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思绪间,那突如其来到令人奇怪的话又不觉浮了上来…

曾经有人在三军将士前抚过一曲,你猜她弹得是什么?

“祁恒逍…”林素月默默念着这三个字,神色复杂,为何要提到凤遥夕,因为曾经太过厌恶?

不过是曾用马鞭对他的宝剑罢了,何至于此…

“陛下。”

闻娇柔的声响起,天耀帝仍侧卧在榻上,瞧亦不曾瞧面前以纱巾蒙着面的女子,只淡淡道:“你来了?”

“是。”女子跪在地上,低着头,全是驯服之态。

“近来外头有些谣言,王府里可曾听到?”

“这…奴婢只略闻一二。”

“哦?”天耀帝微微勾起唇角,却令下跪的女子抖了抖,“你这‘夫人’的日子看来过的不错,已然闲适到连自己本该做些什么都忘了。”

“不是,奴婢不敢。”女子颤抖地伏下身子,额头几乎要贴上地面,“只是王妃素来治家甚严,又在王爷眼皮底下那些话那里敢传呢?”见榻上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头,女子连忙接着道:“不过奴婢已小心打探过,那些个谣言城外也已开始有所传闻,怕是不过多时便会传入此处。”

闻言,天耀帝微不可见地轻轻颔首,道:“你只需继续留意王府内的一举一动,除非朕的命令无需任何多余的动作,明白么?”

女子连声道是,只听尊贵无双的主子稍顿片刻,似乎是少见犹豫了下,方道:“那个莫霏盈…即是新纳的侧妃,你按礼也该去‘姐妹’交好一番。”

女子闻言一愣,这是要她去探探那新侧妃的底么?不过是个大门不出的闺秀…一时迟疑没有应声,却见榻上的人猛然张开双眼,不由一惊,连忙低头恭敬道:“奴婢明白了。”

天耀帝冷哼一声,道:“去吧,别露了行踪。”

女子如蒙大赦立时叩首离去,随之殿内亦重新空旷下来。

天耀帝玩弄着手指上头有一丝几乎瞧不见的伤痕,是适才砸了茶碗石无意间刮着的。

此刻瞧着连血丝也无的细微伤口,天耀帝的神情却是一变再变,良久轻声道:“付池依你看逍亲王何以闹了这么些年别扭,至今依旧如此呢?”

他话音方落,便不知从何处现出个人影来,深蓝近墨的衣衫,未满三十眉目清秀间却已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臣不敢妄自揣测。”

“你也不敢?” 天耀帝勾了勾唇,支起身子,饶有兴致般地瞧了瞧始终跟随自己的贴身侍卫,良久似叹息般道:“付池她曾于万军中救过你性命,你很感激她是不是?”

付池一怔,抬头望向瞧不出神色的君王却是一阵心酸,旁人不知他却知道,陛下看着面容未改甚至五年来不见半点岁月留痕可实则…早已华发早生,就在皇后薨世那夜,平日里小心染黑了做无事状,其实…

“皇后纵然救过臣,臣的性命却自始自终皆为陛下所有。”

斩钉截铁的话令天耀帝笑了笑,道:“朕知道你的一片忠心。”顿了顿,再开口声有些飘渺,“也知道逍弟他重情,呵,若是朕当年略做几分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的模样,他或许也不会闹这别扭了,可惜…”

“陛下!”付池仍不住呼道,这些年圣上极少提及皇后的事,今日…

“可惜,朕是不会后悔的。” 天耀帝却并未理会付池,自顾自道:“决不会…后悔的,朕既然登上宝座便注定如此,再来一次也是一样。既然明知如此若再说什么后悔,怕是她九泉之下也要讥笑于朕了吧?”

冥心

后头几日,为了避开不必再见之人,林素月除了依礼每日请安外甚少外出,王妃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每回众人所聚皆不过是短短片刻功夫。小世子还未入学按理自该绕膝,却是从不得见。

祁恒逍倒似乎浑不觉家有贵客一般,每日皆来,依旧笑颜盈盈暗里藏锋,夜里便毫不客气的将她当琴师使。前世纠葛如此之深,原本那人就在同一屋檐下如何能心平气和?可那祁恒逍天天来访,倒使林素月无暇多思多想了,实在这一个心思未必深,却是素来难猜难懂莫名已极的。

‘安魂’本是平常一曲,却不知是何缘故,林素月心中总隐隐不安,便有意始终‘学不会’,好在这曲本合男子来抚,女子习不得法也是常事,可…祁恒逍为何偏偏想听这‘安魂’呢?

若说是为了祭奠凤遥夕未免可笑,岂有生前水火不容相看生厌,死后却牵肠挂肚百般怀念起来的道理?

想到此处,林素月只觉太过可笑,可笑到竟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少得意,哼!”

一声冷哼传来,林素月撇过头,睨了眼满是不屑傲慢的佳人,高髻中插着翡翠簪子,额点朱砂,更显得冷艳华美。

就心而论林素月倒有几分欣赏这宋惜晴,不喜便是不喜,不会故作姿态假作殷勤。只可惜,骄傲是需要资本的,曾经凤遥夕之高傲世所无双,只因凤国公主,文武双全不乏治国之能,亦有谋胜之略,可便是有骄傲的身份,亦有骄傲的能力的凤遥夕不一样玉碎珠沉了么?

想到此原就不曾注意这些妾室美人的林素月,竟是微微勾唇露出一丝讥讽来,她讽的是曾经的凤遥夕,但却惹得被忽视的人勃然大怒。

“你!”宋惜晴怒火攻心,上前一步谁知还未动作便被人死命拉住。

“晴姐姐有话好好说,不可对侧妃姐姐无礼啊!”却是三夫人中年纪最小的敏夫人。

“无礼,你瞧见我无礼了?怎的我自己还不知要怎办无礼,敏夫人便慧眼瞧见了?”甩开被钟敏拽着的手,宋惜晴冷声道:“钟敏,你少做出这样子来,我瞧着恶心。”

钟敏闻言怯怯低了头绞着帕子,宋惜晴瞧了瞧她冷笑一声,转头却见林素月仍静静站在那儿自始至终都仿若与己无关置身事外的样子,怒意微顿,转身拂袖而去。

林素月见了也自顾走了,那钟敏似是料不到她这般反映愣了愣,急忙快行几步跟上去道:“侧妃姐姐。”

这个称呼听了便叫人…不舒服。

‘姐姐’?

曾经华庭之上,凤遥夕冷笑道:“这世上今生唯一有资格称本宫一声‘姐姐’的,便是本宫唯一的亲妹妹,否则这一声只怕谁都担不起。”

世事轮回,说‘今生’果真灵验,这一世终究要听到这一声‘姐姐’。

侧过脸,林素月笑的极淡几乎寻不着笑意:“敏夫人还有事?”

“没…”这一问叫钟敏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支支吾吾道:“晴姐姐就是这性子人很好的,侧妃姐姐你别怪她。”

林素月一笑,也不答便自行去了。

待她走远了,一贤淑优雅的女子才缓缓踱出瞧着仍僵立着的钟敏露出极醉人的酒窝浅笑道:“敏妹妹,怎的还在此处?”

钟敏似是走了神,此时一惊,回过身见是烟罗,俏皮般地眨眨眼:“什么‘还’?敏儿不明白。”

烟罗夫人眸一闪,道:“我见妹妹早离了王妃那儿,还道是回去歇着了呢。”

钟敏笑道:“正要回去的不想被这桃花迷了眼。”

这别苑中,桃树不少,可说到上好的,除了那一片桃林,便是王妃住处外的这些了。

烟罗夫人听了抬眸环视了眼娇艳桃花,道:“果真好风景,既如此妹妹便再瞧会儿,我先回去了。”说罢,轻笑了声婀娜而去。

等那粉色倩影消失了,钟敏孩子气般地摸了摸下巴,露出个天真笑容也走了。

屋内王妃正端坐着与方到的逍亲王一同饮茶,轻轻挥退压低声禀告适才外头一切的黑衣侍女,王妃垂首勾唇一笑,眸中闪过几分不明情绪,道:“看来这位新的侧妃妹妹当真不同凡响。”顿了顿,眸中转过精光,又道:“连那极贵的贵客都要似曾相识,也难怪…”似揶揄似讥讽地睇了对坐之人一眼,“难怪王爷另眼相看。”

祁恒逍只盯着白底青花茶碗中浮着的极嫩的三两片小叶子,转着圈,似垂死挣扎,终究还是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甚至不曾掀起半点涟漪。

桃花芳香扑鼻,粉色花瓣如蝴蝶般随风飞舞,绚丽如梦。

男子素袍广袖,负手屹立于林中,那袍子素极淡极可不知为何,披在他身上却自生华芒,灼灼煜煜辉灿夺目,宛如神坻。

仰头看着桃花飞舞,男子勾唇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却带着三分冷意,“她选的地方…还植上这般美轮美奂的桃林,难怪不愿回京了。”

暗中隐者的人听了这话,想起昨夜那句‘绝不后悔’不由无声一叹,却忽闻一阵脚步声,皱了皱眉暗自禁戒,眺目望去却见竟是一粉面白皙金童样的小孩玩着球靠近,不由愣在当场。

啪!

正自出神不知所思的天耀帝竟未察觉有人靠近,直到一只金晃晃的东西蓦地从眼前蓦然飞掠过,一惊之下,下意识的伸手一握,待举起一看却是一愣,竟是一只已然捏坏的金丝绣球。

“你…你弄坏了我的球!”

循声望去只见一粉琢玉雕的小男孩儿扁扁嘴,一张本该可爱至极的小脸一副哭不哭的样子,狠狠瞪着自己,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凶徒,在瞅瞅自己手上已坏了的球,不觉额角微微抽搐。

来的自是永泰,他这几日平白无故被自己父王母妃如犯人一般看管起来,连房门都不许出,心中很是憋屈,今个儿假装要午睡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谁知才玩一会竟无故被人弄坏了最心爱的球,这几日怨气不免一起涌了出来。

上前一把抢过球,永泰恶狠狠瞪了瞪眼前这个高大的‘坏人’,可就算气愤至极,他也没敢忘记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终究有几分心虚,只哼了一声便要离去,谁知却忽而被人拽住了小胳膊。

永泰听那男子开口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好听,“你…可是逍亲王的小世子?”

天耀帝愣神不过一瞬,转过神细细扫过眼前孩童,穿的锦缎华衣绝不可能是奴仆之流,粉嫩的面孔,那圆碌碌眼睛瞪大时得神采都非凡俗,在这逍亲王府中除了自己的小侄子,还会是谁?

想起为自己接风那夜,他便提出要见一见多年不曾瞧过的侄子,自己的好弟妹却道永泰病了怕过了病气不好相见。天耀帝翘了翘唇角,眼下这孩子精神奕奕的样子,这‘病’倒真是奇特。

“你…是谁?”永泰狐疑地瞅着似乎对自己笑的很亲切的人,总觉那笑怎么瞧怎么不舒服,小小声嘀咕道:“笑得真难看。”

天耀帝脸蓦地一僵,复又勉力撑起唇角,道:“我是你父王的亲人,也就是你的亲人了,怎的,你父王母妃不曾提过么?”

亲人?

永泰眨眨眼,猛然想起自个儿母妃再三叮嘱,说是家里来了贵客千万避开,否则家法伺候!

这人…永泰暗地抖了抖该不会就是那个贵客吧?糟了!如果这样的话,家法,是打手心,抄书,还是…

天耀帝好笑地瞧着小脸变换多端,忽青忽白倒像是想到了十八酷刑的样子。

“怎么,莫非哑了,如何不答?”

拽着小胳膊拖到眼前,天耀帝细细打量,都说女似父,子若母,只是这孩子的相貌却无论如何都不似其母,白皙如玉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碌碌的眼大而圆,小嘴如樱桃般粉粉嫩嫩,小巧的鼻子这时候便能瞧出几分挺翘来,定然俊逸无双,十年后怕不知虏获多少少女芳心。 那王妃相貌虽也算上乘却最多算的秀丽,绝无这般出众似聚天地灵气于己身一般,若说逍弟也只得勉强有几分相似。

可…

天耀帝皱了皱眉,为何他竟会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似乎就在脑中,可那个影子却又偏偏模糊地厉害。

他自陷思绪,却不知手下力气蓦然有几分加重,永泰不过幼龄孩童如何承担的起,只觉胳膊一阵痛楚,加之反复思索想不出脱身之道也是急了,低头不管不顾就亮出了两排白晃晃的牙齿对着禁锢着自己的大手猛地一口!

“嘶!”

永泰牙齿虽还小。小孩子不知轻重,这一口却是十足十的劲,祁恒煦只觉手上一痛蓦地松手,低头一看两排牙印赫然手上,甚至还隐隐带着血丝。

他一统天下多年谁看冒犯一丝一毫,便是当年乱世祁王王威也是少有人敢犯,如今一小毛孩子竟敢放肆不由怒上心来,眸光霎时凌厉,扫了过去,却见那罪魁祸首一脸大事不妙自知不好的样子,皱着小脸似乎在寻什么办法,却又时不时地露对溜之大吉的向往,那怒气不知何故便消了一半。

“你父王母妃便是这么教导你的?”天耀帝扬了扬手,低沉的声无一丝波澜,“这就是亲王府的家教?”

“胡说什么?”方才还心虚胆颤的永泰听这人竟说起自个儿爹娘的不是,却是挺起了小胸膛仰起脖子,瞪大眼与‘恶人’对视,“不准你说我爹娘坏话!”

“说你爹娘?”天耀帝挑了挑眉,“你可知自己的身份?这般莽撞不知轻重,说你爹娘尚是轻的,传扬出去皇家声誉都怕要被污了。”

“哪有那么严重。”永泰不服气地撅嘴,声音却小了八度,脑袋也耷拉了下去,却又忍不住偷偷望那人的手,似乎真是咬得颇重,咬咬牙,将自己肉乎乎的小手高举,“一人做事人当,呐,现在给你咬回,这总行了。”

天耀帝见状唇一弧,拉过他的小手来,见永泰猛的闭上眼,眸中竟少有的浮上几分暖意,想了想从腰间解下块以金丝系着的墨玉来塞在小手里。

意料中的疼痛未来,手中却多了块凉凉的东西,永泰微微睁开眼,只见一块没有一丝杂色的黑的发亮的玉静静躺在自己手中,忍不住摸了摸温润似有水在其中流淌,惊愕地抬头望向那人,却见他淡淡一笑道:“敢作敢当,如此才不愧是我祁氏的男儿。”

顿了顿,那人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永泰不自觉地的瑟缩了下,那手却轻轻抚上自个儿的头,轻地仿佛不曾用一丝力气,他续道,“可惜你终究太过鲁莽,虽是年纪尚小,可是鲁莽的代价并非每人每次都能付得起的,此玉名为‘冥心’有静心定神之效,你便留着,常以自省吧。”

母子

‘冥心’色重质腻,纹理细致,水润如冰,漆黑如墨,乃是祁国代代传承与嫡长子之物,当年祁恒煦的叔叔虽夺王位一时,但庶出之子却始终不曾得这‘冥心’一刻。如今,这传世宝玉便这么静静躺在新主人的小手里,而得到这至宝的人却将小脸皱成了包子。

永泰边一下下随手抛着‘冥心’边想那个人…应该就是贵客吧?这下完了!母妃叫自己乖乖待在屋里,他跑了出去,叫他别去招惹贵客,他不但撞上了还狠狠地咬了人家一口 ,想到这里手一顿,低头再瞅了瞅‘冥心’怎么看怎么都算是一件证物啊,这要是被母妃或者父王瞧见了…

永泰浑身一抖,那个场景光想便觉得心惊胆颤,不行不行,这东西…留不得!可是,好漂亮的,那么埋了它,啧啧,还没等自己挖完坑母妃怕就发觉了。唔,灵光一闪,永泰挠挠小脑袋,想了想提步绕过小径猛地跑到假山石下,顾不得气喘吁吁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四处张望了番不见有人,贼贼一笑,弯下腰便要将那玉塞入最高的山石上的一个不小的缝隙中,却全不知自己这动作瞧着有多危险。

“小心!”

下头蓦然响起女声却将永泰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拿着的‘冥心’当下滑落了下去,不偏不倚地掉落在假山石下立着的女子裙摆旁。

这是…

林素月弯下腰,却是极慢极慢地‘冥心’捡起,倒似这小小玉石有千斤之重,居然,居然是…‘冥心’!

“喂,那个是我的!”永泰在上头着急申明所有权,三两下便下了假山来,举起小手去抢,谁料林素月手徒然抬高却是扑了个空,不由撅嘴重复道:“那个是我的,快还我。”

“你的?”林素月握紧玉的手甚至些微有些颤抖,启唇却听不出一丝异样,“你何处得来的?”

“那…那个…”永泰支吾道:“那个原本就是我的。”

林素月闻言竟是弯了弯唇角,轻轻摇头道:“不,这不是你的。”

‘冥心’祁国传世之宝,祁恒煦曾亲自将它系在治儿颈项上的,却由凤遥夕解开这束缚,将它与所谓的尊荣一起遗弃在宫殿中,她的孩子该当展翅高飞,海阔天空。

只不过…

收紧手,却似连心一起收紧了起来一阵阵作痛,痛的她几乎要支持不住弯下腰来,却又不得不硬撑着挺直了脊梁。她的孩子,那么小,一月大的孩子,他本是世上至尊至贵之人,他合该父疼母宠万人捧着,她初初怀孕时也不只一次抚摸着尚未隆起的腹部,想着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字,是男是女,抓周仪式要如何办,甚至将来该请何人为师…可是,那孩子尚未降世他的父母便已有裂痕,他的满月之日便是母亲殒命之时。

凤遥夕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这个孩子,为了孩子天下多少母亲可以匍匐着而活,可她不能,她昔日因情而留才有了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还未降世她却又定下了他将无父无母成长的命运…纵然千般无奈,万般缘由,亦无法否认这是一种自私,私心带他来这世上,又私心舍他而去!

“你…你怎么了?”永泰瞅着林素月脸色几变握桩自己所有物’的手却是更紧了,不由急红了小脸,道:“这是人家送我的,就是我的了,你快些还我啦。”

别人送的?谁?

祁恒煦?

林素月一僵,他将曾给治儿的‘冥心’送于了他人?转念,却又觉得自己可笑,那本是她弃之敝屣的,他如何送不得人?

手指轻轻摩挲那温润墨玉,重生后便是不舍不忘,她却从不曾多思多想那不知何方的孩子,因为不敢…她花费无数心思便是希望他能安乐长大无忧无虑,自由无束。治儿,你是否安好?也许有朝一日,母子尚能相聚?

“拿着吧。”林素月将‘冥心’递了过去在永泰黑碌碌跳动着疑惑的眼神中,缓缓放在他手上,“即是你的便收起来吧。”

永泰见她如此爽快地还了来,却是狐疑地不知是否该接。

林素月不言语只将‘冥心’塞进了他的掌中,看着永泰嫩嫩的脸仰起望着自己一派无邪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脸,这个东西与治儿无缘,希望能庇护于你,怎样也是…何依的孩子。

“泰儿!”

那人逆光走来有那么一刻,林素月瞧不清她的脸,只见那淡金的纱袍泛着点点金光柔和却闪耀,一步步走近的人如此熟悉,可这种感觉却很陌生,让她一下子有了些许恍惚,那个人分明就是何依…

这些日子请安时每次不过不咸不淡说上几句,甚至称不上交谈,可此刻她锁视着自己,却闪过也防备和敌意,林素月却想苦笑,却只低了头去,她不想…成为何依的敌人,不论…凤遥夕死后究竟发生什么,她都不想。

“王妃。”曾经何依鄙夷目光闪躲必是鼠辈,所以林素月抬起头不闪不躲,逼自己直直迎视那隐藏着防备疏离与敌意目光,因为不虚伪造作——那是凤遥夕和何依都讨厌的东西。

对视上那双凤目,何依却是怔了怔移开了目光,从永泰手中拿过‘冥心’,端详了会儿,道:“你又淘气了,这是哪儿来的,唔?”

林素月睇了那‘冥心’眼,却是退到了一边。

“母妃。”

永泰这会儿顾不上‘冥心’,反正那对他来说不过是块漂亮的石头罢了,撒着娇,努力想使娘亲遗忘他没有乖乖听话待在屋里,跑出来的事实。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收起‘冥心’,何依不识地此物倒没有太在意,只是双眉紧蹙,板着脸训斥道:“为什么不说一声便跑了出去?还有奶娘怎么了,唔?!”

永泰从小备受宠爱,尤其是王妃几乎可算得上是溺爱,极少瞧见自己的娘亲如此疾言厉色不由胆怯了起来,小小声道:“我实在闷得厉害,所以…”

“所以什么?”何依高声道:“所以你便能不听父王母妃的话一人跑出来了?”见他低头不答,哼了声道:“奶娘又是怎么回事?!”

“奶娘…奶娘是累了,所以…我便让她先休息了。”永泰支支吾吾地道,声也因为心虚越来越小。

瞥了瞥立在一旁的林素月,何依不愿在外人面前细谈此时,再见永泰少有的害怕模样不免心软了几分,眸中却划过几分复杂光芒,这个孩子不过五岁便知用‘安神草’迷倒奶娘,如此聪颖如此早慧…

“下次不可,你可知父王母妃有多担心?”

永泰不知母妃为何软了声,却明白这是不欲再加追究的意思,连忙点头应了。

何依又随口问道:“可有闯祸?”

永泰才安下的心又被吊起,眼瞧着母妃又要蹙起眉头情急下,连忙道:“没有没有,孩儿只是出来玩玩什么都没有做。”

何依挑眉道:“真的?”

永泰点头如栓,道:“真的,不信母妃可以问侧妃娘娘,孩儿一直和她在一起的。”

闻言,何依双眸转过不知名的光,转向林素月却是一脸笑意:“这么说来永泰这半日竟是都麻烦了妹妹么?”

曾经那般熟悉,林素月自然看得出何依那笑未达眼底,她身后未及其腰高的孩子正合着双掌对自己做拜托状。

治儿如今…该比他大不了多少吧?

“王妃娘娘客气了。”林素月淡淡道,却是替永泰圆了谎。

何依笑了笑,却对永泰道:“即是侧妃姨娘作保便饶了你这回,该学功课了还不快去?”

做乖宝宝状,永泰老老实实听话去了,只是临走不忘偷偷对林素月挥挥小手以示感谢,见她眨眨眼似乎明白的样子,才欢快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