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娘娘又岂能脱罪?”司宇韩冷声。

“呵呵,司宇韩你真是太小看本宫了,如今赫连齐雅被囚,陛下何等手段迟早供出是本宫这儿盗的。纵然本宫不认,失宠也是难免,届时兰儿远嫁,本宫无依无凭,后宫之中素来跟红顶白,再由相爷怕也急着灭口,本宫还有生路么?”

司宇韩一惊,不曾想青若宁已然猜到自己的谋算,这些年她对自己几乎言听计从,倒叫他一时忘了面前这个也曾是凤国一手栽培的死士,总有些谋算。

却不想青若宁忽而勾了勾朱唇,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道:“本宫也不为难相爷,其实如今正有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只需相爷安排钞北狄王子派人杀西戎公主灭口’的好戏,便可一箭双雕。”

“如此岂非一时交恶与北狄西戎?”司宇韩蹙眉,道:“不可!东夷南蛮这些年本就有所异动,此时岂能再与西戎北狄同时交恶?大祁国力虽强,若一举与思藩国为敌,却也是大险,届时战乱频起,民不聊生,万万不可!”

“相爷如今倒像是个忠臣良相了!”青若宁冷哼:“即是如此,当年何必暗害了元后?!”

“本相所为全是为了大祁社稷!”司宇韩往日懒得与青若宁多言,所以从未辩解,今日却是怒道:“当日凤国虽是自愿归属我大祁,但也因此不曾伤半点元气,那凤遥夕纵然厉害非常本相却并不惧她,想当日五国中厉害之人又岂是她一个,只是…”说到此,顿了顿,不知他此刻是想起了征战天下的过往,抑或那个风华绝世的元后,半晌才道:“只是那时陛下用情实在太深。”

青若宁闻言一怔,却听他道:“我辅佐陛下与微时,早在陛下还是祁国无权无势还被叔王猜疑的王子时便跟随他左右。陛下从来英明果决,最难得断国事不带半点私情,更善于度人心,门阀氏族各方势力都稳操于手,可谓运筹帷幄。直到她出现…”司宇韩狠声道:“虽然大祁一统天下她功不可没,但这皇朝天下所需的元后。却绝不是她这般性子刚烈决绝至此的女子!”

“她不许陛下纳妃,这叫各诸侯大臣如何能服,她身居后宫却屡次干政其实皇后之德?!最危险的是…”司宇韩闭了闭眸,“陛下他爱她至深,明知如此,却是一次次依从于她,长此下去,哪里还是那个理智从容的陛下?天子无私事,岂容感情用事?皇图霸业也素来是陛下宏远。我辅佐陛下,愿建千秋之功,岂能眼看着毁于一女子之手?”

青若宁听罢,却是冷笑道:“你们男人说的这些大道理我是不懂,不过当初训练死士的师父曾说过‘君臣名分,主仆之别,所谓忠便是听命行事,主子行事自有主子用意。不论何种原因背主而为,便是不忠!’”顿了顿,讥讽的笑着觑了司宇韩一眼道:“当日那人曾告诉我‘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要我无需自轻自贱,呵,她说的极是,既如此我又何必一生一世效忠她凤王室?”柔声如蛊,“相爷,您说的再多与本宫所为又有何不同,一样是背主行事,欺主而为。一次如此,两次,三次,又有何不同?”

司宇韩一怔,而后怒道:“我万不会陷大祁与险地!”

“大祁的险地,和您自己的险境,呵…”青若宁轻笑一声:“您还是择其一吧。”

言罢见司宇韩不做声,青若宁越发有几分得意,自以为得计,自以为必然无失,什么贤相,什么为了大祁,当自身安危祸福就在眼前时,谁还能顾得了那么多呢?

轻笑了几声,转身而去,司宇韩见她去了犹自狠狠难平,但也终离去。

待他二人不见了身影,一旁石墙却忽而一动,后头缓缓步出个人来,褐眸深邃,一身金丝绣龙袍,却是天下至尊!

方才听了半晌,此刻天耀帝面上却不见半点怒色,反倒平静的可怕,良久,良久,只是漠然而去。

“禀侧妃,属下已按你吩咐命人故意透露与贵妃知晓,北狄使节即将返国,并叫人有意散布陛下欲联姻北狄之事。”傅宁禀道,迟疑片刻终是有些不解,“只是,属下不明仅是如此真能叫贵妃与相国反目么?”王爷不是早说了这二人勾结已久?

“傅宁,你可知这世间最难懂的是人心,最易掌控的依旧是人心。”林素月淡淡笑道。

“侧妃娘娘?”

轻轻伸出一只手,白净的似隐隐可见里头流动的血脉,林素月似叹息般道:“十指连心尚有长短之别,何况他二人本非同路人又岂能同心同德?”

“只是…”傅宁犹豫道:“他们毕竟一同做了那么些事,如今为了自保也难免在…”同流合污。

“呵,或许青若宁是如此吧。”凤眸微微垂下,瞧不清神色,林素月开口的声却带着一种疲倦般地冷淡,“只是司宇韩却未必。”她勾起了抹奇异的弧度,似笑非笑,“青若宁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因为她实在太简单了,所以永远不会明白,复杂如司宇韩这般的人若是认定了一事,那执念究竟会有多深。即使,那所谓的执念不过在自欺欺人也是一般。”

听面前女子清悦的声轻悠悠道出这一句时,傅宁的心不知怎的也随之跳了跳,暗下奇怪侧妃娘娘不过是闺阁女子,怎的有如此气魄心机?这且不论,只听她提及贵妃相国皆直呼其名,无一丝半点的尊重之意,倒与王爷像极。

“他当日为了他的执念可步步为营做了那么些事,今日为了他的执念一样可以…”林素月说到一半却是顿住,岔开话题道:“王爷不过是疏忽职守,这罪名并不大,丢失布兵图说来严重,可如今既已寻回便也没甚了得。”何况,那图本是假的。

“不错。”傅宁颔首,随即又是蹙眉,“如今端看圣意如何。”

“圣意…”林素月轻叹一声,想起那人前次威逼不由凤眸幽深,开口却是道:“恒逍被拘,对付司宇韩正是大好时机。”呵,天子制衡之道,岂容一人独大?

“只是如此一来,番邦局势不就整个乱了,如此?”傅宁虽是忠于祁恒逍,毕竟是祁国氏族出身,忧国忧民之心也是真挚。

“乱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如今形势波诡云橘原本已然有些脱离掌控破。”想起那脱离了掌控的根本缘由,林素月抿了抿唇道:“不如破而后立。”

“公子?”赫漠挑眉看向忽而出现的人露出一分意外,却在转眼间收敛了起来,笑道:“公子来此莫非有别的指点?”

来者面貌平凡,唯有一双眸却泛着微蓝的光泽,正是易了容的靖池毓,闻言,冷冷道:“你将赫连齐雅推出去做了替死鬼,平白坏了我多年部署,难得我还不该来问上一句?”

“赫连齐雅?”赫漠轻笑着上前一步道:“那个蠢女人只会坏事罢了,也难为公子这些年辛苦了,不如一心助我,事成之后小王定有重谢。”

靖池毓冷笑道:“但凭个北狄也想掀起什么波浪不成?何况,你在北狄又算得了什么?”

赫漠闻言不见怒色,反是防备至深的模样,道:“我本来在北狄没甚了得,公子难不成第一日知晓么?”

靖池毓见他如此反是确定了七分,不由感慨遥夕果然厉害,那日她便说赫漠所为有异,先不论他用心为何,敢如此行事违背北狄王之意,必然是有了极深根基。如今一试,果然如此,赫漠在北狄的势力只怕远非世人所知所料。

或许,北狄大权早已操纵在了他的手上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半夜的更新…

家仇

或许,北狄大权早已操纵在了他的手上也未可知!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靖池毓忽而勾唇一笑:“王子,中原有句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赫漠闻言一怔,今日这人来意原本分明不善,何以突然间转了心思?“公子,此言何意?”

“是何意,王子自然明白。”靖池毓言罢,转身踏出房门前,才淡笑道:“齐雅公主被囚,虽是暂时不便大张其事地审问,却也难保那千金娇女不会说出些什么,王子以为呢?”

见那人轻笑着离去,赫漠面色一青,沉吟半晌,终是道:“弥飞。”

“殿下。”弥飞进屋内行一礼,尚不及抬头却闻赫漠道:“准备一下,本王子要连夜回北狄。”

“殿下?”弥飞一愣,即问道:“那夜宴?”

“自是照常出席。”不过宴席之上难免纵酒,只需假作不胜酒力早些回来,待酒阑人散众人松懈之时,先行离去,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可殿下如此岂非易惹起大祁皇帝的疑心?”

“呵,你忘了那位公主是从何人处取得布兵图的了?”赫漠冷声道:“那贵妃娘娘也不是好相与的,若能设法了解了那个蠢女人自是最好,若是万一有个差池…”顿了顿,勾唇一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中原的话有时,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不是么?

“毓哥哥。”

“梦溪?”见那清秀绝伦的女子闪身而出,靖池毓不由蹙眉:“我不是说了不许你跟来的么,万一…”有危险。

“毓哥哥,你…为何如此做?”未完的话被凤梦溪一言打断。

靖池毓脸色微变,细细凝睇眼前少女,只见她抿紧了唇,垂下的眸一时间却瞧不清神色,笑了笑道:“天色有些晚了,梦溪还是随毓哥哥一同先…”

“你究竟为何要这般做?”他有心岔开话去,凤梦溪却是一字一句复道,叫他再不能假做不懂。

“梦溪,你姐姐能再世为人,所以你现在心中已然无一丝半点怨恨了么?”

凤梦溪闻言却是一窒,只怔怔听他续道:“遥夕能死而重生是上苍恩德,但那人听信谗言逼死发妻的罪孽难道就可从此一笔勾销?何况,他害死的何止是遥夕?‘暮影’那些人皆是你姐姐的心腹,更不提其他众无辜者,这一笔笔帐都不需算了么?”

凤梦溪咬了咬唇,姐妹重逢纵然喜悦又哪里能冲散这些年来的仇怨恨意,她在恨中依凭复仇的信念活了整整五年!

只是啊,只是…

“毓哥哥,我自是恨极了他们!”凤梦溪开口却是清泠不似往昔,那语调如冰粒滚落羊脂玉盘,陌生至极,却又熟悉地叫靖池毓怔神,“只是,事分轻重,我纵使再如何怨恨他们,毕竟也算是私仇…”

“私仇?!”靖池毓冷笑道:“这天下姓祁也不曾几年呢,你我的国仇家恨便成了私仇了?!可见那人在别的上头且不说,在百姓教化上可没白下功夫!”

凤梦溪在靖池毓身旁五年,他素来都是小心呵护照看着,便是训斥也犹带三分怜惜,如今日这般重话竟是头一遭,叫凤梦溪霎时便苍白了脸色。

靖池毓话一出口,也知有些重了。只是,他平素少动喜怒,唯有祁恒煦可谓是既有灭国之仇,又有夺心上人之恨。最不可恕的是,他将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夺了去竟也好好珍惜,才几年功夫就逼得那么一个风华绝代的人香消玉殒。如今,好容易苍天见怜,她得以在世为人,竟是又被祁恒煦的弟弟骗了去,处处维护,怎不叫他气怒攻心,恨意非常?!

想到此,咬牙切齿恨不能叫那九五至尊挫骨扬灰,而面前这自己真心实意护了五年的人竟似要替他说话,因此,靖池毓便不愿拉不下面子去软语相哄,只不再做声。

想来毓哥哥这番苦涩纷纭已然积累许久了吧?这…算不算迁怒?

凤梦溪低头涩然一笑,心下透亮,他原就视姐姐作珍宝,如今死而复生更是不会多一句重话,偏姐姐好容易另选良人,选中的仍是那人弟弟,也不怪毓哥哥百般忿怨难以宣泄,凤梦溪想,他护了自己五年,惜了自己五年,如今不过叫他排解些怨气又算得什么?

只是,该说的…总是要说。

“毓哥哥,当年天下大乱之时,梦溪不曾征战其中,自是无权多言。只是记得姐姐那时送梦溪走时便说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乱世已久不止百姓受苦,六国王侯整日各自阴谋算计又何尝快活,愿天下得明主,百姓安居,结此乱世’。”顿了顿,凤梦溪才道:“可见那时也到了天下一统之时,不是大祁也会是其他…”见靖池毓似想说些什么,凤梦溪摇了摇头,续道:“天耀帝登基后虽是打压了不少遗臣王族却终究不曾赶尽杀绝,对待五国遗民更是与祁国子民没有半丝不同,这天下…除了你我原本五国的王族贵戚,如今又还有谁念念不忘故国呢?”

靖池毓一时语塞,只恨恨道:“莫非他便无过了不成?”

“自然是有的。”凤梦溪柳眉一横,倒也颇有几分气势道:“毓哥哥你当年是自愿休兵,我姐姐更是真心归附,他也曾允诺不逼害五国遗臣王族,可却背信弃义,终究动意除去毓哥哥你,更不念夫妻情义听信谗言逼死了我姐姐,只是…那些如今说来,难道不是私仇么?尤其…”

叹息一声,凤梦溪轻轻道:“尤其在外邦异族前,那些再怎么算也是我中原自家私怨,牵扯进外邦,却是引狼入室,若有万一,如何对得起中原众百姓!?”

靖池毓怔怔不语,只觉眼前女子似乎与许久之前那个身影重合…

‘池毓,你虽大才,奈何靖国王族无道已久,善毒术诡道却忘治天下以仁,如今是臣子离心,百姓背弃…如今大局已定,大势已成,你若非要与恒煦决一死战,不过是徒添亡魂,何况番邦觊觎我中原大地已久,若然你我自相残杀,届时损兵折将,士卒疲倦,若是叫外邦趁虚而入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

“毓哥哥,‘暮隐’众兄弟之死虽是祁恒煦在姐姐死后不曾庇护他们,虽有他昏聩之过,可终究乃是司宇韩与青若宁所为,他终究也不知情,何况…”

眉宇清睿,眸如萤石,出尘般飘逸,却是绝世风姿,轻叹如雾,却是毅然如磐石。

好像,真的好像…

“毓哥哥,私仇虽重,怎能重得过天下百姓?”

那时遥夕也道,‘池毓,天下虽重,怎能比得过千万百姓?’

“梦溪,天下为重,难道你便能忘了仇恨?”靖池毓开口竟有几分木然。

扭过头去,不觉泪已悄落,凤梦溪未语已哽咽。

一将功成白骨枯,千秋霸业尸成山。

此事若在别人身上,自己旁观者清自能大义凌然轻易道出,可若在自己至亲至爱身上,哪个愿做那祭台上的祭品,去成全别人一统天下?

只是,只是…

“毓哥哥…”泪珠一颗颗坠落,凤梦溪却是勾起抹苦至极点的笑,“家仇,怎及国恨?”

“你们…真是姐妹。”靖池毓声低沉似压抑到了极致,“我以前觉得你们相差甚远,如今瞧来,你们竟是似极。区别只是,遥夕她自幼有一个需要护在身后的妹妹,而你自幼有个能处处相互的姐姐。”

“若是没有遥夕。”靖池毓笑了笑,“或许你便会成为…当年六国之乱时那个传奇。”

凤梦溪摇了摇头,道:“若没有姐姐,便连今日的凤梦溪也不会有。”这世间从来没有或许。

“梦溪…”

“毓哥哥,你那么聪明,方才的事,你自己与姐姐去说,好不好?”凤梦溪展颜一笑,压下心中苦涩,如此你可自圆其说,不损你们的…情谊。

见眼前少女言罢飒然转身而去,几缕青丝随风扬起,身影越行越远,淡淡的似溶于秋日水雾中,靖池毓不觉眼前一片朦胧…

有什么错了,他知道,却不知错在何处…

“陛下?”见到来者,青若宁一时有些惊喜莫名,“您怎会来此?啊,不是…臣妾拜见陛下。”回过神才急急忙忙行礼,似羞含怯地望了眼一身华服更显尊贵的天耀帝,惊喜间更添妩媚。

天耀帝今日一身明黄华服,头戴金冠嵌龙珠烁烁生辉,见她婀娜行礼却不喊起,只是走上前,俯视了青若宁许久,才忽而伸出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颔。

“陛下?”天耀帝今日似有别以往,叫青若宁心中极是忐忑不安。

天耀帝的手一点点抚过细腻的脸颊,感受着指下的肌肤随着自己的移动瑟瑟发抖,“肤若凝脂,眸若秋水,唇若朱点,贝齿若玉,呵。”天耀帝轻笑一声,却又刹那沉下了神色。

“陛下?”

“起来吧。”收回手,天耀帝淡淡地似没有一丝感情。

“陛下今夜大宴…”

“朕来携你同去。”

“携臣妾同去?”青若宁一时心跳如鼓,这些年来她虽是贵妃之尊,权倾后宫却是从未得到过与天耀帝同行的荣耀,她一度以为只有那个人,只有她才能得到!谁料今日陛下竟要携他同去庆宴!

莫非,陛下终究并非铁石心肠,终是对她有了真正的情意?

想到此,不由将这些日子的惶恐不安尽皆抛诸脑后,喜形于色,“谢陛下。”

“当年你终究也曾以命相救与朕。”天耀帝却是淡笑道:“朕也该全你这多年心愿。”

这话若是细思便知有些古怪,只是青若宁此刻用尽周身所有力气,才能按捺心下的激动不已,哪里还听得出,开言连朱唇都有些颤抖,“臣妾,臣妾所求的…其实不过是陛下垂怜。”

真的,最初的最初,她并未有心与那人相争,只是,她虽身份卑微却也会动情动心,可他眼中却只有那人一人!她自问也是如花美眷,也可性命相酬,除了身份,她比那人究竟差在何处?怎的那人可披凤袍,做皇后,她却连妾婢都是肖想?

因此,才生不甘。

最初,她要的真的只是眼前这人一星半点的垂怜。

天耀帝却不曾答她,只是淡淡道:“你去准备一番吧,今日庆宴不可迟了。”

“是。”

笑颜如花,青若宁连忙点头,起身行了一礼,准备去了,却不曾看见在她转身的刹那,身后的九五至尊,眸沉如暮,深不可测。

作者有话要说:恩恩 快完结了的说 人家估计不超过五章 这次应该真的不超过五章 咳咳…8过 当然还有番外是吧 咳咳 鞠躬…

赌约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耀帝携着贵妃而来,灯火照耀下仿若白昼的殿内等候多时的众人尽数跪下行礼,恭迎圣驾。

青若宁虽然贵为贵妃,但大祁历代对嫡庶之分看得极重,能与帝王比肩同受大礼的从来只有皇后之尊。而对妃嫔的礼数最高也不过位比侯爵,认真计较起来连亲王都不如,三品以上官员不过行躬身之礼,因此眼下这等待遇青若宁竟是从未有过的,不由有些志得意满起来。

只是,那得意未满半刻,殿内有些人甚至来不及跪下,却听天耀帝朗声道:“众卿免礼,今日庆宴无需拘于礼数。”

青若宁不由一怔,微微侧目望向一旁天耀帝,恰见他目光正从一抹清泠的身影上收了回来,原来…原来陛下竟连她行一礼也唯恐委屈!

青若宁霎时心中恨恨,勾唇特意走至女眷所在的席位,从碧绸广袖下伸出玉手将林素月扶了起来,柔声道:“侧妃妹妹,数日不见竟似乎消瘦了不少,叫姐姐看着好是心疼啊。”这却是话中有话,分明暗指祁恒逍被拘一事。果然,顿了顿青若宁便假作叹息道:“妹妹也太不保重了些,便是忧心着王爷也不该如此,需想若是王爷知晓,岂非更要心疼的厉害?”

此言一出,不止外邦使臣眼色变了几变,便是大祁文臣武将也不免猜测,帝王下旨拘了亲王,贵妃与帝同来,方到便为难起亲王侧妃来,莫非是陛下终于受够了荒唐无稽又恃宠而骄的亲王,欲整治这位曾经一人之下的皇弟来了?

天耀帝扫视了眼青若宁勾起的朱唇,微微挪了挪步子似想上前,却最终只是立在原处,端看林素月如何应付。

“多谢娘娘关怀。”林素月却是淡淡一笑,回道:“不过陛下圣明自有圣断,妾身无事可忧,也不曾消瘦,许是这件衣裳做大了,倒叫娘娘误会。”

青若宁面上顿无光彩,只是她若说林素月言错了,岂非说天耀帝并不圣明,这却是万万不能的,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笑道:“原是姐姐一时瞧错了,侧妃妹妹莫怪。”正想着如何才能找回场子,却忽而闻天耀帝身后的内侍高喊一声:“入席!”

心知定是天耀帝授意却是,青若宁心中恨意更深,却是只能强笑着就了座。

歌舞升平庆繁华,暗潮汹涌几人知?

北狄人好饮酒,今夜赫漠频频举杯饮得却极少,暗想着瞧天耀帝此刻神色如常,想来尚不知真情,无论如何需及早离去。

恰在此时东夷大司忽而立起,猛然上前一步,跪倒在天耀帝跟前,行大礼道:“多谢陛下大恩,齐雅公主与我东夷大王子得成佳偶,全仗陛下成全。”

天耀帝褐眸微抬,启唇声不带一丝感情,却尽显雍容之气度,“东夷大王子与齐雅公主本是天作一双,君子有成人之美,朕自是乐得做这大媒。”

青若宁闻言一颤,便是她深宫无知,也晓那西戎五公主与东夷恩怨,如今陛下竟用西戎公主盗图一事威逼西戎将赫连齐雅嫁与了东夷?!

如此一来,那赫连齐雅未来的日子定与地狱无差,这…这陛下行事狠厉一如往昔,如此若是陛下知晓布兵图一事与自己也有关联,那…她忍不住侧目往文臣席上首座窥去,却见司宇韩不动声色,用着酒菜,面色甚至有些平静的太过。

司宇韩此刻心情却是极为复杂,喜忧参半。西戎与东夷交恶,原对大祁最为臣服,如今布兵图之事一出,若杀这齐雅公主则中原与西戎立时交恶,若不杀则大祁国威何在?

本是两难之事,不料陛下圣明睿谋,随意挑拨威逼几句,西戎几位本与赫连齐雅不睦的王子便自行决意将她嫁于东夷,既向大祁谢罪,又可铲除异己。陛下坐收渔翁,反显出大度之态,不但西戎愈发顺服,连东夷也已上交国书,自愿多纳贡一成,以谢大祁替他们狠狠出了这几年来的恶气,可谓一石二鸟!

只是陛下此番动作自己竟是半点不知,直到大局已定才知就里,分明…分明陛下对自己的信任已然不复以往了!

司宇韩思及此,握着酒杯的手便不由一顿,眼竟也朝青若宁瞟去,只是却不曾望那娇艳的面孔一眼,却将目光在她捧着的琉璃盏处晃了晃。

罢,罢,罢…

事已至此,与其被那蠢女人威胁,倒不如放手最后一搏,如成自然大好,不然,也算自己为大祁…做最后一件事!

林素月轻抿了口酒,醇酒入口满口溢香间带着鼓醉人的气息,这一幅觥筹交错宾客尽欢的场面映入凤眸却是倍觉疲倦,很快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她望向一身龙袍金冠之人,只见他神色泰然悠闲地一如看戏一般。其实无论前世今生,这里都是他的常胜战场,他在其中如鱼得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举世皆惊无人敢掠其锋!而她真正想要的,却不过是海阔天空…

‘素月,我一定会回来,因为…有你在等我。’

忽而忆及祁恒逍温柔如杯中琼酿一半醉人的言语,林素月不由半合了眼,待到这儿的事一了,他们便远远地离开,从此再不分离。

她兀自沉思,自然不曾瞧见,她方才那轻轻一望引来的视线。天耀帝初见她神色间不显得如何憔悴,与青若宁对答更是不卑不亢心中不觉欢喜,可此刻再细细凝睇,却是神色迷离,眉心含忧,竟是受相思所困的情态!

一时只觉胸中似有火烧灼痛莫名,又似有滔天怒焰不待发作,天耀帝却忽而转过一念,她分明如此担心着祁恒逍何以竟能如此沉得住气,莫非…莫非她果然欲破如今这局?便是如此,她又何以确信自己就不会趁机除去手握军权的皇弟?

莫非…他们当真心灵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