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得去喜妹那边陪客,有啥事就喊一声。”

外面院子里,几个妇人还是保持着锦曦进屋前的阵势,簇拥着喜妹坐在那里热情寒暄。春花新奇的打听起黑渡鸦庄那边的事情,苗族的后裔迁移到那里,吃啥喝啥,有啥不一样的风俗习惯。

喜妹也不拘谨,很快就跟孙氏她们说到了一块。

“喜妹啊,你爹真是个好心肠的人啊,他救了阿财,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你这趟过来,一定要多玩几日!”孙老太神情切切的拉住喜妹的手,由衷邀请道。

“嗯…多谢阿婆盛情,不过,要呆几日,喜妹说了不算,还得问过阿财哥才成。”喜妹红着脸道,目光不时偷偷瞟向堂屋那边。

孙老太,孙氏,春花几个妇人闻言,都暗暗交换了个眼神,都在暗暗讶异。

锦曦打量着喜妹,自然把她说这话时的神态和动作纳入眼底。

她的眼底带着一抹淡淡的娇羞之意,眼角的余光还朝堂屋那边梭了几眼。

这姑娘,不会是相中了阿财吧?在这里呆几日,也要阿财帮着拿主意?

锦曦会心一笑,过来打断孙氏她们的问话,对众人道:“阿财和喜妹赶了好一段山路,想必也饿了,嘎婆,咱们还是先着手准备晌午饭吧,有啥话,咱吃饱喝足了,再慢慢的说。”

孙老太看了眼头顶的日头,连连点头,对一旁的孙氏道:“晌午多弄些菜,好好给喜妹接风洗尘。”

喜妹笑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有些受宠若惊,道:“阿婆,您不必如何破费,我们山里孩子,什么都能吃!”

孙老太和孙氏她们都笑了,锦曦也翘起了嘴角,喜妹给大家的印象很朴实。

孙老太摆摆手,示意喜妹坐下,又扭头叮嘱这边的锦曦。

“阿财回来了,这是喜事。等会去把你大嘎公,里正伯,六福舅舅和大根舅舅他们都请过来吃晌午饭,上回找人多亏了他们从中张罗。”

锦曦连连点头。这个她也想到了,不需要孙老太提醒她也会做得,只不过孙老太早先一步叮嘱了出来。

那边,孙氏拉住春花,“晌午甭走了,留下来帮我塞火,等会让柔儿去喊三个小子过来就是了!”

春花也不跟孙氏推辞,爽快的一口应下,两人跟喜妹招呼了一声,赶紧进灶房侍弄晌午饭去了。

“喜妹姐。那你先坐会子。我出去一趟就家来啊。”锦曦也站起身,准备去请孙老爹他们。

喜妹闻言也放下手里的茶碗跟着站起身,“锦曦妹妹,带上我一道吧。我也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喜妹姐。你翻山越岭赶了那么远的路。不累么?还是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没事儿,我们山里长大的,脚力哪能这样脆弱呢。”喜妹笑着道。朝锦曦眨了眨那双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扑闪着。

看样子,喜妹是有话要私下跟我说呢,锦曦会心一笑,朝喜妹伸出手去,道:“成,那你来吧!”

出了孙老太家的院子,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先是往孙老爹家那边走去。

“喜妹姐,你有啥事就说吧。”走出了一阵,锦曦扭头对身畔的喜妹道。

喜妹愣了下,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颊露出俩抹红晕。

“锦曦妹妹,听说阿财哥是跟你做保镖的,是这样么?”喜妹歪着头问道。

“是谁告诉你的?阿财么?”锦曦并未急着回答她,而是反问。

“我是从他口中亲耳听到的,但是他却并不是直接告诉我的。”喜妹道:“是我偷听了他和我阿爹说话,才晓得你是他主子的。”

锦曦挑眉,喜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锦曦妹妹,我也不瞒你,我相中了阿财哥,我想招他做上门女婿。你看这使得不?”

喜妹突然拉住锦曦的双手,灵动的大眼睛里扑闪着期待,还有一丝紧张和羞涩。

锦曦怔住了,将手从喜妹手里抽了出来,道:“使得不使得,你得去征询阿财他本人的意见。”

“他尊你为小姐,在心里把你当做他的主子。我这趟缠着他跟他过来,就是想要当面讨你这个主子小姐的一句话,只要你允诺了,阿财哥他自然也不会不答应!”

锦曦端详着喜妹,见她说得一本正经的,似乎觉得自己的这个逻辑很顺理成章。

可惜,喜妹奉行的这个逻辑,在锦曦看来却是无稽之谈。她忍不住冷笑了下,看向喜妹的目光有点复杂。

“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相中了阿财,要招他做上门女婿,那我问你,你相中的是他的什么?”

“阿财哥寡言少语,正值勇敢,相貌堂堂,我想要跟他做夫妻,顶起家里的门户,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喜妹毫不思索道。

“还有呢?”

“阿财哥是练家子,身子骨好,有力气。在我们黑渡鸦庄,想要存活下去,靠的就是当家男人的一把力气。”

喜妹接着说道,想起阿财那时昏迷不醒,是她给他擦洗上身的,当脱下他的衣衫,她真是意外了一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瘦的男人,脱掉衣裳,里面还真是结实精壮,她喜欢!

“就这些了?”

锦曦等了一会,没等到喜妹的下文,出声问道。

喜妹恍了下,这些理由难道还不足够吗?

锦曦看了喜妹一眼,眼睛里带出一丝鄙夷,唇角勾出一丝轻笑,道:“如此看来,你所谓的相中,无非就是想招募一个可以长期使唤的劳力,顺便还是个赏心悦目的传宗接代的工具,对么?”

喜妹愣了下,诧异的看向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要小一两岁,但是身量却不比自己矮的少女。

这个妹妹说话,怎么这么刻薄犀利不留情面?经她嘴里说出来,她喜妹成什么样了?喜妹的眉眼顿时冷下来。

“你别忙着冲我横眉冷眼,我话还没说完呢,招赘二字,从你口中如此轻易说出,你可晓得,但凡有志气和血性的男子,都是不愿折损尊严去给人做上门女婿,让子女异姓的!”

锦曦勾唇一笑,缓步走到一旁人家的院墙侧面,这个地方是个拐角,往来的人不多。

“你之所以敢到我这里来说,是不是仗着你们家对阿财有相救之恩?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错了,报恩的方法有很多很多种,绝对不存在以身相许这一条!”408

第四百零九章 欺你少年穷!

“我相中阿财哥,我喜欢他,想要跟他做夫妻过日子。我家没有男丁,就想招他上门,到时候都是一家人,这跟踩踏他尊严有什么相干?”

喜妹不悦的打量着锦曦,语气生硬中透出疑惑,接着说道:“要不是看在你是他的主子,不然,你这样的维护他,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也喜欢他,才会来驳回我的请求。”

锦曦皱眉,她在大玥国志那本书里看到对川贵那一带的简单描叙。喜妹那个黑渡鸦庄的人都是从川贵那带逃饥荒过来的,不比现代,还能去旅游观光拍个照什么的。

这个时代的川贵一带,还没有开发出来,基本上是一片蛮荒之地。所以,从那片蛮荒之地逃难过来的人,这骨子里带出来的野性就很好理解了。

就好比眼前这个叫做喜妹的少女,不招惹到她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意见和利益发生冲突了,哪怕脚下踩着的还是孙家沟的地盘,她都敢直接翻脸。

锦曦是从不怕跟人翻脸的。

“没错,我是喜欢阿财,但我的那种喜欢,跟你的喜欢是不同的。或者说,你那压根就不叫喜欢,你那是占有!”

“什么?你果真喜欢阿财?”喜妹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

锦曦斜眼扫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我是把他当做亲人,当做哥哥那样的喜欢,会为他着想为他好,至少也会尊重他的意思,不会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直接拍板就把他送给你做上门女婿!”

“喜欢就是喜欢,哪来这么多弯弯绕子?把我的头都给绕昏了!”喜妹跺脚道。

“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我跟你掰扯不清楚了。喜妹姐。我就给你一句话,你要是以阿财救命恩人的身份来我这,我真心欢迎。”

“但是,你要是冲着阿财哥去的,那你甭跟我这磨叽。跟我这把嘴皮子磨叽薄了,我也不会松那个口。”

“你自个去跟阿财哥说,他要是答应你了。那就是愿打愿挨,我不说半个不字!横竖过日子,是你们两个的事儿!”

“当真?”喜妹眼睛瞬间亮起来,说真的,当她听到锦曦口中说出也喜欢阿财那句话时,她就担忧了,就怕她从中作梗。

“这可是你说的啊。回头阿财哥若是答应了。你可不能仗着是他主子。就拿一堆弯弯绕子的话来阻拦,想得我头壳都疼!”

锦曦翻了个白眼,就这姑娘这样的性子,虽然有些野性,但是,比起如梁锦兰那样一肚子坏水的主儿,喜妹还是不让人生厌的。

锦曦这边带着喜妹去挨顺的请孙老爹他们家来吃晌午饭。灶房那块,孙氏和春花还有孙老太几个,也没闲着,是一边忙着拾掇饭菜,一边把话题放在喜妹的身上。

主要是春花在呱唧呱唧的说,孙氏微笑着听着,孙老太偶尔插两句。

“…是个好姑娘,长得眉眼端正不说,胆子还忒大,见了咱们这些生人也不怯…”

“…喜妹那姑娘一看,就是将来过日子能撑起来的…不像我家大小子,跟个姑娘似的,没出息…”

春花家有三个儿子,大小子比锦曦和琴丫小两岁,今年十一。

“你家大小子那是性格腼腆,不爱说话罢了,那孩子我瞧着心里有呢!”

孙老太笑着接过春花的话茬道,她扶着灶房的门框站着,眼睛既要关注院子里戏耍的老三老四,心还要兼顾这里面的谈话。

“春花婶,你家大小子那不是姑娘,是只蚂蚱!”锦柔突然从外面探进来一只脑袋,大眼睛灵动俏皮的眨着,嘻嘻笑道。

“我回回遇见他,他都跟只蚂蚱似的,我跟他打招呼,他一惊一乍的!”

“柔儿,哪有你这样说你大伟哥的?没大没小!边去边去!”孙氏抄着锅铲子把菜翻炒的兹兹作响,一边扭头朝锦柔这沉脸嗔道。

春花家的三个小子以前都是没有大名儿的,都是大狗蛋,小狗蛋的喊。

自从上回琴丫那事,麻油叽那边跟春花家重新捡起了亲戚走动。春花也顺势请娘家的大伯,帮着给三个外孙取了名字。

如今三小子都有了自己的大名,依次是孙大伟,孙二伟以及孙小伟。

“哎呀,都是孩子嘛,这有啥,你别吓到她!”春花咯咯笑着打圆场。

“这丫头,越大越皮实不听管了,你别护着她!”

孙氏瞪了眼锦柔,话却是对春花说的,春花咯咯笑着,朝锦柔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锦柔才不惧怕孙氏呢,朝孙氏做了个鬼脸,这才缩了回去,撒丫子跑开了。

后面,传来孙老太的喊声:“等会子别忘了去喊大伟他们过来吃晌午饭啊!”

“晓得咧!”锦柔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经出了院子门。

“哎,儿大不由娘啊,柔丫头这脾性,这两年来好像转变了不少啊!”孙氏望着锦柔离去的方向,暗暗叹口气,收回目光继续炒菜。

锦柔的事情,春花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因为她心里此刻正在盘算着另一件事情。

“诶,玉真妹子,你说,这喜妹姑娘都十五了,长得也端正,不晓得有没有说亲事哦?”

春花探着身子跟孙氏那叨咕。

“照理说这个年纪,早该订了吧。”孙氏笑着应道,但也说不准。

毕竟黑渡鸦庄隐蔽在那样的一片险峻山崖下面,庄子里就十多户人家,还大都是亲戚本家人什么的。庄子前面还有一片终年瘴气弥漫的老林子做屏障,能找到那庄子的人实在不多。

“怎么,春花你该不会是打了喜妹那姑娘的主意吧?你家三小子里,也就大小子年纪大些,但跟喜妹那一比,比人家姑娘整整小四岁啊!”孙老太突然眯着眼睛笑了笑,在春花身上打了个转儿。

孙氏闻言也诧异了。抬眼瞅着灶口抱膝坐着,一脸思量的春花,迭声问道:“春花嫂子,你没搞错吧?人家可就一个闺女,那铁定是要招婿上门的。你舍得?”

真是人老成精啊,这都被瞧出来了,既然瞧出来了。春花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就我家那条件,且不说家贫家富的,摊上大伟那样个爹,哪家的闺女舍得嫁过来哟?”

春花一摊手,满脸的愁闷,虽然只比孙氏长一两岁,但是。岁月在春花脸上刻下的痕迹。却足以让春花看上去比孙氏足足大出十岁!

“我就寻思着。要是哪家有差不多的闺女,哪怕是要招上门女婿的,我舍不得也要舍。”

春花咬牙说道,与其让三个儿子将来留在家中打光棍,还不如放出去,至少他们都还能娶房老婆成亲过正常人该有的日子!

这灶房里面都是做娘的人,春花的打算。孙老太和孙氏都能够深刻体会。

“这喜妹姑娘,我瞅着就怪喜欢的,瞧那大大方方的,正巧她的强补了我家大伟的弱。婶子,玉真妹子,这事,少不得还要劳烦你们二位,帮我跟喜妹姑娘那探探口风,看看她订亲了没?”

春花跟孙老太和孙氏推心置腹了一番,给出了家里恶劣的现状,以及不得不让大伟出去招赘的理由,最后,央求孙老太和孙氏帮帮忙。

孙老太素来是个古道热肠的老人家,尤其在面对春花这样交情厚的人的时候,更是不忍拒绝。

“春花,你莫太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指不定将来大伟还能给你领个媳妇家来磕头,把你供起来呢!”

面对孙老太的安慰,春花苦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婶子吉言了。不过,喜妹这事…”

“春花嫂子,跟喜妹那探口风这事,不是我不应承你,而是我们不太好做啊!”

孙氏打断春花的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一来,咱跟人家萍水相逢,人家还是咱们的恩人,好茶好饭的款待就是,哪里有去跟人打听亲事的理儿?”

“二来,人家姑娘脸皮子薄,咱们即便想要探口风,碍于年纪和辈分,双方都抹不开脸面啊!”

孙氏将不能应承的缘由,一条条的分析给春花听,喜妹不是琴丫也不是锦曦,亲事这块可不能去问,太唐突了。

春花琢磨了一下,觉着孙氏说的在理,眼珠子骨碌一转,闪过一抹光亮。

“玉真妹子,咱不如让曦丫头去喜妹那套套她的话,她们年纪差不了两岁,最合适不过的了!”

孙氏愣了下,把这事交给曦儿去办啊?这样去探听别人私密的差事,曦儿会不会不乐意啊?

孙氏不由把征询的目光看向孙老太,孙老太也怔愣了,想着,要是玉霞在这就好了,她那呱唧呱唧的嘴皮子,最热衷做这样包打听的事了。

春花瞧见孙氏脸上的犹豫之色,心里急了,把手里的烧火棍搁到一旁,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就跪在锅台边的土巴地上面。

“玉真妹子,嫂子晓得你们帮了我家太多太多,可大伟的婚事是我的心口病。你也是做娘的,必定能体会。嫂子再次求你了…”

孙氏手里的锅铲僵在那里,春花的话真是说到她的心口上去了,前段时日,她为了锦曦和文鼎的事情,是吃不香也睡不好。

这两日好歹锦曦没有抵制去文鼎屋里送饭送药,她的心才稍稍明朗一些,喜悦藏在心底,都不敢表露出来,唯恐一表露了,就会触犯老天爷,将这一切给收走!

“春花嫂子,有话好好说,你这样跪我,可是要折煞了我啊!”孙氏丢下锅铲,跑过去将春花给扶了起来,又抬起自己的围裙,给春花把额头上因为磕头,而沾着的泥巴给擦去。

“别这样了,不就是打听打听嘛,回头我让曦儿去探问就是了…”

这灶房,虽然是建在院子里,但是,仍旧有一侧是跟院墙融为了一体。

此刻,灶房里商议好的事情。全部被躲在灶房院墙外面窗户底下的锦柔,给听了个正着。

锦柔捂着嘴嘻嘻一笑,猫步从窗户底下挪开,一溜烟跑不见了。

春花家的院子里,大小子正蹲在门口剁猪草。老二和老小在一旁的地上玩泥巴。

大伟抄着钝了的大菜刀,把面前大木板上的猪草剁得噗噗作响,心里美滋滋的。

眼瞅着开春还有几日。他家的猪娘就要下猪崽了,娘说这几日要好好的给猪娘喂喂,到时候才有力气生,奶水也足,小猪崽子就能卖到好价钱。

娘还许诺,等到卖了好价钱,就给他这个做大哥的扯套新衣裳穿。回头等他穿旧了。就落给老二和老小接着穿。

“诶。蚂蚱。婶子在我家烧火,我嘎婆和我娘让我过来跟你们兄弟打声招呼,晌午饭上我嘎婆家吃去,你听见了没?”

少女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打断了大伟的遐想,他猛地一个抬头,瞧见一个穿着粉红色长裙,上身罩着一件白色绒毛小比甲的豆蔻少女站在院子门口。一手拍打了几下身旁破败简陋的院子门,抬着圆润的下巴朝大伟这边望来。

破败低矮的屋子门口,摆着一块大木板,上面是散发出青草气味的猪菜。

锦柔一眼就瞅见孙大伟垂着头蹲在那里剁猪菜,头发乱糟糟的,随便用一根分辨不出颜色的布条给绑了一束。

锦柔的目光没兴趣在孙大伟的脸上停驻,只晓得这少年的脸上永远都是青黄不接的样子。

不过,她对衣着这块喜欢多掠一眼,这少年的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又脏又破,肩膀的地方补丁叠补丁,随着他每一下抬手的动作,锦柔能够瞧见他凸出来的肩胛骨。

哎,这人跟人真是没法子比,文大哥举手投足,那气度都不知道要比这穷酸小子高多少去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呀!

“诶,蚂蚱,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咋不吱声呢?”锦柔再次扬声问道。

孙大伟抬头,目光落在那个豆蔻少女的身上,少年人的眼底飞过一抹惊喜。

少女依旧是梳着可爱俏皮的双髻,鹅蛋脸上不晓得是跑路跑得还是怎么的,红扑扑的。虽然是过来邀请他们过去吃饭,但是大伟从她的眼中,很明显的看到了鄙夷。

大伟的脸顿时一红,低声从鼻子里发出‘嗯。’的声音,不敢再抬眼去看站在门口,骄傲的如同小母鸡似的少女。

边上正拿泥巴在那玩过家家的二小子和三小子听到锦柔的话,都高兴的裂开嘴巴笑。

“锦柔姐姐,啥时候开饭哪?我早上就喝了一碗稀粥,老早就饿了!”

二小子把嘴巴上面的鼻涕往两边脸上一揩,大声问道。

锦柔的眉头嫌恶的皱了下,没好气道:“我就是过来传话的,哪里晓得那些,你自己瞧去呀!”

“锦柔姐姐,我们等会跟你一道过去找娘!”

三小子雀跃的挥舞着双手朝锦柔那边跑过去,锦柔一眼就瞧见三小子那沾着黑泥的双手,老远就伸出手来大声呵斥。

“边去边去,往我跟前凑什么凑,脏兮兮的,跟只泥猴子似的!”

“老三,回来,不准闹!”大伟突然朝老三那里轻喝了一声,脸上躁的通红。

柔丫头长得真好看,穿的衣裳跟山里春天的时候,那些飞来飞去的花蝴蝶似的。三弟脏兮兮的,等会弄脏了她漂亮的衣裙可怎么是好?

孙大伟拘泥又愧疚的偷偷瞄了一眼锦柔,唇角嗫嚅着,一副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敢说的别扭样子。

锦柔也在斜着眼睛打量孙大伟,看到孙大伟这副别扭样子,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呸了一声。

这小子,恐怕是自己见过的,最没种的一个。看人都是一副偷鸡摸狗的怂样,喊他一声,吓得咋咋呼呼,问他话,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就只晓得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瞄人,逮住了吧,他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老三年纪小,不懂这些,站在那里颇为茫然,老二机灵些,见状赶紧拉着老三跑出了院子。

这边,锦柔又拍了一下院子门。撇了撇嘴,对蹲在那里跟个木头人似的孙大伟扬声道:“话我全带到了,你过会子记得带他们俩过去,省得我嘎婆和娘她们责怪我办事不力,听到了没?”

孙大伟咬唇点头。手脚拘谨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柔丫头撇嘴的样子,真好看啊!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咋跟你说话你都不吱声?”

锦柔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而是站在那里嘲弄孙大伟。

与之相反。孙大伟则好脾气的看着锦柔,脸上除了深深的自卑,没有半点羞恼。但纵使这样,他看着锦柔的目光,依旧还是带着少年对异性的崇敬。

“哦,我差点忘了,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一只没胆气的蚂蚱!”

锦柔抬手抚了抚漂亮裙子的下摆。神情很是傲慢。

“就是因为你是一只软皮虾。没胆气的蚂蚱,春花婶子担心你将来找不着老婆,这才张罗着要让你去深山老林子里,给个母夜叉做上门女婿呢。哦,我说错了,你才十一岁,怎么成亲?你娘是打算把你送去给人做童养婿呢!啧啧。真是新奇呀,还有做童养婿的!”

孙大伟因为自卑且紧张过度,并未将锦柔的一番话听得清楚明白,但是,他还是听出了大概。

娘要让我去给人做上门女婿?孙大伟心里一震,手里的菜刀乓的一声掉在脚边,幸好被菜篮子的边缘给挡了一下,不然就砍在他自己的脚上了。

“嘁,瞧瞧你,真是被我说准了,你可真是一个废物,蠢材,就只晓得一惊一乍!”

锦柔白了眼孙大伟掉在脚边的那把菜刀,更加的厌恶这个贫穷的少年。

“锦柔妹妹,我…”

“闭嘴,谁是你妹妹?谁准你喊我妹妹的?”

“你娘和我娘要好,是她们告诉我,让我把你当妹妹,要照顾你。”孙大伟嗫嚅着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