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周?”十阿哥想了一想,没记起京城有哪个姓周的敢起这么张扬的名,再一想,真要是有权势的人,也不可能来当这个掌柜的,于是又再问,“你们掌柜的上面呢,他是由谁管的?”

“由谁管?”那伙计又再摇头,“小人不知道,小人只知道掌柜的,没听说他还由谁管着,若有,就是老板娘了。”

“噗哧”十福金见自家夫君连人家老板娘都问出来了,禁不住笑出了声。

“呸”十阿哥也觉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遂撒开了手,“你这小子,嘴倒挺滑。”

跟随四阿哥一行人的侍卫等到这时候,才上来吩咐那伙计道,“在楼上开一个雅间,再把我们的马喂好,用上等料。”

“好咧”那伙计倒是很敬业,刚得自由,就连忙拉着长音答应一声,招呼过一个人来牵马,自己则赶紧侍候着四阿哥等人进去。

刚一进门,还没等看清里面的装潢呢,四阿哥一行人就先听到了几声丝竹叮咚,循声望去,就见这个酒楼的正中间搭了个小台子,上面坐着两人,一个身着朴素的老者,怀里抱着胡琴,还有一个则是大约十七、八岁的姑娘,身着一袭品红色的缎制衣服,端坐在那里正给怀中的月琴调弦试音。

十阿哥一伸手,又将那个伙计抓了过来,指着那个台子问道,“这是唱戏的,还是唱曲儿的?”

那个伙计心里暗叫倒霉,嘴上却还是赶紧回话,“是唱曲儿的,客官们若有意,一会儿可以点他们去侍候几段儿。”

“朝廷不是有法令,京城里不许有女子优伶吗?”十福金与十阿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继十阿哥之后也跟着出了声。

那个伙计心道,朝廷法令归朝廷法令,我们这儿有,自然证明我们有能应付朝廷来人的办法,只是这个话却不能明说,眼前这些人个个气势不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在他们面前,自己还是老实规矩些的好,遂忙出言解释道,“客官们有所不知,他们是父女俩,姓白,流浪江湖卖艺,行到京城,求到我们酒楼,我们掌柜的看他们可怜,这才暂时加以收留的。”

十阿哥眼睛在那个女子身上转了转,觉得长得倒还算好,想想用膳时有点儿小曲儿响动也不错,就松开了手,“带路上楼吧。”

讷敏也在打量那个女子,容貌也可称得上娇好了,只是明知道京城禁女伶,却还要在酒楼里唱曲儿,只怕这心思也不是简单的,不过,这倒是与自己等人没关系,十阿哥连自己府里的戏子都散了,当然不会再从外面找一个,而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就更不可能行出这样的事儿来了。

至于他们走上楼梯时,听得那女子用清亮的嗓音说出的,“白吟霜侍候客官们一段儿。”又更符合了讷敏心中所想,所以连头也没回。

倒是十福金看着皱了皱眉,“看这帕子甩的,这就是那什么,搔首弄姿吧?怪不得不让女伶留京呢,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

“风尘女子不都那样嘛。”十三福金淡淡的一笑。

说话间,大家已经走进了雅间,虽有帘子相隔,外面的声音却还是能传进来,十阿哥再次揪过那个倒霉的伙计,问这里有什么好酒,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则一边含笑看着他,一边按自己的喜好表达的意见,讷敏则和十三福金闲聊着,本来也是要带十福金一起的,只是她似乎对外面的小曲儿比较感兴趣。

注意听了几句之后,十福金伸手一拽讷敏了十三福金,“你们听听,她这唱的是什么?”

讷敏仔细一听,什么“非干病酒,瘦了腰围”,“寄语多情,莫成辜负,愿化杨花,随郎黏住”,这整个就是一个思郞的曲儿,而且语句更适合用于烟花之地,虽然其中没有粗俗污秽之语,在此等场合唱,却仍然不合适。

十阿哥听到自己福金的话,静下来一听那曲词,脸也沉下来了,眼睛瞪圆了看向那个伙计问道,“小子,爷问你,你们这是酒楼啊,还是青楼?”

说实话,若是十阿哥自己来,听这么个女子唱唱这样的曲儿倒也不错,可现在却是自家福金和嫂子弟妹都在,这就让他觉得这家酒楼很是不应该,再想到他还起了那么个霸气的名儿,居然敢在京城称“龙源”,十阿哥这气就有些要往上撞。

那伙计本来正为接了几个贵客,估计能多得些赏钱而高兴呢,被十阿哥这接二连三的,心下直呼倒霉不已,面儿上还得一派恭顺,“回爷的话,这曲子都是他们自己准备的,小有也没想到白吟霜今天会唱这个,爷听不惯,小人这就马上让她去换。”

这伙计话音刚落,那边的曲声也落了,但他还是后退着出去,准备告诉那白吟霜下面换一首曲子唱,别再招这些看着就不好惹的人不高兴了。

听曲声结束了,讷敏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本是要进来歇一歇的,没想到却遇上了这样的事儿,女伶的事儿倒小,只是这酒楼敢叫这样的名字,只怕是有些来历。”

“不会是老九的吧?”十阿哥马上想到了自小一起长大,现时却有些道不同的,那个偏爱经商的人,“我听说他是占了一些店,不知这家在不在其中。”

“也未必,”四阿哥淡淡的说道,“皇室宗亲有那么多,各家也都有铺子,不独是老九。”

讷敏心下知道,别看四阿哥现时这么说,这间酒楼,他是肯定会让人来查的,展露出笑容,她刚要说话,却被外面传来的一声嚷叫挡回去了。

“还不赶快谢过我家少爷”

“这谁啊?”十福金也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问道,“这么大的嗓门,要作死了。”

外面的侍卫不用吩咐,就已经马上去了解情况了,过不多时,进来禀报道,“是硕王府大阿哥的小厮,因其主子赏了那个歌女五两银子,这才嚷着让她谢过,不过,依奴才看,他那主子想要的,可不只是一声谢。”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先见见‘祯’也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先见见‘祯’也好

讷敏微微皱了皱眉,并不是为了那硕王家大阿哥的不良心思,自进关之后,八旗子弟愈渐颓靡,沉于玩乐者比比皆是,对一个歌女起心思,连件小事儿都算不上,根本就是再平常也没有的,讷敏皱眉的是,这个大阿哥的父亲硕亲王,又是一个前世所没有的人物,与之前那个同样在前世所没有的端亲王不同的是,端亲王好歹是姓爱新觉罗的,而这个硕亲王,却是个异姓王。

当然,在讷敏的前世,并不是没有异姓王,只是能在生前得封的,却都是汉军旗,也是由历史原因造成的,其中定南王孔有德无嗣,义王孙可望被追除为慕义公,再剩下的就是康熙所平定的三藩,而在那之后,大清就再没有了活着的异姓王,所以当听说从祖宗发源之地回来了一个姓富察的硕亲王之后,讷敏真是吓了一跳。

讷敏觉得自己所重活的这一世,很是有些奇怪,虽然基本的人和事都和前世差不多,可却时时的会出现些意外的。先是有个坐守荆州重地的端亲王,也不知是怎么经营的,居然引发了民乱,不过因为其家以死相殉,倒让康熙不大好追究了,而其此举所遗留下的余荫本是可以对子嗣有所照应的,偏又没教好女儿,放着好好的格格不做,折腾得天翻地覆,只为了当人家小妾,将家族用血和性命换来的荣光以及弟弟的脸面毁了个干净。

后又出来个林海,这个人前世有没有,讷敏现在也还是没想起来,但其将女儿所托付的宁国公和荣国公两府前世肯定是没有的,而这两个府也是个拎不清的,本来靠着祖荫的庇护,安分过日,以其已经降袭到一等和三等将军的爵位,也没不会有人多去计较,可他们偏去攀拉上太子,又倒霉的刚依附过去没多久,光没沾上多少,废太子时却被牵连进去,也还好,他们是刚依附过去的,知道的不多,参与的也不多,最终的下场倒还算好,只是多破了一些财,人倒还都没事。

而这两处前世所没有的人物,又都与四贝勒府,也就是现在的雍亲王府或多或少的有些牵连,新月要死要活、牺牲了家族物名声、弟弟的脸面、忠仆的性命也要嫁的努达海的嫡福金,与讷敏的大嫂是表姐妹,贾家倒是没人与讷敏有亲了,康熙却让四阿哥去照顾林海的女儿,也亏了他们的照应,否则林黛玉就算是没让人欺压至死,日子也必定是不会好过的,不是说会缺衣少食什么的,只一个精神上的折磨,就够让那个敏感的纤细孩子受了。

还好现在这两处的事儿大体都差不多稳定了,雁姬带着儿女们在盛京过自己的舒心日子,克善虽然因姐姐之累丢了脸面,但其立下心来安分不惹事,也没谁闲着没事去搅扰,至于那个新月和努达海,随着日子的渐渐过去,也没多少人再对他们感兴趣了,只听说生活很是窘迫。现在却又出来个硕亲王,而四阿哥和讷敏等人难得出来微服一次,又那么巧的就遇上了他家的大阿哥。

自从知道又蹦出来一个硕亲王之后,讷敏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说其家的大阿哥正在外面,对自己刚刚见过的歌女起心思时,心里还是不禁暗叹一声,看来自己想的没错儿,但凡多出来前世没有的人或是事,最后总是会与自己这边绕上的,就不知此一回会是什么样的麻烦了。还好的是,任凭再多几个亲王、国公,康熙这个人的性子却还是没变的,而他既然平定了三藩,这个异性王自然也不会容许他的存在,之所以才会在太子被废的风波平息之后,将其调回京来,想必也有其考量,现在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尽管注意避免别让它挂碍到自己府里。

虽然没有讷敏从前世生活过来的经历,但这个突然被招回京来的这个异姓王,还是引起了京城许多人的关注,对他家的事儿也免不了去做一番了解,而他家也真是配合,明面儿上的事儿就有让人可琢磨的了,私下里还放出了许多的风声,倒让人一提起他们,就立时能想到几样,例如此时的十福金,“这个硕王府的大阿哥,可就是捉白狐放白狐的那个?”

“十福金说的没错儿,”那个侍卫应声答道,“就是他。”

“什么捉白狐放白狐?”十阿哥不屑的冷哼一声,“不过是沽名钓誉的把戏罢了。”

“出去看着吧,”四阿哥吩咐那个侍卫道,“别让人来打扰。”

“嗻。”那个侍卫答应着退了出去。

“四哥,”十三阿哥也轻皱起了眉,“这个硕亲王,我是有些看不大明白,听说他将一个舞姬提请封为侧福金,又容其庶子长成招猫逗狗的纨绔,我还以为他很精明,居然老早就开始自污,可他却又将嫡子捉白狐放白狐的事儿大肆宣扬,这等连老十都能看出来的沽名钓誉之法,又实在显得太过蠢直了,也让我不明白是个什么路数。”

“喂,”十阿哥听到这儿不乐意了,“什么叫连我都能看出来,你这是在说我很蠢直吗?”

“不是,不是,”十三阿哥笑着解释道,“十哥当然不是蠢直,你是耿直,是正直。”

“少来,”十阿哥瞪十三阿哥一眼,“耿直的是四哥,正直也与我搭不上边,我也就是个莽直,莽撞的直性子,入我眼的,怎么都好说,不入我眼的,不得罪我也罢了,得罪了我,我这直人,也懒得绕弯去做那假以辞色的样子。”

“幸亏我是能入十哥眼的,”十三阿哥笑眯眯的说道。

“你,”十阿哥上下打量一番十阿哥,“若是不总与我斗嘴,倒可以算成是我勉强瞧得顺眼的,但离入眼还早的呢。”

“那可不成,”十三阿哥也知道十阿哥是故意与自己斗气,借此来让自己多散除些心底里的郁气,感动之余,却摇着头说道,“所谓理不辩不明,这种事儿,我是不能应的。”

“屁的理。”十阿哥冷哼一声,刚要接着和十三阿哥斗嘴,外面却闹起来了。

讷敏几个女人皱起了眉,十三阿哥则挑起了眉,四阿哥的脸色开始发沉,十阿哥的话被打断了,也是满心不高兴,“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来吃一顿饭,却总也不得清净。”

“回爷的话,”外面守卫的侍卫忙进来一个禀报道,“是多隆贝子,想让那个歌女去他的座里唱一曲,那歌女却不愿意。”

正说着,外面一阵嚷叫声响起,却比之前硕王府家大阿哥家的奴才响得多,也吵得多,因为这回嚷叫的人比较多,“去啊快去啊你可别有眼不识泰山,这是多隆贝子,是个小王爷呀”

“多隆?”十阿哥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是这个惫货,居然还敢称自己是小王爷,实在是讨打。”

“你认识他?”四阿哥看着十阿哥问道。

“算认识吧,”十阿哥点了点头,“我不是爱看戏嘛,这小子也是个爱到处逛的,遇到了,就会过来请个安,再凑凑近乎什么的。”

“这歌女也是的,”听说十阿哥认识这个多隆,十福金就觉得那个歌女很是不识趣,“她既是卖唱的,人家叫去唱,却又怎么不愿了?”

“没听说硕王府的大阿哥也对她有意嘛。”十三福金笑了笑。

“原来她是要钓大鱼啊,”十福金现在也明白了,“怪不得会在这里卖唱了,以这个酒楼的规模,来的客人还真是有一些象样的,只是以她这等身份,别说硕王家的大阿哥没承爵,就是承爵了,也不会为她出头随意得罪一个贝子的。”

仿佛应和着十福金的话,她话音还没落地,外面的声音就跟着响起来,一阵稀哩哗啦、噼里啪啦。

十阿哥一拍桌子,不是愤慨,倒象是有些看戏叫好似的,“打起来了,这酒楼换成青楼还不算,现在居然又改成武馆了。”

屋里那个守卫到门边问了问外面,又进来回话道,“是硕王府的大阿哥,替那个歌女出头,跟多隆贝子动起手来了。”

十福金才说完话,就让人打了脸,不禁柳眉倒竖,满面怒容。

讷敏没等十福金把话说出来,就伸手在底下拽了她一把,在她看过来之际,小声说道,“十弟妹之前所想固然有理,但你却忘了,男人是讲面子的。”

十福金听后愣了一下,随后变得若有所思,原本想说的话,也不再说了。

十三福金倒是笑了笑,“这顿饭用得倒还真热闹。”

讷敏也跟着笑道,“可见得常出来走走是对的,能碰到不少新鲜事儿。”

四阿哥却没笑,对那个侍卫吩咐道,“去把那个多隆,还有硕王府的大阿哥叫来,别让其他人知道咱们的身份。”

“嗻。”那个侍卫忙出去办差了。

“叫他们来干嘛?”十阿哥却是有所不解,“我虽和那多隆见过几面,却也就是如此而已,那小子就是个溜须拍马、不学无术的,硕王府那个,我虽没见过,却听说是个清高自大的,咱们在一起乐和着,把他们叫来,岂不是扫了兴?”

“一个宗室的贝子,一个亲王府的大阿哥,”四阿哥沉声说道,“在这么个地方为个歌女大打出手,象个什么样子?咱们没遇到也就算了,遇到了,就不能不管管。”

“行,四哥,你管吧。”十阿哥笑嘻嘻的说道,“我正好也能再看个热闹,他们非赶这时候在这里打架,也是不走时运。”

“我不管,你管。”四阿哥对十阿哥说道,“你既认识多隆,今儿这事儿就你来办了,”又对十三阿哥说道,“老十三,你也跟着他一起管。”

“行啊,”十阿哥也不推辞,他虽愿意看戏,却不等于愿意自家福金被打脸的,“正好我也想训人呢,好好的出来玩一趟,倒吃了他们好一番扰闹。那个硕王府,居然两兄弟的名字敢与老十三相冲,正好也借此机会给他个没脸。”

大家在说话时,都略过了硕王府家大阿哥的名字不提,不是他们不知道,而是这人的名字叫皓祯,只一个皓祯也罢了,偏他的那个庶出的弟弟又叫皓祥,两下加一起,正好和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名字相同。

虽然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现在只是皇子,除他们自家的奴才和门下,并没有什么犯讳之说,但大家在起名时基本上还是会多少避一下,却不想一个新来京的硕王,只有两儿子,就能俱用了皇子的名儿,知道此事之后,自然是惹得人人侧目,硕亲王倒是曾向康熙表示过要为两个儿子更名,却被康熙拒绝了,说“没那么多讲究”。

这话自然是骗人的,论讲究,再没有比皇家更能讲究的了,而那个硕亲王也是奇怪,皇子的名讳虽不至于对天下公开,对他一个亲王来说,却称不上秘密,他那两个儿子又是在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之后出生的,若早想避讳,就不会这两个名儿,即便当时疏忽了,进京后知道了,直接改了也就完了,偏又去向康熙请示,被驳之后,又不坚持做再三恳请,就那么继续堂而皇之的用着,再配合着被满京城宣扬的“捉白狐放白狐”的风声,就象十三说的,讷敏也觉得实在是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其实就不提冲了皇子的名儿,只这祯祥二字,就不是硕王府能用的,所谓“国之将兴,必有祯祥”,你一个异姓王,给两个儿子起这样的名儿,是想要做什么?往好里说,是你要将两个儿子培养成国之栋梁,但一与“国之将兴”连起来,只怕更多的人还是会想到其心有异这上面去。

十三阿哥倒没象十四阿哥对名字被人重了那么恼火,受过那番打击之后,对许多事情他都看淡了许多,但两个哥哥想开解他,帮着他振作的心思还是很让他感动并领情的,于是也笑笑说道,“名字冲不冲的,我倒无所谓,不过却让我有兴趣见见他们了,虽说那个‘祥’没在,先见见‘祯’也好。”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您以为我会贪恋这爵位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您以为我会贪恋这爵位吗

话说到此时,之前出去的那个侍卫已经带着两个人回来了,而他们进来后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多隆虽然纨绔,但能在京城一直纨绔下去的,眼睛最是识人,那些个皇子皇孙们,虽不可能全都认识,但主要的一些极端惹不起的,其形容性情还是知道个大概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与其说过话的十阿哥在,进得屋来眼光一扫,心下就是一悸,也忙不迭的马上行下礼去,“奴才多隆给…各位爷请安。”

虽然因为中间吃十阿哥一瞪眼,让多隆临时改口以致话语间有所不畅,但那个礼却是行得异常标准、恭敬和用力。

皓祯进来后,也在打量坐上这些人,从刚才带自己过来的下人,再到他们身上不经意散发出来的气度,就已经知道他们肯定是有来历的了,而多隆虽然改了口,但一个奴才的自称就已经完全说明了问题,多隆无才无能是一回事,但他却是一个实打实的贝子,是宗亲,能让他自称奴才的,其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只是知道归知道,皓祯却不想依照多隆的样子行事,他觉得既然这些人不想表露身份,只怕也是和自己一样,是出来“透气”的,若自己谦卑了,反倒可能让他们不喜,再说,自己也是亲王之子,与他们相交,也算不得太过高攀。

心里打定了主意,皓祯就举手抱了个拳,“在下富察皓祯,因成日练武习文,觉得有些闷了,出来透透气,却在此种见到了欺凌弱小的不平之事,故此愤而出手,以致对各位有所惊扰,还望见谅。”

十阿哥没理皓祯的话茬儿,而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问着那个带他们进来的侍卫,“这都是谁啊?”

虽然之前多隆和皓祯都已经报过名了,但十阿哥有问,那个侍卫自然要再讲清楚,他先介绍的是多隆,“多隆的祖上是礼亲王的一个分支,因立了些功,得皇上荫封,到他这儿,是贝子,”又介绍皓祯,依旧不提名字,“这位是硕亲王的大阿哥,来京时候不长,了解他的人不多,但其所带下人称他为贝勒爷。”

“知道了,你且站过一边。”十阿哥一挥手。

“嗻。”那侍卫后退两步,在门边垂手肃立。

“一个贝勒,一个贝子,”十阿哥淡淡的一笑,“可我刚才怎么好象听着有些人在喊小王爷什么的?”

“回爷的话,”多隆一听脸就白了,赶忙哈腰解释道,“那是奴才下人们胡沁,回头奴才就狠狠收拾他们。”

“最好是如此,”十阿哥用从四阿哥那里学来的淡漠的眼神一扫多隆,“这爵位是皇封,可是不能乱叫的。”

“是是是,”多隆心下一凛,赶紧没口子答应着,“奴才记住了,以后一定会好生规矩下人。”

“嗯,”十阿哥点了点头,本来他也没想跟多隆费功夫,他想教训的是这个敢跟自己等人抱拳行礼的小子,淡淡的目光转向皓祯,他依旧用与多隆说话时那种淡淡的口气问道,“这么说,你是硕亲王的庶子?”

皓祯说了一番话,却没得到丁点儿回应,甚至连坐都没让坐下,就这么站着回话,虽然多隆的待遇也是如此,但那个侍卫在介绍自己二人时,明显是在偏着多隆,眼前这个有很大可能性是皇子的人,也是先对多隆进行问话,而白姑娘的事儿,他又一句没问,心下也就开始有了怨气,再听十阿哥这么一问,就忍不住微沉了面色和声音,“不是我是家中的嫡子,也是长子。”

“也就是说,父亲还另有心爱的嫡子?”十阿哥用淡淡的目光对皓祯略微一扫,这小子居然敢跟自己摆脸色,要是不好好玩玩他,可就真对不起他的这副不懂规矩的形容了。

“没有,我虽然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但阿玛的嫡子,却只有我一个。”皓祯觉得眼前这个人说话实在是不成样子,居然扯着自己府里的私事问不停,又胡意胡猜,所为的想必就是要故意来耍戏自己,有心想不答,但人家有那个身份在,早晚自己还是要答的,到底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这就怪了,”十阿哥淡淡的声音里加进了一些疑惑,随即又恍然道,“哦,原来你不是硕亲王的儿子。”

“噗哧”多隆见十阿哥这般问话,就知道他是在消遣皓祯,以下暗自得意,觉得自己以前对十阿哥的恭敬没白做,看到一直不对付的皓祯被挫磨的没办法,再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这位兄台,”皓祯这下忍不住了,虽然还保持几分不明智没直接冲上前,却已经攥起了拳,面色涨得通红,声音也放大了,“你如此辱及在下,是何道理?”

嗬居然还敢叫我兄台?十阿哥眼睛眯了一下,又睁了开来,再轻扫了一眼皓祯,“我哪里辱及你了?不就是错以为你是硕亲王的儿子嘛,”又瞪向站到一旁的侍卫,“你是怎么办事的?居然随便就将人说成是硕亲王的儿子?”

“我就是硕亲王的儿子”皓祯已经将心火往下压了,声音有所收敛,面色也不再涨红,只是却有些发阴,“我不知道兄台为什么会要帮着多隆,念及他也没对白姑娘造成什么伤害,之前的事情,我原本就没打算再计较,可是兄台如此欺人,也未免太过了。”

“我欺人?”十阿哥看着皓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笑了,“本来我欺你也就欺了,根本不需跟你多做什么废话,但今天你小子有福气,正赶上爷耐性好,就跟你说道说道,其实你那话说反了,应该是你与多隆的事儿,还有那什么白姑娘黑姑娘的,都与我无关,叫你们来,只是因为你们好歹一个是宗亲,一个是王爵之子,这般为一个风尘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实在是很不象样子,也很有损朝廷的体面,我们没见也就罢了,见了自然要有所训诫,结果你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又连个身份都弄假,最后倒反打一耙,说我欺人,其实欺人的是你,只是你没欺过罢了。”

“您这话实在是强词夺理,”皓祯觉得这个人实在是颠倒是非,逼人太甚,索性决定把理辩一辩明,也不只针对这一个人了,而是向在坐的三位男子全都揖了一礼,“没错儿,我是看出三位不是一般人,不只是因为多隆自称奴才,更是因为你们的气度不凡,但你们既然不表明身份,我当然也不好拆穿,这才以日常的礼数待之,却不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至于我的身份,更是半分假也没弄过,我不知这位爷为什么在这上面纠缠不休,自然只好认为他是想帮着多隆,若没这回事儿,那是在下想错了,在下就此可以道歉。”

说是道歉,皓祯也行礼了,但只从那态度上看,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满不是那么回事。

十阿哥却是啧啧称赞道,“没想到你倒还挺能说,只是爷的耐性过了,却不想再和你说了,”又叫着老十三,“现在该你了,是咱们两个人的活儿,总不能光劳累我一个。”

十阿哥并不擅长跟人耍嘴皮子,之前跟皓祯说这么多,也是拿他逗闷子,现在见他也是一说就一大堆一大套的,也懒得再去费心思想词儿,直接扔给老十三做数,反正他们这回出来,主要也是为了让他散心的,训训人,也是发散郁气的一种方法。

十三阿哥知道十阿哥的性子,也明白他的好意,所以只微微一笑,“难得你今儿个耐性好,我还以为可以省些事儿呢,结果你到底还是又犯懒推给我了。”等转而看向皓祯的时候,笑容就已经变得淡而悠远了,“你觉得很委屈?”

“我只是希望话能讲得分明。”皓祯还是没改变自称,在与人针锋相对时,自称奴才,气势上先就弱了,反正这些人到现在也没表明身份,那我就全按之前的应对来。

“要分明也容易,”十三阿哥又是淡淡一笑,“这事儿本来就不复杂,只一句话就够了,硕亲王若只有一个嫡子,就不可能是贝勒。”

硕亲王这个异姓王的爵位是始于顺治时期的,据说当时也是为了稳定政局,甚至还允了此爵可不降袭三世,到了皓祯这辈儿,正好到该降袭的时候,但要袭却也得等到他阿玛离世之后,所以,皓祯若是硕亲王唯一的嫡子,只会被请封为世子,却绝对不可能是贝勒,若是康熙有恩典,皓祥倒还有些可能。

当然啦,硕亲王家那点事儿,大家已经知道不少了,也知道不管是皓祯还是皓祥都没有爵位在身,所以那个侍卫才会故意点出皓祯所带下人管他叫贝勒爷的话,而十阿哥也就此对他做了好一番消遣。

皓祯对此制度并不是不清楚,只是被人自小叫惯了,就没太在意,现如今被十三阿哥一点出来,也马上反应过来了,“那是我家下人随意而言,好比多隆的下人跟他叫小王爷,只是贝子离王爵差好几级,世子却是比贝勒还要高的。”

“你倒嘴硬,”十阿哥本是将话交给十三阿哥,现时听皓祯这么说,又忍不住插了言,“那你现在是世子吗?”

“虽还不是,”皓祯很自信的说道,“却也不远了。”

“一天不是,你就还是个白丁。”十阿哥直接拿话堵了回去。

“白丁也没什么不好,”皓祯发起了感慨,并意有所指的看着多隆,“有人生来富贵,也有人生来贫穷,但若是富贵的因此就骄横跋扈,仗着权势欺压良民,那这样的富贵不要也罢。”

“好,话说得硬气,”十阿哥赞了一声,“你既如此想,那就把你阿玛爵位的承袭权让出来,给你那庶出的弟弟可好?”

“您以为我会贪恋这爵位吗?”皓祯一脸正气的说道,“那就看错我了,我从不将繁华权势放在眼里,所求的只是不想让阿玛额涅失望而已,他们只我这一个儿子,若我不争气,随意放弃自己的责任,也枉为是一个男子汉了。”

“不错,”十三阿哥点了点头,“一个男子汉,是不应该随意放弃自己的责任,只是你现在经历还浅,心思也太浮,真有事儿的时候,却未必能做到,不过,你这番话总算还能听得过耳,为这,我就做主放你一回,并给你个忠告,以后不要贪恋美色,也管好你的下人,京城里的水很深,小心湿了脚,拔不出来。”

皓祯很想辩驳,自己并没有错,无需要他们来放,自己也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今天只是为抱打不平而已,只是想到之前十阿哥的戏耍以及相逼,就觉得跟这些皇亲贵渭们是有理讲不出的,而楼下还有白姑娘在等着自己,之前和多隆过来的时候,她看过来的眼睛里满是关怀和担心,而她的父亲,被多隆推出去摔了一下,虽说自己已经给了掌柜银子让去请大夫,却不知道有没有好歹。

皓祯这边出去了之后,多隆就一下子窜过来,重新给几位阿哥见了礼,“奴才给雍亲王爷请安,给敦王爷请安,给十三爷请安。”至于那几位女客,没人介绍,他不敢乱称呼,看她们能与几位爷坐在一桌,想来身份不会低,照着行礼就应该没错了。

“什么雍亲王爷?”四阿哥淡淡的说道,“就是四爷。”

“是。”多隆一愣,随即马上答应道,又再重新见了礼,“奴才给四爷请安,给十爷请安,给十三爷请安。”

“四哥,”十三阿哥一笑,“知道你疼弟弟,但也不用这么小心,若是连这点称呼我都会多想,也就枉费了你多年的教导了。”

“想明白了?”四阿哥仔细观察着十三阿哥,发觉他身上隐约透出来的阴霾已经散去了,眼睛也恢复成清澈开朗,只是与以前相比,直率少了些,坚毅多了些。

“早想明白了,”十三阿哥爽朗的一笑,“只是今天扫除了最后的一点郁气。”

十阿哥见十三阿哥如此,心中高兴,对多隆也露出了笑脸,“你小子走运,今儿个爷高兴,就不训你了,赶紧滚吧,以后少惹事。”

“嗻。”多隆今天能与几位阿哥共处一室,又见皓祯吃了瘪,心里也是欢喜,忙赶紧笑着应声。

“去把打烂的东西赔一赔,”四阿哥又发话了,并且加问了一句,“没打伤人吧?”

“没有,没有,”多隆忙连连摇头,“奴才虽拉扯间推倒了一个人,但并没有用力,最多也就是擦破些皮,刚才这位大哥要给银子时,奴才本是要拦着自己来给的,结果那个白吟霜却只接皓祯的银子,现在我出去,会马上再给一份。”

“既已经给过了,你再给一份也是重复,”四阿哥知道多隆必是避重就轻,但看那侍卫没当面加以澄清,就知道出入并不算大,所以只淡淡的说道,“你若有那个心,就把银子拿出来做些善事。”

“有心,有心,奴才有心,”多隆忙说道,“四爷放心,奴才回去就马上把银子拿出来做善事,每年都做,每月都做。”

“行了,你去吧。”四阿哥挥了挥手。

“嗻,奴才告退。”多隆带着一脸笑的退了出去,虽然要破费银子了,但能与雍亲王攀上关系,收获也是不小,听说四阿哥虽然冷面,但只要没犯到,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十阿哥就更不用说了,自己若按四阿哥说的去做了,他对自己必然也比以前近得多,对了,还得去找皓祥,把皓祯今天让人挫磨的样子学给他听,他一定会乐得一蹿三丈高。

“还得是说四哥,”之前问话处事时,女人们自然不便多开口,现时外人退去了,十三阿哥先一个出言来夸四阿哥,“几句话,就让一个纨绔变成了善人。”

“我可没这个能耐,”四阿哥摇摇头,“他也未必就能坚持。”

“能坚持一天,也是一天的功德,”十三阿哥笑着说道,“也是四哥你的点化之功。”

“行了,你们就别说这些佛语了,”十阿哥插进话来,“老十三,我还没说你呢,四哥和我费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心思,结果最后,你倒是让那么个清高自大的好色之徒给点醒了,我现在是越想越怄。”

“当然不是他点醒的我,”十三阿哥笑笑说道,“其实四哥和你之前所劝的话,所费的心,我早就已经明白了,只是尚存最后一点不甘,今天见了这个没经过世事,就行狂妄之语的小子,就仿佛看到了之前的我......”

“什么东西?”四阿哥一皱眉,直接打断了十三阿哥的话,“也配和你比?”

“就是说,”讷敏夫唱妇随,“老十三,你也算是我自小看到大的,硕王府的那个,连你的一指甲盖都不如,拿他跟你比,你不嫌自我糟践,我们还听不下耳呢。”

“爷也是的,”十三福金也软语埋怨着,“跟谁比不好,偏跟那样的比,就我看,他连咱家的弘昌都不如呢。”

“好,不说了,”十三阿哥看十阿哥也蠢蠢欲动的想教训他,忙赶紧摆手说道,泄下心中的负担,他的笑容也变得极为轻松,“总之,从今天开始,我老十三就算是重活过来了,两位兄长,再不必为我操心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选女婿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选女婿

十三阿哥的心绪打开了,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相比来说,那个什么硕亲王家的大阿哥,还有多隆,对四阿哥来说就太微不足道了,最多也就是能让他觉得八旗子弟太过堕落不成气,当有可能的时候,会想办法去整顿一番,其他的,就不值得再去关注了。

讷敏就不同了,多隆倒没什么,象那样的纨绔,在京城里不说一抓一把,却也是绝不少的,况且他是一个男子,真有什么事儿,也是四阿哥这个当家男人去处理,还用不着自己去费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