗筷,孙氏要等收拾完碗筷才能归家。怎么着也还得晚半个时辰的样子呢。

孙氏笑了下,道:“你不问倒好,你这一问,我也着实奇怪的紧。方才这家来的一路上,我还跟你爹叨唠来着呢!”

“此话怎么说?”锦曦来了兴趣,问道。

“也不晓得日头是不是打从西边出来了,你二娘今个夜里,给杨峰煮完醒酒汤后,就风风火火的赶回灶房。见我要收拾碗筷,死活不让,说这夜路难走,让我家来,那些碗筷等会她和兰丫头收拾就成。”孙氏道。

锦曦眼睛眯了起来,杨氏是最偷懒卖坏的一个人,她这么好心揽活…难道是梁礼柏撞破了梁锦兰和杨峰的好事,然后杨氏他们从梁礼柏那,顺藤摸瓜的推测出锦曦和董妈也撞见了?

因为有把柄在手,所以杨氏就赶紧过来第一时间对孙氏讨好,企图通过此举来向自己讨好,而为他们保密?锦曦瞬间就想了个前前后后。

“你娘担心你二娘葫芦里装着什么药,不敢轻信,你二娘就去你爷那亲口保证了,是你爷开了口,你娘这才放心家来的。”换了一双通风透气的木屐子后的梁愈忠,正坐在石桌边喝茶,谈笑风生道。显然,今夜他的心情也是极其不错的。

“娘,我若是没有猜错,打从明日起,只怕二娘和兰儿姐,会隔三岔五的来咱家拉亲近呢!”锦曦思忖了一会儿,突然道。

孙氏已经坐了下来,忙碌了一日有点腰酸背痛,锦曦一边说道,脚下移去了孙氏身后,力道轻重得当的给她捏着双肩,舒筋活骨。

“为何这么说?”孙氏不解问。

锦曦笑而不语,轻轻摇了摇头。

一轮圆月冉冉悬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头顶的大槐树上,知了偶尔还会嘶鸣两声。偶尔从树梢拂过一阵细微的凉风,槐花的香气,还有石桌上淡淡的茶香,以及锦曦沐浴后浑身上下的清爽之气,混合在一块。

孙氏惬意的眯起眼睛,柔声道:“我还真是不敢跟你二娘他们亲近呢!可伸手不打上门客,若真三天两头的过来拜访,还真是让我为难。”

“娘你莫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倘若当真过来,跟你这拐弯抹角的打探和询问什么,娘你只管一问三不知的摇头便是。其他一切,交由我来处理就好。”锦曦轻描淡写道,最喜欢的就是抓住别人不能见人的把柄了。

锦曦家此刻院子里一派宁静,而同处一片天空,被同一轮月光照拂下的老梁家二房那块,这心境却截然不同!

老梁头陪着陈医正,在大房那边的青石路面上坐着纳凉说话。梁礼胜在一旁陪着。梁礼青正跟腰痛林儿在那研究打鸟的木制弹弓。

金氏将切好的西瓜端到他们面前,大家也都沉浸在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之中。

后面的二房,杨峰和梁锦兰,带着壮壮还有丫鬟和乳娘,灰溜溜的回了村西口的老杨家去了。这边二房闷热的堂屋里,梁愈林澡都没洗的躺在他和杨氏的床上,正酣睡如猪,呼声打得震天响。床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他夜饭时从酒桌上搜刮来的小半坛子的烧刀子。

杨氏蹲在后院灶房门口,借着月光。清洗着面前一大堆油腻腻脏兮兮的碗筷。苍蝇蚊子全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围着她嗡嗡的叫。

杨氏耷拉着脑袋一边洗,口里还在碎碎骂着,不晓得是在骂谁,又好像把所有人都骂了进去。

杨氏口里碎碎骂着。心里还在回想着先前的那一幕。难免还是心悸后怕。又愤又怒又无奈。

她煮好醒酒汤,和小翠一道送去前面屋子,打算让杨峰喝了好醒酒。才刚刚进门走到梁礼柏那屋的门口。就瞧见那两个乳娘,正站在堂屋中间的天井边,两个人目光鬼祟的朝着梁礼柏那屋子瞄。

杨氏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其中那个大胸脯叫做灵芝的乳娘赶紧朝杨氏和小翠这,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赶紧蹑手蹑脚的蹭了过来。并压低声在杨氏耳朵边嘀咕了两句,杨氏一听,惊得身子一晃。

赶忙轻手轻脚的上前两步,梁礼柏的屋门是关着的,但是单薄的屋门根本起不到隔音的作用。门上有好几处绿豆大的窟窿眼,有的是被虫子咬的,有的则是被梁礼柏闲来无事给钻着玩的。

杨氏走到门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有节奏的啪啪声,她还有些不信,把眼睛给贴到门上的窟窿洞里往里瞧去。

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也没有点灯,黑乎乎的。正因为这黑乎乎的,愈发将那两个光溜溜的身影凸显的明白。

从两人的姿势看,兰丫头应该是跪在床上,杨峰站在地上,单薄的木板床,因为这剧烈的震动而发出不耐摧毁的嘎吱嘎吱声,跟那啪啪的水响,还有杨峰粗重的呼吸,兰丫头压抑的轻喘混杂在一块,奏响出一曲最火辣的乐章…

纵然是过来人的杨氏,在亲眼见到这一幕火辣辣的场景后,也不由得双脸火辣,心跳如同鼓擂!但同时,杨氏也很恼怒!

不管是在大玥国,还是这金鸡山村,一直都有一种习俗和规矩。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回娘家探亲小住,小两口都不能住同一屋睡同一张床铺的,更不能在娘家行房做那种事情。

倘若不然,会将晦气和霉运降在娘家兄弟的身上!

这件事情,杨氏早在梁锦兰回来的头一日,便跟她敞开了说了。梁锦兰当时还嗤笑杨氏多虑,如今这一转身,就将她的叮嘱给忘了个干净。不仅在娘家跟杨峰做那事,竟然还做到了梁礼柏的床上,杨氏又气又焦忧,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抓肝挠肺。当下恨不得撞门进去掐断了才好,但是,手搭在门把上的刹那,杨氏生生忍住了。

她耷拉着眉轻手轻脚的退回乳娘们这边,压低声警告那两个乳娘还有小翠不要说出去,两个乳娘和小翠都很识趣,其中那个叫做灵芝的还很高兴的对杨氏道:“亲家夫人把心搁肚子里便是,我们都是杨家的仆妇,少奶奶身边的亲近人。少奶奶和少爷这样蜜里调油的好,我们都只会跟着暗地里高兴呢,哪里还会有往外去说的理儿?”

“没错,我们都高兴着呢!亲家夫人久居村子里不晓得,自打少奶奶生下小少爷至今,和少爷在一块的次数,不出三回。今个难得他俩到了一块,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打心眼里放心了呢!”梁锦兰的贴身丫鬟小翠道。

杨氏一愣,问道:“那你们少爷那段时候,都住哪?”

“住在书房,自打上回那个丫鬟被少奶奶发卖后,少爷又重新买了两个叫做春红和柳绿的,搁在书房近身伺候呢!”小翠道。

杨氏恍然,马脸沉下来。见到面前这三人说的确实是心腹该说的话,杨氏稍稍放下心来。两个乳娘和小翠都很识趣的进了另一间屋子,去陪伴壮壮去了。杨氏若有所思的站在堂屋门口,琢磨着杨峰和兰丫头之间的猫腻,又唯恐外面有人过来撞见了那屋里正在进行的丑事,便索性一屁股坐在二房大门的门槛石上挡住。

没一会儿,梁礼柏便嘴里叼着肉骨头,像只小牛犊子似的朝这边冲了过来。因为跑得太急,也没留意到黑漆漆的屋门口坐着愣神的杨氏,差点撞到一块去了。

“混小子。后面有鬼追你?跑这么快干嘛?”杨氏一把拽住梁礼柏。压低声喝叱。

“娘,你偏心眼儿,给姐夫醒酒,就拿我的蜜饯做人情。我不依。也不准!”梁礼柏可没想太多。在屋门口直接跺着脚大声嚷嚷起来,嚷完就要推开杨氏往屋里奔。

杨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嚷的个啥话。赶紧手臂一捞,将他一把拽了回来,抬手就捂住梁礼柏的嘴。低喝道:“混小子,你胡扯啥?谁要拿你蜜饯了?快滚到前屋吃你的饭去!”

梁礼柏使劲踢打着杨氏,委屈而又大声道:“是曦儿姐跟我说的!”

“啥?”杨氏一震,脑子陷入短暂的一段空白,锦曦那死丫头为啥要故意这样说?难不成她撞见了那屋里…

很快,被梁礼柏嚷嚷声干扰到的屋里的那对男女,也赶紧云收雨散。

很快,杨峰打着哈欠,似乎还带着些不尽兴的恼怒出了屋子,用力踢了一下门,朝梁礼柏道:“眼皮子浅的,老子家要啥没有?稀罕你几颗蜜饯?笑话!”说完,杨峰抬脚就走,路过杨氏身旁连哼都没哼一声,压低当没她这号人。

梁礼柏才不管那些,埋头冲进了自己屋子,在门口跟从里面慌张出来的梁锦兰撞了个满怀。

“滚开滚开,哪个动我的蜜饯,哪个就不得好死,下辈子让他变猪,来生宰了个人杀肉吃!”梁礼柏大声嚷嚷道,把屋门砰的一声从里面摔上了。

“峰儿,你就这样走了?”杨氏追出屋门来喊住前面巷子里的杨峰。

杨峰打住步子,头也不回的道:“姑,我不这样走,还要哪样走?”

“臭小子,你做的混事…算了算了,你好歹等等兰丫头,两口子一块走!”杨氏气得跺脚,道。

杨峰冷哼了哼,又转身回来,这边,梁锦兰已经将弄乱的头发拢好,低垂着头出了屋子,身后带着小翠,还有抱着壮壮的乳娘们。

“娘,这里的事儿,还得劳烦你多费心了,我这就回那边去,明儿再过来看你。”梁锦兰声音里透出虚弱之气,站在那里摇摇晃晃,腰腿还有无法启齿的地方,都是又酸又痛。

杨氏瞪了眼梁锦兰,胸口剧烈起伏着,终究还是说不出责怪的话来,点了下头,转身回了屋子!

“娘,你洗完了没啊?”杨氏的思绪被梁礼柏的喊声给打断。她撩起眼皮子,月光下,梁礼柏一路踢打着朝着灶房门口过来,一张脸在月下皱得能挤出苦水来。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又不要你做半根针的事儿,咋还不睡呢?”杨氏呵斥道。

梁礼柏来到杨氏近前,翻了个白眼,道:“我那床没法子睡,姐夫也真是的,那么大个人,咋躺个觉还尿床咧?”

“啥?”两只大蚊子钉在杨氏的腿上她光顾着去打蚊子,没听清楚。

“还不止这些哪,姐夫不止尿床,还把鼻涕给糊我床上,恶心死了。都没法睡,娘你赶紧去弄下…吧!”最后一个字落音的时候,梁礼柏的嘴巴已经被杨氏沾着油污的手给紧紧捂住了。

月光下,杨氏的脸色都变了,在梁礼柏的屁股蛋子上狠狠拍了一下,低喝道:“这事只能跟娘这说,你小子要敢往外面说半个字,仔细你的皮!”

梁礼柏被杨氏这恐吓和模样给吓到了,唯唯诺诺的点了头,杨氏这才松开手,转身火急火燎的赶去了梁礼柏的屋子,开始清扫先前那两人事后的战场…

陈医正翌日,再次修书了一封。打发人送去了云州。因为他决定,要在金鸡山村,小住一段时日,具体住多久,待定。

一辈子在村里被人处处忽略的金氏,陡然间冒出了生父,尽管老梁头谨遵陈医正的意思,召集了家中儿孙们临时开了家庭会议,并特别对梁愈林两口子叮嘱,不能将陈医正的身份对外泄露。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梁愈林能管住自己的嘴,但杨氏就有些难了。如此一来,即便没有挑明。但是村里却已经有很多人都在私下里猜测陈医正的来头。

因为陈医正为人极其低调。而且。穿着打扮一点都不见奢侈,一眼看去,除了气度跟乡下老头儿不同。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异样。里正还有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在没有得到确凿消息前,都还没有什么表示,持观望态度。

但是,就在两日后,接到老梁家书信的梁礼辉和粱礼智力这两个嫡亲的外孙,专门从县城赶回来跟陈医正相认。

梁礼辉这趟回村,可不止他和梁礼智兄弟俩,同行的还有一位在村人们心目中的大人物,那就是梁礼辉的岳父周县丞。

周县丞是望海县城除了县令外的第二把手,他的到来,对金鸡山村,那是造成了无与伦比的震动。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沸腾都哗然了。先前若是对陈老头是前任太医院医正这一说法有质疑态度的人,这下全都相信了。

因为,即便是女婿的亲祖母过世,都没有亲临的周县丞,这回却因为女婿跟女婿的嘎公相认,而亲自过来道贺。这说明什么,说明女婿的嘎公来头大,够分量。周县丞不仅亲临,还带来了县令老爷的贺礼。

对老梁家,这也是比过年和娶亲,还要隆重热闹的一日。自然,因为这份热闹,老梁头把在镇上的梁愈忠,梁愈洲和崔喜雀,全部给招了回来。镇上的那些保长和大商户,以王老大夫为首的那些药房医馆的掌柜们,还有村里以及附近村里的里正们,有威望的人,这下子全都一窝蜂的坐不住了。

有的是奔着陈医正,有的则是冲着周县丞,大家伙儿全坐不住,提着贺礼往金鸡山村的老梁家来了。

从来被人忽略到尘埃里面去的金氏,这一下突然就被抬举到了人前,梁锦兰的婆婆专门从镇上的布庄,带回来了上好的衣裳料子,又带来了布庄里的裁缝师傅,给金氏还有梁礼青他们,量身定做了好几套的衣裳。

金氏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机会下灶房了,浆洗洒扫的活计,全让杨氏给包揽了。

原本是一场温馨的认亲,到最后竟然又演变成了这样闹哄哄,追逐利益和人情送往的俗事。老梁头很是受用这样的状态,在村里不管走到哪里,人都簇拥着恭维着。谭氏逝去的阴影很快就被冲散了大半。

可却苦了陈医正,对于一个大半辈子都活在这样的氛围里面,摸爬打滚的他来说,最渴望的就是能够安享晚年,远离那些利益纷扰。

最后,陈医正是找到了梁愈忠家,在锦曦还有粱礼胜他们的商议中,以一场装病,才终于结束了这场迎来送往没有尽头的‘盛宴’。

陈医正从梁愈忠孙氏那里,获悉了二外孙粱礼胜和桃枝之间的深厚感情。陈医正为人开明,甚至私下里找了粱礼胜询问此事,最后,陈医正为了方便给未过门的外孙媳妇桃枝诊断病情,更为了躲清静,干脆从村子里给搬了出来,住到了锦曦家的外院。

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陆续回到了正轨。村里开始迎来了酷暑中的抢收稻子的农忙之际。抢收完第一茬的稻子后,紧接着又要翻地犁田,开始播种第二茬稻子。

锦曦家侧院的果树,捉虫浇水施肥,有蔡金山的精心打理,长势很好。后院的家禽家畜,虽然在炎热的夏季都瘦削了,但是个头却都长了。董妈说,不要担心,等到秋风凉,家禽家畜恢复了精神头儿,到时候就等着嗖嗖的长肉吧!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耐拖的都是男人?

老三老四已经能够放手独立的走路,虽然歪歪斜斜还不时摔倒,但是进步却很明显。自从出了梁锦兰和杨峰那件事情后,老梁家二房那边这段时日,稍稍消停了一些,没有将目标放在锦曦家,而是着力在讨好取悦大房。

日子在这样的平静中很快的流逝,转眼间三个月已经过去了。

锦曦早上起床,床前的矮凳子上,摆着一套折叠工整的芽青色秋衣。锦曦会心一笑,这套秋衣,是今年秋天,孙氏给她亲手裁剪的新衣。

梳洗完毕拉开门走出屋子,院子里的石板地面,昨夜落下的槐树枯叶早已洒扫干净。青石板边缘那些枯草地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露。日头刚刚从东面升起,被照耀到的露水,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晨风吹在身上,早已不是盛夏过后那种清凉之意,而带着丝丝沁凉。

锦曦将身上加厚的秋衣拢了拢,搓了几下手,抬步朝着上屋灶房去了。

灶房里很暖和,孙氏和简氏正在里面忙碌,锅碗瓢盆叮咚作响。瞧见锦曦进来,孙氏头也不抬的道:“曦儿,你过来的正好,小炉子上的冰糖炖川贝已经好了,你赶紧端去前院陈大人的屋里。”

“娘,你瞧我。”锦曦欢快的站在原地,袖着手抿着嘴,带着期待的看着正忙着往锅里贴红薯饼的孙氏。

孙氏诧异扭头,目光在锦曦身上扫了一圈。温柔一笑,转过来站直了腰身,再将锦曦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我儿穿的出入平安,万事顺意。”

锦曦以手抚额,这个家里从孙老太到孙氏,最时兴的一件事就是每逢穿新衣新鞋甚至新袜子头一回上脚,都会在边上及时的送上几句吉祥话,接着。才会开始就事论事的品鉴新衣新鞋。

礼多人不怪。何况,这些来自至亲之人的真挚祈愿和祝福呢,锦曦自然是永远都要不够。

“借娘的吉言,咱大家都好。都出入平安。万事顺心。”锦曦抿嘴一笑。学着孙氏的口吻道,从一旁的简氏手里接过用托盘托着的冰糖炖川贝,转身出了灶房。

后面。简氏打量着锦曦离去的背影,对孙氏道:“小姐这小半年,越发的长成个大姑娘了啊。”

孙氏满脸的慈爱直达眼底,笑着轻声道:“个头倒是又窜高了不少,不过,有时候终归还是个孩子心性。”先前揪着裙子巴巴的站在那里的样子,还在孙氏眼前浮现,她忍不住摇头失笑。

“大小姐等过完年,就十三了,我就是十三岁那年,跟文芸她爹订下的亲事。二小姐和文芸,这一年来也是长了不少,唉,一转眼,这些姑娘都要大了。”寡言的简氏难得慨叹了一句。

孙氏惊讶的看了眼简氏,问道:“怎么那么早呢?在我们乡下,女孩儿家要么是娃娃亲和童养媳,不然,再早也得十五岁及笄,媒人才能登门说亲。”顿了下,孙氏又道:“当然了,若是两边长辈都有那心思,早前口头先约定下,也是无妨的。但真正议亲还得等到十五。”

简氏笑了下,道:“我爹和我公公,是朋友,如夫人你方才说的那种,口头约定了下。可谁想到我十三岁那年,我娘就得了怪病,说是日子不多。我娘若走了,我这做闺女的得守热孝三年。我是年纪小是拖得起,可那会子庆阳都十七了,于是,我们就赶在前面把事儿给办了!”

孙氏恍然的长‘哦。’了一声,想不到寡言的简氏,也是个命苦的人,亲娘去得早,即便婆婆再好,可终归不如亲娘来得自在啊。

孙氏又想到锦曦的年纪不就跟那时候的简氏相差无几吗?孙氏轻叹口气,决计从现在起,即便是为了能多陪着孩子们些时日,也要注重自己和梁愈忠的身子,该歇的时候就要歇。

锦曦步伐轻快的端着炖品出了内院,陈医正自打那一回跟金氏相认,并开始给桃枝诊断。因为桃枝身上的病症,在身上根深蒂固的太久,这些年来,一直都没能得到有效彻底的治疗。

所以,陈医正在锦曦家这一呆,就是三个多月。

经过前面照壁的时候,迎面遇上从外面池塘浆洗回来的桃枝。

今日的桃枝,虽然还是穿着那一身七成新的朴素衣裙,蓝底白花的,头上也只是简单的挽了发髻,并未有半点花呀钗呀什么的点缀,但是,整个人迎面走来,沐浴着秋日早上的阳光,却是神采奕奕。

“曦儿,这身衣裳穿上了?哎哟,真是合体又好看,你娘的针线活计真是愈发的好了,裙摆这处的山茶花起初我还说让我来绣,恐怕真让我绣了,不定能绣出这种效果呢!”桃枝的目光一眼就落在锦曦身上的衣裙上,说着便放下手里的木盆木桶,上前来摸着锦曦身上的衣裳细细打量,眉梢眼底含着笑。

桃枝身上的病情,在这三个月里得到了明显的好转,最直观的反应就是桃枝的葵水正常了,然后整个人的气色,都从内而外的发生了显著的改变。在没有涂抹任何脂粉的前提下,桃枝原先那暗沉的肤色,一日日的明亮起来,加之她的心情也轻松愉悦了不少,如今的桃枝,再不是锦曦初见时,那如同枯槁之木的女子了。

孙氏更是大喜,央求陈医正,索性再多留些时日,唯恐反复,以观后效。

“表姨,即便我娘让你绣,你哪里又能抽出功夫来绣呢?”锦曦笑嘻嘻打趣桃枝道。

随着桃枝病情的明显好转,孙氏和从县城回来的孙老太,再次将桃枝和粱礼胜的婚事给提上了日程。孙氏如今除了浆洗的事情挨不过桃枝,其他的家务活计一概不让桃枝碰。只催促她专心赶制绣活。

“曦儿你个坏丫头,又来拿表姨取笑了!”桃枝收回手,脸上泛起两片红霞,嗔了锦曦一眼,转身就要走。

锦曦本来不忍打笑她,但撩眼瞧见那边粱礼胜手里拿着一根洗衣裳的棒槌,有点愣头愣脑的跟在后面过来了。这段时日,陈医正住在锦曦家,最欢快的人应该是粱礼胜。

他这个愣头愣脑的外孙,每日可是都要过来探望嘎公呢。运气好的话。自然还能看到他最想看到的人。

锦曦嘴角一翘,加大了声量道:“表姨你嗔我干嘛呀?我哪句话笑到你了?我可没有点破你在忙着赶绣活这事儿啊!”

后面,愣头青呆了,手里的棒槌砰的一声掉到地上。桃枝察觉不妙。扭头瞧见身后那小子直勾勾傻乎乎目光灼灼。既惊诧又意外更惊喜的表情时,桃枝的一张脸像是着了火似的。

“曦儿,你个坏丫头。我不跟你说了…”说完,一扭头,甩着辫子就跑过了照壁,进了内院。

“诶,表姨,地上的木盆木桶都不要啦?”锦曦坏笑着问,人早已跑开了。

这边,粱礼胜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站在那里忍不住咧着嘴傻笑,瞧见锦曦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粱礼胜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俯身将棒槌捡了起来,上前几步放到木桶里,结巴着道:“我是在门口捡到的,就给送进来。”

“二哥,是不是忒想谢我呢?”锦曦压低声笑问:“我帮你道出了她今日在捣鼓的事儿,怎么样,你是不是忒心花怒放?”

粱礼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瞄了眼照壁后面,也压低声对锦曦道:“妹子,哥记心里了,等我和她成亲那日,我双手给你敬酒。”

说完,粱礼胜许是自己也觉着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搁下棒槌一转身也快步离开了。

锦曦端着冰糖川贝来到前院,陈医正住的西厢房门前的台阶上,摆了一溜儿金黄色的大盘菊花,香气缭绕。

陈医正也已起身,正在那一堆菊花中间,慢条斯理的打着什么养神的拳法,招数很慢,从容不迫,有点类似于太极却又不是。

锦曦是门外汉,看不懂,每回都是将东西端进屋放在桌上,等他完事儿再吃。

秋收后的喜悦,在村子里弥漫开来,除却如梁愈林家那样搁着田地荒废的除外。

梁愈忠跟里正那,借了村西口的道场五日。趁着这段时日日晒好,梁愈忠蔡金山每日都带着家里的长工们,都聚在村西口的道场那晾晒稻子。

一日三顿饭食,都是董妈和孙氏亲自送去道场。蔡金山和梁愈忠还在道场边上搭了一个临时的小草棚,夜里派人在那轮番看守。想趁着这三日的好日头,把那十多亩田地里收割的稻子,一并晒干收仓,回头等到年下,还得拨一部分出来纳税。

锦柔文芸文安还有春柱和大牛家的孩子们,以及崔孔雀家的两个孩子,还有寄养在她家的年哥儿,一大群的孩子这些时日都是聚在村西口那块耍闹。孙老太也带着老三老四日日去村西口那边耍。

这样金秋的时日,村西口的晾晒道场无疑是最热闹的地方。但是锦曦却没有功夫去享受哪些,她还得照例坐上牛车,和阿财一道去镇上铺子里。

铺子依旧是她一展宏图的舞台,是她生财的源泉,用心去打理经营,锦曦一刻都不敢怠慢。

牛车刚上官道,锦曦一路在心里思忖着铺子里的事情。后面追上来一辆牛车也浑然不觉。

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喊她,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原来是坐在牛车上的张屠户老两口子。

锦曦笑着跟他们二人打过招呼,瞥见他们牛车上放着的一卷被褥,还有些其他的礼品类型的东西,不由笑问了一句:“这是要去走亲戚哪?”

张屠户亲自赶着牛车,闻言尴尬一笑,坐在后面的张家的却是苦着一张脸,道:“唉,走啥亲戚哟,这是去热脸贴冷屁股呢!”

锦曦微微挑眉,能让张屠户恼怒但又不能当真撇开的。唯独张大强和春妮的事了。

“这是要去枫林镇接春妮嫂子吧?”锦曦淡淡一笑,问道。

几个月前的夏夜,春妮回了娘家去帮忙相看她兄弟的媳妇上门,这边张大强就跟梁愈梅在池塘后面的柳树下打野战。并被何周来他们一群村人当做偷鸡贼给撞见并逮住了。

那件事情牵连的后果不仅仅是谭氏溺水身亡,还有春妮儿那边。

消息也不晓得是谁给传到了枫林镇春妮儿娘家那边,当时快要临盆的春妮儿被这事给刺激得动了胎气,孩子在娘家落的地,据说是个女娃。

春妮儿娘家那边催赶着张大强过去接大人孩子,可老梁家那会子正忙着谭氏的丧事,后又忙着寻找下落不明的梁愈梅。梁愈洲他们一直紧揪张大强这个罪魁祸首不放。

这样一来春妮儿那边就耽搁了。春妮儿的娘大发雷霆,将张屠户两口子还有孔氏,都一并骂出了门。

梁愈梅这边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张大强稍稍能喘口气便火急火燎赶去枫林镇那边登门请罪。被春妮儿的娘一盆屎尿泼了个兜头。张大强灰溜溜的回来了。春妮儿一直住在娘家没有音信。

锦曦的思绪很快被张家的话给打断,张家的叹着气接着道:“强子自打那回被我那嫂子给泼了一通屎尿,家来后就一直病卧在床。起身都行不了几步路。唉,强子混账那自然不必说,我那娘家嫂子如今也没法子了,捎信来让我们过去接春妮儿母女家来。这不,春妮儿那那孩子眼瞅着都快要过百日了,怎么着也得接回来才是,张家的孩子不能这样流落在嘎婆那边啊!”

前面赶车的张屠户突然冷哼了一声,道:“那些都是虚的,最实在的就是你那侄子媳妇,腊月就要迎娶进门了,新媳妇一进门,哪里还能容得下出了阁的大姑子带着娃儿住娘家白吃白喝呢?”

“再说了,你那嫂子啊,原是打算扣着春妮儿让强子急,现如今瞧见强子这边没动静了,她那边自然也就按捺不住了。强子是男人,不怕耽搁,春妮儿终究是闺女,耽搁不起,何况还带着个女娃娃,那女娃娃再如何在嘎婆那边生长,也终归是我们老张家的血脉!”

张屠户愤愤然道,显然,他内心对春妮儿娘的刁难,也是受够了。由起初的错事一方的心虚和唯唯诺诺,渐渐的消磨掉了耐心,最后干脆撒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