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因他对林素月生了什么莫名的兴趣,却也不至于如此。

若言那日密道外他已然得晓真相,却又不该平静至此。

“陛下。”林素月不偏不倚与他对视,目光相接的一瞬,不可一视的帝王却似乎微微想避开去终究按耐住,那双褐眸蕴着极为复杂而深沉的眸光,似波涛滚滚汹涌万分。

可偏偏,林素月都觉荒谬,她竟偏偏觉得面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方才那欲避开目光的一瞬似乎流露出几分胆怯,仿佛想要逃避什么…呵,怎会?如此想着也觉荒谬,当是自己瞧错了。

曾经的相识,曾经的相视,曾经的相知,曾经的相恋,曾经的相疑,曾经的相离…

一幕幕不自觉地飞速闪过,林素月的心却反倒愈发平静下来,曾经…那些终究是都过去了。

启唇,林素月轻缓却坚定道:“陛下,恕妾身难以遵旨而为。”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天耀帝的声低沉的似竭力压抑着什么。

“自然。”林素月淡淡一笑道:“妾身曾对王爷说过,愿君心似我心,则其余万般皆不在吾心。陛下要王爷娶西戎公主自有深意。只是,妾身愚笨,自不如陛下深思远虑,所想的只有一件罢了。”

“什么?”

“便是‘君不负我,我不负君’。”林素月道:“王爷做了那么多皆是为了我,妾身若劝王爷另娶他人岂不是伤他至深?”

“你…”

“我绝不会这么做。”林素月坚定的声彷如利刃,在那一刻直直刺入天耀帝胸口,“我绝不会以爱他、护他为名,去给予他最大的伤害。”

她道:“我爱他,愿与他共生同死,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也携手共度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打滚要花花…啦啦啦…话说应该快结尾了吧 人家觉得快了 可素可素 为啥总素比人家预计的会多出那么几章来呢?挠头ing…

拘禁

“素月!”

见他这般紧张地望向自己,林素月不觉松了从方才起始终绷紧的唇角,只是待他一步步走近,却又不禁忆及适才…

“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也可携手共度?呵,侧妃好豪气!”

天耀帝闻她这一番表白却不见怒色,反轻轻扯了扯唇,露出个隐约如同笑容一般的神情,只是这极浅极淡的一笑却令林素月第一回在他面前不寒而栗。

记忆深处,似乎经年之前,曾有一回她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卧床数日未醒,将醒未醒间她仿佛听见司宇韩询问那人,该如何处置此番俘虏。她与他本说定弃械者不杀,以示其仁,可那一回,她在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刹那,头一回瞧见他像这般扯了扯唇,什么都不曾说,可那三千俘虏却是凭空便消失了个彻底,至她伤愈无一人敢提一字。

那么这一回…

林素月欲从他神色间望出真意,可天耀帝却猛地背转身去,双手拢于衣袂之内,良久缓缓的声才彷如从地狱传来,“可是,泰儿又该如何呢?”

“泰儿?”林素月一惊。

素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天耀帝闻言,却是笑出了声,连肩膀都有些微抖动,“世子年纪尚小,侧妃待他如己出,想来也不舍得他陪你们上刀山下火海,共赴地狱吧?”

“素月?”

见她陷入沉思,忧心多时祁恒逍不觉心一紧,上前握住了纤细的手,轻声问:“是否出了什么事,素月?”

手上传来的温度使她回神,林素月抬眸对上他忧急的神色,倾身将亲授轻轻埋在宽阔的胸膛,里头传来略微偏快的心跳声令她安心。

“素月?出了何事?”祁恒逍将她拥在怀中,“不论何事,我们皆一起承当。”

“恒逍,泰儿呢?”蓦然想到什么,林素月急问道。

“泰儿在里头,我叫人看着呢。”祁恒逍见她竟是焦急外露不免愈发忧心,“究竟…皇兄他对你说了什么?”

林素月轻叹一声,将天耀帝已知晓了替嫁一事一一说了,只是唯恐祁恒逍过于忧心,省去了那人最后的威胁。

言罢,却见他半晌无语,许久忽而笑了笑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恒逍?”

“他是我的皇兄,我们一母同胞,一起长大,他的性子我岂会不知?”祁恒逍安抚地搂紧她。

“他的性子我又岂会不知?”林素月听他这一番话,却是不安反增,焦急下自是难以像往常般顾及诸多,出口就道:“我曾与他心意相通结发盟誓,知他又哪里会比你少来。”此话方落便觉拥住自己的人一僵,瞬时便知说错了,张了张口,想解释一二,偏往日的八面玲珑此刻却是全不顶用,竟是一句也无。

倒是祁恒逍见她脸色比方才愈发白了几分,捏了捏她的手,开口道:“你能随意出口这一句,想来是往昔之事当真不在意了,我只有高兴,你切勿多虑。”

林素月心头一酸,心道这人也不知前世究竟欠了自己什么,分明也是天之骄子,偏在自己面前竟要一直这般伏小作低百般忍耐,分明自己的不是,不说气恼,他竟要反转来安慰自己。

见她闻言不见开颜,反低了头去,极少见地双眸蒙上一层水气,虽是倔强惯了不见哽咽之态,却是愈发叫人心疼的一抽一抽的,祁恒逍立时急的什么似的,连声道:“我…我不会说话,素月你别和我计较,都是我的不是…”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反叫林素月当真有些泫然欲泣,她今日本是压抑良久,适才天耀帝面前不敢有一丝松懈,此刻他却在身旁连她一丝一毫的不悦都做天大的事来看,敞开着胸怀恨不能挡去所有风暴的模样,怎不叫她一双凤眸又酸又热起来?

“恒逍,你何须如此?”林素月终究是林素月,闭了闭目将那股酸涩尽数咽了下去,才开口道:“分明就是我的不是,你…你也太宠着我了。”顿了顿,一手轻轻抚上那人脸颊,抚平那蹙着的眉,“你我是要携手一生一世的,你若是处处忍我,却要忍到几时呢?”感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她林素月即是已与他生死相许,盼的自然是心心相印,绝不是被宠着供着。

祁恒逍明了她心中所思,霎时眸放异彩,道:“我愿宠你一辈子,只怕你不许。”此言毕,见她柳眉微蹙,知她不悦,只得续道,“好,好,我应你以后定不会如此,有什么不悦不快的也都诉与你听。”低了声,讷讷地,“只是,每次见你伤怀,我便心疼的不行,哪里…还顾得了自己呢。”

林素月听了心中一暖,倒将前头的不安去了五分,细思天耀帝今日言行,只觉匪夷所思,道:“西戎不过番邦外族,秋狩前也不见他对你的婚事如何上心的,怎会忽而硬逼着你来?莫不是,莫不是…”终于将那最不愿的猜想出口,“莫非他已然知晓…”

“不会!”她话未完却是被祁恒逍打断,只见他斩钉截铁道:“若是皇兄知晓,哪里会像如今这般毫无动作?不说对你如何,起码泰儿是断不会留在你我身边了,呵,更不会用他来威胁与你。”

“你怎知他用泰儿威胁与我?”林素月微讶,她适才刻意隐去了这一段,不料他竟猜到。

身子倾前,将头埋于林素月的颈项,使她一时无法瞧见他的神色,待要追问,他忽而大大吸了口属于她的独特沁香,抬起头来笑道:“你方才一回来便问泰儿,我自能猜到几分。”

点了点头,林素月心中仍有几分疑惑,不待出口,却听他道:“你无须担忧,我这边去觐见王兄。”

“恒逍?!”林素月一惊。

祁恒逍却笑道:“那西戎公主盗了我大祁布兵图,难不成还妄想做本王的王妃不成?”

见她疑惑望向自己,祁恒逍道:“方才你那好友传言‘布兵图’已回赫连齐雅之手,这女人为人做炮灰还真是称职至极。”

林素月冷笑一声:“赫漠果然好心机,怕是他暗中已将图送出围场了。”

“只怕他手下人脚程不够快,早些到北狄才好。”祁恒逍一笑。

“可是…”纵然道出布兵图一事,赫连齐雅做不了王妃之位,可替嫁欺君之罪乃是事实,林素月依旧难以安心。虽说他言之有理,以祁恒煦的性子知晓了凤遥夕还在人世,即便是不急着除去,也该将她囚禁牢牢握在手中才是,还有泰儿…那人如今无嗣,若知是他亲子岂有不立时夺回身边之理?

若他知晓了真相,那么恒逍身为王弟明,知她是凤遥夕却有意隐瞒,还藏匿身份泰儿那么些年,他大可理直气壮,帝王之命,何人敢逆旨而为?如今想来,他那般狠厉地威胁自己,岂不落了下乘,倒似少了底气,心有胆怯一般?只有当一人自觉无能达成一事时,才施手段威胁他人。

所以,该是如自己先前所思那般,他对‘林素月’起了莫名的兴趣,恒逍却早在众人面前明言要娶自己为妻,兄夺弟妻有悖常理,因此,他才会用欺君之罪威胁于她,要她自己离开恒逍?

见她百般思量,祁恒逍不觉上前,低下头,噙住那一直抿成直线的唇,含在口中,辗转反侧,良久才松开。

“恒逍?”

“素月,你应我一事?”

“嗯?”

见他郑重模样,林素月不觉警醒,却听他道:“你需应我,不论何时皆要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你…”林素月心下一急,却徒然被他握住了双手,十指交握,那琥珀色眸似要望到她眸底最深处。

“素月,我一定会回来,因为…有你在等我。”祁恒逍手紧了紧,“所以,不论何时,你只需按你本心行事即可,无须为我忧心。”

“你究竟想做什么?”林素月蹙紧双眉,“抑或瞒了我什么?”

祁恒逍摇了摇头道:“我要一生一世护你安全,绝不会自陷险地,你可愿信我?”

见那琥珀色的眸满是真挚,那一瞬,林素月竟说不出个‘不’字,终是喟叹一身道:“祁恒逍,你最好不会食言?”

“否则,娘子要将我挫骨扬灰么?”见她应了,祁恒逍心头一松,竟调笑起来。

“挫骨扬灰?”林素月却是恶狠狠冷笑道:“我没那闲工夫,若你食言我便带着泰儿远走高飞,逍遥自在过日子去,将你这人从头到脚忘得一干二净连根头发丝也不剩!”

“呵,原来娘子平时连本王的头发丝也牢记在心?”痞痞的笑。

“…”论其他自己觉不会输,论厚颜无耻自己定不会赢,明白这一点林素月缄口不言。

只是,交握的手,却是不觉越握越紧。

是夜,逍亲王连夜觐见天耀帝,无人知二人说些什么,第二日,西戎使节所住的殿阁被军士团团围住,曾风光万分的西戎公主赫连齐雅顷刻间成了阶下囚。

围场另一端,从日出等到晌午,林素月也不曾等回那个言之灼灼,发誓一定平安归来之人,却等来了探听消息的内侍,急的满头大汗,跪在地上道:“禀侧妃,大事不好了,不知怎地,传闻亲王爷疏忽职守,有负圣命,被陛下拘了,说待回京再作严处,这…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某弦勤奋的连自己都感动了…!!

用心

疏忽职守,那布兵图分明是假的,且是那九五至尊亲自授意作假的,既如此,这疏忽职守是欲加之罪,还是别有用意?!

“傅宁,你家王爷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闻言统领傅宁望了眼面前女子,从奉命迎亲见到这女子的第一面起,她便是淡淡的,似乎那嫁衣花轿皆与她无关,入府后,更是漠然的仿佛超脱周遭一切,唯有王妃死后曾见其哀容。

只是围场总总更见其镇定淡然,且他眼见亲王一片真心用情至深,她却似乎始终安之若素,不由为自家王爷不值,此刻见她眼中明晃晃的焦急,傅宁终是吁了口气,却道:“属下不知,王爷只吩咐属下一切全听侧妃之命。”

“如此说来,他果真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结局!”

林素月咬牙切齿之余,心下不由微安。祁恒逍过去虽是颇多鲁莽,但如今已然沉稳许多,何况安危大事他自不会等闲视之,想来是有了打算,只是…竟不透露半点与自己知晓,实在,实在可恶至极!

“属下浅薄,不知王爷所思。”傅宁躬身道:“但王爷万事必然皆是为了侧妃与世子无疑。”

她又如何不知?

林素月轻声一叹,问道:“傅宁,王爷被拘于何处,可容探视?”

傅宁正待答言,恰在此时一童言响起,“父王他…真的被关起来了么?”

林素月浑身一僵,转过头,却见泰儿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见她不答,贝齿咬了咬小小的红唇,声略响了一分,“是不是真的?”

“泰儿。”林素月不答,却是向那个小小的倔强的孩子伸出手,“到这边来。”

泰儿却是不动,执意瞪着眼,似乎要她立时便给个答案出来。林素月见状,微微一叹,起身却是上前一步蹲下将他抱了起来。

“放开…我。”泰儿使劲挣了挣,无奈他一个五岁小童能有多大力气,终究是挣扎不开,却听她在耳边道:“你父王他只是暂时离开…”

“骗人!”不等林素月说完,泰儿狠狠打断,那双圆溜溜的黑眸已然蒙了层雾气,小嘴却憋着强忍着泪水的样子很是可怜。

“我不曾骗你。”他尚在襁褓亲生爹娘便已决裂,又遭奸人追杀死里逃生,幸得恒逍何依视为己出,可何依又离世而去,如今恒逍可谓他心中真正的唯一亲人,莫怪泰儿这般焦急挂心。林素月这么想着,不由心痛得无以复加,抱着泰儿的手也紧了紧,却只坚定道:“你父王他很快便会回来,很快。”

“真的?”小小声,泰儿双眸瞬时恢复了以往的灵动神采,似乎徒然间便瞧见了极大希望,只是却极是小心翼翼的唯恐那希望不过是泡影幻像。

那惶恐的,胆怯的样子何时出现在泰儿身上,林素月见状,狠狠点头道:“你父王亲口说的,他去去就回。”

听闻是父王说的,泰儿终于安心了大半,却仍是伸出一个小指道:“勾勾,不许赖。”

林素月含笑伸手勾住了白嫩的小指,温暖的触感从手指相连处传来,泰儿终于扬起了笑颜。

见状林素月在心中默下决心,待祁恒逍回来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瞧他以后还敢不敢叫他母子担忧惊吓若此!

只是,在那之前,她先要将他寻回。

“遥夕!”靖池毓见到前头倩影止不住的微笑,“你唤我前来可是有事?”

那日重逢靖池毓虽给了遥夕传讯之法,可林素月谨慎,这些日子相见次数却是有限的紧。

“池毓。”林素月本是伫立树下独自沉思,闻声,转回首见到好友快步而来,微微舒展了蹙紧的眉,待他走到跟前,立时急切问道:“那布兵图一事后来怎样,你可知晓?”

靖池毓闻言脸色便不由沉了沉,她急急地叫了自己来,却是为了祁恒逍,虽是得她传讯时也猜到了一二,但此刻真听她问了出来,心中仍免不了一阵不舒服。

“布兵图的事,我自是知晓了,前头还曾传信于你呢,怎的,你不曾收到?”靖池毓扯唇道。

“我听恒逍说了多得你传信,才知布兵图已回赫连齐雅之手,只是…”林素月何其聪颖自然听出他这反问来得刻意,当此之时却无暇探究,启唇问道:“池毓,赫漠究竟是怎样一人?”

“赫漠?”靖池毓挑眉道:“他虽为北狄王后养子,但王后自有亲子,自然多的是打压利用为那嫡子做垫脚石之用,身母身份低微又不得宠,他本人非嫡非长也颇为尴尬。若是甘于平庸将来混个闲散王爷倒也无妨,可惜却偏偏有着极大的野心。呵,说来我当日也是挑中了这一点才相助于他。”

“野心…”野心听上去极富攻击力,与有野心的人结伴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其实野心并不可怕,恰恰相反,有野心的人就有弱点,有弱点便能利用,可是…林素月蹙眉,道:“池毓,依你之见赫漠算不算得聪明人。”

“自然算得。”靖池毓皱了皱眉,“那又如何”

“一个有野心又聪明的人,怎会如此行事。”林素月摇了摇头。

“你此言何意?”靖池毓难得不解。

“权利欲望虽然使人疯狂,但如赫漠这般自幼便需处处小心、事事谨慎的人,是不该如他表面显得那般鲁莽意气用事的。”顿了顿,林素月续道:“如今大祁正需拉拢北狄,眼看着求娶祁若兰与大祁联姻的好事就在眼前。虽说北狄王后不可为外族之女,但大祁的大公主毕竟身份不凡,以赫漠之智若是想法使上头两个王兄‘不幸逝世’,再有大祁帮衬着,登王位便是掌握中事,这才是一个有野心的聪明人该做的。”

闻言靖池毓一怔,却听林素月似叹息一般道:“北狄王年年纳贡对大祁可谓恭谨,显然并无异心。可赫漠却当此之时,甘冒大不韪,不惧滔天之祸与你同谋联合西戎兴风作浪却是何故?”

见靖池毓欲开口,林素月伸出一指,示意他听自己言完,“若说起初与你共谋算得是相互利用,为了巩固他自个儿在北狄的地位,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如今他在北狄也算小有根基,此番又得了那人青眼驸马之位已是囊中物,何必再去盗那布兵图?”见靖池毓深思,林素月续道,“何况他能布局利用赫连齐雅即制造事端拖延时日。”说到此不由有些咬牙切齿,“又能算计她做了替死鬼,且瞒着你,足可见心机深沉。只是,既有此谋略何必非舍驸马之位近在眼前的荣华富贵,却偏取那布兵图,执意兵戈喋血之途?”

靖池毓良久不答,似是沉思,半晌却是道:“素月,这些又与你何干呢?”

林素月一怔,却听他道:“我不曾想过,因不需去想,这中原天下如今是他祁家天下又与你我何干?”顿了顿,低了声道:“祁恒煦他…他如此待你,你当真心中再无半点恨意?你昔日为他费尽神思一片深情,他却恩将仇报,虽说鸟尽弓藏乃是常理,但你们是结发夫妻,又曾生死盟誓,他却这么对你,你…当真就不心寒忿怨么?!”

微风柔柔地拂过额前秀发显出那洁白的额头,透着月华好似白玉一般,林素月极浅地一笑,道:“池毓,若我说那些我都忘了,那一定是骗人的。”

靖池毓一愣,顿悔自己一时愤恨竟然失言,正待说什么却听她道:“只是,那些终究过去了。”

“遥夕?”

“人生极短,古往今来七十已稀满百者又能几人?日升日落便是一日,说到底任你帝王将相也不比布衣百姓多几日光阴可糟蹋。”

林素月轻声一叹:“我当日云台一跃自以为斩断恩怨,实在是错了。”重生后,她不止一次懊悔自己处事不周连累了玉箫凤族众人,牵连了何依,害苦了泰儿,可在人前认错这却是第一回,“凤遥夕从来自是极高以为算无遗策,自以为以命来断孽缘乃是最好之法,其实也不过是意气用事。再好谋划,也难免有失算之时,以前的谋划能次次无失,皆因应变得以,可凤遥夕一死,谁还能为他们应变去?说到底,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护得了自己想要周全之人,死去的人,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遥夕…”

“何况我只想着自己为知己亲朋谋全,却不曾想人非草木,那些亲朋难道便能依我所思那般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了?实在自负太过!池毓…”林素月望着,黑眸满是诚挚歉疚,“是我害了何依,也…害苦了你。”

“没有。”靖池毓的声极是沙哑,手指颤了颤似乎想伸出手去,却终是不曾动,“那些都是我甘愿的,遥夕你…”

“曾经的错误,我不会再犯。”林素月却扬唇一笑,“往事已去,追索无益,不若惜取眼前人。”

惜取眼前人…

靖池毓只觉心蓦然一痛,却是道:“偏偏要是他么,他是…那人的弟弟。”

“是。”林素月道:“可他更是我的夫君,泰儿的爹爹。”

“遥夕,我其实…”靖池毓握紧双拳,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欲说出那想说却不曾说,忍了整整十数年的话。

却被林素月徒然打断,“池毓,你叫错了。”

“…什么?”

“如今站在你眼前的不是凤遥夕,凤遥夕五年前便已不在人世了。”林素月展颜一笑,一字一顿道:“林素月,休要再叫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更了,人家更了 打滚要花花

破局

“司宇韩你除了心腹大患便以为可高枕无忧,是也不是?”

青若宁一改往日雍容,满面怒色,秋狩已到曲终之时,今夜便要以晚宴相酬各国使节,她闻说北狄赫漠一行已然开始收拾行囊。当日那布兵图虽是对付了祁恒逍,却也牵连了赫连齐雅,大祁扣下了西戎公主,即便不交战也定生嫌隙,既如此拉拢北狄便更为重要,那么届时她的兰儿…

想到此青若宁不由怒不可遏,她一时气怒妒忌竟被司宇韩利用,除了他的心腹大患,倒将自己与女儿至于险地,更不可恕的是她焦急欲寻司宇韩商议对策,谁料竟被他三番五次敷衍避而不见,若不是今日名宫女传信威胁,怕是再也见不到这天子的股肱之臣!

司宇韩扫了圈,见四下寂静无人,却听青若宁道:“此处原是乐府编舞之所在,今夜晚宴都去练演去了,保管无人。”

闻言掩了不耐,司宇韩道:“娘娘慎言。”见青若宁面色铁青,心下也不免顾及几分唯恐她当此之时闹出些什么来,遂安抚道:“如今大局已定娘娘聪明人岂会瞧不明白?但也无需过虑,大公主年岁尚小,待他回了北狄才慢慢谋划叫他定不能来迎娶公主便是了。”

“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青若宁却是冷笑,道:“司宇韩明日北狄使节便会告辞而去,本宫限你今日之内叫那赫漠永不能再对我兰儿痴心妄想,否则本宫便去禀告陛下,那布兵图本是你盗来交与本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