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您治好了我家闺女,这份恩情,我们实在无以为报。咋这还把东西给退回来了呢?这让我们的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啊?”

“大侄女甭跟我老婆子客气,远亲不如近邻,能忙着帮。你们送给我的米面和鸡蛋,我都留下了,这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陌生苍老的声音传进屋子。

“大妈,这让我们心底咋过意的去呢?这,这,这…”孙氏素来是不会说客套话,但是句句话却都是实诚和发自肺腑的。

孙老太随即接过了话头,邀请来人屋里喝茶说话。

“姐姐姐姐,向婆婆过来了,在院子里跟嘎婆和娘她们正说话呢。”锦柔喊着跑进屋子里,打断了锦曦和琴丫的低声说笑。

向婆婆?锦曦眼前一亮,就是那个治好了她感冒的老婆婆?

想到向婆婆的药,锦曦就想到了那黑白两色的压缩小药片,充满着现代西医气息的…

锦曦的心不由提了起来,激动的噗通直跳,这是除了文卿之外,另一个有穿越嫌疑的人物。一种在陌生的他乡,极有可能遇到老乡的激动和复杂感,是无法言喻的!

“向婆婆可是极少迈出她家那树皮小屋的,这可真是稀奇呢!”琴丫也是一脸惊诧。

“啥叫树皮小屋?”锦曦不解问,童话故事里有个很喜欢孩子的矮婆婆,就是住在树皮搭建的小屋里。

“向婆婆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村子外面,她家的小屋子上面搭的除了毡草,还有一堆树皮。院子里的地上常年都晒着形似树皮的药材,大家这才都说那是树皮小屋。”琴丫道。

在村子里生长这么多年,向婆婆和她的树皮小屋,一直是村里小孩子们充满神秘气息而又畏惧的地方。

“村里的孩子们大多不敢靠近向婆婆的树皮小屋,他们说向婆婆总爱疯言疯语的,说的好多是精怪的语言,说她是山里的精怪。我的三个表弟小时候夜里淘气不睡觉,姑妈就爱拿向婆婆来吓唬他们,百试百灵呢!”琴丫道。

锦曦微微一愣,“疯言疯语?是怎样的疯言疯语呢?”

琴丫摇头,“我学不来,总之,就是咱听不懂的那些。”

随即笑了,道:“那是无稽之谈,我可不信。”

“我小时候信过一阵子,后来就不信了,要真是精怪,那向婆婆咋还能在村里呆这么多年还好好的?何况,她人其实还不错,就是不太爱走动,喜欢在院子里捣鼓那些树皮草药啥的。”

锦曦沉思了下,轻哦了声,正准备出屋去跟向婆婆当面拜谢,拜谢她的救治之恩,刚迈步到屋门口,杂乱的脚步声便朝着锦曦这边的屋子来了,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锦曦拉开屋门,跟站在门口的几个妇人正好打了照面。

孙老太孙氏孙玉霞还有春花都在,被她们簇拥在前面,跟锦曦四目相对的,是一个身形矮矮胖胖,穿着青老布棉衣棉裤的老妪。

跟这山里的妇人差不多的装扮,习惯用一块三角巾将头发包住,耳朵边落下两缕花白的鬓发。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沟壑纵横的年轮印痕,双目已经凹陷下去,眼神却漆黑无边,如一口经历了岁月沉淀的老井。

“曦儿,这就是把你治好了的向婆婆,还不赶紧跟向婆婆叩谢?”孙氏的声音从向婆婆身后传来。

锦曦回过神来,赶紧敛目垂眉,就着冰凉的地面就要给向婆婆矮身下跪,却被一双枯树枝般的,手背上站着青褐色老年斑的手给拽住了,而且,力气还不小。

“好孩子,心意到了就成。”向婆婆开口道,门牙掉了一颗,说话有点点漏风。

“你身子才好,回屋去,我再给你瞧瞧。”向婆婆又道。

锦曦转身扶住向婆婆,搀着她往屋里走,向婆婆走路其实很稳健,根本不需要人搀扶的。

茶和点心吃食全摆到了桌子上,向婆婆的目光却落在锦曦的身上,如所有中医里面的望闻问切给锦曦做了详细的复诊,又询问了锦曦这两日的情况,锦曦一一条理清晰的回答。

向婆婆给锦曦复诊的时候,屋子里的孙老太和孙氏她们,基本都是屏住呼吸的,唯恐喘大气打了扰了向婆婆的复诊。

待到向婆婆问完沉思的时候,孙氏还是忍不住在一旁恭谨小心的询问:“大妈,你瞧着我家这闺女,这两日气色还是白的,要不要再给开些药追一追身上的病气呀?”

向婆婆扭头看向孙氏,道:“不必了。”

“可是,大妈,你瞧这孩子,这两日虽说不发热了,可这精神头还是怏怏的,胃口也不太好,您的药好,就再给开些追一追吧?”孙氏近乎于央求。

锦曦抿嘴笑了,感冒哪有那么快痊愈的呢?身体各项机能的恢复,也需要一定的周期,急不来的。

向婆婆看着孙氏的面色,突然有点严肃下来,“大侄女,我能理解你做娘的心,但是这药我不当开的时候,是断断不会给你开的。”

孙氏愕然,孙老太也愕然,孙玉霞愕然下,心里暗暗嘀咕,多开点药又怎么了,又不是白要你开的?那有钱人家滋补养生的中药,那不是成日当茶水似的喝么!

向婆婆把孙氏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吸了口气,古井一般深沉的眼定定看着她们,耐心解释道:“这人的身子都有自身的免疫力,给药是用以辅助和激发自身免疫力用以抵抗病毒。过量过分的不正当用药,不仅不能起到有效的作用,相反还会损伤自身机体。明白不?”

孙氏几个面面相觑,显然是听得一头雾水。

原本靠坐在床头的锦曦,在听到向婆婆的这番话后,却是身子紧绷了起来,一只手紧紧按在胸口,只怕一个没忍住,心脏就要砰砰的跳出胸腔来!

向婆婆坐在锦曦的床前,背后站着孙氏她们,当她扭头跟孙氏她们讲解这些的时候,是没法留意锦曦的表情和反应的。

孙氏几个茫然的样子落在向婆婆的眼底,一看就明白她们没听懂,向婆婆叹了口气,顿了一下,换了一种方式接着解释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闺女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所谓病,三分药七分养,你们不要关心则乱,再好好将养个五六日,就能跟从前无异了。”

这样说,孙氏她们就能接受了,于是,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跟向婆婆道谢。

向婆婆也没多留,又叮嘱了几句,便要起身离去。孙老太她们要留向婆婆吃饭,但没留住,因为向婆婆惦记着家去倒弄药草树皮的事情。

锦曦的目光一直追着她,见她坚决要走,虽然知道这样有些唐突,但锦曦明日就要出山了,有些是她还是要问一问。

于是,她张口喊住了向婆婆。

“有事儿?”向婆婆站转身,诧异的朝床上这个一直寡言少语的少女看来。

“那个…向婆婆,我还有一事儿,能再占用您老一会儿功夫么?”许是太激动,锦曦发觉自己出口的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

向婆婆怔了下,但随即很友善的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孙氏她们本想也留下,但锦曦一个央求的眼神投过来,孙氏立马心领神会,大家纷纷退出了屋子,并将屋门关上,屋里只剩下锦曦和向婆婆两人。

“闺女,有何事不解?”向婆婆重新坐回床前的凳子上,平静的端详着已经把脚放到了地上的少女。

若是没有看错,眼前这少女的脸上,渗出一抹异样的激动的红色。清秀的五官,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灼灼,嘴唇微张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喉,不知该从哪一句起头。

向婆婆突然笑了,道:“甭急,有啥话一句句的问。”

这个婆婆其实脾气很好的,也很体贴啊,锦曦暗想。许是常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研究药材,性格略有孤僻,所以渐渐跟村人疏离起来…

锦曦吸了口气,终于颤抖着问出了第一句话:“婆婆,你也是…从那边来的么?”

向婆婆愣了下,脸上有些茫然:“那边是哪边啊?”

“那边…就是那边啊!”锦曦也不晓得该怎么说,用手指比划了个手势:“二十一世纪?”

“何为世纪?”向婆婆不明白,摇了摇头,古井般的眼底带着一丝不解的端详着锦曦。

锦曦激动燎原的心,突然就好像被冷水浇到了,但还是不甘心,继续探问。

“向婆婆,先前你跟我嘎婆她们解释的病情和用药,你的那些话,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别人传授给你的?”

“啥话?”

“就是,嗯,机体,免疫力…这些新鲜词儿,是从哪里由来的?”锦曦鼓足勇气大胆问道。

向婆婆直直端详着锦曦,突然,在锦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了,然后直勾勾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古井般无波的眼中,闪过一抹波动。

她突然咧嘴干笑了两声,露出豁门牙的嘴,道:“闺女,那些都是我的疯言疯语,大家都听习惯了,你咋还当真了呢!”

怎么可能是疯言疯语,骗她小孩子?

原本以为自己是孤零零如蒲公英的种子,刮到了这个陌生的时候。虽然身边一直都有悉心呵护的家人,真诚相待的友人,熙熙攘攘一大家子。但是,那种内心的空洞,独自深埋着秘密的感觉,真的很累很寂寞。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找个能倾诉的人一吐为快。但是,这样离奇的经历,只怕身边人别说倾听,吓都要吓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个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如果还有一位更早些的蒲公英的种子也刮来了,而且还生活了一辈子。那么,这种异时空的老乡相遇,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真是让锦曦激动的快要抓狂了,偏生向婆婆还跟她这打哑谜绕弯子,锦曦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不是这样子的,这不是疯言疯语。婆婆,请你告诉我,你这些话,是怎么由来的?你是不是,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从那边过来的?”锦曦情急下,伸手抓住向婆婆的手,急问。

向婆婆霍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起身就急匆匆的往门口而去,留下一脸惊愕的锦曦怔愣在场。

这是怎么了,她到底是还是不是?这个反应…

锦曦想抬脚追出去,外面传来孙氏的声音:“大妈,你再坐会啊,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没有向婆婆的声音,只听到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院子里。

孙氏推开屋门进来,直奔床前呆呆站着的锦曦这。

后面跟着嘟嘟囔囔的孙玉霞,“那婆子还是一样的古怪脾气,一喜一怒一惊一乍的,会侍弄药材也不止她一个,这样的脾性怪不得村里人都疏离她…”

“闭上你的嘴,向婆婆一把年纪,哪里轮到你这个晚辈道论?”孙老太随后也跟了进来,她是在斥责孙玉霞:“再说,人那脾性又不是一日两日,几十年的过下来,村里哪个不晓得?这一人一种性子,她对孩子病症在行这一块,那是没得挑,村里不少人家的孩子可都是受过她的好啊…”

这倒是大实话,曦儿就是其中受惠人之一,孙玉霞不吭声了,跟着过来打量锦曦。

孙氏已经扶着锦曦重新坐回了床上,口里还在担忧的询问着:“…你问向婆婆啥事了?人出门那脸色咋那般难看呢?”

锦曦努力按压下心里满满的疑惑和不解,恢复了一贯的表情,道:“能问啥,自然是围绕我的病而问的,许是哪里没说好,触犯了向婆婆的忌讳吧,是我不会说话…”

“向婆婆虽说脾性有些捉摸不透,心地却也是很热络的。去求她看病,她二话不说,还不接受咱们的银钱,是个好婆婆。”孙氏一脸感激的感叹道。

“她不接咱们的银钱,只单单接受了米面和鸡蛋,回头咱再给抓一只芦花鸡绑了爪子送去。”孙老太大手一挥,很豪爽的道。

孙氏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孙玉霞纵然心里有点点的舍不得,但也不敢驳斥孙老太的安排。

向婆婆这件事,被锦曦扯谎给盖过去了,大家的心思都搁在明日出山的事情上,问完也就将这事给放到了一旁。但是,锦曦却没能放下,而且决定今日下昼,再寻个机会亲自去一趟向婆婆的树皮小屋。

下昼,天气还好,无风无浪,一轮通红的日头挂在西面的天空,孙老太和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去了村子里串门,孙氏和孙玉霞在忙着收拾衣物用品。梁愈忠和蔡庆阳尚未归来,至于孙玉宝和孙大虎他们,则是伙同孙大根,赶着今日一日的功夫,将村后那座木屋修缮一番。开春后又会迎来一波采茶的高峰,孙老爹和孙大根时常要在木屋里留守过夜的。

锦曦自然是自告奋勇,揽下了去给向婆婆送鸡的美差。

“先前唐突了向婆婆,我再顺便给她赔个不是…”锦曦拎着绑住了双脚,还在咯咯乱叫的沉甸甸的芦花鸡,对送到院子门口的孙氏抿嘴一笑,道。

孙氏放心的点点头,将锦曦银红色白色翻毛斗篷的帽子给她套在头上,又将两边的带子给系紧咯,道:“送到了,赔了不是,就赶紧家来,你大病初愈,不能惊了风…好在这斗篷厚实暖和,文兄弟有心了…”

说到此处,孙氏顿然打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干脆缩回手,道:“赶紧去吧,早去早回。”

锦曦笑着嗯了一声,拎着咯咯唱着的鸡转身离开。

斗篷真的很暖,外面是殷红的闪着一层光亮的防风料子,镶白色绒毛的翻边,里面则是黑天鹅绒。这样的一件斗篷裹在身上,真是从头到脚的舒坦。

自己是舒坦了,也不怕冷了,可是,那个送斗篷的人,他现在如何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离奇失踪

除夕夜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后,就再也没有见面,双方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彼此,一直到现在。

虽然刻意的不去想那件事,不去想那个人,不去想彼此间隔着,难以跨越的沟壑,但是,越是不去想,却总是无意间想起两人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对自己的好,明着的相护,暗里的相助。

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那些一摞一摞的画像,那些一个接着一个的木偶…

说不感动,那是自欺欺人。

喜欢他吗?不可能毫无感觉,他是那样一个让人无法不动心的人,论长相,论能力,论品性,甚至论家世…

但是,喜欢又能如何呢?就像西王母用簪子划开了一条天河,难以逾越的东西太多。

罢了罢了…

向婆婆的小院子座落在孙家沟最外面,跟村子中间隔着一座打谷晾晒的小道场。

院子里面,一只土狗正趴在院子一角的瓜棚架子下面睡大觉,昏暗的屋子里面,向婆婆跪在堂屋八仙桌上的一座盖着红布的牌位前面,正在焚香细语。

“…师父,这几十年,弟子谨遵您的教诲,隐姓埋名远走他方,当年的那件事儿,徒儿已是打算将来带进棺材里去,也断不会对外吐露半字。今日,有人跟我这打探,虽是一个白丁小丫头,可徒儿还是心悸后怕。那件事,莫不是已经被有心之人窥探一二。才派个小丫头过来探问?”

“弟子鲁钝,已是惊弓之鸟。师父,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主子吉人天相…弟子即便是死。也断然会严防死守,守口如瓶,望师父冥冥中庇佑一二…”

向婆婆这边正跪地磕头喃喃低语,忽然,外面院子里传来大狗阿黄的吠声,还夹杂着一道女音。

“不好,那个小丫头又来了…”向婆婆大惊,赶忙将八仙桌上的红绸布拉下来,盖住桌上的牌位,起身慌慌张张拉朝屋门处走去。

她没有急着拉开屋门。而是站在屋门后面。视线透过屋门的缝隙朝外看去。

锦曦站在半人高的土坯院子外面。因为畏惧那彪悍龇牙的大黄狗,不敢上前。从院墙外面一眼就能瞧见里面,院子里面搭着许多菜棚架子。打倒的高凳子,上面都摆着大小不一的筛子和簸箩,里面无一例外都是晾晒的药材。

浓郁的药香弥漫在院子上空,锦曦用力吸了一口气,其实多种药材的气味混杂在一块,这种药香也是蛮好闻的呢!

“向婆婆,您在家么?”锦曦朝着院子里面那一排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喊道。大黄狗已经窜到了院墙的另一面,朝锦曦龇牙咧嘴做生人勿近状。

呵,这狗家伙还在恐吓我呢!锦曦扬起手里咯咯乱叫的芦花鸡,在那大黄狗眼前晃了晃。扬声道:“甭叫唤了,回头有你鸡骨头啃呢!”

大黄狗身体往后沉下去,铜铃似的大眼睛打量着那只咯咯乱叫的鸡,好像有点听懂了锦曦的意思。

锦曦呵呵一笑,将荷包里带着的一块芝麻糖给甩了去,那狗跳起来一口叼住,转身一溜儿烟的跑回了菜棚架下面。

锦曦抿嘴一笑,目光再次转回到面前堂屋那扇紧紧闭合的屋门上,又喊了一声。

屋门终于从里面拉开,向婆婆挨着墙壁走了出来,正了正容,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的对锦曦这边道:“你又来做啥?”

“向婆婆,我来给您送鸡…”锦曦笑着回道,将孙老太和孙氏她们的那番客气话,一字不落的转达给向婆婆,还扬了扬手里的鸡,大黄啃完了芝麻糖,又跑了回来,做出攻击状。

向婆婆呵斥了一声大黄,不见效,她弯身找东西,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砸向大黄,大黄吃痛的嗷了一声,呜咽着夹起尾巴灰溜溜的缩到了一旁。

“回头替我谢过你嘎婆和你娘,你把鸡从那甩进来就成。”向婆婆站在门口道,根本就没有要过来开院门的意思。

锦曦愣了下,这个向婆婆的脾性,还真是说变就变呢…

好吧,那就甩吧。

锦曦一扬手,把鸡甩进了院子。

“那个,向婆婆,我…”

“大闺女,没啥事你就回吧,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我这是没啥有趣儿的事情可撬的!”向婆婆打断锦曦的话,落下脸色道,很明显的驱赶人。

正因为这婆子突变的反应和性情,越发加剧了锦曦的猜测,这个婆子铁定是有问题的。

“向婆婆,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锦曦举起双手道,尽量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无公害。

“莫犯倔了,回去吧,咱俩说不到一块!我听不懂你那疯言疯语,也不晓得哪儿是哪儿。你往后也莫来了,我也活不了几日,折腾我干啥,就当是去庙里烧香,走吧走吧…”向婆婆极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待锦曦反应,转身回了屋子,砰的一声把屋门紧紧关上,还传来落门栓的声音。

锦曦莫名愣在墙外,一时忘了思考。这样毫不掩饰的拒绝和回避,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老乡?

她都已经自报家门说出了二十一世纪,要是老乡,那是一点就通。锦曦就不信,穿越这种事情稀罕的,可不是去市集买菜遇到同乡,要是向婆婆是,不可能不激动。

而她这样激烈的反应,显然不是老乡的那种激动,而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她把‘哪儿’理解错了意思?

锦曦自嘲的摇摇头,算了。也是自己太急了,痕迹露得这样重,让人家这样防备抵制,出了一会儿神。瞧见日头缓缓落山了,锦曦转身朝着村子里面远去。

待到锦曦走远,向婆婆再次从屋子里出来,目光深深的看着锦曦离去的方向,神情凝重起来。

“这闺女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到底晓得些啥呢?”向婆婆一边在心里疑惑着,一边蹬蹬几步过去捡起那只鸡往回走。

突然,她一拍脑门,不好,小主子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捎来消息了,该不会是出了啥事吧?不行。师父临终前。可是将小主子托付给了她。必须去看看!

向婆婆想及此,也顾不得那只芦花鸡了,三步并两的直接进了屋子。开始收拾东西。

锦曦赶在梁愈忠和蔡庆阳后脚进门,迎面遇上从屋里风风火火出来的梁愈忠。

“正要去向婆婆那遇你呢,曦儿,有个话跟你说,你先甭急,成不?”梁愈忠扶住锦曦的双肩,低下头看着她道。

锦曦看见梁愈忠略有血丝的眼,怔了下,他这副还说说就先撂出的话,反而让她原本不紧张的心。陡然就紧张了起来。

“啥事啊爹?”

“那啥…阿财兄弟不见了!”梁愈忠道。

“什么?”锦曦震惊。

怪不得阿财从她发烧的那日匆匆离去出山找大夫,就再也没有回来,太反常了。

“爹,到底怎么回事?”锦曦大声问。

“这个,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晓得,我就是出山回家,家里他们都说,阿财压根就没有回来。我又跑去镇上鹊桥巷子找到文兄弟,他们也说阿财没有去过,我又去王记医馆,王老大夫还在县城没回来,镇上的其他几家开了张的医馆也问了,都说没有阿财这样的人去求诊过!”

梁愈忠的脸色阴沉,阿财兄弟一直是闺女的贴身保镖,身手好,性子稳,说不见就不见了,这太诡异。

锦曦一听梁愈忠这样说,心里往下坠,心火上来头就有些犯晕。赶紧扶着额找了把凳子就近坐下来,双目微微阖着。

孙氏瞧出锦曦的不妥,担忧的赶紧端来一碗红糖水哄着她喝下去。

“不用,我没事,让我想想…想一想…”锦曦挥手,撑着额头在那整理纷乱的思路,越是焦急就越乱。

到处都没有见他,唯一的可能就是,阿财在出山的时候,出了事。

会出什么事呢?山洪暴发?泥石流?迷路?掉落崖壁?还是遇到野兽袭击?

锦曦一样样的想着,又一样样的排除。突然,眼前一道光亮闪过。

阿财该不会是遭人暗算了吧?可是,到底是谁会暗算,敢暗算阿财呢?结仇?那更不可能,阿财一直都是以锦曦的吩咐而为动的,即便当真被人记恨上,那也是该冲着锦曦来。

锦曦坐在那里焦急的分析并一一排查着,眉眼就再没舒开过。

“这事文兄弟晓得了,他让我转告你,让你莫焦急,他已经派出人去查去找去了。”梁愈忠道。

锦曦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根本没心思听旁的,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这事。

梁愈忠和孙氏还在边上安慰着锦曦,锦曦朝他们摇摇头,道:“爹,你们莫要为我担心,我没事的。这会子我想好好想想,该怎么去找阿财,总不能坐在这里啥也不动,啥也不做,我也安生不下来…”

这言外之意,就是想要梁愈忠他们都出去,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了。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口子带上屋门来了外面的堂屋,外面孙老太和孙玉霞都屏住呼吸的等在那里,孙氏朝她们摆摆手,大家伙蹑手蹑脚的去了对面孙老太的屋里说话。

“阿财是个好后生,在咱家这几年,虽说性子闷了些,不太跟人打交道,可对咱曦儿那是尽忠职守的。如今说不见就不见了,莫说曦儿抓急,我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孙老太满面焦忧道。

孙氏孙玉霞孙玉宝他们一个个神情沮丧,焦心如焚。

“我看看曦儿去,好好琢磨下咱该怎么去找!”孙玉宝道,一扭头转身出了屋子。

“曦儿爹。你找去鹊桥巷子,文兄弟,可还说了些旁的啥?”孙氏犹豫着,还是拉住梁愈忠低声询问。

外面暮色已经罩了下来。屋子里光线晦暗,孙玉霞摸着去把桌上的灯点亮了,大家都不做声,紧张的看着梁愈忠。

文鼎和锦曦两人之间的事情,孙氏在孙玉霞的追问下,到底还是没有瞒住。

“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文兄弟得知曦儿病了,当下就急了,让福伯去备车马就要坐车进山。福伯怎么都劝不住,还是被我给拦下了。我跟他说曦儿吃了药。已经没事了。明儿就要出山回村,他这才打消了进山的决定。”梁愈忠道。

孙氏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久违的欣慰的笑。自打除夕夜后。闺女和文鼎俩,差不多就没再一块说话过,孙氏看在眼底,心酸无奈留在心底。

如今听到文鼎还是这样在意锦曦,孙氏笑了,文鼎那孩子,还是记挂着曦儿的,是真心的。

“真是瞧不出文鼎那人,对别人都素来清清冷冷的,对咱曦儿还这样在意。在铺子里。从前我也时常见到他对我们曦儿善待有加,没往别处想,以为是冲着跟二虎和玉宝的交情来的呢!”

孙玉霞啧啧着道。

“诶,你们大家没留意到吧?那小子明明跟玉宝二虎是差不多大也是一样的辈分,可咱曦儿却是管他叫文鼎哥的!”

孙玉霞说着,朝大家挤眉一笑,“指不定,那小子打从起始,就存着这样的心哟!就咱曦儿,旁的事儿精明,这方面有些呆笨,还当真就喊了哥…”

孙氏和孙老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苦笑着摇头,心里矛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