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下人们胡沁呢。”贾宝玉忙说道。

“胡沁?”林黛玉淡淡一笑,“二表哥,当着二嫂子的话,你这么说,不是在打她的脸吗?二嫂子可是管家太太呢,也是人人都夸厉害精明、眼里不揉沙子的,那么这些个下人们的胡沁之语传得四处都是,二嫂子却不能杜绝,这不是在说二嫂子治下不严吗?”

“怎么说到我这儿来了?”王熙凤虽然一直在想着要怎么样尽可能少损失,又尽快的将高利贷一事赶紧解决,却也不忘注意贾宝玉和林黛玉的谈话,见林黛玉的态度如此,心里知道宝玉此次来是取不到老祖宗想要的效果了,不想林黛玉又将话引到府中那些流言上了。

“妹妹这是怨我了呢,”当着宝玉的面儿,王熙凤当然不能说这全都姑**意思,却也不能替她背这个黑锅,“不过也确实是怪我,当时被金陵老家那边一些个麻烦事绊住了心思,没留心从哪出来这些个闲言,等我听到后,也拿住了几个说得狠的敲了板子撵出去了,至于其他的,太太说,就让它慢慢散去吧,若查得狠了,倒惹人注目,倒对妹妹的名声不好。”

“说起来我在贾家也住过些日子了,”林黛玉又一笑,“却不知贾家的规矩居然是,下人混说主子,就由他去,等着流言自行散去呢,这倒是与别处很是不同的,也让我明白了,为什么我初来之时会走的角门,所住的屋子也要现安排,衣服还要随手拿两件料子去做了,想必贾家的待客规矩就是如此。”

“林妹妹,”贾宝玉又皱起了眉,“你说话,怎么变成这样了?”

“怎么?觉得不入耳吗?”林黛玉挑了挑眉,“你只是听着就不入耳,那我这个受着的人,又当如何?”

“你说的这些事儿,我都不记得。”贾宝玉想来想去,也没记得有这样的事儿。

“你是不记得,因为当时你没在场,”林黛玉笑了笑,“但你当时去做什么了,却总记得吧?”

“我是去庙里还愿了。”贾宝玉对与林黛玉相见时的事情,记得还是挺清楚的。

“是啊,你去还愿了,二舅舅则是斋戒去了,”林黛玉笑着说道,“也不知当时报信的下人是怎么回事?连我几时进京都没说清楚,倒害得我成了不速之客,让大家冷不防了,这才不在的不在,该准备的没准备,门上的油也忘了浇,只有角门能开了,我是当时年纪尚小,丧了母来寄人篱下的,对这些也不敢在意,就不知换了其他人,是不是也一样能不在意?又或者是只有我才能享得如此待遇?”

“这也是我的不是,”王熙凤没想到今天来说亲,居然让林黛玉翻起老账来了,忙接过话去说道,“本来这事是交由周瑞家的去办的,没想到却出了这些个纰漏。”

“二嫂子,二表哥,”林黛玉长叹一声说道,“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追究什么,我只是想让二表哥知道,他或许是不知道,或没在意这些事,但我却都是看得分明的,我虽未必象人所夸得那般聪明,但自己受不受欢迎,还是能感觉到的,二表哥,听过了这些之后,你还觉得我们能回到以前吗?以前的那个我,能真的快乐吗?你能保证,我再回去之后,不会再遇到这些事情吗?”

贾宝玉来此之前,想到了林黛玉会对贾家有怨气,甚至想到她会跟自己吵,跟自己闹,甚至来打自己,却没想到她只是坐在那里,平静的、微笑的将自己在贾家所受的苛待一一列举出来,自己也从不知道她居然经历过这样的事儿。

为什么林妹妹之前从没跟自己说过这些?为什么大家也从来没告诉自己?说林妹妹小性儿,爱计较,受到了这样的苛待,她能不计较吗?对了,送宫花那次自己也在,也有人拿这件事来印证林妹妹确实小气的,可是将挑剩下的花给客人,这是待客之道吗?

那次来送花的人,也是周瑞家的,她是自己母亲的陪房,如此一来,是谁让林妹妹受了委屈,也就可想而之了。自己此次虽然过来是带着希望的,虽然心里依旧有愧,但听老祖宗说了与林妹妹父亲的约定后,自己的心又活起来了,觉得只要自己诚心,林妹妹终究会有所谅解,以后自己和她就可以快乐的在一起了,可现在自己却知道了这些事,知道了母亲对林妹妹是如此的不喜,那林妹妹若嫁给自己,会幸福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打虎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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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打虎亲兄弟

贾宝玉心里浑浑噩噩着的离开了林家,王熙凤见他如此,不敢让他再骑马,拽着他与自己坐了一辆车,看他眼睛发直,想起以前自己和他曾经中过恶咒的情形,也不禁有些心慌,“宝兄弟,你没事儿吧。”

“啊,凤姐姐,我没事儿,”宝玉被王熙凤连推带叫的,回过了心神,想想又拜托她道,“凤姐姐,林妹妹今天所说的话,只是因为对我着了恼,你回家后千万不要跟老祖宗和太太提,也省得她们伤心。”

王熙凤见宝玉无恙,放下了心,随之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宝兄弟,我不说。”

就是贾宝玉不拜托,王熙凤也没打算说的,林黛玉可不是当初那个住在贾家、任由人怎么说都不好作声的人了,她身后立着雍亲王府,老祖宗尚还一力与之修好呢,自己又何必从中枉做小人,至于自己那亲爱的姑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林妹妹明摆着是不愿意与宝玉结亲了,再多知道什么,也只会是让她多生是非。

虽然王熙凤和贾宝玉都对林黛玉的话做了保密,可王夫人见宝贝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对林黛玉增添了厌恨,对老太太也更形不满,好不容易宝玉对黛玉的心渐渐的消了,她却又来生事。林家那丫头有什么好?牙尖嘴利,又天生一副薄命相,四福金对她的青眼,也未必就是存着好心,九阿哥能索取薛家的财产,四阿哥想必图的也是林家之财。

林黛玉当初不知好歹,听了人家的挑唆,主动脱离了贾家,其置亲情于不顾,强逼着要去的那些东西,必定是全便宜了外人,经过这些年下来,所剩的估计最多也就能勉强撑些脸面,听说四福金常带着林黛玉各处去走,想来雍亲王府是要对林家丫头这个人物尽其用了。

娘娘为此事倒是与自己商谈过,有些担心四福金会不会有意将林家丫头送进宫去,王夫人当然不希望贾敏的女儿能得此尊荣,并妨碍到自己的女儿,却也不愿意用宝玉与其结亲的方式加以破坏,现在目的虽然达到了,但看宝玉这个样子,明摆着是遭到了林黛玉的拒绝,王夫人又添了恼怒。

林家那丫头在贾家时就从不知检点,常勾着宝玉不务正业,陪她玩乐,现在攀上高枝了,倒不假颜色起来,倒真是翻脸如翻书,真觉得有雍亲王府就无人敢惹了吗?孰不知宝钗那边早传出话来了,别看九阿哥只是贝子,却完全可以压得住雍亲王,因为九阿哥与十四阿哥交好,十四阿哥则是德妃最宠爱的儿子,他的话,德妃可以说是无有不准,而德妃的话,雍亲王也是不敢不听,否则一个不孝的帽子就可以扣上去了。

对林黛玉添了恼恨,再加之对娘娘的担心,王夫人准备找自己的妹妹,让宝钗在九阿哥那里进言,压着雍亲王府撤去对林黛玉的庇护,自己这边再派人宣扬些林黛玉为人轻浮刻薄的名声,到那时候,黛玉要钱没钱,要靠山没靠山,要名声没名声,娘娘的危机自然可解,老太太也不能再打宝玉的主意了。

王夫人想的是好,可没老太太的动作快,贾家老夫人原就做着两手打算,在王熙凤无功而返之后,马上派了人去与薛宝钗之母联系,薛姨妈虽然因为儿子薛蟠出事时贾家的表现而有些失望,但却也不会因此就断了这份关系,女儿只是九阿哥的一个小妾,背后总要有人撑腰,在府里说话也才能硬气。

听了老夫人的主意,薛姨妈也觉得不错,宝玉和宝钗是表姐弟,宝玉与雍亲王府结了亲,宝钗也会跟着受益,于是也没找王夫人商量,因为她知道王夫人必是不会同意的,倒不如直接去问宝钗,这个女儿看事情可是更准更全面的。

宝钗对黛玉从开始就暗暗含着一种羡慕和妒嫉,她是官家小姐,又是荣国公府的嫡亲外孙女,比自己这个商家之女的身份由来就尊贵几分,因父母双亡,寄居于贾家,却不得姨妈喜欢,才被自己压在下面,却不料四福金又对她有所青眼,从此就一路顺风,平步青云,反观自己,虽出身有差,却也心存大志,本想选秀入宫,效仿德妃、良妃等人光耀家门,又被兄长所累,最终成了九阿哥的小妾。

听说四福金时常带着黛玉四处走动,宝钗羡慕的同时,妒嫉也更深,凭什么她就能事事有人打点,自己却又要讨好九阿哥,还要应付好九福金,才能在这个府里有立足之地,从九阿哥一些讥笑的嘲讽之语中,宝钗也生出疑虑,担心他的那些玩笑之语或许可能成真,林黛玉若真的被送进了宫,不用象自己参加的选秀那样还得从宫女子做起,而是直接成了皇上的女人,自己就真的被她压下去了。

好在自己母亲来了,也带来了贾家的心思,薛宝钗没做多少思量,就点头同意了贾家的所请,找机会去向九阿哥进言了,宝玉相貌虽佳,也能体贴人,却不是个能依靠的,又坚持不肯上进,黛玉跟了他,将来的生活只会禄禄,要打动九阿哥也很容易,自己家能挣钱的铺子他已经把持的差不多了,林黛玉的嫁妆却是十分丰厚,就算是这些年被雍亲王府得去了一些,但当初他们既能从贾家要出来,九阿哥也应该有办法再从他们那里要回来的。

于是就有了唐家的那一场与逼亲相差无几的戏码,林黛玉自然也得了消息,立时懊恼惭愧不已,自己又给雍亲王府添麻烦了,继硕亲王府之后,这回又惹上了九阿哥,难道自己真是个灾星,克死了父母不说,连疼惜自己的四阿哥和四福金也不能幸免,多少回了?只因为答应了父亲要照应自己,四阿哥和四福金就一次一次的为自己挡灾,为自己就会困难,为自己生出麻烦。

林黛玉觉得自己再不能这样牵累四阿哥和四福金了,正准备要到雍亲王府,表示歉意的同时,也恳请他们不要再管自己了,或是随便为自己安排一个婚事,死了那些人的心也就完了,结果还没成行,就接到了皇太后的旨意。

皇太后虽然精神渐有不济,对赐婚的事儿却还是挺有兴趣的,又因前次时疾的事儿对讷敏增添了好感,对她视同女儿一般教导看待的林黛玉也越发的和颜悦色,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倒让一旁男方的母亲张氏显得有些被冷落,只是张氏对此却并没有在意,看着林黛玉的目光中也全是一片喜欢。

这家本是讷敏所中意的,心里当然很是高兴,德妃也难得的没去扫她的兴,回到永和宫之后,喝着讷敏奉上的茶说道,“太后能为林家姑娘赐婚,也不枉了你们照顾她一场,虽然那家人的地位不显,但配林姑娘还是不错的。”

“额涅说的是。”讷敏点头说道。

那家人的地位当然不显,显了也就轮不到黛玉了,别说其他人会有想法,康熙说不得也要猜疑,所以当初斟酌人选的时候,讷敏也着重加以注意,却也不可能找些平庸之辈,与黛玉赐婚的这个,虽家里看着只是世代书香,没什么权势地位,但他的母亲却是出身于张廷玉张家的旁支,只是两家一直没什么往来,大家都没去在意,却不知那张氏虽出身旁支,才学胸壑却是上佳,她养出来的儿子要才有才,要人品有人品的,家风也是极正。

德妃对这个结果也挺满意,她本来还担心大儿子家再添一份助力,说不得就会起心思,不再全意相助小儿子,幸好,皇上对此也有着考量,指了这么个与白身基本无异的人家,倒省了自己再做功夫,于是又接着说道,“总算这个事儿是有结果了,你们从此也能少份心思,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女,还有老十四,跟老四说,遇事多帮着他些,不是说打虎亲兄弟嘛,他们两个互帮互助了,大家都好。”

“谨遵额涅的教诲,”讷敏恭敬的对德妃行了一礼,“其实我们爷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十四弟与我们爷的性情不同,他年轻,更有冲劲儿,行起事来有时候也更简单有效,我们爷怕说得多了,磨平了他的锐气,对他也未必就是好。”

“嗯,年轻人的朝气磨平了是不好,”德妃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以后老十四行事,老四能劝就劝,不能劝,就从旁相助好了,老十四是被我惯常了,行事有些恣意,他是当兄长的,就多担待些,只要他们两兄弟劲往一处使,就什么事儿都能过去了。”

“额涅说的是。”讷敏心下一晒,面儿上却是恭敬的应着,当然她可以在这个相帮之中加上一些象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或是“与汗阿玛旨意和朝廷法度不相违背”之类的界限,但那样并不会改善什么,只徒增了德妃的恼怒,对自己加以“还未做事,就先存心推诿”的指责罢了,反正到不能帮十四阿哥的时候,总会有合适的理由,也不必现在就急着加以说明。

德妃见讷敏直接就应下来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也是满意,“行了,黛玉刚被赐婚,你府里想必也有事要忙,我这儿有老十四媳妇在,就不用你多留了。”

讷敏回府后不久,唐家主母携同黛玉,还有他们未来的亲家张氏共同来拜访了,这桩婚事是谁促成的,黛玉的靠山到底是谁,唐家主母和张氏当然是心里有数的,在宫中不好多说什么,但出了宫之后,却是要首先要雍亲王府拜谢的。

黛玉与讷敏见过礼之后,就避开去找二格格说话了。

讷敏则笑着恭喜唐家主母和张氏,“从此这后,你们两家就是一家人。”

“托四福金的福。”虽然只是被找来当林黛玉义父义母的,但黛玉姿容绝佳,为人聪慧,又心细如尘,唐家主母对她也很是喜爱,要不是有着义父女的名头,唐家主母还有心为自己儿子求娶呢,不过现在能有这个结果,她也一样很欣喜。

“实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恩典,”张氏也是一脸的笑,“能得太后亲赐婚事,黛玉又是这个一样好姑娘,小儿这个福气可是太大了。”

“福大好哇,”讷敏也笑着说道,“多福也就多寿,多寿才能多子,到时候,你可不只是三代同堂,四代、五代都不在话下的。”

“承四福金吉言,”张氏恭敬的对讷敏行了个礼,“听闻黛玉这些年多蒙四福金照顾,妾身在这里代小儿先行谢过四福金了。”

“不需如此,”讷敏虚扶起张氏,“黛玉的父亲与我们爷是故交,我们受了托付,照顾她是应当的,也是黛玉乖巧又聪慧,很是让人喜欢和怜惜,若不是被唐家抢先认了去,我们倒真有意收她做女儿呢。”

“四福金是皇家中人,认女儿不能随便,”唐家主母笑道,“这才便宜了我们。”

“可不是便宜了嘛,”讷敏开着玩笑道,“不只白得了一个女儿,还有这么好的亲家。”

“所以,妾身也要多谢四福金的恩典,”唐家主母也起身对讷敏行礼谢道,“若不是四福金,我们也不会得了这个女儿,黛玉也不会有此良缘。”

“快起来,”讷敏又扶起唐家主母,“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黛玉所受的那些磨难,也未必就不是受我们的牵累,现在她的终身已定,自当是否极泰来,从此万事顺心了。”

“一定是的。”唐家主母和张氏俱都相信这一点,就算是有什么不顺心的,有雍亲王府的支持,也一定会转成顺心的,现在拜谢也拜过了,她们也该告辞了。

“也好,你们府里现在想必贺客也要到门了,我就不多留了,”讷敏点着头,“黛玉就先留下吧,我有些话要与她说。”

有话说是一方面,防止被一些无聊无谓的人打扰更为主要,讷敏可不想在最后的环节中,再出什么差错,唐家主母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就是讷敏不提,她也想着要这么建议的,当初九阿哥登门的强势行径,可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皇太后已经赐婚了,他应该不敢再做什么,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防备些总是没错的。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年妹妹可要多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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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年妹妹可要多努力啊

皇太后为林黛玉赐婚之事,其他各方也都有反应。

九阿哥出面保一次媒,却落得如此结果,脸色当然是很不好看。

“照这么看,”八阿哥微皱着眉说道,“四哥这些年对林姑娘照顾有加,应该是受了汗阿玛之命。”

“怪不得他这般有恃无恐,连德妃母的话也不遵了,”九阿哥冷笑一声,“却害我险些栽进去。”

“你认为,”八阿哥沉吟着说道,“德妃母这回真发话了吗?”

“老十四是这么说的,”九阿哥扬起眉,“难道八哥看出有什么不对了吗?”

“还记得当初林姑娘从贾家出来那会儿吗?”八阿哥提醒着九阿哥,“当时老十四曾经说过,老四这般去掺和人家的家事,德妃母必要有一番训斥,可结果却是没有任何的改变,林姑娘与贾家还是脱离了开来,贾家也将占用的财产如数归还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里面有事儿,能让德妃母收口闭声的,应该是只有汗阿玛了,也是你这次动作的太快了,若先问过我,我必不会让你到唐家去的。”

“还是不够快,”九阿哥恨恨的说道,“我也确实是不该到唐家去,当时我是被那义父的名义误导了,其实贾家那个老夫人,既然林家丫头的外祖母,就为她做主了也能说得过,更何况还有她与林海的约定在,不管那是真的假的,只要贾家咬准了,迅速将事情直接定下来,老四事后再知道也晚了,至于唐家,那就是老四的一条狗,根本就不用去理会的。”

“你要早想到这么去做,事情说不定也就成了,”八阿哥摇摇头道,“只是现在时机已经过了,就别再去想了,赐婚之举,就是汗阿玛在做明确的表态,咱们若再有动作,那就是不识相了。”

“我听八哥的,”九阿哥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只是唐非敢如此对我,我是必要他好看的。”

“那是自然,”八阿哥微微一笑,“别说你了,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只是却要等过了这一阵再说了。”

“我明白的。”九阿哥将这事儿先放下,又问起另一个问题,“八哥,你刚才说德妃母这回可能并没有训斥老四,也就是说,老十四跟咱们藏心眼了?”

“会这样很奇怪吗?”八阿哥轻叹一声,“咱们那些个兄弟,互相之间又有几个是没藏心眼的呢?能与九弟倾心相交,我已经足矣,老十四会起别的心思也正常,毕竟我已经不是那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人了,遭过汗阿玛严词喝斥,我自已都要小心翼翼,要再象以前那样照顾他,是力有不逮了。”

“哼”九阿哥怒哼一声,“亏我以前还觉得老十四虽被惯坏了,总还算能知道讲些义气,却原来也是个趋炎附势之辈。”

“世人不都是这样嘛,”八阿哥倒淡淡的笑了,“还好老十四现在也只是对咱们敷衍,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咱们以后行事,对他也还是要有所相防,但也不要将他推出去。”

“我知道,”九阿哥明白了八阿哥的意思,“只要他还在咱们这边,少不得就得为咱们出力,放心吧,八哥,他能敷衍咱们,我自然也能敷衍他。”

“也要注意盯着些,”八阿哥嘱咐九阿哥道,“不要让他和老四凑到一处了。”

“这不可能吧,”九阿哥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老十四若真的想与老四并到一处,必是存了利用之心,想让老四居下帮着他的,老四现在是亲王,在咱们兄弟中爵位是最高的,自然不可能接受这个条件,就算是有德妃母压着,可还有汗阿玛在呢,当初照顾林姑娘的差事,可是被他得了,咱们则都全被蒙在鼓里呢。”

“正是因为这些,德妃母才不可能轻易放过老四,”八阿哥说明道,“她毕竟是老四的生母,一个孝字压下来,老四再不愿,也不敢撕破脸,不过,你说的也对,老四虽对他们一向忍让,却不会甘于屈居老十四之下,咱们且注意看着吧,若是能有机会把他拉到咱们这边来就最好了。”

“八哥倒是什么时候都想着招揽有用之人,连老四也…”九阿哥摇了摇头,“罢了,就按八哥说的吧,我会对他们哥俩儿多注意的。”

德妃也在嘱咐着十四阿哥,“皇上能将照顾林姑娘的事儿交给老四,说明对他还是有看重的,我已经交待他要多协助你了,你也往他那里多走动些。”

“我明白的,额涅,”十四阿哥点着头,“想让人帮自己,总是要有所表示的。”

“我知道你会明白,”德妃欣慰的点点头,“老四若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现在也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了,也不知道生他时是出了什么问题,让他对外人总是更亲,孝懿是一个,十三阿哥又是一个。”

“算了,”十四阿哥大度的一挥手,“这么多年四哥一直都对老十三比我好得多,我都已经习惯了,不过到现在,我也真有些佩服四哥了,我以前觉得他对老十三好,是因为汗阿玛很喜欢老十三,可在老十三出事之后,他还能依然故我,这就很难得了,也是我没福,明明跟他是一母同胞的,却不能让他也这般对我。”

“他没对你以兄弟相待,那是他没福,”德妃可不愿意听说小儿子没福,哪怕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你的性子,我是深知的,只要他能对你真心相待,你肯定也是会还以真心的,是他没福,错过了你的这份兄弟情,不过,十三阿哥也未必就不能再复起了,看之前皇上出外还一直要带着他,就已经能让人起疑猜了,而后有人借他的腿疾来相害之事,更说明他这个人还是有让人忌惮之处的。”

“额涅是想让我对老十三也去交好吗?”十四阿哥皱了皱眉。

“不是,”德妃摇了摇头,“皇上对十三阿哥的态度毕竟还不明,犯不上去冒这个险,再说我也不愿意让你去受这份委屈,就算是要交好,也该是十三阿哥来找你,你只要拿住了老四,十阿哥和十三阿哥跟着也就过来了。”

“嗯,我知道怎么做。”十四阿哥点了点头,“不过,有件事,还得额涅来做。”

“什么事儿?”德妃问道。

“就是对四哥的侧福金好一些。”十四阿哥说道。

“年氏?”德妃愣了一下,“你是要我借此来向老四示好?这个法子只怕未必管用,当初我也曾经向宋氏示过好,结果她回去之后,病情就加重了,再不能进宫,现在连人都没了,乌雅家的那丫头,现在也被老四家的压得不敢多说多动,他们两口子这是合起伙来与我过不去呢,只要是我喜欢看重的,他们就要加以打压,所以,我对年氏好,那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老四是绝不会领情的,他只会认为这又是我想探听他们府里什么了。”

“四哥领不领情不重要,”十四阿哥笑着说道,“只要年羹尧领情就好,这个人能得了汗阿玛青眼,又让四哥和八哥相争,都已经转到四哥门下了,八哥还要忙他的帮,让他欠下人情,想必应该是个有大才的,我现在自己的势太微,若是能让他心向于我,将来接手四哥和八哥的势力时,也就容易许多了。”

“原来你想得这么深这么远了,”德妃满怀欣喜的看着小儿子,“好,就按你说的做,下一次的朔日,我就宣年氏和老四家的一起进宫来。”

贾家则在懊悔着,老夫人也是连连顿拐的骂着两个儿子,“若是能早早对我那黛玉好生相待,现在这赐氏的荣耀岂不就是我们家的了?可怜你妹妹就留下这么一个骨肉,现在却被逼得跟咱们生分了,你们这当舅舅的,就不觉得愧的慌。”

“母亲息怒,是儿子错了。”贾政跪在地上,诚恳的认着错。

“母亲,”贾赦却不愿意担这个责任,“外甥女与咱们生分了,我确实是痛悔之极,也是我只顾着外务,想着府里有弟妹掌理,是不会有错的,谁又想到外甥女就会受了苛待呢?若我早知道,早将她接到我大房那边好好照顾了,今天就不会对泉下的妹妹妹夫心中有愧了。”

“是儿媳的不好,”邢氏福至心灵,也乖觉的跪下,“为怕惹嫌人烦,徒然让家里不安静,因此从不过问家务,就连琏儿媳妇也是一句都不问,只让她向弟妹回事就好,因此也就没注意到其中的问题,让外甥女受了委屈,其实也不只是外甥女,迎春那丫头也是一样,前些日子大观园里出了那样的事儿,我将她接回去,这才知道,她因为性子绵软,不愿多与人计较,也吃了不少的气,连首饰都被一起子不良下人们偷光了,还是我用自己的嫁妆贴了许多进去,这才总算能让在她嫁人时不致失了脸面。”

“还有这事儿?”老夫人自然知道邢夫人是在说漂亮话,她要不从迎春的嫁妆里苛扣的太狠就已经算好的了,只是今天却不是要找她的毛病,所以就顺着她的话看向王氏。

“儿媳对此并不知晓,”王氏虽然心有不甘也不服,却还是不得不跟着跪下,“迎春那丫头从没说过,链儿媳妇也并未提起,若真查有此事,儿媳自当要严惩。”

“怎么查?”老夫人冷冷的看过去,“象之前那样,再查抄一遍?”

王氏一听老夫人又提起此事,就闭紧了口,低下头不语。

老夫人越看这个媳妇,越觉得怒上心头,贾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样的媳妇进门,也不知是哪根筋出了问题,居然就那么在大观园里抄检起来了。

“母亲息怒,”贾政也深恨王氏作事一再的不着调,若不是碍着娘娘和宝玉,早一纸休书将她逐出门去了,“王氏做事确实可恨,您该骂就骂,该罚就罚,只别气坏了身子。”

“我身子早气坏了,”老夫人恨恨的说道,“等气咽了这口气,你们也就都遂了意了。”

“母亲这话,儿子实在当不起。”贾赦贾政忙齐声说道。

“我只一句话,你们就当不起了,”老夫人冷哼一声,“可宝玉和迎春他们几个,却是被人抄了屋子,这他们就当得起了?还有湘云,她虽是亲戚,在这儿住也是客呢,却也一样没能幸免,这是我好生安抚了,她也怕传出去于名声不好,这才没做张扬,否则传出去,咱们家连娘娘省亲的园子都抄了,你们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安稳的坐在这儿吗?”

说到这儿,老夫人的眼光转向王氏,“我知道你对我的话,从来都是不以为然的,觉得我的决定都是错的,现在一切都遂了你的意了,黛玉不可能再回来了,我这个遭人厌的婆子过不多久也就会咽气了,到时候你再怎么折腾,我也看不到了,也用不着再去着急上火,想办法弥补,却还没人领情了。”

“贱人,你还不赶紧向母亲认错。”贾政见母亲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氏还只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就冲她大喝一起,“也不知你是吃什么迷了心,近些年来,错事一桩接一桩的做,府里也让你弄的不得安宁,若不是怕娘娘脸上不好看,我早将你休了。”又对老夫人磕了个头说道,“还请母亲免了这贱人的管家之权,她现在心思昏乱,实在是不能当此责任了。”

“老爷”王氏吃惊的看着贾政,自己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管家之权,他就这么轻飘飘的交出去了,他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了这个,他这个不得承爵的二老爷,在荣国府里还会有地位吗?

“也好,”老夫人早觉得自己将管家之权放给王氏是一个错误了,虽然现在有些事情已经不能挽回,却也不能让她再犯糊涂了,又看看屋里的人,邢氏肯定不行,她比王氏还蠢,否则当初自己也不会选择王氏了,王熙凤倒伶俐,只是和王氏的关系太近了,还得自己来主持大局,“弄成现在这个烂摊子,少不得我这老婆子要再辛苦些,只是我的精神毕竟短了,凤丫头,你别想着要躲懒,且过来听差吧。”

“我哪敢呢?”王熙凤忙说道,“之前家里的事儿,我也是有错的,老祖宗能不相罚,已经疼我了,跑腿听差的,本就是我的本分。”

“嗯,就这样吧,”贾母面色显出了疲累,看了看王氏,对贾政说道,“你媳妇是娘娘的生母,我是不敢轻罚的,还是由你这娘娘的生父处置吧。”

“母亲,”贾政忙要开口。

贾母却已经将目光转向了贾赦夫妇,“至于你们,也不要再提这些个事儿了,说出去,只是让咱们自己丢人,迎春既是马上就要出门了,你们身为父母的,就多为她打算打算,那个孙家,你们确实打听妥当了吗?”

“母亲放心,”贾赦忙说道,“这孙家祖上也是咱们家的门生,算来也是至交,如今孙家只孙绍祖一人在京,年纪未满三十,家资饶富,又袭了指挥之职,生得是相貌魁梧,体格也健壮,不只是弓马娴熟,应酬权变也是通达的,现在正于兵部候缺题升。无论是从人品上,还是家当上,与迎春都是相合的。”

贾政对这个孙家却是不大喜,说是说世交,其实他的祖上不过是希慕宁荣两府之势,因有事相求才拜在门下的,并不是什么诗礼名族之裔,只是妻子犯下种种错事在前,让他的脸面也是无光,方才又被母亲无视了,此时更是无颜再多说什么。

“你既说好,那就这样吧。”贾母对这门亲事也是有些不大满意的,但想着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况且又是她的生父主张,自己现在要解决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出头去多管了,只是吩咐了贾赦夫妇要好生为迎春打点嫁妆。

贾赦嚅嚅的应着,邢氏却有些恍惚,王氏失了管家之权,让她很是快意的同时,也充满了期待,觉得这下自己就能出头了,没想到老太太却是要自己出山了,虽然还依旧让王熙凤帮忙,可这个儿媳妇从来与自己不亲,反与二房她那个姑妈一条心,这以后的事儿到底会怎么样,还真是有些不好说。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些人也有些发烦,挥手让他们退下,又吩咐人道,“将宝玉叫来。”

过不多时,宝玉过来了,虽勉强提着笑,但脸却是明显消瘦了一圈,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到我这儿了,就不有再装样子了,”老夫人招手将宝玉叫到身边,拉着他的手抚着他的脸,满眼疼惜的说道,“你这个样子,让老祖宗看了心疼啊。”

“老祖宗,”宝玉将头靠进了祖母的怀里,“这都是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乖孙子,”老夫人老泪纵横,“是你母亲误了你啊。”

“老夫人,”贾宝玉靠在老夫人的怀里,悠悠的说道,“林妹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能再回头了,还说,事情早已经发生了,只是我一直视而不见,其实,我并不是不见,只是不想见,我不想见那些我觉得不堪入目的,我不想见那些会让我伤心难过的,所以我告诉自己,我没看到,却没想到这样会失去林妹妹。”

造孽啊老夫人看着孙子伤神的样子,长叹一声,本来好好的事儿,好好的一桩婚姻,就这么让王氏那个目光短浅,只知道抓着以往与女儿一点小小嫌隙不放的人给毁了,如果宝玉和黛玉能够成就,以黛玉有皇上照顾的背景在,贾家必也能承恩兴旺不少,可惜啊,机会就在眼前,也是先到贾家的,贾家却没抓住。

“宝玉,事情已经这样了,”老夫人心中遗憾着,还要安慰孙子,“就不要再多想了,你放心,我必会再给选个合意的。”

“不,我不要,”贾宝玉摇着头,“没人能比得过林妹妹,与她失了缘份,我就谁都不要了。”

“傻话”老夫人又叹了一声,却也不再多说了,只是搂着宝玉,拍抚着他,让他的心能得到安慰。

林黛玉却没有贾宝玉这般伤痛,却也难免有少许惆怅,她能想象得到贾宝玉知道自己已经被赐了婚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形态,虽然明确的知道,宝玉现在对自己来说,就只是二表哥而已,但年幼时他对自己种种关怀和体贴还是不由得浮现在了脑中。

讷敏就在这时走了进来,看着林黛玉身着绣着梅花点点的月白色衣裙坐在书案之后,铺开的纸上一个字都没写,润过墨的笔被搁置在笔架上,纤细的手中持着书卷,目光却望向窗外,眼晴又是一片迷茫,再配上她绝美的姿容,直如一副画一般,不由得暗赞一声,欣赏了一会之后,才开口说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思量,黛玉,你可得佳句了吗?”

“婶婶,您来了,”林黛玉回过神来,忙将书放下,起身迎接讷敏,见她脱下的披风上闪着点点水珠,又出言问道,“外面下雪了吗?”

“合着你这半天看着窗外,却没注意到外面在下雪吗?”讷敏摇着头笑道,“亏我还以为你是感怀美景之下,要有佳句了呢。”

“我刚才是闪神了,”林黛玉微红了脸说道,“之前倒是打算要写点什么,却始终没有感觉。”

“没感觉咱们就去找吧,”讷敏笑着说道,“咱们园子里的梅花开了,我就是来带你去赏花的。”

“婶子差人来叫一声就好,”林黛玉忙说道,“这雪天路滑的,何必亲自过来?”

“没关系,在雪地里走走,”讷敏笑着说道,“人也觉得精神不少。”

“婶婶这么说,那黛玉也要体验一回了,”林黛玉一边将丫环取来的毛披风套上,一边问讷敏道,“二格格的风寒可好些了,我还说晚些时候去看她呢。”

“好多了,”讷敏也将才脱下不久的披风重新穿上,“我来时先去的她那儿,带了热汤让她喝下了,现在正睡着呢。”

因是刚下雪不久,地面只铺了薄薄的一层。

讷敏看着那纷纷扬扬落下的雪粒,对林黛玉笑道,“此时候的雪,倒不象柳絮因风起,而是撒盐拙可拟了。”

“婶婶说的是,”林黛玉含笑说道,“这雪下的程度不同,可拟之物自然也有所不同。”

“你身子可受得住吗?”讷敏关心的问着林黛玉,“不行就要她们送手炉来。”

“我没事儿,”林黛玉摇着头说道,“经过婶婶这么多年请御医调理着,黛玉的身子已经比常人还要康健了。”

“康健就好,”讷敏点着头,“其实我也知道你身子没问题了,只是看着你这纤细的样子,总还是难免要担心几分。”

“婶婶对黛玉从来都是这么关怀的,”林黛玉感动的说道,“黛玉能有今天,也全靠叔叔婶婶的庇佑。”

“怎么又把话扯到这儿来了?”讷敏打断了林黛玉的感谢之词,“说了是出来赏雪看梅的,这些个客套话,咱们就别再提了。”

“是黛玉不好,”林黛玉爽快的认了错,“就罚黛玉吟一首雪词跟婶婶陪罪吧。”

“一首哪够?”讷敏摇着头,“怎么也得个十首八首的。”

“若能多给黛玉些时候,十首八首也未必不可得,”林黛玉见讷敏跟自己开玩笑,也跟着凑趣道,“就看婶婶能不能等得了。”

“等得,等得,”讷敏点着头说道,“只要别把雪都等化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