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一定,”十阿哥再提出反对意见,“至少你这一病,此次塞外之行就无法扈从了,说不定要害你的人意思就是如此。”

讷敏心下暗暗点头,没想到十阿哥大咧咧的,脑子反应倒快,也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的关健,十三阿哥的这场病,十之八九就是人为造成的。

“我去与不去又如何?”十三阿哥不以为然的说道,“也挡不着谁碍不着谁的。”

“也是,”十阿哥想想也是不通,“塞外你已经去了许多次了,今年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汗阿玛扈从的人员从来也不是有人数限制,并不是你不去,就一定会再加上一个人的,更何况你今年不去,明年汗阿玛肯定还会点你扈从,也影响不到什么。”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四阿哥打断了十阿哥的猜测,“要紧的是,老十三的身子没事儿,去不去塞外并不要紧,但老十的话也有道理,这事儿看着虽平常,也难保其中没有阴谋,老十三你这段时候加小心些。”

四阿哥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也自有猜测,回到自己府中,又问讷敏道,“你觉得老十三这事儿,是不是弟妹做的?”

“有可能,”讷敏想了想说道,“但不能确定。”

“如果换成是你呢?”四阿哥看着讷敏问道,“你会不会这样做?”

会讷敏在心下答道,但嘴上却很郑重的说道,“不会”

四阿哥的表情保持着平静,眼神却在示意讷敏继续往下说。

讷敏也确实要继续往下说,“这个问题我其实早想过了,在宋妹妹说出老十三此去塞外可能有险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在想了,我在想,若是这个消息说的是爷,而爷又坚持着依旧要去,那我该怎么做?我并没有想太久,就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听爷的,我可以跟爷商量,向爷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但当爷决定了,那就一切听爷的,全力来配合爷,因为爷的决定必然是深思熟虑的,是将诸多因素全都考量在内的,比我这只知道内宅之事的妇人要全面的多,我贸然违背爷的意思,很可能造成糟糕的后果,甚至是不可弥补的错误。”

四阿哥是皇子,是未来的皇帝,是男人,是强势的男人,他不会愿意让人随意强行更改自己的决定,即使此种行为是出于好意、善意,讷敏是因为重生这一世,知道能哪种行为更为有利,却也只是在暗中引导,再就是和四阿哥做些相应的讨论,但绝不在表面上指手画脚,而除了关健的几件事以及涉及到孩子们以及自己的根本利益之外,其余的她也大多是按照自己所说的,全由四阿哥做决定。

“这才是我的福金。”四阿哥果然很是欣慰和赞叹,“有你在,我总是不会有后顾之忧,不用担心被什么事儿绊了脚。”

“咱们夫妻是一体,”讷敏地四阿哥盈盈一笑,“我做这些,还不是应当的嘛。”

“应当的多了,”四阿哥轻哼了一声,“老十三家的,却就做不到。”

“她,”讷敏微微一叹,“若果这事儿真是她做的,也是要为老十三好。”

“这样的好,”四阿哥嗤之以鼻,“老十三断是不会领情的。”

讷敏又轻叹了一声,却不再说什么了,四阿哥说的没错,十三阿哥今天话语间虽有遮掩之意,但若这件事真是十三福金做的,他心里必然是不会很高兴的。十三阿哥也是一个强势的人,他不会喜欢自己的决定被人强行更改,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福金。而十三福金此举,固然有担心十三阿哥,想保护十三阿哥安全的意思,但其中应该还有别的因由。

十三阿哥现有两女一子,十三福金所生的只是二格格,长女和长子则全是由比十三福金进门早、此时比较受十三阿哥喜爱的瓜尔佳氏所生,现下另有石佳氏也怀着身子,再有三个来月就要生产,十三福金心里会发急,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讷敏记得,前世十三福金开始接连生下嫡子女,是在十三阿哥遭了康熙厌弃之后,那时候他的意志比较消沉,十三福金那时候显露出的真切关心,自然很容易打动于他,现在做,却是太早了,即使十三阿哥看在她完全是一片相护之心,不会太去苛责,再往好里想想,或许还有可能多少有点儿感动,但比起前世来,却一定是远逊不如的。

四阿哥不希望讷敏再为十三福金费心思,就与她继续分析着接下来的情况,“咱们以前一直也在劝老十三留下来,只是他真留下来了,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此次突然冒出这么个消息,实在是太过奇怪,此中之用意,到现在咱们也没参详透,而那话虽只讲了老十三,却是借由宋氏说出来,咱们自然也难免被牵入其中。”

“爷说的是,”讷敏虽然知道事件发生、至少是事件起源的地点是在塞外,却还是顺着四阿哥的话往下说道,“照爷的意思,从现在开始,爷和老十三,再加上老十,除办政务之外,应该是会多在家中停留了,这个消息若是让孩子们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孩子们是很高兴,四阿哥留在府中,虽然还是会常与幕僚们商谈些事情,但相比以前,与他们接触的时候还是增多了,虽然他依旧总是一副严父的样子,很少做太多的夸奖,但这样就更让孩子们努力去做好,讷敏对这样的家庭和乐当然是很满意的,但对塞外那边却还保持着关注,这一点,四阿哥与她也是相同的。

与前世应该是相同的时候,四阿哥带回来了消息,十八阿哥病在途中了,情形好象很不好,康熙来信让他们赶紧加派几个御医过去。

讷敏听到这话,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好象是放下了,毕竟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开始发生了,可好象又是提起来了,因为那场波及到许多人的风暴就要来临了,虽然她极力避免改换掉四阿哥的命运走向,可毕竟已经有许多事情改变了,尤其是十三阿哥没在那边,更是让讷敏不敢做如何的笃定。

而当十八阿哥情况转好,康熙高兴的写信来与在京皇子分享喜悦的时候,讷敏面上虽然也表示着欢欣,心下却在叹息,因为这也是前世发生过的,十八阿哥确实是好转了一阵子,但随后就又更重了,再然后就是不治而夭折,接下来情形的发展,也与前世没有任何的改变,等到四阿哥沉重的说出这个坏消息,讷敏心里却在准备迎接一废太子这一重要时刻的到来。

这一天来得也很快,十八阿哥夭折后没几日,四阿哥就接到了康熙的谕旨,传在京年长皇子悉数赶到塞外行宫。

“爷,”讷敏自然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却还是眼带迷惑的问四阿哥道,“汗阿玛这么急着召你们过去,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也不知道,”四阿哥的面色很郑重,“来传旨的人嘴闭得很紧,塞外的消息我也不能太去打探。不过,你也不用多想,估计是失了小十八,汗阿玛心里难过,想找我们一同去排解一下。”

“爷,”讷敏停下正为四阿哥收拾行装的动作,抬头看向四阿哥的眼睛,“你就别骗我了,汗阿玛此次把你们兄弟全都叫了去,必然不会是象您所说的那般简单,但不管如何,爷没做过错事,就必是会无恙的,府里边您不用惦记,我会一切照管妥当的。”

“这我知道,也从不担心,”四阿哥面容很是平静,又对讷敏嘱咐道,“行装不用收拾许多,这次我们是要快马赶去,带不得太重的东西,而汗阿玛想来也只是有话要问,在那边应该也呆不了几日。”

“好。”讷敏这一声“好”字说得温婉,内心却很沉重,她知道事情不象四阿哥说的那样,此一去,他可不会只呆几日就回来,而是与其他皇子们一同被圈起来,直到回京之后再过了一些日子,才会被放出来。

皇子们悉数被看起来了,这个消息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四贝勒府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在宫中进学的弘晖和弘昐是除讷敏外,最快得到消息的,得到消息之后,与其他一些皇孙立时就请了假,分别赶回各自家中。

此时候的讷敏正把弘晨带在身边,可能是感觉到她身上凝重的气息,往日里总是显得比较暴烈的性子,这时候却是收敛了许多。

“额涅,”弘晖和弘昐却根本就顾不上去理会三弟性情与以前有什么不同,一进门就直接叫着讷敏,“听说阿玛被圈了?”

“别一惊一乍的,”讷敏抚了抚弘晨的头,虽然知道他未必会被吓着,但还是加以安抚,又吩咐人去将二格格找来,然后才对弘晖和弘昐摇了摇头,“平时你们阿玛和我总是教你们遇事要稳,怎么真有事就全忘了,尤其是你,元寿,你是兄长,要给弟妹们做表率,你先失了沉稳,让弟妹再如何?”

“是儿子错了。”弘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些心情,然后冲着讷敏行礼认错。

“儿子也错了,”弘昐的认错就明显没有弘晖那么真诚,而且这边认完了错,那边就马上给予了解释,“儿子们也是听说了阿玛的事儿,太着急了。”

“我知道,”讷敏点了点头,“着急是应该的,有些事情只有早知道,才能早应变,而因此,在着急的时候,就一定不能失了理智,更不能慌乱,一慌乱,就容易出错。”

“儿子谨记额涅教诲。”弘晖和弘昐齐声领教,弘晨也跟过去与两个哥哥一同行礼。

“好了,我知道你们担心你们阿玛,”讷敏这时才出言缓解他们的焦虑,“别担心,他不会有事儿的。”

听了讷敏的话,再看到她沉稳如昔,弘晖他们的心里也真就平缓了许多,额涅虽然有时候爱逗弄他们,但在正经事上,却从来没骗过他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心情平缓了,事情却还是要了解清楚的,正好二格格也到了,弘晖身为家中的长子,领先出言发问道。

“你们都坐下吧,”讷敏的神情和语气均很是平和,“这事儿也应该让你们知道,你们阿玛不能说是被圈,只能说是被看起来了,所为的是太子做下了一些事,你们汗玛法要弄得清楚些,所以才留了你们阿玛和你们其他的叔伯们随时问话,等事情弄清楚了,你们的阿玛也就回来了。”

“阿玛怎么了?”弘晨听得有点糊涂。

“阿玛没怎么,”讷敏对弘晨一笑,“他只是要在外面呆些时候。”

“会呆很久吗?”弘晨再问道,“象你们一起出去那么久?”

“没那么久,”讷敏知道弘晨指的是她和四阿哥扈从去南巡的事儿,就摇了摇头,又说道,“你记得要好好练字,阿玛回来了好检查。”

弘晨一听练字就苦了脸,“我已经很努力写字了,可是写字真的好累,又总写不好,没有练箭好玩。”

“练字练到一定时候,也会好玩的。”讷敏微笑而坚定的摇头,知道弘晨的性子与练字不太相合,但四阿哥对这个很重视,况且练字也确实有助于磨心性,也就没去加以干预。

“小三,你别打岔,”弘昐插进话来,又看着讷敏说道,“额涅,我们还有话要问。”

“额涅,”二格格见讷敏的话已经说完了,弘昐要问的事情,也未见得是自己该知道的,就起身说道,“我带小三出去玩吧。”

“也好,”讷敏也觉得二格格知道的多了,除了会招去李氏东打听西问,再不会有其他的用处,就点了头,“多带些丫头婆子,这小子太闹,只你一个制不住他。”

“额涅,太子真的被废了吗?”弘昐等到二格格离开之后,出言问道。

“是,”讷敏点了点头,“不过,这跟你阿玛还有咱们都无关,你们日常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一切照样就好。”

“额涅,”弘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阿玛跟太子......”

“你想哪去了?”讷敏微叹着摇头,“我已经说了,你阿玛跟太子的事儿没有任何关系,他以往尊重太子,是因为他是你们汗玛法亲封的储君,所行的,也是他以储君身份交下来的差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安抚了孩子们,没两天李氏在请安的时候,也开始对此事表示关注和忧虑了,尤其是在四阿哥回京还继续被关押之后,她的情绪就越发焦躁,只是因为她并没能成为侧福金,宋氏被讷敏变相的关在院子里,耿氏和钮祜禄氏也不配合,都让她的表现远没有前世折腾,让讷敏的压制也更加轻松。

李氏之事,只是小事,讷敏并不在意,她用心做的是,整理出一堆四阿哥在被关之处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前去加以探望。

“你来了。”四阿哥坐在那间阴凉的小屋里,见到讷敏之后,在她变得消瘦了的身上转了一圈,语气很是平静。

“我来了。”讷敏的语气也很平静,目光却直直的盯在四阿哥的脸上、眼睛里。

“四贝勒,四福金,你们聊,奴才在外面侯着。”带讷敏进来的守卫冲他二人行了一礼。

“劳烦你,”讷敏叫住了那个守卫,目光却依旧放在四阿哥脸上,“帮我送盆热水进来。”

“嗻。”那个守卫忙答应一声去了。

“爷,你瘦了。”讷敏这时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四阿哥。

“你不也一样?”四阿哥回看着讷敏,又淡淡的问道,“府里怎么样?”

“一切都好,”讷敏一笑说道,“只是孩子们很想您,小三学射箭也有几分样子了,直闹着等爷回去做指点呢。”

四阿哥横了讷敏一眼,他不爱狩猎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的箭术不行,并不是不准,而是臂力有所欠缺。

“四贝勒,四福金,热水来了。”就在这时候,之前那个守卫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

“多谢了。”讷敏在他放好之后,取了一方荷包递过去。

“谢四贝勒、四福金赏。”那个守卫忙双手接过去,又倒退着将门关好出去了。

“爷先来净下面,”讷敏从守卫帮着拿进来的那一堆东西中,取出一摞手巾,拿出一条放进热水里,“然后我再给您更衣,知道爷这身是干净的,只是我有时候没给您更衣了,手有些痒。”

四阿哥走了过去,从净面到更衣,再到讷敏给他重新打辫子,他都一声不出,讷敏却是絮絮不停,将府里的大事小情,当做闲聊天一般的讲出来,当然选的都是不会让四阿哥烦心恼怒的,讲最多的是孩子们的趣事,四阿哥的脸上也因此时时的露出些笑容。

给四阿哥打点完自身,讷敏又开始展示她带来的东西,“这是新絮的被褥,特意加厚了的,现在白天虽然还有些热,但晚间却已经有凉气了,这里又阴冷,新絮的棉花吸潮会少些,但却也还是会有,我已经托了外面的守卫,他们会定时拿出去晒过的,这是爷衣服,单的夹的皮的棉的大氅都有,在这里不必受外面季令换衣限制,爷一定要根据冷暖情况换衣,别仗着年轻底子壮,就去生抗,抗下来很可能会积下暗疾,这是皮棉垫,有这一层皮子相隔,爷坐着就不会湿凉了,还有这些吃食,都是耐放的,味道调的也是爷喜欢的口味,或凉吃或让守卫送来热水泡软都可以,还有这茶,也是爷爱喝的,还有这书,给爷没事做消遣之用,只是不要看得太久,尤其是晚间就不要看了,以免伤了眼睛,还有笔纸是给爷练字用的,这些则是孩子们的功课,交由爷来批阅。”

四阿哥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讷敏一样一样拿出来并摆放好,直到她最后直起身子,面对着自己嫣然一笑,“本来我还想把爷的琴也带来的,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妥,就做罢了。”

“这些已经够多了,”四阿哥拍拍身侧示意讷敏坐下来,“我这是被关,你弄成这个样子,倒象是来休养了。”

“其实也差不多,”讷敏坐到四阿哥身边,“汗阿玛只是为太子的事儿太伤心了,以致对其他的儿子也疑虑起来,等他缓过来了,自然也就没事儿了。”

四阿哥又有一阵没出声,然后才开口问道,“宋氏现在如何?”

“我给她下了禁足令,让她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讷敏想到了四阿哥会问她,也照着实情回答道,“等爷回去再做处置。”

“真是可笑,”四阿哥冷笑一声,“之前我居然真信了她的话,弄得咱们和老十三那儿都猜来猜去的,结果却是太子犯错被废了,老十三虽然也被圈了,却不是在塞外,而是留在京里,又是除大哥之外所有阿哥都被圈了,这跟她所说的,完全扯不到一起去。”

“我当时还不是也信了。”讷敏当然知道宋氏其实没说谎,可她却不会为这个人去辩护,之前她那一番搅局,可是让自己好一番的提心吊胆,“倒让老十三生了一场病,幸好已经调理过来了,否则带个虚身子被关,只怕会有隐患。”

“虽说老十三家的糊涂,”四阿哥沉着脸说道,“到底起因还是在宋氏,你将这个人看好了,也让人盯住了宋家,府中各处也隐秘的查上一遍,老十三那边,你也去告诉一声,太子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在宋氏胡扯出那个消息之后,就出了事,这里面必是有所关联。外面控制不到的也罢了,府里可不能再被人弄出些什么不应有的。”

“爷认为太子是被人算计了?而这个人还会对我们栽赃?”讷敏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却还是很佩服四阿哥的敏锐思维,这个事从他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么分析也最符合情理。

“太子是不是被人算计我不知道,”四阿哥沉着脸说道,“但有人想算计我却是一定的,他能借着这个想争宠想疯了的宋氏放出消息,往咱们府里放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未见得做不到。你掌府当然是严谨的,但......”

“爷别说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我懂,我回去马上就办。”讷敏此时当然是要马上点头应着,她虽然知道其实并没有这么一个人,但听四阿哥这么一说,还是觉得把府里细查一遍比较保险,前世大阿哥的镇魇之事,现在看来,还说不准其中是不是另有缘由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站在我的身边,很荣耀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站在我的身边,很荣耀吗?

康熙四十七年,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可以说四阿哥的成败与此也有很大的关系,讷敏自然也是极之小心的在关注,只怕其中会有什么变动,影响到四阿哥后来的结果,十三阿哥没照常扈从塞外,更是让她多了不少的担心,还好事情发展下来,与前世的差别基本不大,四阿哥也在与前世差不多的时候被安好的放了出来。

那一天讷敏自然是要前去迎接的,其他几家的福金得了消息也纷纷赶来,只缺了十三福金,因为此次十三阿哥并没有一同被开释,他已经没去塞外了,却依然有了和前世一般的处境,这让讷敏也觉得有些奇怪,康熙也没说理由,在这个紧张时候,也不会有人想讨这个没趣去问。

就是此时候等在外面的皇子福金们,也因为心有所系,又存着余悸,都没什么情绪闲聊,均各自坐在自家的车里静静的等候,本就因为关押着众多阿哥而颇受瞩目的地方,一时间气氛变得很是肃穆。

宗人府的人因为要等明旨,来得稍晚些,但也没太晚,过不多时,就有下人向讷敏报告道,“福金,人来了。”

讷敏在车里也听到外面传来的马蹄声了,也随之下了车,与其他妯娌们互视着颌首为礼,然后大家的目光就都齐聚到自家夫君被关处的大门那儿了,随着圣意被传了进去,没多久就有人来将那两扇大门敞了开来,又过了一会儿,才见到那些阿哥们的身影走出来。

讷敏不用去如何搜寻,四阿哥的身影他太熟悉了,不管是多少人聚在一处,她也有马上就找出来,找出来后,她的目光就一直看着,不再挪开,脚下也迈步走了过去,不快,却很稳,一步一步走得都很实。

四阿哥见讷敏走过来了,他却不动了,就那么站着,看着讷敏越走越近,面上的神情和笑容,也和自己往常办完差回府时她来迎接自己时一样。

“爷回来了。”讷敏说的话也和平常四阿哥回府时一样,礼行得也和日常一样端正。

“嗯。”四阿哥的应答也和以往一般的简练。

讷敏这时才将自己的目光从四阿哥处移开,与其他阿哥们见了礼,只是大家此时都没什么心情寒暄,尽了礼数之后,就都坐着自家的车马回去了,四阿哥却没马上就走,而是盯着自己刚走出来的地方看着。

“爷,”讷敏伴在四阿哥的身边,柔声说道,“老十三应该只是会晚些再出来,他不会有事的。”

四阿哥没应讷敏的话,而是继续看着那个依然关着十三阿哥的地方,又过了一会儿,才毅然转身道,“我们走吧。”

一直等坐到车里,车帘放下之后,讷敏脸上的端庄神情一收,一把将四阿哥的手紧紧的握住,人也跟着坐到他身侧,眼睛在他的脸上身上快速的略过一遍,然后重重的投入到他的怀里,并紧紧的环着他,抱得紧紧的。

四阿哥没说话,也没动,任由讷敏抱了他好一会儿,直到讷敏自己松开来,重新坐回到他的对面。

“爷,”讷敏做了个深呼吸,将情绪平复下来,伸手取过一直用暖炉煨着的汤罐,“我带了参汤来,您喝一碗补补气,这是高丽进贡的,用了不会上火。”

“府里怎么样?”四阿哥用过了参汤,将碗放到一边。

“一切都好,”讷敏温声娓娓的讲述着,“我按爷的吩咐,将府里排查过了,虽不能说是完全的干干净净,但却没什么犯大忌讳的东西。”

讷敏的排查,当然不会是兴师动众如抄家一般,那样只会徒惹笑柄,效果也并不会好,她布置下的排查,是暗里进行的,却也是水渗千里,少有遗漏的,而排查下来的结果,让她也很是满意,绝对的干净在哪里都是不可能的,关健是大家都有敬畏之心,不敢做太过分的事儿,对她这个主母也很敬服就行了。

四阿哥也不去细问排查的情况,而是进行下一个问题,“宋氏有什么动作吗?”

“没有,”讷敏摇摇头,“自说过了那个消息,之后又被我禁了足之后,她并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每天只是看看书,种种菜,弹弹琴。”

“她越是这样,就越要注意,”四阿哥皱皱眉,“她每次安分一段时候,就马上会生事。”

“爷放心,”讷敏点点头,“我让人一直盯着她呢,这段时候,她确实是没什么异动。”

“嗯,”四阿哥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又问道,“老十三那儿,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讷敏摇摇头,“听说老十三不会与爷一起出来,我也很是意外,得了消息之后,我急着来接爷,还不知道十三弟妹会如何,不过据她这段时候的表现来看,应该也是不清楚的,哦,对了,前些时候,她排查府中情形时,与瓜尔佳氏弄出些不愉快,从面儿上看,只是内宅的争风吃醋,内里是不是另有玄机,我就不清楚了。”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四阿哥的面色一沉,“等老十三出来,我一定要说说他。”

老十三并没有很快出来,四阿哥却接了个差事,与大阿哥一同看守太子。

“让爷看守太子?”讷敏掌握着先机,早对此准备好了说词,“那爷可要小心些。”

“这话怎么说?”四阿哥看了看讷敏,他对此已经有想法了,也与幕僚们商议过,却还想再听听讷敏的看法。

“汗阿玛让爷负责这个,自然是对爷的看重和信任,”讷敏的语速放得很慢,边想边说着,“只是之前听爷说太子的情形不是很好,若是在爷照管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会让汗阿玛失望?太子毕竟是他老人家亲自教导出来的,之前的隆宠,更是无人能及,他自己可以因其不争气而降罪,却不会想看到别人对他有所挫贱的。”

“你是在说大哥?”四阿哥挑了挑眉。

“这是自然的,”讷敏直接的承认,“是他一直与太子不对付,是他一直想把太子拉下马,太子被拘之后,他更是把风头使劲,却被汗阿玛狠狠的下了颜面,直接点明了不可能立他为储,几十年来的幻想一朝破灭,他此时的情绪必然坏透了,说不得就想找人迁怒一下,太子是他多年的对头,现时落到他的手里,我不信他会忍得住,而咱们与他也是多不对付,爷此次与他一同办差,一定要小心些才是。”

“以大哥的性子,完全有可能会如此,”四阿哥点了点头,语气间带着赞许,“你能想到这个,真不愧为我的贤内助。”

四阿哥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福金聪慧,但听了讷敏这番话之后,还是多少感到了一些惊讶,会想到大哥的行为,这没什么,大哥与太子不睦,这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而自皇额涅的事儿之后,自己与他也是一直不对付,他又是那样一个横蛮的性子,仗着自己是长兄,多有不讲理之处,和他一同办差,自然是要小心的。

让四阿哥稍感惊讶的是,自家福金居然最先想到的不是大哥所带来的麻烦,而是太子的问题,没错儿,在这个差事里,对太子的态度才是自己最要注意的,汗阿玛对太子如何,那是他的事儿,别人却不能真就觉得太子可以随意相欺了,汗阿玛废太子,是出于君上的考量,但他同时也是一个父亲,一个对太子的宠爱远超于自己以及其他皇子的父亲,他可以说太子不好,却未必会喜欢别人也说太子不好。而自己此次在看守太子时的态度,应该也是都会被他看在眼里的。

“爷这般说,倒让我难为情了,”讷敏握了握脸,“我是爷的福金,自然凡事都要为爷着想,爷不嫌我这内宅妇人见识短浅,我已经很幸甚了。”

“你跟我还用的着做这些谦词吗?”四阿哥摇摇头。

“好,”讷敏板起脸,抬头挺胸,做出一副不可一视的样子,“我不是见识短浅,而是高瞻远瞩,真知灼见,天下间再没人比我更有资格站在爷的身边,我是世间最最聪明的女子。”说完之后,讷敏忍不住的噗哧一笑。

“站在我的身边,很荣耀吗?”四阿哥却没笑,而是盯着讷敏看。

“当然,”讷敏也收起笑容,回看着四阿哥,眼睛里满是深情,“我这样说,不只是因为爷是我的夫君,更是因为爷是我最敬慕的人,爷聪明,爷勤勉,爷心思细密,爷行事果断,爷能忍人所不能忍,当然,爷也有缺点,爷太耿直,见不得别人行事不端,爷太较真,眼睛里不揉沙子,爷太精明,总是能戳破别人的把戏,爷眼光太高,害得我总要时刻抓紧多学习,以免跟爷的差距被越拉越大......”

“你这是在说我的缺点?”四阿哥打断了讷敏的话。

“看吧,爷又来了,又在戳破人的把戏,”讷敏直接抓了四阿哥的现形,又轻轻的,满足的喟叹一声说道,“不管是缺点也好,变相的夸奖也罢,总之,爷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是好的,也正是因为有了缺点,爷才更加的真实。”

讷敏这话虽然不算是谎话,却也有所夸张,一废太子的风波已经开始快要入高潮了,等他结束之后,年氏就要进府了,虽然现时四阿哥与自己的感情和前世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但对这个人,讷敏还是不会大意,所以与四阿哥,她要紧密些,再紧密些。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事情是有可能更糟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事情是有可能更糟的

为免影响到四阿哥最终的胜利结果,讷敏并不想太去改变一废太子期间的相应事件,但有一件却是例外,就是在八阿哥被康熙斥曰“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并下令“将其锁拏,交与议政处审理”时,十四阿哥为其抱不平,与康熙顶牛,气得康熙拔出佩刀来要杀他,在前世,是五阿哥跪抱劝止,其他皇子叩首恳求,这才让康熙缓解了愤怒,命众皇子对十四阿哥进行挞责之后,将其与九阿哥一同逐出。

讷敏想改变的,就是四阿哥在此事情中的表现,他虽然叩首恳求了,但这还不够,没有五阿哥直接上去“抱”住康熙来得突出,来得醒目,来得更让康熙心有所慰。

其实说起来,五阿哥和十四阿哥并未见得比别人亲密,他会去行“抱阻”之事,一是在皇子中,他的性情确实比较淳厚,二也是因着他的身份,他是由皇太后抚育成人的,康熙对皇太后极为孝敬,对五阿哥也就另眼相看几分,对他的态度也比较亲近和亲切,当然,得康熙亲近和亲切的并不只有五阿哥。

太子与康熙的关系原本是最亲近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很亲密,只是现在他已经被废了,当时虽然在场,却满心全是惶恐与沮丧,哪里还敢再多言多动?大阿哥和太子的情形也差不多,自被康熙接连几次严斥之后,他早已经不复长子的荣耀,而八阿哥的处境一大半也是由他之前所奏的相面人张明德言其“后必大贵”而起,且不论他说出此话来,是要成就八阿哥还是置陷于他,他都不可能去多做妄动。

至于四阿哥,由孝懿皇后抚养,又得康熙亲自抚育,原本跟康熙的关系也是比较亲近的,只是前几年间接连遭到康熙不好的评语和打压,对这位君父,他虽然孝心不减,态度上却也是注意收敛和谨慎了,再加上十三阿哥的事儿,又让他心中增加了提防之意,所以在前世此事发生之时,反应上就迟疑并保守了些,事后他对此也有些懊恼,更遭到了德妃的指责。

德妃指责不指责倒没什么,反正她指责四阿哥的多了,但康熙的态度却非常重要,就讷敏的理解,他选储君的标准,才能固然要紧,不能对兄弟太凉薄也很重要,四阿哥的才能是没得说了,在看守太子时也比前世更为照顾,只是在十四阿哥犯浑之时,表现的不是特别优异,虽然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取得最终的胜利,但有鉴于今生已经出现了许多的变化,讷敏觉得若是能多加进一些把握,应该会更好,也应该不会损失到什么,十四阿哥虽与四阿哥是一母同胞,却对他一向不亲近,四阿哥保他,康熙只会认为他仁厚,而不会去猜忌他结党的。

而要让四阿哥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是很难,大阿哥借看守之便对太子行欺压之事,甚至还对康熙奏言,欲行诛戮太子的行为,让讷敏得以与四阿哥一同感叹不已,对康熙的心情也加以了关怀,以四阿哥的头脑,再加上此时候情势的紧张,不用讷敏多去引导,只稍微提及一点,就已经能让他似有所悟了,至于说,悟过之后,他的做为是否会有所改变,就不是讷敏能主导的了,反正这件事本就是试试而已,能做的她已经做了,有改变更好,没改变也不会更糟。

可当四阿哥受着伤被送回府的时候,讷敏发现自己错了,事情是有可能更糟的。

“快扶爷进去。”讷敏看着四阿哥被包着的手,心下一惊,这是手啊,是将来要批发奏折下发旨意的手,居然被伤到了。

“扶什么?”四阿哥面色平静的说道,“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

“爷伤得怎么样?”讷敏却没理四阿哥,直接问跟在他身边的苏培盛。

“回福金话,”苏培盛忙快速而完整的回答道,“御医给爷看过了,说只是伤了皮肉,没伤到筋骨。”

还好,讷敏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去小心的扶着四阿哥,也开始追问起缘由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爷怎么会受伤的?”又瞪着苏培盛,“你们是怎么侍候的?”

“跟他们没关系。”四阿哥冲讷敏摇摇头。

讷敏明白四阿哥的意思,暂时放下了疑问,“爷赶紧回屋吧。”又吩咐人道,“赶紧去把吴大夫找来。”

经过一番更衣、诊视、换药,又打发走了听说消息前来探望的李氏等人,屋里的人也都退下了,讷敏这才再次发出自己的疑问,“爷,您这到底是怎么伤的?吴大夫说是刀伤,难道是有人要对您不利?有人在行刺您?”

讷敏虽然猜到四阿哥此伤应该是与十四阿哥犯浑的事情有关,发问时却还是按照常规的推断来进行。

“不是,”四阿哥倚坐在炕上,手端放在腿上,“今天汗阿玛要锁拏老八,老十四求情时犯浑,惹得汗阿玛激怒,持起了佩刀......”

“您就去抓刀了?”看到四阿哥的伤处,讷敏已经想到这个情况了,只是心下却很懊恼,“您怎么这么傻?你要救十四弟,我明白,可您可以去抱着汗阿玛,或者是推开十四弟,为什么要去抓刀呢?”

“十四弟浑劲儿上来了,”四阿哥淡笑着解释道,“我一下子未必推得动他,汗阿玛那儿,五弟已经去抱了,我只是担心他抱不住,又或者汗阿玛的刀长,挥舞间会伤到老十四......”

“所以你就宁可自己伤着?”讷敏听说五阿哥先去抱了康熙,这才知道四阿哥为什么要冒险,却又觉得很不值得,想表现自己,哪里需要做此自残之法,万一真要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那自己可真就要懊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