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曦儿,你咋样了啊?”孙氏从变故中反应过来,惶急的扳过锦曦的身,湖蓝色的裙子上湿了一大片,沾着茶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娘,我没事,就是弄湿了一点衣裳。”锦曦朝孙氏挤出笑来,后面有一片地方,火辣火辣的。

老梁头这碗铁定是没有洞口的泡茶,奶奶个熊,烫死我了!

“后背还在冒热气,怎么会没事?董妈,劳烦你快去找哈利油来,给大小姐抹上!”桃枝急道。

孙氏用手摸到锦曦的后背,又看到锦曦微微发白的脸色,当下急得跳脚,恨不得在地上碰,锦曦扶住了孙氏,孙氏猛地伸手抱住锦曦,嚎啕大哭起来。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老三,拿纸笔来,这些败家的娘们,老子今天要全驱逐出老梁家大门去!”老梁头手里的拄杖在地上狠狠的跺着,嘶声吼叫。

梁愈忠的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愤怒的看着老梁头,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咋?这副蠢样?还想揍你老子我?禽兽不如的王八羔子,老子活着一日,老梁家就还是我说了算…”

“算你个狗屁叨叨!”一声妇人的叫骂插了进来,盖住了老梁头的咆哮,与之同至的还有一盆水,将老梁头从头到脚给泼了个透心凉!”

是强大的孙老太,一贯慈祥温和的面容上,眉头倒竖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只见了底的洗脚盆。

堂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看着孙老太提着洗脚盆。一手指着落汤鸡般傻了眼的老梁头喝骂起来。

“去你娘的狗屁的负荆请罪,梁振轩你这个老乌龟王八蛋,你不配做我闺女的公公,不配做我外孙女的爷!你这老浑球,当我孙家沟没人了是不?欺负完我闺女又来折磨我外孙女,我家老头子要是还活着,必定要来剥你的皮,抖你的骨!”

老梁头一辈子哪里被人这样泼水羞辱。并指着鼻子骂过?从前谭氏的脾气再高,那在老梁头跟前也是服服贴贴。

于是乎,落汤鸡般的老梁头肚子里的酒性一上来,也豁出去了老脸,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朝着孙老太这边怒骂起来。

“死老太婆,这是我儿子的家,你凭什么站在这里骂老子?”

“爹,够了!”梁愈忠一声大吼。老梁头不为所动,继续指着被桃枝拉住的孙老太喝骂:“不要脸的老寡妇!”

锦曦愕然,没想到自己和梁锦兰之间的冲突。还把老梁头和孙老太给扯了进来。这战火蔓延的真是有点预想不到啊!

孙老太一蹦两丈高,朝老梁头这边啐骂:“你这克妻的老鳏夫!你们金鸡山村的人都私下里说,谭家大姐就是被你活活克死的,落水前的最后一顿夜饭,还被你踹了一脚摔在地上!”

孙老太此言一出,梁愈忠的身躯猛然一僵。脸色顿时铁青无血。

谭氏死前的最后一顿夜饭,还顾忌着老梁头没有下酒菜,最后还挨了老梁头一脚,踹翻在地都不去拉一把。这些事情都是后来金氏和粱礼青说出来的,老梁头却是矢口否认。

锦曦的目光则是追着孙老太看。看到孙老太这势头,锦曦更是瞠目结舌。

还以为孙氏随了孙老太温婉贤淑。却是锦曦看走了眼。孙老太还真是个高手呢,平常就跟孙氏如出一辙,这真的动起怒来,这泼辣劲儿半点都不输给当年的谭氏。

孙玉霞的性格铁定就是随了孙老太,锦曦眼睛一亮,看来这战火蔓延的好啊,孙老太也是憋了好久,一直没能跟老梁家这边撕破了脸皮的干,这回遂愿了!

“死老汉,自以为是的狗屁东西,我闺女这些年侍候你孝顺你,都填到狗肚子里去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老娘今个就把话撂在这,你要是再敢碰我闺女,我外孙女一根毫毛,我老婆子拿命来拼!”

偌大的堂屋里回震着孙老太的怒吼,她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盛满了蓬勃的怒火,随时都有要将老梁头焚毁殆尽的趋势。

老梁头双目瞪得差点要掉下来,只觉得这天旋地转的,乾坤都倒转了。

尤其是克妻二字,更是如同一道雷电,劈在他的天灵盖上,他身子一滑,差点摔倒在地,梁愈忠一个箭步上来架住他!

“岳母,对不住,我替我爹跟你赔不是!”梁愈忠愧疚的看了一眼孙老太,转而跟孙氏道:“赶紧扶岳母进内院歇息,我一会儿再回来给岳母请罪,桃枝,劳烦你帮曦儿抹点药油,换身衣裳,我去去就回!”

老梁头扶着梁愈忠,得意的看向孙老太那边,有儿子就是这样好,关键时刻只会想到亲爹!

他还以为梁愈忠是过来帮他,没料到梁愈忠说完这话,突然一咬牙,将老梁头整个身体打横扛在肩上。

“爹,你要做啥?”锦曦看着梁愈忠突然扛起了老梁头,大吃一惊。

“我要把这个人,丢到池塘里去,让他去给我娘赎罪!”梁愈忠阴沉着脸,丢下这句话,抬脚就走。

“兔崽子,我是你老子,你敢,你不怕遭天打雷劈嘛?快放我下来!”老梁头在梁愈忠的背上踢打喝骂,闹腾的不像样,梁愈忠不闻不问,铁青着脸扛起老梁头就出了堂屋。

老梁头再混账,做儿子的也不能当真把老父亲丢到池塘里去淹死,那是弑父的行为,是要被千夫指万夫骂的,是畜生的行为!

孙氏回过味儿来,惶急的就要拔脚去追,被锦曦给拦住了。

“娘,你别担心,我爹那是气头上的话,他不可能当真把爷撂下水去的,吓唬吓唬就得了,真要做了那就是大逆不道!我爹不是那样的人!”

“那老家伙早该受受吓了,随愈忠去也好,你莫出去,你若出去,村里人瞧见全指点你这了!”孙老太气呼呼道,也不准孙氏追去。

锦曦看着眼前众人的模样,又看着地上乱糟糟的荆条,碗片还有大片的水和洗脚盆,嘴角翘起来,顾不上后背的烫痛,低声笑了起来。

“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桃枝,赶紧带她去内院换身衣裳抹点药油!”孙老太无奈的摇头笑着吩咐道,桃枝总算从惊吓中找着了北,赶紧拉着锦曦去了后院。

这边,孙氏还是不放心,让蔡金山和董妈赶紧去追,千万莫让暴怒下的梁愈忠当真做了那样的事情。吩咐完了,这才扶着孙老太回了内院。

很快,董妈就匆匆跑回了内院,桃枝已经帮锦曦换过了衣裳,孙氏也将孙老太劝慰得平静了下来。

“老爷这回是当真气得不像样,若不是庆阳和庆阳爹两人死劲拦着,老太爷当真就要被撂棉花地沟里了!”董妈惶急道。

“啊?他呀!”孙氏脸上都能拧出苦水来。

“那我爷后来咋样了?”锦曦对这个倒是饶有兴趣。

“老爷把他丢在官道上,就转身回了家,吩咐庆阳把大院子们关严实了,老太爷再来,死活不能开门!”董妈一五一十道。

村西头的老杨家,送走了李大夫,内院的厢房外面,五六个丫鬟婆子跪了两排,一个个脸上,身上,全部挂了彩,染了血的鞭痕一条条,衣裳破了一缕缕。丫鬟婆子们压低的啜泣声,纷乱嘈杂。

厢房里面,梁锦兰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目光发直的靠在红色的雕花大床上。沐浴后的秀发湿漉漉的松开来垂在后腰,面若清水的瓜子脸上一片惨白,双目晦暗的盯着帐子外面垂下的流苏,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从池塘边沾了一脸的牛粪回到老杨家后,梁锦兰拒绝了杨氏和老杨头的劝慰,也拒绝了李大夫的问诊,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浸在一只大大的撒满花瓣的浴桶里面。

且这一浸泡,就是两个多时辰,其中换了五六回水,花瓣,精油,药草,只要是能去污生香的东西,梁锦兰都不遗余力的往水里添。

一脸蜡黄,神情枯萎,眼窝深陷的杨氏,侧坐在床边,目光在梁锦兰身上来来回回的端详着,眼底难掩疼惜和愤慨。

尤其是看到梁锦兰露在外面的脖颈处,那大片搓揉得脱了皮的红色,杨氏疏淡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不就是一坨牛粪嘛,哪里至于把身上搓成这样?都脱了几层皮!”杨氏心疼的责怨道。

“身上的牛粪味早就驱除了,但是,我心里的牛粪,却是怎么也洗不掉!梁锦曦,我跟你誓不两立!”435

第四百三十六章 独眼黑熊

望海县城一处地下赌场,乌烟瘴气,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三教九流汇聚在这里。

阿财面无表情的穿行在喧闹嘈杂的牌桌边,径直往大厅最里面走。在他的身前,踉跄着走着另一个男子,阿财手里锋利的匕首紧顶在那个管事的后腰处,若不是细眼去看,根本难以察觉。

“不想死,就立刻带我去见你们老大!”阿财阴冷的声音在管事的耳边响起,手里稍稍用力,匕首的尖端就往里推进两分。

管事想喊,可是哑穴被这个年轻人给封住了,他急得满脑袋的汗。

阿财冷笑,对于这样狗眼看人低的管事,就是不能跟他客气。你好好的请他帮忙通传一声,他不鸟你,当真亮了刀子,又吓成了乌龟王八!

管事惨白着脸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且不管这年轻人是不是过来找老大寻仇的,总之他自己保住小命要紧。于是一路疾走将阿财带到大厅后面的一件雅室门前。

守在门前的两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听到管事的来报,一个警惕的拔出手里的刀,另一个则火速进了雅室禀告去了。很快,雅室里就传出指示,阿财这才丢开那个吓得腿肚子发软的掌事,推开雅室的门走了进去。

雅室很是宽敞,四面墙壁上,用的都是光彩鉴人的鸡蛋大的鹅卵石,隔音效果极好。

雅室中间摆着一张霸气的红木雕花大靠背的椅子,左右下手皆摆着一溜儿的椅子。奢华的摆件和昂贵的花草盆景,恰到好处的摆放在其中。

阿财推门进去,立刻就将雅室里所有的目光齐聚了过来。他面色沉定的朝里走去,左右下手的椅子上,坐着几个膀阔腰圆的汉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过来。

要是换做平常人来到这里,只怕会觉得踏进了狼窝,铁定会吓得匍匐在地,但阿财却是面无表情,甚至连目光都懒得去扫视两边的那些人。只牢牢盯向正前方。

正前方的那张霸气的大椅子上。一个长得很黑熊似的男人,翘着二郎腿歪斜着坐在那里,身前还跪着一个妖娆的女子,正给那黑熊汉子捶腿。黑熊汉子两只毛躁躁的大手。插在那个女子雪白的傲人的胸脯间。将那两团白皙的粉肉搓揉出不同的形状。

“听周管事说。有个小子要来砸场子?说的就是你?”

黑熊汉子傲慢的转过脸来,朝阿财这边询问了句。一根黑色眼罩遮住了他的左眼,露在外面的那只右眼里。迸射出阴狠毒辣的凶光。

“我找独眼熊,你是不是独眼熊?”阿财声音无波的问道。

“你他娘的找死吧?我们老大的绰号也是你能喊得?”左手边一个魁梧凶狠的男子拍案而起,二话不说,沙包大的拳头径直朝阿财面门砸来。

阿财脑袋微微一偏,躲过那人的拳头,一手捉住他的手腕,手掌化刀砍在那个魁梧男子的臂上。

“嗷!我的手…”魁梧男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抱着手臂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跌坐在地,额头大颗的冷汗滚落,这手骨,九成是折了!

黑熊般的汉子露在外面的右眼危险的眯了起来,朝右手边一个精瘦却面容阴冷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个男子会意,直接从身后拔出一把剔骨刀,寒光闪闪的刀锋朝着阿财的喉咙而去。

阿财身体后仰,下盘稳扎不动,上半身差不多跟地面平行,巧妙的躲过那剔骨刀的锋芒。接着身形一转,按住那个阴冷男子的双肩,将之提离地面。

“砰!”的一声闷响,那个阴冷男子像只沙包似的,被阿财重重砸到地上,他哇的喷出一口血,身体痛苦的卷缩在一起,只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左右两人的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都被这接连两幕给震惊住了,能坐到这个雅室里来的,都是独眼熊手底下打出了名的小堂口的堂主。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年轻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两个小堂主给撂平!

“还有谁想来试试?尽管放马过来!”阿财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在雅室里响起。

这些先前还虎视眈眈的男人们,顿时都迟疑了,且一个个露出惊诧和惊奇的目光来。就连坐在上首的黑熊般的男人,也惊到了,手从女人的胸脯间抽离出来,目带探究的盯着阿财。

“这位兄弟果真能打,眼下我们顺丰赌场正好缺了一名打手,不知这小兄弟可否有兴趣?一切待遇从优啊!”他站起身道,另一只手却已悄悄按在自己的后腰间,那里,插着一把九节鞭。

奶奶的,老子的场子和手下,岂是你个小子能随便砸的?

阿财扫了眼黑熊男子的小举动,鄙夷的摇了摇头,皱眉道:“想要打架,改日我奉陪到底。看你瞎了一只眼,应该就是青龙帮驻望海堂口的堂主独眼熊吧?”

若是别人叫他独眼熊,他是一点都不惊奇,因为这个绰号就是道上兄弟们送的。但是,能一口报出他除了顺丰赌场掌柜外的另一重身份的人,独眼熊就不敢马虎了。

“没错,正是我,小兄弟怎么称呼?”独眼熊凶狠的虎目中闪过一抹惊疑,手还是置在后腰间没放,一脸戒备。

左右两边坐着的那些手下,也是一个个脸色突变。

“我怎么称呼不打紧,今日我来,是受了某人的吩咐,你可认得这个?”

阿财面无表情道,抬起手,露出掌心中一块银质的令牌。

看似寻常的令牌,没有半点夸张的花色。但是,如果你细看,就会发现那令牌的表面,有着极其错综复杂的云纹。

独眼熊上前两步,双手接过那令牌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端详,云纹缠绕游离着的中心点,有一个细小却比划繁多的小字,就是这个小字,让独眼熊脸上的肌肉激动的抽搐起来,眼睛里顿时释放出炙热的光芒。

鼎!

就是这个鼎字,瞬间点燃了独眼熊的热血,拉开了他的回忆,这些年一直低调隐忍的郁气,因为这个‘鼎’字,而让他激动得险些匍匐在地。

毫不犹豫,独眼熊撩起衣摆,跪倒在阿财身前:“见令如见人,成雄给主人叩头!”说完,独眼熊的额头重重磕到地面,砰砰砰,接连发出三声清脆的声响。

旁边的手下们都被老大这突然的变故给弄懵住了,自从跟了老大后,还从没见过他在人前弯腰俯身,这样的大礼相向,对方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

阿财面无表情的收起令牌,声音没有丝毫波动的对成雄道:“这趟过来,是有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是,成雄愿为主人效命,肝脑涂地亦不退缩!”

成雄亲自送阿财出门,待到回到雅室后,他站在自己的宝座前,一脚搁在座椅上,双手握拳,右眼中闪耀着灼灼的火焰,显然还没从激动和振奋中平静下来。

他手下的那些兄弟们再也耐不住惊愕,纷纷围拢上来,追问始末。

成雄扫了一眼手底下的这些兄弟们,良久只吐出一句话来:“我的命,是那个人给的,我如今的这一切,还有你们如今享有的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给的!”

“啊?”兄弟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成雄一手提拔上来的,都以为这一切都是成雄给予的,原来,真正的幕后主子大有来头?

“兄弟们,该你们知道的,大哥我不会隐瞒半毫。没告诉你们的,就是忌讳,碰不得,别去探究,省得把性命搭进去别怪大哥我没提醒!”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现在,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兄弟们去做,这件事情,兄弟们务必给我漂漂亮亮的完成!”

夜饭前,阿财就从县城赶了回来,将成雄那边的情况跟锦曦如实汇报,锦曦满意的点头,并收回了那块令牌。

“怎么这么匆忙?不是让你在县城歇息一宿明日再回么?”阿财的屋子里,锦曦亲自将热好的饭菜给他端了过来。

阿财冷硬的脸上露出一抹收容若惊的尴尬。

“上昼你和梁锦兰闹出了那样的事情,杨家家仆众多,万一打砸上门,你难以应对。”

阿财一边埋头进食,闷声道。

锦曦莞尔一笑,知道阿财是担心她,心里乱哄哄的。

“多吃些,锅里还有,不够我再去给你盛。”

“不用,这些已足够。”阿财尴尬一笑,道。

锦曦托腮坐在一旁看着阿财吃饭的模样,他一贯都是冷硬的面孔示人,也极少说话,整个人给别人的感觉就是很闷。

其实,别人不晓得的是,阿财其实很细心也很体贴呢。锦曦想着,尤其是他此刻微微笑起来的样子,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剑眉星目,鼻梁笔挺,真的算得上个大帅哥呢。当然,只因为这个大帅哥一直跟在文鼎的左右,即便他再如何的似星辰般闪烁,但是,无奈文鼎却是一轮皓月,独特风姿将他身边的一切人和事的光芒,全部覆盖,阿财这才没能那么显眼。

“阿财哥原来生得这样好,怪不得喜妹想要跟你结姻缘!”锦曦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帅哥进食,忍不住将心里想着的话,给说出了口。436

第四百三十七章 骇世之举

阿财筷子一顿,差点给噎住,随即俊脸微红,扭头狠狠看了眼锦曦,对上锦曦笑得没心没肺的弯弯眉眼,阿财气馁的别过脸去,剑眉微皱。

“小姐几时也学会拿阿财打趣了?”他闷声道。

“呵呵,”锦曦嘻嘻笑了两声,伸手在阿财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小气鬼,说说又怎么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喜妹都有胆量喊出来,你倒还扭捏了起来,还是不是男子汉?”

“阿财一辈子不婚娶,永远追随小姐和少主身侧。何况我跟喜妹姑娘,并非小姐你想的那样!”阿财继续闷声道,筷子数着碗里的米粒。

“呵呵,我想的哪样啊?何况,即便你追随我和文鼎哥,也犯不着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啊,这是对人性的不公平!”锦曦笑眯眯道,难得他露出这幅窘迫的模样,就越发激起了锦曦的腹黑。

“小姐!”阿财突然转过脸来,目光无奈的看着锦曦弯弯的眉眼,有点小恼怒的样子。

“小姐,你这样逼问我,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是想要打发我,驱赶我走?”

这下,换做锦曦愣住了。她哪句话里有这个意思啊?何况,阿财这几年一直跟随她左右,她在心里早就将他当做了兄长和亲人,驱赶?打发?什么跟什么嘛!

阿财看着锦曦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惊疑,难不成。自己当真一语击中,小姐自从跟少主之间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就当真不需要他们的护卫了?

阿财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悲戗,搁下筷子就要起身离开这屋子,突然,手臂被人拽住。

是锦曦。

阿财轻轻挣扎了下,拽住他手臂的纤细手指也随即加重了力度,阿财立刻就放弃了挣扎,僵硬着身板站在那里,微微垂首。

“阿财。你怎么了?”锦曦诧异的端详着他。问道。

“以前,我也没少拿这样的话,来打趣你,你从不跟我较真。”

“这回。你却如此敏感。我到底有没有那样打发的意思。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别憋在心里。”锦曦诚恳道。

“没有,小姐多虑了。”阿财剑眉微皱着。闷声道。

“阿财,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锦曦耐心道,手指紧紧扣住阿财的手臂不肯松。

阿财无奈的暗叹一口气,微微侧过冷硬的面庞,沉声道:“小姐,你不必对我如此好,你是主子,我不过是个护卫,我的性命和一切,都是少主给的,我只要一切听从你们的调派,至于我的情绪,那不重要。”

“阿财!”

阿财抬手打断锦曦的声音,神情复杂的看了眼锦曦,接着闷声道:“小姐,请让阿财把话说完,我怕过了这个机会,下次就再也没有勇气说这些。”

“好吧,你说。”锦曦退步道。

“阿财清楚小姐的脾性,小姐待阿财如同亲人和兄长,但是,从今往后还请小姐收敛一些,阿财终究只是服侍少主和小姐的属下,受不起小姐这样的优待。”

锦曦警觉起来,绕到他身前,很严肃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沉声问道:“你何出此言?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嘛?很好很好,我明白了!”

锦曦气得背转过身,扶住桌子站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总之就是不好受。

阿财见状,也愣了下,他没料到锦曦的反应会这么大。

“阿财,你今晚上的话提醒了我,原来,错的人一直都是我。我把你当最能倚重的兄长,最信任的朋友相待,可我竟然不晓得,我的行为方式,却一直在给你造成困扰!”

“小姐,我…”

“在阿财你的心目中,从头至尾都是把我们定位在小姐和属下的身份上,是这样吧?即便我们同生共死过,那也是你奉了文鼎的命令,在严格执行保护我的职责,你是在公事公办,不掺和任何其他的个人情绪,我说对了吧?”

“小姐,我…”阿财给予解释,但是这会子才发现论起争辩,自己口笨舌拙的,根本就不是小姐的对手。

“阿财,我明白了,是我傻,是我不懂这里的游戏规则,我踩了红线犯了错误,以后,我明白我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文鼎哥面前难做的。”

锦曦声音平静了下来,无力的摆摆手,心里的那股难言的滋味,让她堵得慌。

凭心而论,她是真心的拿阿财当哥们当自己人相待,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主人,阿财是低人一等的属下,虽然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把人给界定出严格的等级,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可是,就在锦曦打破这个例外,对阿财平等且真心相待时,他却冒出这样的言论。这让锦曦觉得很无语,很诧异,也很沮丧和失败。

敢情,阿财以前的体贴细心,都是谨遵一个属下的本分嘛?这让锦曦回想一遍,心里空落落凉飕飕的,她需要的是真心!

要让一个从来只习惯用刀剑和拳头来跟人交流的人,用一整套话语来诠释清楚他的内心所想,实在是难为了阿财。

他从侧面看到锦曦手撑着的桌面,有几滴水珠,惊骇自己竟然把小姐给弄哭了。当下急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小姐,阿财不会说话,言语有歧义,但是,事情并非小姐所想的那样…”

“别再说了,解释就是掩饰,你要遵守属下的本职,我也会谨守小姐的本份,不会再让你难做了。”

她从不在自己的对手面前落泪,哪怕再狼狈也决不会掉泪。但是,往往能伤害到她,让她落泪的,却是身边最赖以依存的人。

上回出了个锦柔,姐妹反目。今夜阿财又如此生分,锦曦抬手无力的摆了摆,欲离开他的屋子。

突然,后腰一紧,锦曦被带进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一双手臂如铁钳一样,牢牢的箍住锦曦的腰,力道之大她差点喘不过气。

“曦儿!”

阿财的声音从锦曦的头顶罩下来,低沉中带着一抹沙哑。

这是个什么状况啊?这小子在干嘛啊?锦曦也懵了。

等等,他刚才叫她什么来着?

锦曦还没回过味来,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突然触电般一松,阿财脸色发白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他这是在做什么?当时急得抓耳挠腮,眼见小姐就要落寞而去,他头脑一热竟然对小姐做出这样冒犯的事情来,真是不可饶恕!

至此,锦曦即便再后知后觉,也算是明白了阿财的真正心思!

锦曦这下是彻底的懵了,所有跟阿财在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如同飞速而过的光影片段,在她的眼前闪过。

一些在当时看来习以为常的细节,如今回头品味,这小子,这心思是从几时起来的啊?哎呀,自己真是个榆木疙瘩,不仅没察觉,还使劲儿的拿喜妹和别的姑娘跟阿财调侃打趣,并以捉弄他窘迫为乐,真是该死!

思及此,锦曦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突然,她看到墙壁上闪过一道光影,锦曦惊得冷汗都飚了出来,一个转身果真瞧见阿财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准备抵住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