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哥哥。”见靖敏毓不言,凤梦溪却是愈发惶恐起来,急急辩解道:“我不是有意鲁莽,只是,只是瞧着他们都活得那么好,那么开心。我…我不甘心!”

“梦溪…”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毓哥哥。”凤梦溪本是为自己解释着的,说到此却牵动这几日来的压抑心境,一时凝噎,“毓哥哥,为何,为何上苍如此不公?姐姐那么好的人,那么好的人死得那么惨,那么么惨,可他们却坐享荣华,贵极,尊极,活得这般逍遥自在!?”

“是啊,何其不甘…”

靖池毓却是一笑,只是勾起的弧度掩不去眸中的凄清,语出却是说不尽的无奈:“只是…”望着眼前少女全心信赖的眼神,心微微一动,伸手似欲将她适才一番打斗中垂落的发理顺,却又蓦然止住,佯装无事般收了回去。

“只是,梦溪,万事皆不可急进,你若有万一,可想过你姐姐泉下如何瞑目呢?”

“毓哥哥,你说的对。”凤梦溪与往日截然不同,竟是极为乖巧地点头道:“我岂能令姐姐再伤心呢?”

闻言,靖池毓却是一窒,令遥夕再伤心…

知己至交,他如何能不知遥夕若真泉下有知,岂会希望见到什么复仇什么雪恨?

以遥夕之能当年真要脱身,又有何难?

她一死只求白了,所愿何该是万事俱休,恩怨俱散,可…

靖池毓睇了身旁相似却又不似的绝秀清灵少女一眼,只是,梦溪如你所言,如何甘心…

空偌的议政殿内,帝王端坐九龙椅,下头立着的二人,一人蟒袍玉带,发束紫金宝冠,立如松柏,华贵而威武,另一人着紫色官服,羽冠压顶更显儒雅。

瞧着下方恭谨二人,勾唇一笑:“逍弟,秋狩将至,此乃七彩金丝绣制的骑装,算是朕这个伯父送于泰儿的礼物如何?”

司宇韩身着相服绣一仙鹤,仰长颈,振翅欲飞之姿,闻言无半点异状,头微微低垂,对天耀帝在商议秋狩大事中,忽而插得这一句,不曾露出丝毫讶然,似乎再平常不过一般。

“泰儿,定然对陛下所赐感恩不已。”祁恒逍嘴上说着套话,望着那套骑装却是微微出神,不期然又忆及那人所语。

若真是…真是梦溪…我便是犯天险也定要将她带出那个地方,凤氏姐妹,有一人埋骨命丧,莫非还嫌不够么?

正是骨肉亲情生来便不可分离,即使皇兄毫不知情也会下意识格外优待泰儿,她如今愿留在自己身边,愿与自己同进共退,其实…其实都不过是为了泰儿。

若是有朝一日,她找回了妹妹,泰儿又和她相认,或者她能带走泰儿,那么,那么…她是否还愿…回首多看自己一眼?

“朕是他的伯父不过区区一套衣衫,何论赏赐?”天耀帝一哂,再开言却是道:“只是上回贵妃设得家宴,却是提醒了朕。”

青若宁设得家宴?

祁恒逍垂下双目掩去神色,一双琥珀的眸瞳却精炯眯起,上回只听她说了妹妹的事,莫非…还有什么别的?

若是青若宁敢不知死活地为难素月,那么…冷笑一声,自己,自己定要新帐旧账一起清算,叫她明白,自己这些年放纵她爬地这么高,固然是瞧在祁氏血脉的份上,却更是为了哪一日,她所作所为超出自己所能容忍时,可以叫她重重跌下!

不爬到高处,如何明白坠入地狱的可怕?

“不知王兄指的是?”

“逍弟,弟妹故去你固然伤心,只是泰儿年纪尚幼,你可曾想过…他如何能失去娘亲的照料?”

祁恒逍一凛,听天耀帝续道:“侧妃莫氏,依朕看贤良淑德,逍弟何不…”

说到此,天耀帝竟是顿住了,为何停下话来却是连自己也不知所以。

‘妾身不过侧妃,身份低微,‘弟妹’二字,名不正言不顺,不敢担承。’

那日宴上,她自言卑贱,入了耳中,自己无缘故地便觉几分不悦,又一思,自己这弟弟素日里狂妄无忌,外头流言蜚语传他肆意残害降臣,他的心思…自己固然知晓,只是皇室威严却也不容如此损伤!若将这侧妃正位,一来可平息流言,二来也可使她好生照顾泰儿,也是两全之事。

只是,为何…此刻却是无端停下了说辞?

“皇兄,王妃逝去未久,皇室守妻丧故可以日代年,但…此事此刻来提实在早了些。”祁恒逍闻言讶然,略私却不由心中一动,故此不曾留意到天耀帝的哑然而止,只是心中犹豫。她若能做自己的正妃,自然便等同自己的妻子,那么他便可光明正大地留她在身旁,可…

她不会愿意的。

咽下苦涩,祁恒逍不禁黯然,纵然他在她面前如何耍赖装作不知也罢,能骗过所有人,却无法骗过自己的心。

她是不会愿意的,甚至不用半点疑问,她不会愿意去占何依的位子,抹去何依留下的痕迹,她不会愿意成为自己的妻子,更何论,何论是皇兄所提?

想来何其讽刺?

他们一世一双,容不下天地间任何其他,紧紧依偎的身影还在眼前,如今,他却问要不要为她正位,让她做自己的妻子?!

若是,皇兄知道,知道…

不,绝不!

他绝不会让皇兄知晓她的身份,不论皇兄是仍想着斩草除根,抑或是悔不当初,他都不会。曾经,他始终后退着,苦苦压抑几乎将自己逼疯,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他绝不会后退半步,绝不会,即使对手是…也一样!

“你既如此说,也罢。”天耀帝难道竟不曾多言一句。

下首,始终沉默似置身事外的司丞相,低垂着的眸中飞快划过一道诡光,却一闪而逝隐入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节日过的好咩?嘿嘿 周一就一堆事 orz 某弦飘过…

围场

皇室秋狩之所乃墨河,依山傍水极是辽阔,围场东侧的墨河行宫乃昔日丁国所建,天耀帝登基之始予以修建,其规模仅略逊皇宫,前有三司六处,议政殿,以便如常处理政务,后有而墨湖宫及三殿为帝皇随行妃嫔等休息,而随行皇亲、官员、侍卫、扈从等居于围场西侧楼台庭院内,约宫四十八楼阁,雕梁画栋,花草四季不败,美不胜收。各国使节居于北侧,特据各国不同习性风俗建其住所,或小桥流水,曲径探幽,或搭帐筑篷,纱帘层层,异域风情。围场一日十二时辰皆有护军巡卫,密不透风。

除了南侧…

墨河围场南临悬崖峭壁,举步艰辛,可天下甫定人才辈出之时,一代得道高僧‘无尘’年过百岁从不理凡尘诸事,却在此时出山,觐见天耀帝言此处聚天地灵气之所在,乃为大吉之地,并道:“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便为孽障,可天下战乱已久,苍生受苦,陛下能使天下得定,苍生得幸乃大功德,今为苍生久安,贫僧愿担大孽全陛下大功。”

此番言之未久,‘无尘’竟便圆寂,天耀帝追封其为国师,建庙受祝,望其早登极乐,并按无为之言,费无数人力物力,修天梯,筑云台,以祭祖先,安英灵,祈国运万世昌隆。

直到五年前…

五年前,元后嫡子满月,普天同庆,天耀帝特来云台祭天,谁料风云突变,几日后传出奸党谋逆,皇后遭劫,后不欲受制于人,于云台自尽,天耀帝悲痛欲绝,下旨封云台,此后,这围场以南便日渐荒凉起来,似乎为所有人所遗忘,包括帝王自己。

至少,天耀帝看似已然遗忘。

因此,此番议秋狩时,有大臣上书另则围场,被帝王斥责‘劳民耗财,不知体恤民意’,后秋狩仍定墨河围场。十一月初,帝王銮驾率众前往,一时间,从京城到墨河围场的官道上庞大的队伍驾骑缓缓前行,随行护军约一万之众,远望去铠甲兵刃皆是一片银辉,旌旗遮天蔽日。

秋狩每三年一回,此番也不过是天耀帝登基以来的第二回,只是,甫定天下,那第一次接受万国来朝,御马逐鹿显大祁赫赫威仪的秋狩,却已无人敢在心思日渐深沉的天耀帝面前提起,礼部官员更不敢对比上回来布置诸事,只因…那时有一人与天耀帝同行同坐同受朝拜。

几日后,帝王銮座驾临,礼部尚书并墨河郡守早将接驾事宜安排妥当,一众文官武将,皇亲国戚,皆有条不紊地各自归置。唯有亲王祁恒逍却得天耀帝恩旨,可携世子家眷入住南侧,拨殿阁安置,这可真是宠信非常,荣恩到了极致了。

按礼各国使节朝拜之日乃在明日,天耀帝今日先于议政殿处理当日紧要奏章,这是祁王室素来的规矩,警惕子孙不可以‘小’失‘大’,只顾扬国威,而忘百姓。天耀帝继王位以来从来一丝不苟,此刻长途劳顿,竟也不稍加歇息,先将几本奏禀灾情的奏折处理了,命人立即快马传旨,命当地官吏开仓赈灾,若有官员趁机中饱私囊者,诛三族。

待这些事处理完毕了,天耀帝屏退了各官员,只命丞相司宇韩,亲王祁恒逍,另几个心腹之臣,及护军将领等留下。众人明白这是要议论明天使节朝拜诸事,哪国是来修好的,哪国别有居心,哪国需防,哪国可趁机拉拢等。

待政事言完,天耀帝踏出议政殿,才觉天已暮了。

有个瞧着机灵的内侍拎着食盒,上前参拜道:“陛下,贵妃娘娘见陛下辛勤国事,唯恐陛下忘了用膳,于龙体有碍,特命奴才给陛下送点心来了。”

这点心送的实在是时候,不早不晚,在天耀帝处理完政事后,提醒了他后宫有人时时刻刻心里装着他。

若是往日,天耀帝未必不会就此去了青若宁处,可偏偏是在…此处。

许久不见叫起,内侍不免心怀忧虑,只是跪着低着头瞧不见天耀帝神色,只闻他似笑般道:“贵妃费心了,想是等了许久?”

内侍心中一喜,连忙应了。

却听天耀帝道:“既如此,你也甚辛苦,这盒点心便赏你了。”

言罢便大步而去,只留内侍一人在地上跪了良久,但觉浑身发颤。

“陛下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暖玉制成的棋盘前,凤梦溪轻轻道,却不曾不抬头,只不动声色落下一子。

“哦?怀夕,何以见得?”天耀帝闻言勾了勾唇,亦落下一子。

“以陛下之棋艺要赢小女子何须半个时辰?可如今,已然三刻,却仍是胜负未分,可见,陛下心有旁事。”凤梦溪两只夹着一枚黑棋,愈发衬出雪肤晶莹。

“怀夕朕不曾与你对过弈吧?”天耀帝睇了眼面前少女,似乎不经意般道:“你怎知朕的棋艺如何?”

凤梦溪一顿,随即笑道:“不过随意一猜罢了,陛下雄谋远略,千里帷幄令出兵行,我不过是无甚见识的小女子罢了,半个时辰已然多算了才是。”

天耀帝闻言一哂,也不再多言,目光又移回棋盘之上。

那人的容颜似由玉石专心雕刻成,褐色眼瞳时绽金芒,不用一字一言便叫人臣服,如此人物在那六国乱世争雄之时,又该是如何意气风发,绝世无双?

莫怪,莫怪姐姐那样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人也会动情,且一往而深…

‘姐姐,姐夫是不是大英雄?’

“他…他不是英雄。”

“定乱世,平天下,姐姐怎说怎么不是英雄?”

“白骨成山,万野皆殍,功过…唯有后人评说。”

“哎?姐姐,姐夫听到可要伤心呢!”

“不会,他自己最明白不过,他不是英雄,但…会是千古一帝。”

“不明白,算了有姐姐在,我呢也不用明白这许多,还是说些开心的好。呵呵,姐姐,你的棋艺无双,那姐夫的棋艺与你相比如何?”

“鬼丫头,好好的问这做什么?”

“告诉我嘛…”

“伯仲之间。”

所以眼前这人的棋力如何,她自然知晓…

凤梦溪思绪万千,天耀帝却是半点未觉,今日初抵秋狩之围场,皇亲国戚,朝中重臣,随行护军浩浩荡荡。那九龙宝座高高在上,他已能想象几日后,登高而坐,受各国使节参拜的景象,睥睨天下之态,可…总觉少了些什么…

龙袍金冠,受万人跪拜,这天下再无人可比肩,这是他从少时起便定下的志愿,可是,为何偏偏…偏偏要忆起,曾经有个人与他同定天下,同受跪拜,同悲同喜,同享尊荣,为何看到那张高高在上的九龙宝座时,不觉尊贵华芒,反觉…无边孤寂。

那张九龙宝座旁已无凤座相伴,只那么一个,孤零零地屹立在上,纵能俯视苍穹,可却知寒凉几许?

若是她还在…

“陛下您在想什么?”凤梦溪忽而一笑,凤眸上挑,妩媚妖冶而不自知,道:“在不用心可就要兵败如山倒了呀。”

天耀帝闻言回过神来,扫了眼暖玉棋盘,如玉雕般的手指轻夹起一颗白子,却是抬起头来睇了眼与往日淡薄谪仙不同,凤眸似染五彩幻雾,妖娆妩媚的女子,轻笑了声道:“大局未定休论成败啊怀夕。”

一子落,凤梦溪面色一僵,竟是只一子便毁了自己用心谋划辛苦布局,反生生将自己逼进死局。

祁恒煦,果然厉害非常!

凤梦溪一瞬讶然,转过神,却是随手丢了子,飘落的发丝愈显几分灵动,她一手支头,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项,道:“陛下如此厉害,又何必与我这般认真呢?”

她此番作为可谓不敬,天耀帝却不以为意,似乎对不似往日守礼的女子反倒柔和了几分,“适才朕一时走神,你本可取胜,可惜了。”顿了顿,天耀帝续道:“观棋路便知你心思细腻,处事周全,可惜在杀伐果决上却是输之犹疑。需知,胜负往往一念之间,左盼右顾,错过良机,便悔之晚矣了。”

“陛下适才果然走神了。”凤梦溪不接这话,却是抓了他里头透出的那点,笑道:“何事能令陛下走神?”

“没什么。”天耀帝忽而冷了语气,淡淡道:“朕只是在想,‘若是’…”

“ ‘若是’什么?”凤梦溪似乎很是好奇。

天耀帝却轻轻揭过,“若是…呵,天下哪有那么多的‘若是’。”

凤梦溪闻言低头摆弄棋子,玉制得棋子一颗颗从白皙的柔夷中掉落,跌在暖玉棋盘上‘叮咚’作响,倒似乐师弄弦,“可不是么,若是一且重来,若是时光倒转…呵,全是空话,不过自欺欺人罢了。陛下不愧天下至尊,参悟的透彻不似凡人无知。”

天耀帝直直凝视着她,似乎想看透那话中可另有深意,良久良久,却见凤梦溪始终在那盯视的视线中泰然如常。

“怀夕。”

“陛下?”

“朕曾夸过你安分守己聪明非常,朕的眼光素来不错,你可休要…”天耀帝忽而上前一步,在凤梦溪耳边轻声道:“休要令朕失望啊。”

那炙热的呼吸触在耳畔,凤梦溪浑身一僵,那话却如冰霜入耳,叫她从心底一颤,脑海中飞速转过百十个应答之方,天耀帝却又不再多言只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感冒着码字 要花花 …

赫漠

云雾漫漫,白烟缭绕,远远望去,迷茫一片,却偏偏给人超脱凡尘,淡薄一切之感,似乎那里离九天瑶台不过一步之隔。

林素月裹紧身上的披风,远眺的目光迷蒙如雾,唇角却微微勾起一抹苍凉。她仍记得,天下甫定,人心却依旧动荡不安,各国贵戚蠢蠢欲动野心不死,降臣似服未服,左瞻右顾,更有四大蛮夷藩国借贺之名,来探虚实。

她与他殚思竭虑,终商定大计,花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探得六国闻名的高僧‘无尘’所在,那时的凤遥夕不顾皇后之尊,素颜布衣,亲往求见。初始‘无尘’避而不见,她不逼不闹,只是席地坐于草庐之外,风雨不动,不进食,只饮清水,只默念佛经,到第五日,终得‘无尘’相见。

“夫人已然世间尊华无双,又何必还存如此执着?”掐念着佛珠,无尘白眉白须,闭着眼淡漠的不见一丝半点神情。

“大师慈悲心肠,何以不肯救万民水火?”

“阿弥陀佛,需知万事皆有因果,皆各缘法,不可强求。”

凤遥夕闻言却是一笑,“既然万事皆有缘法,大师何必还念经拜佛以修功德呢?”

“罪过,罪过,礼佛岂是凡尘俗世可比?”

“释迦牟尼佛昔日割肉喂鹰才立地成佛。地藏菩萨本可成佛,却发大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凤遥夕摇头道:“大师,有几位菩萨仙佛并非有大慈大悲舍一己为万人之心,方才成仙成佛,却是由吃斋念经修来的?”

无尘一顿,却只拨着手上佛珠不曾答言。

凤遥夕续道:“大师出家人吃斋,是因觉天下众生平等,可若任百姓苦海挣扎不顾,只吃素修行,岂非当万民比牛羊不如?”

无尘念一声佛,停了手上佛珠,却是道:“夫人有大智慧,贫僧自幼修行,不料仍居于形式。只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大师。”凤遥夕忽而双膝跪倒于地,咒誓道:“邀大师出山,乃遥夕强求,只愿天地有灵,神佛有知,一切罪责罚遥夕一人,不损大师功德。”

无尘听罢一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可无尘大师归去不久,却便仙逝,怕是骗了天下人,那颗无尘之心,终究染上尘埃,因而折寿…

这都是,她的罪孽。

所以云台千仞终成了凤遥夕的葬身之地,林素月轻吁一口气,想当日凤遥夕立重誓请无尘出山,却终葬身自己眼瞧着搭建筑成的‘云台’,这是否便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是你!?”

后头传来一声讶异地低呼,林素月回首望去,也是一愣,居然是他?

裘衣华服,头插玳瑁簪,指上血红宝石戒指烁烁闪耀,分明便是上京途中打翻泰儿糖人之人,此刻那一双湖蓝的眸正带着三分讶然,四分惊愕,再加四分警惕锁视着自己。

林素月一瞬意外过后,却并不觉非常惊讶,当日便猜出他定是前来朝贺的外邦权贵,出现在此也是情理之中,只是…

“你怎会在此?”

“你怎会在此?”

不料那少年回过神来,却也是问那么一句,异口同声。

挑了挑眉,蓝眸精光掠过,“你…一人在此?”

少年不过十七八岁,上次相见也只觉是平常纨绔贵族弟子,可此刻眸中蓝波一闪之间,却如豹子盯住猎物般优雅而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