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孩子这么大竟是始终被锁在那方小小天地间,固然是何依和…他欲保泰儿周全的法子,可…始终不能不叫她伤感内疚。

泰儿看着外面风景都是不曾见的,京城繁华,来往的各色路人,吆喝的小贩,追逐嬉闹的孩子,很是新奇,开怀之下听林素月柔声一句,竟下意识便点了点头,回过神来,见她笑意温暖不由气恼,想说什么做什么偏在那柔和的微笑下又是不能,一时间只气恼的涨红了脸。

他本是极喜爱这个‘侧妃娘娘’的,可母妃骤然离世府中嚼舌头的人不少,他早慧聪颖忆及母妃生前对着侧妃娘娘的态度,不免起了疑心,加之丧母之痛全数发作出来,可…可她真的会是坏人么?

为何第一眼见到这侧妃娘娘便觉得格外可亲?

母妃说为人坦荡者,自然双目清明神容坦然,为人心术不正者,自会双眸闪躲露于形色。

他为何偏偏无来由的就是觉得眼前这人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便如…母妃一般?

永泰不过是个孩子,一边忍不住欲亲近这人,一边却又疑虑气恼堵着,只把头转了过去自看着窗外,只见一群孩子争着围着个老汉不知做什么,很是好奇,却又不愿出声,只是一双黑溜溜的眸却不经意地朝林素月瞟了数次。

林素月瞧着,心下便是一软,对着车外画儿吩咐几句,不稍会儿车轮便停了下来。

“泰儿想吃糖人?”

面带几分无奈的亲王大人,打开车门,虽是长途跋涉俊逸的脸上却不露疲态,日华从他背后照射开来,清隽身姿竟似晕染上一层光圈,所有狂傲阴冷肆无忌惮,似乎都在这金色日华中模糊了去。

林素月瞧着他弯下腰轻轻揉弄着泰儿的脑袋,竟会奇异地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很温柔,很温柔…

“怎么了?”

祁恒逍回过神,见她怔怔看着自己眼神是极少见的迷茫,一下紧张起来,一步跨进马车,伸出强而有力的手掌却是极轻的抚上她的额头,感受到那额头光滑柔腻的触感下并未有过高体温,才放下心来。

抬头瞧见她的神色已从迷茫转为…转为不知名的神采,瞧着她不自觉的向后挪去纤弱的背已然抵住车壁,始觉唐突,琥珀的眸急忙移开,可一不小心却又在那色泽极淡的粉唇上移不开去。

这唇,自己曾吻过…

这念头不经允许便闯了进来,心跳如鼓,“那个…那个…我不是,绝不是…是…你没病就好。”

可怜逍亲王平日里何等气度此刻竟是一句话都说不整,吞吞吐吐倒愈发显得心虚起来。

眼角瞥泰儿呆呆望着他们,素来平淡不见喜怒的脸上不觉血气上涌一阵红晕,狠狠瞪他一眼,林素月率先下了车,一把握住泰儿的手便朝那小摊贩走去。

泰儿一时未能从这诡异的情形中回神,竟全忘了要反抗的事,便呆呆地将小手沦落在柔柔的大手里,无意识地跟着她走向那摊子。

“小公子,要个糖人不?”久驻京城,这些个摊贩都是人精一眼便瞧出眼前的孩子必出自富贵人家的,急忙推销起来。

永泰眨巴眼睛瞧着无数做好的糖人,实在算不得精致,可鲜艳的色彩香甜的气味以及从未见过的好奇,还是勾出了他所有馋虫来。

“拿一个吧。”泰儿直勾勾盯着糖人的眼神令林素月微微一笑。

“小公子要个什么样的呀?”老汉笑道。

“要…”有些犹疑,好多啊,各路神仙,历朝名将,泰儿纠结片刻忽而指着不远处马车前始终望向这里的男子,“要个最最最厉害的神将,就像我爹那样,厉害的,神仙一样的,威武的。”泰儿脆生生道。

林素月笑容微微一顿,厉害的,神仙一样的,威武的,爹…泰儿儒慕之情无可厚非,只是,只是…

转头望去,那人立在马车前似乎,习过武自然明白他分明是全神戒备着,可…金灿日华下,模糊了深刻的五官,却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那人望向这边的目光…温暖如斯。

如此泰儿,做他一辈子的孩子又有何不可?

也许,反是一种幸运。

“小公子做好了。”老汉手艺娴熟三两下便做成了,递给了泰儿。

泰儿心满意足接了过来,扬起笑脸,“果真像爹爹,是个举世无双的神将。”

林素月尚不及答言,便闻一旁响起不屑地一声嗤笑,泰儿人虽小却敏感的很,立时回身看去,不料那人恰也向前一步,一个擦身那个方完工的糖人跌落到了地上,不巧中的不巧,发出讥讽笑声的人一只马靴正踩在上头。

“你…你赔我糖人。”永泰见自己心爱的糖人就这么坏了,那人却仍是趾高气昂的样子,小嘴一瘪,一双眼立刻就水汪汪起来。

那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袭绣紫纹绿袍上束着紧身黑色皮马甲,极紧的裤套在马靴之内,微偏黄的发斜束着,一双眸蓝如湖水,透出异域俊艳。

见泰儿鼓着粉嫩小脸,黑碌碌的眸中满是水气,倒似他成了欺负孩子的恶人一般,蓝眸挑了挑,露出几分愤慨:“喂喂,小鬼,我可没有欺负你,是你自己不小心少冤枉别人。”

泰儿自幼被捧着长大,极少有人在他面前高声,更何况如此凶巴巴地吼他,霎时水气聚成泪珠打起转来。

林素月一边急忙吩咐老汉另做一个安抚泰儿,一边留神打量一番,这少年分明不是中土之人,衣着华贵,头上插着稀有玳瑁簪,右手食指上血红宝石戒指更是闪烁夺目,怕是此番前来朝贺的外帮权贵。

从装束瞧来定非东夷、西戎,是南蛮抑或…北狄?

思虑中那个老汉已快手快脚的把新糖人做好了,急急地递给了小公子,唯恐发生什么不和谐的斗殴毁了他的摊子。

谁知永泰见有林素月摸银子,很有骨气地硬是不接,奶声奶气间言之凿凿:“他弄坏的,要他给银子。”

那外邦少年嘴角止不住抽了抽,却不愿与小孩计较只斜了眼去瞧林素月,上下打量番,见不过是个单薄的平常女子不由不屑道:“麻烦教教自家小孩子道理,真是,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么?!”

“这位公子说的是。”林素月闻言,竟应和的微微一笑,对上永泰愤怒的包子脸道:“泰儿不小了,需知何谓君子不与小人说礼,一般见识白费气力。”

永泰明白过来,转着眼睛,装天真无邪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君子只需自己礼到即可,不必非与小人说个明白,小人本是不知礼的,你与他说礼便如同对牛弹琴一般,白白花费力气。”

那少年乃外邦人士初始听林素月文邹邹的话,还未反应过来,此刻醒过味来,不由怒道:“你说什么?!”

却见林素月与泰儿极有默契地一同望他一眼,两双眸中都跳烁着鄙视。

林素月道:“前车之鉴,你若总费力与小人争吵,必然近墨者黑,弄不好将来便如同某人一般。”

永泰配合地抖了抖:“好可怕,泰儿…知错了。”

“你们!”

那少年便要动怒,却忽觉背后一股寒气,回首望去,只见一身素净褐色披风裹着的人便立在身后,他自认武功了得,竟是半点都不曾察觉,对上那双琥珀的眸,望入那里头的阴冷威严不由一怔。

那人却在下一瞬移开目去,不过眨眼之速,那先前还能致人死地的冷眼已凝着化不开的柔意,定定望着‘母子’二人,开口如春风温煦:“你们无事吧?”

“他们好得很。”有人咬牙切齿。

“正如这位公子所言,我们确实很好。”

林素月笑意很是和煦温婉,可瞧在某人眼里便是恶魔在世,外邦少年脸涨得通红,偏偏维持着一种别扭的倨傲:“真是,低贱之人不可教,本王…本公子不和你们计较!”

虽是半途便转了话去,林素月却已然听出究竟,凤眸在那少年身上转过,暗里已有计较。

那外邦少年言毕便欲离开,不料竟是挪不动步子,偏过首才见一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地压在自己肩上,分明不曾用力的样子,却是寸步难行。

“你…你放开!”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说我的妻儿低贱!”祁恒逍冷冷道,眸如寒星,蕴藏巍巍之气。

那少年按耐不住便要出手时,林素月忽而悠然一笑,纤纤玉手轻轻抚上那只散着寒意的手背上,柔柔地微凉地触感令祁恒逍一怔,回眸望去,只见她悠笑道:“我方与泰儿说了,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话,你怎也自贬身份无谓计较起来了?”

转过头,却对似要发脾气的少年道:“公子即是出身高贵,怎的连做客的礼数也不懂了?”

少年目露疑惑,却见她微笑深处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凌然之气,她柔声如水,入耳却掷地有声,“来做客便要有客人的样子,喧宾夺主岂是礼数所在?要知道,公子您脚下踩得每一寸,都乃我中原之地。”

暖色

许是遗恨日间自己竟一直被某人牵着的事实,这几日吃饭素不爽利的永泰也不怕噎着,电光火石便吃了个干净,然后二话不说自己回房歇了。

林素月微笑地瞧着小小的背影别扭地回了房,这才踱到书房。

微暗的火烛下,祁恒逍斜靠在木雕的躺椅上,墨黑长发随意散落下来,金综的绸袍随意半敞着露出里头暗紫的衣衫来,手上执着书卷,那双琥珀的眸却分明只怔怔瞧着自个儿的手,心不在焉的怔怔出神的样子,很是有几分慵懒倦怠的味道。

林素月惘然忆起日王府的管事的神情,虽早得了信,在瞧见主子的一瞬,半花了头发的管事仍是露出些许怔然的样子,也难怪,这亲赐的亲王府已被它的主人遗弃四年之久了…

这府邸当初是那人亲自为最宠幸的胞弟选的,离宫极近,坐地也宽广,在京城如此繁华之地要金装玉饰不难,难得是这府邸中有山有水可谓闹中取静,偏生又无一逾越礼制之处叫人寻不出半点把柄。

那时她想,难得祁恒煦野心抱负皆是帝王上上之选,可对胞弟却不似一般王室不念亲情,她想真正的关心就该是如此,不是一味给他最好的,而是给他最合适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三岁孩童执金夜行,是福是祸?

帝王的宠幸若到了可以违背规矩祖制时,那个受宠幸之人则必有大祸!

一如,凤遥夕…

当初凭什么就以为凤遥夕便是例外?!

以为她便与帝王是一体?

真是…

“你来了?”

被他出声打断了思绪,凝视望去,那人却是猛地坐了起来,将书搁到一旁,手很带有几分心虚地收到了广袖中,摇曳火光下,那俊逸的面容竟显出一层薄红来。

“你在看书?”林素月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是。”祁恒逍答着,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究竟何事?”不知何时起,不知不觉间林素月对某人的态度越来越直接不客气起来。

“这…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嗯?”逍亲王面上忐忑,心下却是暗笑,努力将狐狸尾巴藏严实了。

“说吧。”话出口,林素月不知怎地便生出几分后悔来。

“今日,今日是你第一回主动…覆上我的手。”

话音越来越轻,几乎如风过般低不可闻,却偏偏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传入小巧的耳朵中,霎时嫣红一片。

林素月无视耳根温度的异常,不叫脸上有半点可疑地痕迹,淡淡道:“我正想与你说呢,今日日间那外邦少年恐怕便是…”

“便是北狄王子三王子赫漠。”祁恒逍瞅着她尚未褪色的小小的如同玉雕般的耳廓,笑得如偷腥的狐狸,接口道。

“三王子赫漠以前仿佛是见过的?”努力让不争气的耳朵冷却下去。

“唔,经你这么一提似乎天下大统时…有见过吧。”祁恒逍边不在意道,边定定看着微红的耳,后者在火热的视线中愈发鲜艳起来。

“祁恒逍!”

“不料,当初不过十岁的小屁孩,如今竟也成了莽撞无知的纨绔的子弟了。”见好就收,逍亲王收回视线,连唇角挂的笑也立时带上了正人君子的意味,“瞧这光景北狄王后也没少费心思。”

见他霎时便恢复了正经模样,林素月总有被戏弄之感,可他此刻正眉正眼的没有半点调笑,偏生发作不得,接口道:“北狄王后自是希望养出个不成器的好做亲儿子的踏脚石。”凤眸斜斜眺向对坐那人,樱唇微扬,出语嘲弄道:“只是这模样却与当年某人很是相似,竟不知何故?”

那悠悠一笑,柔美如玉,凤眸微眺几分戏弄,樱唇微启几分傲气,飒然无忌的模样正是昔日心心念念,叫祁恒逍怔然全不知她后头所言更谈不上作答了。

林素月见他如此,竟不觉赧然,暗责自己明知眼前这人心思还无故挑他作甚。

却不知有句话叫本性难移,凤遥夕素是恣意来去飒然潇洒的人,重生以来始终谨小慎微,如今明白眼前这人是可信可赖的,又知晓所有来龙去脉,过去的恶形恶状便不知不觉显了出来。

人道灯下观美人越瞧越美,祁恒逍此生美女不知瞧了几多,偏偏此刻才觉朦胧如仙境的意思,灯火昏暗下她端坐一侧,肌肤晶莹似蕴柔光,腮边乌发轻柔拂面,耳际玛瑙耳坠摇曳,如梦似幻…

“咳,如此看来,这门亲事倒也未尝不可,召得如此‘佳婿’想必皇兄称心如意的紧。”话不经心,却是出口便悔。

果然,林素月闻言面色虽未变,眸光却是不自觉便淡了几分,道:“正是,他自是想有个好拿捏的掌管北狄才好。”

心中狠狠抽自己平白坏了难得的气氛,祁恒逍却只得顺着道:“虽是如此,北狄不许身份尊贵者娶外邦女子做正妻的,这三王子真成了我大祁女婿自然便坐不上皇位。”

“你竟还不知他的手段么?”林素月冷笑道:“他若想,又岂有不成的?”

这话也算不得在称赞那九龙宝座上之人,祁恒逍却不知为何心里又酸又涩,搅得五脏六五都不舒坦了起来。

“皇兄自是厉害非常的。”连话也艰难了几分,可转念想起那个大侄女乃青若宁所出,不知眼前人是何滋味,不由道:“你若想,我定相助成了这婚事。”

林素月一时不曾听得明白,略思量了番,才明白过来,却是笑了,“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便是青若宁…当年我计较的也不是她。”说到此顿了顿,“但若被我查出昔日泰儿的事真与她有关…”

她话未尽,其下之意祁恒逍却是明明白白的,道:“自是有关,你若要报仇…”

“报仇?”林素月清泠一笑,凤眸掠过三分不屑,“我不过是要账罢了。别的重活一世都可不计较,可谁要动了我在意的人却是万万不行。”

“不过,即是要账,自是谁欠谁还,与一个四五岁的娃子有什么相干?”

祁恒逍闻言也不多说,只是瞧着她似叹息似无奈又似宠溺一般,直直瞧了许久,许久…

“你今个儿到底怎么了?”林素月微微蹙眉。

“我只是忽而想以前怎会觉得你心高气傲不可一视,其实…”

“其实什么?”

“只是有点傻罢了。”

林素月闻言大怒,便要论个究竟,忽而却被拥入某人的怀中,“祁恒逍!”

“就一会儿…”

“你!”被箍得更紧。

“真的,就…一会儿。”

这人便是历经生死还是与以前一样,真是…太好了。

她固然是不屑去计较,却也是性情使然,早就知晓凤遥夕冷情却不绝情,不善良却也不恶毒,使计谋不拘一格,却自有原则而不卑劣,如此矛盾却又不矛盾,耀眼夺目,风华无双的女子从来只有一个…

何其有幸,能遇见你。

天下致悲致痛不过死别,可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死别也算不得什么,比起那五年不知生死有何异来说。

所以比幸运更幸运的便是经历生死轮回,仍能够遇见你,再一次…

林素月不知他转过万千心思,不知那胸膛后跳动着的心如何波澜澎湃,唯觉这拥抱越来越紧,那胸膛越来越灼热火烫起来,直叫她也染上了这种温度,面红耳赤…

“我…我要重新习武!”如何也挣不开去,叫素来高傲的人又恼又羞。

“习武?”不料听了这么一句,祁恒逍却是松开了手,脸上难得的正经,踌躇半刻,仔细询问道:“你能习武么?不,我是说,这…身体能习武么?”

不想他突然认真起来,对上那专注的琥珀眸光,林素月顿了顿,道:“自是能的,只是成就上再不能如当初一般。”

“既然如此,你怎不早些修习内力?”祁恒逍急急出口,若有了武功傍身便是不如从前那般非凡,她的安危也能有保障些。

“起初是大病初愈不宜修习的缘故,后来…”

林素月顿住不再说下去,祁恒逍却如何能不明白,后来似是为了防自己,怕被看出什么端倪。想起自己不知情时,逼婚,调戏,试探,作弄,总总所为当时毫无所觉,此刻却是无地自容,恨不能时光倒流重新来过才好!

“以后你且可放心慢慢调息,我总能护你安危。”讷讷地祁恒逍开口道。

林素月却是摇了摇头:“此事不急,尚不知这番进京…”话未完忽而宛然一笑,伸出手拿起玉罩灯旁搁着的金丝拨弄起烛火来,“莫非你以为没了武功便无力自保了?”

“你知我并非此意。”祁恒逍蹙了蹙眉头,似不悦似焦急,道:“你知我只是担心…”

“我知道。”林素月勾了勾道,拿起一旁的茶碗来,似嗔似哂道:“你急什么,且喝口茶吧。”

祁恒逍莫名奇妙地拿过,喝了口早已冷了的茶水,正要问她弄什么玄虚,却忽闻外头一声极力压抑的呼叫,紧接着‘砰’的一声,明白过来,眨眨眼道:“我知外头有人,只是想等你走了再收拾。”

“何必瞒我?”林素月挑眉,“难道真当我是不知世事的小家碧玉了?”

祁恒逍苦笑道:“不敢。”

“这府邸看来是你长久不在,有人忘了谁才是主子了!”

林素月凤眸横了横,便要离去,忽而一只手却被握了住,“你有完没完?!”

“此生此世都完不了。”

想不到他如此说,林素月一时无言以对,低了头去,却见他笑得几分失落,道:“我便是逼自己一千次,也舍不得迫你一次,你大可放心,既不会挟恩以报,也不会强逼你与我…”

“祁恒逍!”再不喊停,真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林素月头顶都快冒烟了。

手握着滑如凝脂般的柔夷,那人便在咫尺之距做着近乎小女儿般的羞态,此情此景实在希冀时光长留此刻才好,可偏偏不得不,不得不开口:“素月,其实我们方启程,我便命人安排钟敏、烟罗另坐车而来,明日…明日就该到了。”

风过带着些微寒意,晦暗的灯火闪了闪,一时间针落可闻,时光仿佛在了这一刻静止,半晌,林素月忽然开口道:“我知道,你是恐带我一人进京,惹人注意。”

“你…明白就好。”既然彼此都明白清楚得很,怎的开口还是这般难?

“没事,我先回去了。”

“素月。”林素月回头望他,祁恒逍似乎有些犹疑,终是走近几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要提防钟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