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再没好气,后续的事儿却还是要处理,对迎接迎佟国纲的灵榇之事,因着皇贵妃的关系,康熙本来也打算派四阿哥去的,见他来请旨,听他说起皇贵妃讲过的佟国纲待她的种种好处,再看到他满眼满脸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康熙也不由得跟着叹息了一番,再想到太子和三阿哥去迎自己时,对自己病症居然毫无忧色的样子,更觉得眼前的这个儿子可亲,于是很痛快的就准了他的要求,并派了大阿哥与他一同前往,虽然怒其不争,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子,说到底,佟国纲的阵亡,大阿哥在其中也是有一定责任的,让他去迎灵榇,也是有让他与佟佳氏家缓和关系的意思。

讷敏对康熙如何帮大阿哥做人,并不感兴趣,那就是一块提不起来的豆腐,除对福金还算不错之外,再就没什么能让人看上眼的长处了,要不是有明珠帮衬着,就凭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对太子构成什么威胁,实际上到最后太子也不是败于他手的,反倒是他兴奋过了头,自行蠢招,把自己给垫了进去,枉费了康熙还为他去设计了福全。

裕亲王福全这场仗打得实在是憋屈之至,虽然身为抚远大将军,其实却根本不能令行禁止,康熙弄来的这帮人,是既不省心,也不省事,共同协力就不用说了,能不互相掐架那就是不错,对他发出的将令,也是阳奉阴违者有之,不管不顾者亦有之,打头的就是大阿哥。

康熙是一向要求自己的儿子对福全要有礼的,可是大阿哥仗着自己皇长子的名头,连太子都不太放在眼里,想着要去争上一争,就更别说这个伯父了,在康熙面前,他还会装装样子,康熙不在了,他自然也就放开了,而有他这么一带头,福全的将令就更难施行了,弄得福全心里窝的全是火,索性将大阿哥的诸般行为全都记录了下来,准备回来向康熙禀明。

康熙这次也是真生气了,在将士们班师还朝的时候,他下旨让福全在朝阳门外听勘,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对待自己的哥哥,而在让大臣们着手调查福全指挥调度是否得当的问题时,康熙又告诉大阿哥,如果你的话与裕亲王稍有异同,则“必置汝于法,断不姑容。”

大阿哥虽然不聪明,却也并不很傻,更何况他的背后还有一个精明非常的明珠在,所以康熙这话里面的暗示之意,他听明白了,也照着去做了,在调查到他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我与伯父裕亲王供同。”很“大方”的将话语权甚至自己的性命处置权全都交予了福全。福全自然知道如此“大度能容”的话绝不是大阿哥能说出来的,正因为他知道,所以在听了大阿哥这话,他立刻感动得流下泪来,俯首良久,叹了一句,“我复何言?”就将全部责任担了下来。

其实康熙如此设计福全,是为大阿哥,也是为了大局,此次出征的调度失策,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其中涉及的人员不少,又很有些身份和地位,如果任由他们互相推托、互相指责,那势必会造成很长一段时候的混乱,而如果既是主帅又是皇上兄长的福全认了罪,那其他人也就不会有太多话了,所以,康熙让大阿哥那般说,是有为大阿哥免除责任的意思,但也是在向福全示以兄弟之情,福全虽老实,却比大阿哥更能体会圣意,于是就有了将责任全部担下的事儿。

福全认了罪,被罚撤去三佐领,又与简亲王雅布一道被罚俸三年,还与常宁一道被罢议政,同时被罢议政的还有索额图、明珠、苏努、喇克达、阿锡坦、诺迈,而刚失了兄长的佟国维也没能幸免,至于降级的、罚俸的,那就更多了,革职的也有。就这样,本来是想去立军功的,仗也确实是打胜了,可最后却是能不被处罚都算是幸运的了,不过,罚了这么一堆,奖的也不是没有,被定为头等军功并获得嘉奖的,是佟国纲所率的左翼交战将士,以及佟国维所率的火器营官兵。

讷敏的大哥星辉是火器营翼长,是这次参战之人中少有获得嘉奖的人,不过,讷敏现在却是没心情为他高兴了,因为皇贵妃终于知道了佟国纲阵亡的消息,也不出意外的病情加重了。

 

第二十五章 所谓近朱者赤

更新时间2011-12-27 23:19:34 字数:3746

 皇贵妃虽病着,却并不是足不出户,现如今佟国纲的灵榇已经运回来了,丧事也办完了,消息已经是举国尽知,再想要瞒,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于是康熙和四阿哥以及讷敏慢慢的先渗透着,又一点一点的做着铺垫,然后才将消息试探着说了出来,可饶是皇贵妃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等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没承受住,立时就晕了过去。

幸好康熙事先就叫了御医在一旁候着,赶紧着上前抢救,足足忙活了好一通,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算是将皇贵妃救了回来,可是她的身子却还是因此又损及了不少,脸色较之以前也是差得不行,心情自然就更不会好了,虽有讷敏的插科打诨和四阿哥的承欢膝下,也只能是让她略微展颜,听她身边侍候的人说,私下里皇贵妃还是会时常会抑郁难展、伤心落泪,御医们表示,若是再这样子下去,那情况就会很不好了。

四阿哥对此很是忧心,“等我跟汗阿玛请旨,准额涅的家人进来劝劝吧。”

“爷,”讷敏的面色却显得有些犹豫,“我今天听到了一点风声,却不知是真是假,正想着要说给爷听听呢。”

“什么事儿?”四阿哥不由得皱了皱眉,“是与额涅有关吗?”

“是有关的,”讷敏点了点头,先确认了一下外面没人在偷听,门口李嬷嬷也守得好好的,这才将话说了出来,“今天我听有人说,大舅爷的阵亡,与索额图、明珠,甚至大哥,都有些关系。”

“什么?”四阿哥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你是从哪听来的?”

“就是天穹宝殿附近,”讷敏对四阿哥说明着,“今天额涅午歇的时候,我因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才能劝额涅开怀,觉得心中烦闷,就出了承乾宫在附近闲逛,结果就听到了这样的话,我本想让人去查问,可又一想,这事儿或许有可能涉及到机密,就做罢了。”

象这样的战场内讧,康熙是不可能宣扬出来丢自己脸的,讷敏若不是重生而来的,现时也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不过,她跟四阿哥说的也并不是假话,佟国纲阵亡,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就算开始的时候,他们尚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在打完仗之后,佟国维疯了一般的跑去找索额图算帐,喊叫声音之大,即使离得远,也能听个一句半句,再加上这些人日常也有所见,于是各自的心里就都有了些猜想。

而等这些人打了胜仗回来,等待他们的不是奖赏,而是处罚,心里自然难免憋闷,发牢骚的时候,这些事情和猜想难免就会带出来一些,再经过一些演绎,说法更是变得有些五花八门,只是在康熙的压制下,没有敢拿到明面儿上来说的,而宫中对此的传言就更少之又少,但少之又少,却不等于绝对没有,再加上讷敏存心去留意,刚刚好,就在今天,有了一点儿风声过耳。

四阿哥没有这个存心,也没去留意过,自然也就没有风声过耳,于是就问讷敏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我因离着远,只听到了零碎的几句,话音也并不是很清楚,”讷敏含糊着说道,“好象是说,大舅爷阵亡的那场仗打完之后,二舅爷曾经如疯了一般的跑去找索额图,差些就打起来了,又说,舅爷们跟索额图的不和,是因为大哥和明珠挑拨的缘故。”说到这儿,讷敏抬头看着四阿哥,有些担忧的说道,“爷,听到这个话,我这心里就一个劲儿的发紧,若这些是假的也罢了,可若是真的,额涅知道了又不知会如何了。”

“这事儿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你现在且不用担心这个。”四阿哥嘴上这么说着,但回想起自己和大哥去迎大舅爷灵榇的时候,二舅爷以及周边人的神色,当时自己还以为他们是伤心过度因而有些失态,现在看来,应该是其中另有缘由。

四阿哥心下信了几分,眉就不禁皱紧了,脸也有些沉了,迅速的想了想这事儿涉及到的各方牵扯,先一个就嘱咐讷敏,“你今天没去查问是对的,记得让你身边的人把嘴闭紧了。”

“我已经告诫过她们了,”讷敏点了点头,“等过会儿,我再郑重的嘱咐嘱咐。”

“若这事儿是真的,”四阿哥依旧皱紧着眉,“那让额涅家人进宫的事儿,就要再想想了,别她们一个说走了嘴,让额涅更添一层烦忧。”

“我就是担心这个呢,”讷敏附和着说道,“本来爷的主意是极好的,这时候有家人的开解,对额涅的病情肯定是有好处的,可现在却平白的添了这么一桩子......”

“没关系,”四阿哥的脑子很快,这时候已经想明白了,“汗阿玛对额涅的身子也是极关注的,他如果应了我的请旨,就即便这事儿是真的,他也一定会有安排的,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你尽量在那边守着,适时的做个提醒。”

“好,”讷敏点头郑重的应着,“我记下了。”

其实,讷敏会跟四阿哥说佟国纲阵亡内有缘由的事儿,除了担心皇贵妃的身子之外,更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前世四阿哥不知道,结果在对索额图的态度上就与之前没什么不同,而佟佳氏家族看四阿哥根本就没将佟国纲的仇当回事儿,心里自然也就跟他远了,现在讷敏倒也不是想让四阿哥对索额图怎么样,四阿哥现时处事虽有些急,但还不至于没分寸到这个地步,不过在知道了这样的事儿之后,想来他在对着佟佳氏的时候,应该就会有所表示了,这样保持着一个较为良好的关系,即使佟佳氏的主要成员以后还要支持老八,但见是四阿哥登基,或许就不会再帮着老八去明里暗里的使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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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所想得不错,康熙在听了他的请旨之后,也觉得若有佟佳氏的人进宫来探望,对皇贵妃的病情应该会好一些,当然,佟国纲阵亡内有缘由的事儿露出来的后果他也想到了,不过康熙认为这并不需要担心,因为他知道,佟佳氏也是希望皇贵妃的身子能好起来的,只要自己把话嘱咐在前,他们是绝不会露出口风的。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借着新年将至的由头,佟佳氏家族的人进到了宫中,与皇贵妃见面之时,只讲好话喜话,对佟国纲的事儿绝口不提,即使皇贵妃问起了,也只说有皇上的恩典,一切都安排的很好,请皇贵妃万勿忧心,保养身子为重,这样地下的佟国纲也才会安心云云,当然她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讷敏是不在场的,四阿哥虽说要她守着,可皇贵妃与娘家人见面说些私房话,也没她在场的道理,不过,后来皇贵妃叫她过去,与自己娘家人见面时,讷敏看着她虽眼圈发红,神情却是安了几分,就知道佟佳氏的来人是没露任何口风了。

佟佳氏来人在见到讷敏的时候,当然又是一番夸奖,听到皇贵妃说起讷敏为她侍疾,陪她说笑,逗她开心的事儿,又忙称赞她孝心有加。

“额涅这么说,我这脸上可要挂不住了,”讷敏手抚着脸,满脸的不好意思,“要不是有额涅一力调教着,我现在还愚笨着呢,我这一分的好里,却是有额涅十分的功呢。”

“听听她这话,”皇贵妃笑着对自己娘家人说道,“还说自己愚笨,若这样是愚笨,那这世上怕就没有灵巧的了。”

“我原是愚笨的,”讷敏从宫女手里接过药汤,先手碰着碗边试了试温度,然后才奉给皇贵妃,又笑着说道,“若现在能略有几分灵巧,也是因为经了额涅调教的缘故,所谓近朱者赤,这就是了。”

“看到没?”皇贵妃摇着头笑着,“她却是连我都打趣起来了。”

“娘娘自是聪慧的,四福金也是灵巧的,”皇贵妃的额涅赫舍里氏笑着说道,“看着娘娘与四福金如此和乐投缘,奴才也能放心了。”

“嗯,”皇贵妃在讷敏的服侍下用过了药,又笑着对赫舍里氏说道,“额涅不用惦着我,我这里一切都好,倒是你和阿玛要多保重身体,”又对嫂子弟妹们说道,“我常在宫中,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只能多劳烦嫂子们了。”

“不敢,”皇贵妃的嫂子们忙起身说道,“这是奴才们当做的。”

“还有,”皇贵妃又再说道,“让哥哥弟弟们好生当差,万不可有丝毫懈怠之心。”

皇贵妃的嫂子们自是又恭敬的应了。

“大伯那边,”皇贵妃再转向赫舍里氏的时候,脸上又带了些伤心之色,“我得消息晚了,之前的东西是皇上代给的,我的心意却怎么也是要表的,备的这些,额涅帮我带去吧,代我在大伯父灵前上柱香,也代我问候大伯母。”

赫舍里氏应下之后,看皇贵妃面上有了疲态,就提出告退。

皇贵妃也不相留,对讷敏说道,“我现在的身子不济,你去替我送一送吧。”

赫舍里氏忙说道,“不用了,奴才们自已出去就行了。”

“郭罗玛玛就别跟客气了,”讷敏笑着伸手去扶赫舍里氏,“我不能侍候在您身前,已经是很有愧了,这会儿就且容我尽尽孝心吧。”

“可不敢。”赫舍里氏忙要推却讷敏的手。

“额涅,”皇贵妃这时发话了,“您就让她扶着吧,也算是代女儿尽些孝心了,”又对讷敏说道,“等到了外面,你就松开吧,给人看见了,总是不太好。”

赫舍里氏和讷敏均应了皇贵妃一声,又跟皇贵妃行了礼,这才一同向外走去。

“郭罗玛玛,”讷敏一边扶着赫舍里氏往外走,一边对她说道,“这次大舅爷的事儿,我们爷去迎灵榇回来,也是唏嘘感叹了许久,额涅一直跟我们说两位舅爷是如何英雄了得,我们爷本还想着等再大些,就能有机会好好跟他们请教的,没想到大舅爷却遭此不幸,实在是太让人惋惜,这次我们爷为了额涅的病,请旨让您进来探望,也嘱我一定要问问您,府里和大舅爷那儿,可有什么需要的?我们虽常在宫中,做不了太多,但却是真心想尽些心意的,这话,本该是他跟郭罗玛法说的,可是那时候他看郭罗玛法实在是伤心太过,就没好前去多说话。”

“多谢四阿哥和四福金惦记着,”赫舍里氏弯弯腰说道,“只是家里实在是什么都不缺,只能是先受着这份好意,等以后需要了,定会跟四阿哥和四福金开口的。”

“那就好,”讷敏对赫舍里氏笑笑,一边继续扶着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们爷和我一直呆在宫中,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明白,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不许瞒着我们不说啊。”

第二十六章 越发拿大舅爷来兴事了

更新时间2011-12-28 12:33:56 字数:3108

 看着皇贵妃虽然还有悲伤,但却在慢慢的接受,情绪上感觉也有所缓解,讷敏正暗自庆幸着,这一次的考验应该也可以过去的时候,却又有事情发生了。

时光进入到了腊月,眼见着就要过年了,虽然有过一次宫中过年的经历,而且碍于讷敏现今的年龄,一些大面儿上的事宜还是由内务府总管来代理,但留给她的琐碎之事也不少,讷敏大部分时候又是在给皇贵妃侍疾,等回到三所之后,也就难免会更显忙碌一些。

四阿哥这时候却不在宫中,他和太子、三阿哥一起被康熙带着去暂安奉殿致祭了,之所以会在皇贵妃病着的时候带四阿哥出去,康熙自然是有用意的,佟国纲的茔地就在他们所要途经的通州,此一去,四阿哥正好可以去奠酒,对皇贵妃的心也是一种宽慰,本来康熙自己也要去的,但经佟国维率子侄恳奏:“臣兄效力阵亡,乃人臣所当然。亡者如果有知,皇上此临,不但臣兄之魂未安,臣父母之魂亦必不安。”并免冠再三叩请下,康熙也就无奈的允其所求,免了此行。

四阿哥不在宫中,该走的礼却还是要走的,康熙的儿女多,皇亲宗室的人员就更庞大,基本每个月都有过生日的,还有生丧嫁娶、孩子满月、百天、试晬等更是常见,象这个月,光是四阿哥扈从康熙出发的四号那天,就有三个过生辰的,五阿哥和十二阿哥,以及康亲王杰书,不过这些倒是不用讷敏现在再考虑了,因为在此之前她已经考虑过了,也拟好了单子,并交由四阿哥阅改过,他在临出发之前,也将礼物都提前送出去了。

还有去年才出生的皇十四女,这个月七号也满周岁了,这个四阿哥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讷敏就按着定例、比着其他处的标准送了东西。另外,仁孝皇后的冥寿也在这个月,这倒是用不着送什么礼,宫中也没什么定例,但去上祭行礼表表心意却还是有必要的,四阿哥临出发之前,在学里送五阿哥生辰礼物之时,就托了他代自己祭拜一番,也算是变相的提醒了弟弟们,也省得到时候只讷敏去,显得过于乍眼了。

至于现在,讷敏拿着库房所存物品的目录,正拟着的是各处的新年之礼,因为四阿哥的审美情趣格外高,她在选择礼品时也会特别注意,虽然等他回来的时候,还是要交由他看过的,但正因为如此,才可以借此来显示自己与他的品味相合。

当讷敏手中的笔在几方砚台上徘徊,考虑着要选哪些出来,又如何分配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李嬷嬷一个眼色使过去,泗水会意的出门去,不多时就听得她在外面训示的声音,“什么事儿值得你蝎蝎蜇蜇的跑成这样?你惊了主子了,你知道不知道?”

“可不就是大事嘛,”一个小太监急促的声音响起,“快去禀主子,承乾宫那儿不好了!”

什么?讷敏手上的笔掉到桌子上,她也顾不得去理,只赶紧吩咐道,“快叫他进来。”

等那个小太监一冒头,却原来就是将会被四阿哥信任、并总是带在身边的苏培盛,不过讷敏现在却是管不了这么多,只急着问道,“怎么回事儿?我刚从承乾宫回来,这才多一会儿工夫,哪里就不好了?你胡沁什么呢?”

“回主子,”苏培盛忙说道,“奴才哪敢胡沁,是承乾宫那边来报,说是福金离开不一会儿,大福金就去了,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皇贵妃主子就晕过去了。”

“快,我们过去。”讷敏赶紧起身就要往外走。

“主子,小心着凉。”李嬷嬷急忙取了一口钟,让讷敏穿上了。

出到外面,讷敏心急等不得肩舆备妥,直接拔腿就往承乾宫而去,一路上不时问着来报信的太监,“皇贵妃的情形如何了?可去宣御医了?”

“回四福金,”那个太监回话道,“奴才是在外面侍候的,里面的事儿并不很清楚,只听嬷嬷们和姐姐们叫得很急,又有人急喊着去宣御医,然后奴才就被派来请您了。”

“快!”讷敏一听心里更急了,脚下的步子也更加快了,因出来得急,没换高底鞋,倒是方便行走了。

匆匆赶到了承乾宫,讷敏也顾不得去理那一堆行礼的下人们,只急着问了一句“皇贵妃怎么样了?”却又等不得回答,脚下不停的一路往里面去了。

“回四福金,”承乾宫迎出来的嬷嬷一边跟着讷敏往里走着,一边跟她介绍着情况,“我们主子还没醒,御医也是刚到。”

讷敏闭了闭眼睛,压下了心中的恐慌,又再问道,“大福金呢?”

“走了,”那个嬷嬷的脸色和语气都很不好,“她看主子的情形不好,就急忙走了。”

走了?讷敏回想着自己走过来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大福金,也不知她是走哪去了儿?还是见着自己的身影躲开去了?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讷敏嘴上问着话,步子却并没有止住,连脱去一口钟都是在行进中完成的,就这样一直走到了皇贵妃的床边,见御医正在诊脉,这才停了下来,静静的候在一旁。

御医诊完了脉,回身见到讷敏在身后,忙向她行礼。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这些了,”讷敏一抬手,只急着问道,“皇贵妃的情形如何了?”

“回四福金,”御医皱着眉,摇摇头,“皇贵妃是急怒攻心,再加上之前本就不甚康健,现如今的情形并不很好,且容奴才先用银针将皇贵妃唤醒。”

讷敏点点头,“用吧。”

承乾宫听了讷敏的话,赶紧将床上的帏帐拉开,露出皇贵妃的面容,只见她脸上的血色全失,嘴唇也发了白,看着真是让人担忧,等御医施过针之后,她眼睛开始微微翕动,讷敏忙凑上前去,轻轻的呼唤着,“额涅,额涅......”

皇贵妃眼睛动作大了些,最后睁开来了,看见了讷敏,还稍微有些恍惚,“我怎么了?”

“没事儿,”讷敏冲皇贵妃展开了笑颜,“您只是睡了一小会儿。”

皇贵妃微微沉吟了一会儿,脸上一紧,眉头一皱,让讷敏的心也跟着发沉,她知道,皇贵妃这是记起前事了。

果然皇贵妃再想了一小会儿,又开了口,声音微弱而低沉,“我没事儿,别惊动皇上了。”

讷敏也没别的话好说,只能应了一声,“是。”

皇贵妃又再吩咐道,“送御医回去吧,我没事儿。”

这话当然不能依皇贵妃,但这个时候却是不能直接违了她的意,于是讷敏冲领命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会意的引着御医下去了。

皇贵妃又让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退去,只留下讷敏和她自己的亲信,然后就欠着身子要往起坐。

“额涅,”讷敏赶紧去扶,“您先歇着吧,有什么话,等歇过了再说不迟。”

“不,”皇贵妃坚持道,“这个话,我现在就要说,否则我歇也歇不好。”

“那您就躺着说吧,”讷敏又劝道,“就当您是体谅儿媳了。”

“不,”皇贵妃再次坚持道,“这话我要坐着好好说。”

“那,”讷敏也没办法了,只能吩咐宫女多拿来几床被子,将皇贵妃的背后全都垫好,“额涅您靠好了。”

这回皇贵妃倒是没拒绝,靠住了之后,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道,“说吧,我大伯父的阵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主子,”承乾宫里的人互相看了看,由皇贵妃的奶嬷嬷赵嬷嬷出言回答道,“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你呢?”皇贵妃看向讷敏,“你也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额涅是担心大舅爷的身后事吗?”讷敏先疑惑的问了句,又马上自问自答道,“这您放心,我们爷临行前说了,在去给大舅爷茔地奠酒时,他不只是要问候郭罗玛法,也会询问大舅爷的后人是否有所需,纵使他做不了什么,还有额涅您呢。”

“我不是说这个,”皇贵妃皱了皱眉,“有人说,我大伯父的阵亡,其中另有缘由,这话,你们可知道?”

“奴才们没听说过。”承乾宫里的下人俱都摇头。

“这话,儿媳也是从来没听说过,”讷敏也做了否认,又问皇贵妃道,“额涅是听谁说的?是大嫂?”然后冲屋中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的悄声退了出去,只赵嬷嬷留在屋内,守在门口。

“额涅,我大嫂的话,您也信啊?”讷敏知道皇贵妃对这个奶嫲嫲是很信任的,也并不避讳她,“让我猜猜,她是不是把大舅爷的事儿和索额图扯上了?其实这事儿,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我们没告诉您,在汗阿玛把我指给爷的时候,大哥就曾经‘好心’的去与我们爷说了我阿玛致仕的内里因由,又说汗阿玛之所以会将我这么个出身的人指给爷,全是因为索额图在其中起了作用。我们爷念着他是大哥,虽对他的话不理会,但该尊敬的时候,还是尊敬的,却不想他现在倒是越发拿大舅爷来兴事了。”

第二十七章 这是谁比谁差呢?

更新时间2011-12-28 16:00:20 字数:3413

 皇贵妃听了讷敏的话,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摇了摇头,“我累了,你也先回去歇着吧。”

讷敏见状也只好和赵嬷嬷一起扶着皇贵妃好生躺下来,又叫进几个人来侍候着,自己则走出去找御医询问情况。

躺在床上的皇贵妃并没有真的歇着,她不是不相信讷敏,她也知道大阿哥与太子的不对付,又总爱挑东拨西的,所以也嘱咐了四阿哥不要理会他,只是大福金刚才所说的事儿太过通顺,太过有条理,还有战场上的各方配合布置,如果不是确有其事,想她也是编不出来的,再说这种事儿她也是不敢乱编的。

更何况皇贵妃之前心里本就存着疑虑,如此豪华阵容出征,谁不认为胜利是尽掌握在手中的?皇贵妃自然也不例外,当然,她也知道,是打仗,就免不了有阵亡,但怎么想也觉得不至于会阵亡到她大伯父这个军中将领的头上,而后见到自家人,虽然她们掩饰得很好,但在宫中多年,惯于察言观色的皇贵妃还是发现了隐藏在她们外表下的郁积之色,只是被她额涅用“是担心她阿玛哀毁过度而致”的理由掩了过去,现今听到大福金的话,再回想到之前的种种,就觉得那些疑虑,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至于讷敏和自己身边人并不象是在说谎的情形,皇贵妃认为这是因为康熙瞒下了所有人的缘故,也因此,才只有大阿哥这个在战场上的人知道并清楚,而康熙会隐瞒此事的缘由,皇贵妃也是能想明白的,怕自己会伤心动气是一回事,更主要的只怕还是担心会损及他那个宝贝太子的声望,只是太子的声望要紧,难不成自己的大伯父就枉死了不成?

皇贵妃心下也明白,此事情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很有可能并不象大福金所说,只是索额图一个人的原因,而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的气闷,就因为他们之前的利益相争,结果却搭上了自己大伯父的性命,我们佟佳氏这是招谁惹谁了?你们赫舍里氏诞育出了太子,你们纳喇氏诞育出了皇长子,我们佟佳氏还诞育出了皇上呢,这是谁比谁差呢?

而自己,自进宫以来,兢兢业业,克勤克俭,时刻记着要贤良淑德,对前逝的仁孝皇后从来也都是恭谨有加,又教导四阿哥要安守本分,不许他受大阿哥的挑唆,对太子一定要保持对诸君应有之恭敬,结果换来了什么?换来了自己的大伯父,堂堂的国舅爷,却是死得这般不明不白,自己这个皇贵妃做的到底有什么意思?

象这种自怨自叹、郁愤难平的心情,若是换做常人,最多也就是伤心抑郁一阵子就过去了,可是皇贵妃的身子却是承受不住这个,她之前的大病根本就没好,只是靠着意志和心气撑着这才稍变稳了些,但病因却是一直存在体内,经过康熙在出征半路上生病以及佟国纲阵亡这两次冲击,本已经大伤的元气又损了不少,如今的这个消息,就好比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讷敏正在问着御医呢,也懒怠听他背那些医书,只让他直接说要不要紧,御医犹豫了一下,刚说出很要紧的话,皇贵妃所在的屋子里就传出了叫喊声,“快来人啊!御医,御医!”

讷敏一听这声儿都不对了,赶紧叫上御医就往屋里面跑,一进去就见皇贵妃的床边围了一堆人,忙叫道,“快让开,让御医看看。”

那堆人闪开之后,讷敏被眼前的情景惊得险些叫出声,忙用帕子掩住了嘴,只见皇贵妃的榻前、床边一片血迹斑斑,嘴角下颌上倒是没有血印,想必是被拭去了,只是唇间透着那线血红,却是将皇贵妃的脸色映得苍白如纸。

见有人还要放帐子,讷敏忙说道,“这时候还顾这劳什子做什么?御医,你赶紧去诊脉,万不能让皇贵妃有事。”望闻问切,多一种方式,也多一些保住皇贵妃的机会。

可是讷敏却是要失望了,只看御医诊过脉之后的脸色,她就知道要不好了,却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怎么样了?皇贵妃如何了?不要紧吧?你快开方子,或者用针,用针,让她醒过来啊。”

皇贵妃却并没有晕过去,她听到了讷敏的声音,嘴里就呐呐的说着什么,赵嬷嬷将耳朵凑过去听了听,忙对讷敏说道,“四福金,主子叫您呢。”

“额涅,”讷敏忙三步并做两步赶过去,也不顾床边血不血的,直接坐上去,握住了皇贵妃的手,“额涅,我在这儿,您放心,您没事儿,御医在呢,他刚说了,只要吃个一两副药就会好了。”

“讷敏,”皇贵妃用手握了一下讷敏的手,那力道轻得让讷敏心下更酸了,皇贵妃的脸色倒是很平和,只声音却是微弱的几不可闻,“别说这些了,我知道的,我怕是不行了......”

“不,不会的,”讷敏用双手紧紧握住皇贵妃的双手,试图用掌心让它们暖起来,“额涅您别瞎想,您没事儿的,只是将胸中郁积的瘀血吐出来而已,御医说,这是好事,以后您的病就更容易治了。”

“讷敏,你别说了,听我说,”皇贵妃轻轻摇了摇头,“我本来还想多教你一些时候,现在看来却是不能够了,不过也没什么,就是象我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得这般......你现在已经很好了,我走之后,你要照顾好胤禛,他性子急,你多劝着他些。”

“额涅,我不行,”讷敏使劲儿摇着头,“我们爷只有额涅在,才会过得好,过得高兴,他的性子,也只有额涅才劝得。”

“你行的,你也会的,”皇贵妃微微一笑,又再嘱咐了一句,“我的事儿,不要惊动皇上。”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额涅,额涅!”讷敏忙连声叫着,又叫着御医,“快过来,看看我额涅。”

御医赶忙上前诊脉,屋中众人都眼错不见的看着,生怕他会宣布什么不好的消息,还好,他回过头来说的是,“皇贵妃只是太虚了,这是昏睡过去了。”

“吓得我!”突然一声在门口响起,虽然不大,但因为屋里静,大家还是都听到了,循声望去,却见皇太后正在温僖贵妃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宜惠荣德四妃,出声的应该是正捂着胸口的惠妃。

“请太后玛玛圣安!”讷敏忙匆匆用帕子拭了拭泪,迎过来行礼,也见到了正立在一角的小太监,估计他是进来通报的,结果见屋子里一团乱就没开口,又或者是他开了口,而屋子里正一团乱,没人听到。

“嗯,”皇太后低应一声,又问讷敏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讷敏先飞快的看了惠妃一眼,然后才对皇太后说道,“太后玛玛,还是先问问御医我额涅的情形吧。”并跟着问了御医一句,“我额涅这么昏睡着,好吗?”

“就现在来看,这样还是比较适合的,”御医措词谨慎的回答着,“皇贵妃现下的身子太虚了,睡一睡也缓和些,哪怕是昏睡也是好的。”

讷敏微微的舒了一口气,又对皇太后说道,“太后玛玛,请到正殿坐吧,也方便您问话。”

“也好。”皇太后点了点头,在温僖贵妃的扶持下往正殿处走去,讷敏看了一眼赵嬷嬷,也快步跟着皇太后过去了。

皇太后最先问的是御医,结果却是皇贵妃此次发病实在是太过严重,人力已经无可挽回,基本上就是挨一天算一天了。

“居然有这么严重?”皇太后也不禁皱了眉,“那派人通知皇帝吧。”

“太后玛玛,”讷敏开口说道,“额涅方才特意交待了,千万不要惊动汗阿玛。”

“这可不能由着她,此种大事哪能瞒着皇上?”皇太后摇着头,“这事儿我做主了。”

“是。”讷敏的心里本也希望如此,更何况皇太后的命令也不是她能违背的。

“还有,”皇太后又接着问道,“今天的事儿是怎么发生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好了?”

“出事儿的时候,我也不在,”讷敏说明着,“刚回了三所不久,就有人来说这边出事了,我急着赶过来,到了这儿又一直忙着额涅的病,也没太问是怎么回事儿,只隐约听着,好象是大嫂曾经来过。”

“她?”惠妃忙说道,“她过来我知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她说皇贵妃平常对她多有照拂,见我得了些新鲜果子想送来给皇贵妃尝尝鲜,她就主动揽下了差事,怎么?可是她来之后,说了什么话不得皇贵妃的意了?”

讷敏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皇太后皱着眉下令道,“去叫当时在场的奴才来。”

当时在场的奴才也并不很清楚,因为大福金先请了皇贵妃把他们都打发了出去,而等过一会儿之后,就听得大福金的叫声,进去一看,就见皇贵妃不好了。

“果然是她说了什么,”惠妃听过这些奴才的话之后,恨恨的说道,“怪不得刚才有传话过来,说她动了胎气呢,可见得她也是知道惹祸了,正害怕呢,我这就叫人去把她带来,让她跟皇贵妃赔罪。”

“行了,”皇太后沉着脸说道,“你都说她动了胎气了,还带来带去的做什么?她现在还给皇贵妃赔罪,皇贵妃又看不到。”

惠妃讷讷的说道,“奴才只是觉得对不起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