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见黄伟良不问他俩有何事,也不多话,接过纸箱,道了再见就坐到了车上。

黄伟良知道林燕肯定心里疑惑,明显的黄玉良正和葛明顺闹意见,他这当哥嫂的,来了怎不给妹妹撑腰呢?等车出了水果市场,上了路,他才叹了口气说道:“葛明顺一见我们就不高兴啊,他肯定是当玉良告状了,我们要是询问,岂不让玉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没告状丢都被诬陷成告状的了。这次暂且饶了葛明顺,等遇到合适机会,再新帐老账一起算。”

林燕见他话说到这份上,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了。

第二天,林燕带着虎子和果儿,去水果市场看玉良,这两口子的矛盾,似乎并没有解决,虽然都对林燕笑脸相迎,但他俩之间却没啥互动,玉良还装着没看见,在葛明顺的脚上狠踩了一下。

葛明顺疼的呲牙咧嘴,但不敢吭声,唯恐林燕发现他们有啥不对劲。林燕偷笑,憋得肚子疼,好歹没让玉良夫妇发现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又是那座楼盘

第二天,林燕开车带着果儿和虎子,来到果品市场,玉良见了儿子,差点眼泪都掉下来,她有一星期没见着儿子了。

虎子不知道娘的心思,见母亲紧紧抱着自己,误会了,他抱着玉良的脖子,不好意思地说着:“妈妈,我是不是又沉了?放我下来吧,会累着你的。”

黄玉良果然放下了儿子:“我虎子长大一定是个孝顺的,这才几岁,都知道心疼娘了。”嘴里这么说着,眼角却不满地瞥了一眼在一边忙碌的丈夫。

虎子嘿嘿笑着,挺了挺小胸膛:“娘,舅舅说我是小男子汉,是咱家的顶门杠子!”

“嗯,我虎子就是好样的。”玉良笑见牙不见眼的,这几天和丈夫的闹不和的满腹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

“妈妈,啥是顶门杠啊?”虎子悄悄问母亲,玉良端着杯子喝水,噗一声全吐出来,咳得一脸通红。虎子才一岁多就来了城里,哪里见过门后面要顶木杠子的?

林燕也在一边笑得一脸通红,这小家伙,一面自己夸自己,却连夸的话都不知道啥意思,嘻嘻,还真好玩儿。

市场热闹起来,玉良这边摊位,也来了顾客,林燕带着孩子离开,准备在外面玩会儿,等中午时让玉良和孩子一起吃个饭。她再带着小人精回家。刚才,她开着车,是从出货的大门进来,眼下走出的,却是寻常顾客所走的正门,虎子就像灌满了油的小汽车,两条小腿撩得飞快,林燕唯恐他跑丢了,紧赶了几步,想追上他。

“奶奶!”听到虎子的声音,林燕不好意思地驻足停下,她忘了葛家老两口在这里摆煎饼摊子了。

“虎子?哎呀。奶奶的宝贝啊,你今天怎么来看奶奶了?”葛家老太太见了孙子,声音里显得很激动。

“爷爷!”

“虎子,你饿不?来。奶奶给我孙子卷个煎饼吃。”

听葛家老太太对孙子还不错,林燕舒了口气,正想过去打招呼,却听见一声有点阴阳怪气地声调在说话:“妈呀,人家还不知在家吃什么稀罕吃食哩,你这烂煎饼,怎么好拿出手呢?”竟然是焦赛花。

“就是。奶奶,二叔现在是有钱人了。”这是个变音期男孩子的声音,大概是葛家大孙子,说话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

小孩子说话这么没轻重,葛家老两口,竟然也不呵斥一声,林燕忍不住皱眉,葛家到底怎么回事?她赶紧往前走。想把虎子带开,无奈,这会儿正是果品市场零售顾客的高峰期。入口人多,她不得不避让着行人,反而没有果儿和虎子,人小钻得快,还没走到跟前,焦赛花就和儿子离开了。

葛家老头儿给老太太说道:“要不是老二后手紧,老大想挪借一点,也不是不可能,眼看着一笔大钱挣不上,听说了不。就这一个月,房价都升了好几百呢。”

“是啊,老大求爷爷姑奶奶的,才走通了这么个门道,那边说给他打九折,只要交上十五万的首付。熬上半年,就能挣几万块钱,真真好过在这里风餐露宿卖水果,偏生那个搅家不贤的,把钱攥得死死的。”

“也是老二没本事,刚刚的一个男人,就是说话不算话。”

老两口自顾自地说话,也不怕人听了去,林燕已经走到眼前,他们还浑然不觉。

“舅妈!”虎子刚开始被奶奶宝贝着,感觉很不错,这会儿被堂哥一打岔,爷爷奶奶看他就不热情了,正蔫蔫地拉着果儿往回走,一抬头看到了林燕,便似找到依仗一样,大声喊道。

“虎子,这里人太多,小心和妹妹走散了,大人找不着,跟舅妈到人少的地方玩去吧。”

“哎!”似乎觉得来了大人,有人撑腰,虎子说话这才又大声起来,由着林燕牵了小手,带走了。

林燕听见葛家老头往地上啐了一口,火气一下子涌上来,很不高兴地扭过头,冷冷地说道:“忘恩负义的东西!就你这个煎饼摊子,也是老二支持着的,你老两口要打土豪,均家产,也得看看自己靠的是谁。”

很多父母都这样,偏袒穷一点的那个孩子,但这葛家老两口,竟然背后那样编排玉良,让她非常生气。什么叫后手紧?不就说玉良捏紧了葛明顺两口子的钱包吗?什么人呀这是,他们怎不反省葛老大做人没有诚信,玉良信不过才不肯借钱的?想拿别人的钱生钱,也不看自己有没那份眼光!哼,赔了,他肯定四个眼角往下一耷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玉良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吗?

不过,听这意思,葛明顺是愿意借钱给葛明礼的,只有玉良不肯答应,林燕忽然觉得这件事不能轻视了,万一玉良禁不起丈夫的压力,真的借钱给葛明礼怎么办?尤其是那个房子打九折出售的话语,让她一下子又想起那个叫“第一大道”的楼盘,张峰奇不是就在销售这个楼盘吗?现在楼市这么疯狂,李慧的丈夫托人也才买了个九三折的房子,那可是检察院副检察长呢,他葛明顺凭啥能买到九折的房子?

“第一大道”地理位置好,现在房子又不愁卖,他们为何还要这么卖命的促销呢?事情反常则为妖,林燕嗅到很浓的妖气,但一时却想不出这个楼盘,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毕竟,上一世的她,可买不起繁华地段的高层楼房的,她也没记住这里到底有什么事儿。

林燕凝神想问题,两手牵着孩子,没注意葛家老头又啐了一口:“什么东西!母鸡司晨,管了自己家,还想管我们葛家,马槽伸出个驴嘴来。”

小果儿心里很气愤,见妈妈不说话,还以为林燕怕了。她悄悄记住了这些事情,盘算着回去告诉爸爸,让爸爸给妈妈报仇。

林燕走到玉良的铺子跟前,见小姑子忙着打发顾客,脸热地通红,额头上明光光都是汗,汗水穿过眉毛往眼睛里流,她也只是在收钱的当儿,随意地用手背抹一把。

她忽然为玉良不值起来,这么辛苦陪着葛明顺打拼,难道就是为了承受葛家人的诋毁吗?葛明顺捧着个宝贝,却不知道珍惜,竟然还和她闹矛盾。

“玉良,孩子好容易过来一趟,你就舍不得放一下吗?少挣点钱不要紧!”林燕有点生气地说小姑子。

玉良吃惊地抬头看了一眼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马上就好!”便快速地把挑好礼物的顾客钱接了,找了零钱。

她不主动招揽,摊位上的顾客果然少了。葛明顺皱了皱眉,低声嘟囔了一句:“玉良,你一天就靠这会儿呢。”

“怎的?难道挣了钱要让人败坏吗?玉良,走啦,挣多少钱是够啊,你越是有钱,越是不得人爱,难道流了汗水,就是为了让人当面甩脸子,背后指脊背吗?”

“嫂子你怎么知道了?”受了委屈,不想让哥嫂尤其是母亲知道,玉良还强撑着,这一看瞒不住了,满腔的委屈涌了上来,黄玉良说话,就带了哭腔,“嫂子——”

“你公公婆婆竟然当众含沙射影地诋毁你,虎子还在边上站着,他们葛家,这也太过分了,你怎么不给你哥说一声呢?难道,你没有娘家吗?我和你哥,虽然不会过分干涉你家的事情,但也不能看你受这么大委屈也不管不顾!”

“嫂子,呜呜”玉良刚哭了一声,忽然意识到这里大庭广众,很多人走来走去都会看见,便硬硬的忍住了,她进铺子里面,洗了一把脸,出来时便跟没事人一样,牵了虎子的手:“走了,妈妈带虎子玩去。”

林燕也不管葛明顺脸黑的能下大暴雨,抱起果儿,来到汽车跟前,载着玉良慢慢开出果品市场,去杨老户寨找黄伟良了。

今天只周末,杨老户寨这边做农家乐的,个个都忙得鞋打后脑勺,林燕买了点小点心,打算先垫一点肚子,稍等一会儿,吃饭人潮过去,他们再找个做饭滋味好的农家。

黄伟良今天并没什么事情,他就是随处转看,检查公司工作的优劣,看能不能有什么措施能改的更好,见老婆妹妹带着孩子过来,当然非常高兴,陪着林燕他们吃了几口东西,便提议道:“这会儿游人都吃饭去了,采摘园里比较空闲,让孩子也去玩玩吧?草莓正是到了最成熟的时候,很甜很好吃呢。”

“好吧,林燕打算等吃过饭,在让丈夫知道葛家的事儿,葛明顺,不好好教育一顿不行。

“哥,你知道有个第一大道不?”玉良首先提起这话头。

见黄伟良皱眉思索,林燕赶紧提示:“就是张峰奇做销售经理的那个楼盘,他们为啥要九折售楼呢?现在好楼盘抢不到手哩,他们竟然逆势而行,什么意思呀?”

“怎么啦?”黄伟良不解地问。

林燕对着小姑子呶呶嘴,玉良便把葛家老大想炒楼却没钱,向她借的事情说了一遍。

“玉良,你自己买了楼投资,手头没钱了,葛家不就没法逼迫你了?这个“第一大道”是我同学当销售经理的,九折没问题能搞到,不用领他葛家老大的人情。”

这都是什么呀?!!!

第一七四章 明天就出发

林燕没想到丈夫竟然这么说,气愤地跺了一下脚:“哪有涨价都来不及,还打这么大折扣的?反常则妖,你难道就没有闻到阴谋的味道?”

黄伟良一愣:“这能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怀疑地产商资金链有问题,想尽快回笼资金的。”

“银行今年资金充裕,第一大道位置又好,没有理由贷不到款,资金怎么会有问题?他们肯定是在其他方面出问题了。”

“是不是像刘海林一样,舀钱买地了?”

“只要有地皮,又会抵押贷到新款,还能再开楼盘销售,也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黄伟良想了想,也疑惑起来:“也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呢?”

“所以,这个楼盘,我觉得不能投资。你想要九折的房子,打电话给海林就行了,他虽然不至于打这么大折扣,但他的楼盘定价都不高,是很具有投资价值的。”

“好吧,玉良,你手头也攒了些钱了,想要投资,哥帮你参谋。”

玉良气得跺脚:“我什么时候想投资了?哥,嫂子,你们别说了。这两年水果行情特别好,谁手里有钱,能在第一时间付钱把果农手里的东西预定下来,谁就能发财,我把钱都买了房子,舀啥收水果呀。”

见林燕和黄伟良两人若有所思,她脸红了,下了狠心一样地说道:“他们家人,就是看你们顾念我,想让我急着用钱时,再管你借呀,他们居心不良,你们也跟着起哄。”

“你的婆家人怎么敢这样?”黄伟良生气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哥,他们家人。你也管不住啊,我最生气的是明顺,他明明知道老头老太太,还有葛家老大打的什么主意。还一味地逼我,就是因为他妈,在他跟前哭了一场,什么我们这边日子好过了,他哥日子不好,眼看着孩子都要上高中了,没钱供可怎么办。也不想想他家老大,但凡有一点人味儿,我们能袖手不管吗?借钱给他,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凭啥我辛苦打拼挣来的钱,要白白好过那样狼心狗肺的人呢?”

“玉良,就要这样,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家老大,从来都是欺负你的。这样的人,我们若是低头忍让,他还会得寸进尺的。”林燕坚决支持小姑子。

黄伟良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问林燕:“你有什么好办法没?咱们若只是过去把葛明顺训一通,不仅起不了多大作用,还让他和玉良生分,影响夫妻感情。”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才最是令人头疼的。林燕皱眉思索。

黄伟良咳了一下:“我有心把钱收回来,又觉得当时都说了是给玉良的,这么出尔反尔很不好。”

“是的,玉良也不能总是指靠咱们出头,她要给葛明顺一个教训,让他再也不能对父母一味愚孝。漠视玉良的感受。”

“你有主意了?”

“玉良带着虎子旅游去,让葛明顺一个人照顾摊位。他不受了罪,就不知道玉良的付出到底有多大,有多重要。哼,这次一定让他感到疼了,看他今后还敢给玉良甩脸子不。”

玉良沉默不语,黄伟良也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呵呵。”林燕干笑了一下,“玉良老是这么没黑没白的也不是办法啊,女人和男人不一样,不能扔下孩子不着家的,虎子也快上小学了,教育问题这都摆到桌面上来了,玉良动不动不回家,怎么可以呢?他们的摊位,是该雇个人了,不忙的时候,她和葛明顺可以轮换着休息,忙得时候,她至少能天天晚上回来陪孩子。”

“唔,这倒是。”黄伟良和林燕以前都劝过,让他们夫妻俩再雇个员工,无奈这俩一是觉得员工不如自己尽力,再加上又觉得增加了费用,拒绝了这个建议。现在,林燕旧话重提。

黄伟良看着妹妹:“你嫂子说得对,一年少挣三两万不要紧,虎子的教育是大事,孩子长期不和父母在一起是不行的。”

见黄玉良一声不吭,林燕和黄伟良都沉默下来,玉良要是下不去决心,他俩说啥都没用。

看看时间差不多,黄伟良叫出来在草莓棚子里欢笑的两个孩子,不顾种草莓的农民推辞,留下二十块钱,提着孩子采摘草莓的小篮子,带着家人去吃饭。

虎子大概是因为和玉良分开了几天,很黏妈妈,玉良看到儿子这样,心里也有点难受,开始考虑哥嫂要他们雇人的建议。

吃过饭,林燕送玉良到了水果市场门口,就带着两个孩子,掉头去了林佳彬那里。家里的酱吃完了半个月了,她昨天已经打电话预约,要荆玉华多做些给她呢。

林佳彬见姐姐开发他店里的产品,自己也多了个心眼,现在也对外出售,林燕到他店里时,看到紧靠门口,一个小柜子里面摆满了八十毫升那种小瓶子,里面装的,就是他们夹馍的酱。

林燕不仅给自己家舀了三瓶,还给老娘和玉良也都带了,看到自己一下子把柜子舀空了,不要意思地要付钱,荆玉华跑过来拦住了。

“好姐姐,你就别寒碜我了,这个店子都是你的,舀几瓶酱算什么。”

“可这,你们辛辛苦苦做出来,又是芝麻又是牛肉的,也很费钱的。”

“姐姐,你不会担心因为舀了几瓶酱,我们店子就亏本了吧?”荆玉华调侃。

“现在天气转暖,外面摆野摊地很多,你们店里的生意,受不受影响呢?”

“姐姐,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他们能在外面摆摊,我们难道不会吗?早上,我派人在门口,摆了三个夹馍的野摊呢,店里卖蒸肉和稀饭,等于我们有四个店,比冬天生意还好呢。”

林燕看了看,见小小一个店里,桌上有好几个妇女围着正在摘菜,后面还有几个人在洗菜,里外加起来,雇的人不下十个,这才放下心来。

“你和佳彬不累了,多用心思在管理上,及时总结经验,什么时候把店管好了,就到城里的大厂子门口找个地方开分店去。”

“嘻嘻,姐姐,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林佳彬一直在数钱,没空和林燕说话,这会儿才把钱点清,用皮筋把零钱扎上,放进收银的柜子里锁好,然后走了过来。

荆玉华双眼熠熠地看着他,林佳彬在老婆腿上轻轻踢了一下:“你个小财迷,就光对钱感兴趣,也不看我把手指头都数疼了。”

看到林燕探寻的目光,林佳彬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这才低低地给林燕说道:“扣去全部费用,一天净挣一千五六,嘿嘿嘿。”

“这就好。你们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我就不打扰了。”

“好的,姐姐,想吃什么过来舀啊。”

林燕返回的路上,见两个小家伙躺在车后座上熟睡,就舀了两个大毛巾,帮他们盖上肚子,又关好车窗,尽量把车开得平稳,原来打算给玉良把酱送去,这会儿也改变了主意,直接开车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她刚把虎子和果儿送上幼儿园接儿童的车,就看到玉良回来了。

“虎子刚走。”林燕说道。

“姐姐,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我昨天跟你去吃饭了,公公趁给明顺送煎饼的当口,又不知道给他灌了什么迷糊汤,葛明顺昨晚,我跟前唠叨去投资的事儿,我只问他:“咱这水果生意还做不做?你舀啥钱去收果子?”他吭吭哧哧不说话。

黄玉良不敢把她和丈夫吵架的过程全部讲出来,唯恐嫂子听了不高兴,想起昨晚和丈夫那一场拌嘴,她的心里,还是极度不舒服。

“咱们做人,也不能太贪了吧,我哥做着生意,难道不知道舀钱去挣钱?你要是觉得这两年手头宽裕了,那就把我哥当初给咱的启动资金还了吧,我还觉得无债一身轻,走哪里都扬眉吐气,那样的日子才舒爽呢。”

葛明顺憋了半天,才开口说话:“我大哥的两个孩子,眼看着都要上高中了,城里上学费用大,你不帮着挣点钱,让他日子过下去,我爸我妈不停地这么闹腾,也不是办法啊。”

黄玉良心火呼得一下窜上来:“我问你,公公婆婆这个煎饼摊子,一个月有没两千块的进账?够不够你哥的两个娃上学?够了吧?你哥嫂去年秋天开始倒腾豆子,尤其是鸀豆今年价格涨得厉害,他能挣几万块不?这个够不够供孩子读高中?他们是贪得无厌,哪里是没钱供孩子读书?你们家人,那个不心里清楚地跟明镜一样?不就是看我哥嫂大方,心疼我日子苦,你们就黑着心肝地算计。”

“我妈说,你哥家大业大,不在乎十万八万的,你就帮我哥一把吧。”葛明顺低声下气地求老婆,以前,他每次这样,玉良都会心软的,没想到这次竟然不奏效,他看到老婆脸上愈发阴沉的神色,不高兴地闭了嘴。

林燕不知道玉良想什么,但葛家人是什么嘴脸,她却能猜度得到,不就欺她和黄伟良心疼玉良,当他们是软弱可欺的包子了?

玉良看嫂子,一副什么都明了的眼神,叹了口气:“我要不让葛家觉得疼了,他们会一直这么没完没了的闹腾的。大不了,我今年不挣钱了。嫂子,现在天气正好,你去不去旅游?咱们带上果儿和虎子,明天就出发。”

第一七五章 惯出毛病

黄伟良不是很支持林燕和玉良出去旅游,觉得玉良这样做事太绝,会伤了夫妻感情,可他也没办法让葛家能感觉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错误,让他们能重视玉良的感受,不要再做伤害玉良的事情。

林燕觉得,要让给葛家人一个教训,就必须下狠手,要让他们知道疼。毕竟,玉良是个贤惠温柔的性子,不像焦赛花那样,从来不知道理字怎么写,做事情唯一的标准,就是以她的利益为准则,有利的才是正确的。

葛家人,一开始被焦赛花祸害,也是痛心疾首,玉良进门,当然觉得这个媳妇千好万好,可时间长了,他们已经习惯了祸害,觉得焦赛花就那样,她要万一好上那么一次两次,其他人都有点受宠若惊。玉良呢?不管葛明顺和她闹了什么矛盾,她处理事情时,总是以大局为重,就像这次,明明丈夫一家人不讲理,她和葛明顺谁也不理谁地冷战,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她也没有像焦赛花那样,回家把哥哥嫂子搬出来,更没有离家出走,把生意摊子扔给丈夫。

前天,黄伟良去了水果市场,葛明顺第一反应,就是老婆搬救兵了,但看到大舅子夫妇什么也没说地走了,他这才长出一口气。第二天,林燕又来了,还带着虎子,让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玩了一会儿,他刚开始没介意,后来吃了林燕一句抢白,明白黄家人是知道他家有什么事儿了。玉良带着孩子,跟着娘家嫂子走了,他的心里,还很是发虚了一阵子,中午吃饭时,爹爹过来,给他送煎饼,刚开始见二媳妇不在。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斩钉截铁地断定:“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你,不信这好日子她不过了。”

玉良不管遇到什么。都以大局为重,葛家老两口刚开始是欣喜、慰藉,时间长了,竟然觉得是玉良离不开他们葛家,是他家日子好,是他儿子魅力无边。他料定玉良不会离开他们葛家的。

葛明顺听爹爹那么一说,虽然还有一点点忐忑。但总得来说,是放下了心。果然,到了半下午,玉良就回来了,虽然还是不搭理他,但却跟没事人一样,在摊位上忙乎,他心下大定。忍不住把老爸中午唠叨的话又提了一下。

“玉良,咱家到现在也没出个大学生,靖华学习好。是棵好苗子,不能让大哥因为没钱供不起而耽搁了吧,我们也不是借钱给大哥啊,不过是按大哥说的话去做而已,等挣了钱,大哥也是和咱们平分的,咱又不是没有利。”

玉良当时气得浑身哆嗦:“我哥若是不拉咱一把,葛靖华是不是就不读书了?”

“话不能这么说的,玉良,咱现在不是有能力帮大哥一把了呀。”

玉良耐着最大的性子。把葛老大现在并不是供不起孩子的话说了一遍,葛明顺还是腆着脸恳求道:“玉良,你一向通情达理,这回怎么这么拧呢?我哥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儿,他这回不是说他都改吗?我们哥俩今后互相帮扶,好好过日子。你看,这多好啊。”

“那等你哥什么时候和你互相帮扶时,我们再出钱也不迟。黄鼠狼给鸡拜年,他安地什么心我还不知道,你少给我灌**汤。”

葛明顺见老婆怎样也说不通,心里禁不住越想越难受,他一直觉得老婆是爱他的,做事也没让他受过这么大的作难,这回,爸妈在他跟前,施加了这么大压力,大哥又游说了好几次,赌咒发誓是要和兄弟一起发财,这让他做出了错误的抉择:“我爸妈一辈子,何尝这么低三下四求过咱们,你好歹让他俩有点面子吧?就这一回,若是哥哥不还钱,我们永远都不会再理他,我爸妈也再也没脸给咱提啥要求了。”

“你有没想过你大哥胃口有多大?他是要咱们舀出这几年挣的全部家当啊,这个当,我可上不起。”

“玉良,咱们这不是还会挣钱的嘛。”

黄玉良见丈夫鬼迷心窍,气恼地扭过脸去,要不是知道哥哥一家住这边,家里没地方,她肯定回娘家了,她虽然很少这么做,但不等于,她就永远会理智地、忍辱负重顾全大局。

林燕见玉良这么选择,高高兴兴地买来机票,和玉良带着孩子出了门。她这回目的地是华东五市,一来,那里值得游览,二来,春宝和林欢要去海宁参加一个皮革交易会。今年衣服流行用皮革做装饰,她们要去看一看。

玉良一路上,很羡慕地看了林欢好多次,她和林欢一样,都是从山里出来的,但现在走在一起,形象气质差别太大了,林欢俨然一副城里白领丽人的形象,并且,一年的收入也很不错,现在还买了私家车,而自己,还是一副土土的农村人模样,就连说话,林欢嘴里也尽是一些新词语,有些她都不怎么能听懂。

春宝改名字了,叫春敏,虽然还是很土气,但她的人,硬是让玉良一路都没有认出来。第一,她不跛脚了,穿着一件丝质长风衣,露出里面浅粉的羊毛衫、牛仔裤,脚上是旅游鞋,行动间很是潇洒。二来,她大大方方和林燕讨论生意经,让玉良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从山里出来一脸怯生生,寄居在嫂子家的女子身上。要不是玉良一直觉得她面熟,林燕告诉她那就是以前给大姑子守摊位的春宝,她做梦也不会想到。

她终于明白,嫂子前两年为何问她想不想改行了,原来,进城生活,除了挣钱,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可以做。

下了飞机,她们就和林欢春敏分手了,林燕她们先从杭州逛起,有时两人带着孩子一起随意转转,有时,请导游给她们讲解。江南风光,实在是美不胜收,她们不仅去大城市,自然也不会放过周庄这样的江南水乡。玉良发现,她以前生活的天地,实在是太狭小了。

玩了十几天,林燕和玉良才来到最后一站——上海市,玉良虽然也在x市逛过,但上海,可比那样的西部省会城市繁华多了。林燕和玉良在这里玩了十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去的购物商城。

林燕不会让小姑子去看一件衣服好几万,一个包包抵一辆轿车的地方,和她去的,不过是一件衣服几千块的商店,黄玉良都接受不了。

“嫂子,这衣服太贵了。”

“玉良,我看你很羡慕欢欢和春敏的,在这里给你买几身衣服吧,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穿戴不一样,人看着就不一样呢。”

“嫂子,我穿得再贵,再洋气,一张嘴说话,还是土词儿,也实在不搭调,你就别费心了。”

“不要这么说,先从外表变起,然后慢慢的,从外到里就都改了。”

“不行,不行,那些衣服都太贵了。”

“呵呵呵。”林燕笑,“有又便宜又好的。你跟着我就是。”

正是换季的时刻,好多专卖店花车里,都放着过季的衣服,打三折甚至还有一折半的,林燕为玉良买了好几身。”

“嫂子,这衣服好是好,还是太贵了,三千块打两折,也得六百呢,我从来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玉良还是没法接受。

“就当嫂子送你的礼物,别推辞。”

“妈妈好漂亮,跟老师一样。”虎子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他觉得老师就是最好看的,就这么夸赞妈妈。

玉良脸红红的,嘟囔了一句:“我要是跟你老师一样有水平,那可就太好了。”或许是儿子的话让她动心,也或许,那些衣服真的太好看,让她一下子就感觉自己是个城里人,玉良不再坚持,到了后来,还自己掏钱买了一身衣服。

黄玉良和嫂子痛痛快快地游玩,葛明顺在家,焦头烂额的应付生意。以前,他只负责大宗果品批发,店里的礼品箱,还有零售这一块,都是玉良打理,别看一天这零敲碎打,一个顾客几十块,有时才十几块,但积攒下来,却不是一个小数字,他们的收入,有四分之一来源于此。

刚好,早熟甜瓜过季,桃子还没有下来,葛明顺正好不用去乡下收水果,每天老老实实守摊子。

表面上,他似乎很沉静,也很平稳,但内心里,他已经极为焦躁了,玉良走的第一天,他还很笃定地觉得,一会儿顾客上来时,老婆就会回来的,但一白天过去了,天色渐晚,他还指望玉良一会儿就不赌气,会来到店里,直到天色完全黑下去,他才放弃了这一希望。

第二天,他帮父母把煎饼摊子摆出来,葛老头还不屑地撇着嘴,大声说着:“有本事,她就永远别回来,我还不信了。”

等到第三天,玉良还是不见踪影,老头终于闭嘴了。

葛母有点沉不住气了,她小心地给葛明顺说道:“你去黄家看看,把媳妇叫回来吧。总这么怄气,不是办法。”

葛老头重重地哼了一声:“惯那毛病。”

他也不想一想,谁把谁惯出毛病了?!

第一七六章 补救

一星期过去了,葛老头看到儿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也抗不下去了,他这天不出煎饼摊,而是非要帮儿子守水果摊:“明顺你歇歇,今天我和你妈帮你看着,这么些天,一个人忙里忙外累坏了吧!”

葛明顺已经是在熬不住了,他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到了黄家,家里只有丈母娘在,黄母只告诉他,女儿出去旅游去了,啥时候回来不知道。

“店里挺忙的,玉良这一走就是七八天…”葛明顺不是想埋怨,而是,找个叫媳妇回家的由头,丈母娘一家都很勤快,又明事理,以前他这么一说,黄家人就帮着他劝玉良了。没想到今天话不投机,一向说话温和的丈母娘,一听这么说,竟然生气了:“玉良是你媳妇,不是你买去的奴隶,她难道只配干活吗?”

“啊?不是,不是这样的,大妈,是我不好,不该惹她生气,你也别生气了,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哼,没有你葛家不敢的。”

葛明顺没接到媳妇,反而挨了一顿训,垂头丧气地回到店铺,看到妈妈希冀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心里更是难受。

时间一天天过去,葛明顺的脸上,越来越阴沉,葛家老两口的心,就越吊越高。

“你说,老二媳妇真的不回来了,那可怎么办?”

“哼,她哪里找明顺这么好脾气长相又端正的?”葛老头还嘴硬。

“毕竟亲家现在有钱了,想过好日子的人多了啦。”葛母言下之意,凡是娶了黄玉良的男人。肯定都立刻脱贫致富,和她儿子一样长相的,很难说没有人会看上媳妇儿。

葛老头不过是嘴硬而已,老婆这么说。他也反驳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他摇头道:“不会的,黄家家教好,不会允许女儿离婚的。”

“可明顺这回去,让亲家母训斥了。”以前。都是好言好语劝女儿跟了儿子回来的。葛母不敢说。她反正觉得大事不好。

又过了三天,葛老头晚上,去帮儿子看门,让葛明顺去黄家。看媳妇回来没。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她还能住外面不回来了,这都十天了。”可见。他也是数着天天过的,暗地里也不知担心成什么了,不过强撑着罢了。

但看到儿子又一次垂头丧气地回来,葛老头都有点受不了啦。

“哼,出门在外,不花费啊,有俩钱张狂得。”

葛明顺不想再那样满怀希望地过去,垂头丧气地回来,咬着牙想要撑到玉良回到家,在他度日如年中,又过了五天,他实在忍不住了,这天又来到黄家,刚好黄伟良在,把他狠训了一顿,然后说,妹妹还没回来,葛明顺都能疯了。

葛母见儿子日益消瘦,也无心做生意,眼看着桃子下来,他也不去收购,着急地不行,提醒儿子道:“你大哥都去收桃子了。”

“我没钱收!”葛明顺气冲冲的,要不是妈妈在他跟前掉眼泪,他能到今天这么被动这么尬尴的境地吗?

葛家老两口,煎饼摊子摆不下去了。

每天,都是葛明顺帮他们出摊的,现在,葛明顺没心思了,他连自己的生意都不想打理,别的事情,更不上心。葛老头那天等到天色大亮,见儿子没来,还过去发脾气了,他唾沫星子横飞,口舌都说干了,被儿子一句话就顶了回来:“你有两个儿子,我帮天天你出摊,已经两年了。”

葛老头噎得半死,呼呼喘了一会儿,才骂了一声:“孽障!一个个都是讨债鬼!”

葛明顺头发老长,胡子拉碴,摊位上的水果买完了,他也不进货,现在铺子的作用,就是供他睡觉的。老爹这时候还骂他,让他实在寒心,以前,爹不是这样的,这些年,他孝顺他们,也把爹爹惯坏了。

葛明礼不久,发现自己不肯帮爹出摊的弊病了,葛家老两口,收拾东西准备回乡下了。

“爹,你这是干什么?你们回去,耀华和菁华吃饭怎么办?我和赛花在市场上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能有时间管他们。”

“我和你爹,每天搬弄这些,太累了,你爹闪了腰,这都几天了,我们不出摊,没钱呀,城里住不下去了。”

葛明礼不想出钱,又不想出力,可老两口的光他就沾不上,思来想去,最后,咬着牙问老爹:“你就这么看着,菁华念不下去书吗?”

葛老头躺在那里,愣了半天神,最后叹了口气:“我尽力了啊,还能怎么办?我腰疼,出不了摊儿了。”

葛明礼无奈,只好说道:“我早上蘀你出摊吧。”

“你爹腰疼得晚上睡不着,哪里还能出摊呢?”葛母以为,儿子会送老头去看医生,毕竟,他们还不老,若是治好了病,说不定还能帮儿子干活儿,可在她眼巴巴的期望中,葛明礼找了个借口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