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有空,到Y城来一趟吧,就当我还钱给舅舅不行吗?当年,我和妈妈借了舅舅好多钱,现在还没还呢。”黄伟良说的是实话,表舅那时每次来,都会给妈妈留点钱,二伯母是个恨人有笑人无的小人,她以前巴结三弟妹,无奈黄母不喜欢她,现在看这个妯娌落魄,她幸灾乐祸之余,还要落井下石,见黄家母子还有人帮助,她心里特别不忿,表舅最后来的那一次,二伯母在巷子里指桑骂槐,说他们不清白败坏了黄家的门风。那个时代的农村,女人的名声还是特别重要的,表舅见给表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只好狠下心说了他再也不来了的话。

小娟和玉良差不多大,小时候的事儿也知道不多,只好说她下午来Y城看看。

第三零三章 不怕麻烦

小柯去了南方,现在还没回来,只有小娟一个人,林燕和黄伟良劝她同意让表舅去做手术,小娟和父亲商量了一下,虽然同意了,表舅却非要给黄伟良打借条,黄母不同意,但黄伟良和林燕却点头答应。医生说手术后二十天就可以出院,而现在离过年,还有近一个月,如果能及时入院,赶过年就可以出来了,想要帮表舅,那还不容易,没必要在细节上争来争去。

其实谁也不知道进医院到底要花多少钱,所谓借条,不过是表舅的一个保证书,看到表舅戴着母亲的老花镜,特别认真的签了字,黄伟良也很认真的签字,然后把其中一份给了表舅,另一份让林燕收起来,表舅这才表示满意。

Y城中心医院是个三甲医院,也能做这个手术,小娟打听了一下,说是能比军医院少花五万块钱,表舅一听这个,便死活不肯去军医院,黄伟良也打听了一下,其实手术还是军医院的专家主刀,就是护理和医药费能少一些,便不再要求,他帮忙在中心医院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小娟可以在那里帮父亲做点饭,也可以在那里休息。因为手术后老人必须在床上躺着,小娟一个女人不好在医院照顾,必须她男人先过来,小柯还得几天才能回来。

黄伟良又鼓动小娟来Y城生活,吴家镇的小工厂工资太低了,小娟是个检验员一个月才八百块,她男人车工,计件工资。一天干十个小时,一月不到两千块,在小镇上的好处就是还算安宁,但却存不了多少钱。两口子让黄伟良鼓动地头脑发昏。果然同意来Y城。黄伟良立刻给安排了小货车,帮他们把家搬过来。小娟的儿子还没放假,暂时由婆婆照顾几天。

表舅王友根住进了医院。黄母实在没法安心在家,林燕为了让婆婆能理所当然地住那边,便给小娟安排了个工作,这样,他男人伺候岳父,她上班,黄母负责做饭、送饭。小娟对这个表姑千恩万谢。几个人相处很融洽。

林燕终于腾出手来,教育她的宝贝疙瘩小果儿了。小家伙的心眼,果然比黄鹏翔多,这天她放学回来,四下一看。没见奶奶的面,看到妈妈在那里摆饭,她立刻洗了手脸跑过去,还帮着林燕把一盘凉拌莲菜端到饭桌上,吃过饭,嘴巴一擦,就跑去写作业了,林燕见她做得很好,高兴地给黄伟良夸道:“你看咱们果儿。不光学习好,还特别勤快,现在的小孩,很少有做家务的。”

黄伟良知道这是故意鼓励孩子的,也大声夸了一句,果儿听见了。心里挺高兴,写完作业,她看了一会儿动画片,自己跑去放了热水,洗漱一番睡了。

“大概,孩子在老人跟着,就是故意撒娇的,咱们果儿并不是不懂道理,比林佳豪强多了。”黄伟良看了女儿的表现,给妻子说道。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今后,妈妈要是不那么事事越粗代庖就好了。”林燕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认为,婆婆肯定做不到,她很难过自己这么对待老人。婆婆年轻时吃了那么多苦,她现在就应该尽量让老人的日子过得安闲自在,可婆婆是个勤快的人,她肯定不会看着果儿干活不理不睬,这不是给老人讲几句道理就能达到目的的,她根本不听你的道理,或者她听了,可她一看见小孙女在那里忙碌,就心疼不已,根本管不住自己,那眼下,让她去照顾表舅,给她事儿做,是唯一的办法,伤筋动骨一百天,表舅这腿,出院后还得卧床两个多月呢,林燕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再想别的办法,最好,给小娟她们找个挣钱多却比较忙的事儿做,婆婆对表舅感恩的心思,肯定会继续照顾表舅,那她就可以赢得更多的时间了。

她为自己这么阴暗还小小觉得罪恶了一把,但关乎孩子的成长大计,什么都得靠边站,养女不教,祸害的不仅仅是自己一家,那个罪过才大呢。

第二天一早,林燕和黄伟良先去了医院一趟,表舅体检的结果出来了,各项指标都没问题,医院联系过后,说是从北京某大医院来个专家,明天下午就手术,黄伟良帮着交了押金和手术费,还和林燕买了些吃的送到那个出租屋。

果儿中午还要回来吃饭呢,林燕匆匆赶回家,没想到小姑子急急忙忙过来了,有个自称律师的人找到她,说黄仁厚留有遗书,他的个人资产,谁赡养归谁,若没人赡养,则归黄玉良。

“玉良,他肯定是觉得愧对于你,才把那点钱都给你的,你就拿着吧。”林燕劝小姑子。

“嫂子,拿钱还得应付一场官司呢。律师说,本来肖军的案子宣判了,这钱就可以归我了,可肖丽萍在法院告黄仁厚是用欺诈的手段骗出这些钱的,她要求法院为她追回呢。”

“肖丽萍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儿子都被判死刑了,她还有心思盘算钱,黄仁厚诈骗,她难道没诈骗吗?黄仁厚若不是被他们先头摆了一道,能耍奸骗她吗?”林燕愤愤地发泄了几句,这才给玉良说道,“好吧,我们也请个律师跟进这个案子,不管怎么,这些钱尽量不能让肖丽萍得了去,我不相信还真没天理了。”

她嘴里说着,脚步不停地去了厨房,忙碌地准备午饭,玉良过来在一边帮忙。

“虎子呢?”

“他爸去接,爷俩想吃葫芦头泡馍,我讨厌吃大肥肠,今天就在你这里搭伙。”玉良手下也特别快,两人没一会儿,就备了三个菜。

黄海公司和伟燕公司,都有常年聘请的常驻律师,黄伟良打电话咨询了之后,给了玉良一个电话,要她去找一个叫董青青的女律师,据说特别擅长打离婚财产分割的官司。

吃了饭,果儿去午睡,林燕送走玉良,压低声音气恼地对丈夫诉说道:“我就奇怪,肖丽萍为何能从官司里干净地脱身。”

“我们尽量不让她得逞就是了。”黄伟良安慰林燕道,“就她做的那些事儿,在法律面前,怎么也不会得到支持的,你放心。”

“她还真冷血,唯一的儿子马上就要赴死,她却忙着争家产,换个人,肯定都活不下去了。这人的心是什么做的呀。”

两人在沙发上嘀咕了一会儿,便讨论起其他的事儿,一点半时,林燕听见果儿房间的闹钟响了,过了十分钟还没动静,黄伟良想去再叫一次,林燕拦住了他:“每次都是咱妈千呼万唤的,就让她迟到吧,不疼一次,她是记不住教训的。”

正说着,果儿从楼下冲下来,嘴里叽叽呱呱地埋怨着:“妈妈,该管的时候不不管,不该管,你事儿多得很,我要迟到了。”

她脸都没有抹一把,急急跑到门口,换了鞋子,抓起衣服套在身上,开了门就跑。林燕听她说话里都带了哭音,才没有说责怪的话。黄伟良见女儿这样,很心疼:“我开车送送她吧。”

林燕一把拉住:“还是让她自己解决问题,现在我们心软不得。她若是能够管理好自己,偶尔睡过头,我们再帮忙。”

黄伟良坐下来,脸色很担忧,最后还是开了车,去果儿的上学路上走了一圈,没看到人,这才死心返回。他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接到玉良的电话,说有人找。

左右林燕在家也没事可做,便陪着黄伟良去了鸿茗茶秀。

“黄董,冒昧打扰,呵呵。”原来是荆县税务局的一个干部,对这些穿制服的人,黄伟良一般还是能远着就远着,找上门来了,则尽量敬着,能和平打发掉最好。

他东拉西扯说了好些废话,这才说道正题:“我想在荆县步行街要个好点的门面,你放心,会按你们的规定准时交房租的,求到你面前,就是希望能拿到好点的位置。”

“这个,”黄伟良沉吟一下,“公司的门店出租是公开的,我并没有留后手,你现在想租,也只能看看公司那边剩下什么。”

“不会吧——”这人有点失望,他搓着手想了一会儿,“你们公司在拐角的地方留了一间门面做办公室,不如,把这个让出来如何?”

“可以。”那间门面,因为是个拐角,不知那个看风水的混子说位置不好,不挣钱,好长时间租不出去,这才做了办公室的,黄伟良当然答应很爽快。

“听说你专门交代过,租户也看人。反正都是要出租的,租给谁不一样呢?”

黄伟良只嘱咐过不许租给肖丽萍姊妹,见这人说出这话来,本来平静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眼神都锐利了,没想到他是为肖丽萍当说客的。这个臭/女人还真是能折腾,她的服装店没转让出去,竟然想要重新开张了。

看到黄伟良这样,那人知道今天的事儿不好解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她已经受到惩罚了,有句话说得好,穷寇莫追,你高抬贵手放她一马,我劝她撤诉,你妹妹那里也没了麻烦。”

“我不怕麻烦。”黄伟良想也不想地说道,沉着脸站起来,“告诉肖丽萍,我恨她,只要看见她倒霉,我什么麻烦都不怕。”

第三零四章 悔不当初

黄伟良拉着林燕站起来就走了,那个人觉得自己特别丢人。他只不过听了些传言,根本没弄清到底怎么回事,他觉得对黄伟良来说,肖丽萍好歹是他继母,若是有人从中说情,说不定事情也能转圜。肖丽萍见他没弄清真相,也乐得糊涂,哄弄着把他骗了过来。

他恨肖丽萍让他丢了人,更恨黄伟良这么不给他面子。在荆县税务局,他也算个人物,这让他的自信过分膨胀,狂傲地不知自己姓啥叫啥了,他也好久,都没碰过这么硬的钉子。

坐在那里难过了半天,却想不出任何办法出这口气,对于黄伟良这样的大商人,一般背后都有人撑腰,就是县委书记想要动他,还得打听打听呢,自己稀里糊涂撞上去,说不定就会头破血流。他脑子纷乱地想着,没注意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邻座一个女人,注意他了半响,忽然扭扭捏捏走过来,说她要等的人也没到,问能不能坐一起聊聊天打发时间,这人一看来的女人长相不错,立刻打起精神,他好的就这一口。肖丽萍还等待着姘/头的帮助呢,没想到有人撬墙角,她等了几天没消息,找人也找不到,打电话竟然被设为拒接。肖丽萍见和玉良打官司的律师费也没人替她出,还想重新开门面,前期投资也筹不足,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她挂上的几个老头,一个个都退休的退休,退二线的退二线,和她Y/Y的时候胸脯拍得山响。到了出力见真章的时候,一个个都躲着不见人了,她这才发现,除了黄仁厚,她一个都耍不动。而那些个人。都拿她当耍子,黄仁厚除了老了点,还真的一直对她特别好,把她当个宝捧在手心里,就是被戴了绿帽子,生气了,肖丽萍几个笑脸都能哄过去,她现在多少有点后悔。

且说林燕和黄伟良回到家,她刚洗了手切了个哈密瓜。就听见门铃响,向辉和曹芝过来了。向辉的工作已经移交了,就等着明年开学去党校学习。现在是难得偷闲,准备曹芝一放假,他们就出去旅游呢。

“瞧你们俩喜滋滋的,有什么好事了呀?”

林燕把放哈密瓜牙的搪瓷托盘放在茶几上,做了个手势请客人坐下品尝,又扭身去泡了茶来。

“嫂子,真有个好消息,张刚,记得吧?我和伟良同学,他前两天向辖区企业索要好处费被告发了。他没想到今年新开张的向阳农资公司的老板。是税务局长的战友,小报告一下子就捅到了上面,开除公职,哈哈哈。”

黄伟良给林燕说过那天事情的经过,虽然怀疑张刚做了手脚。没有真凭实据。一时拿张刚没办法,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

“他应该送到司法部门深究,好不知道坑了多少人。”林燕恨意难消,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有人告他了。听说有人被迫给他送钱,留了录音,现在看他倒台,马上就把东西交到检察院了。人家原来是准备不做生意时再告他的。”向辉的话让林燕很解气。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像张刚这样利用职权,索贿受贿就该严惩。”

林燕觉得,向辉能准确知道张刚的消息,肯定他做了什么手脚,她悄悄瞟了向辉好几次,这家伙以前没这么深沉的,一个教育局副局锻炼两年,都变化了很多,要是再在官场浸淫下去,以前的爽朗和讲义气的性子,大概就会丢光了,林燕一面为朋友能高升感到高兴,一面又多少有点遗憾。

向辉心里这会儿的确特别得意,张刚倒霉,确实有他的手脚。其实那个农资公司,不过是几个农村人筹了点钱,在开发区(其实是城乡结合处)开的一个小门面。向辉有个远房堂弟是个小混混,是个什么地方有便宜可占,什么地方就有他的主儿。向辉这一支,从爷爷这一辈就是当教师的,只能独善其身而已,堂弟和他几乎不来往,现在他当了官,那家人自然粘上来,甩也甩不掉,他为了巴结向辉,他四处打听。这样的人,无洞掘鼠,无事生非,向辉一个大活人,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哪能不让人找到下嘴的地方?不知怎么的,他从向辉公安局的表弟嘴里听说张刚害向辉,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马上开始打听张刚的一切,还挑唆对张刚不满的人去告他,可这些人不管怎么恨意难消,就是不肯当出头鸟。也怪张刚心太黑,那几个农村人生意才开张,冬天里还是淡季,面对他的狮子大张口,实在气愤难当,答应去告张刚。表弟把这些消息送给了向辉。

向辉知道堂弟这种人沾上甩不掉,但要是把他逼急了,对向辉来个大起底,抓住什么害自己一下,向辉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向辉想了想,干脆和堂弟打交道,趁机对他的行为进行适当约束。

向辉拿着表弟搜罗来的这几个人资料,发现其中一个和税务局长的小舅子是一年在西疆当兵的,还曾是一个连队的,便设计让他们巧遇了一番。

张刚的帮凶白庆才和组织同学聚会的梁明,都是被张刚蒙蔽的,白庆才还可恶一点,知道张刚要报复向辉,但他不知道具体到什么程度,而梁明,连这个都不知道,他只是被张刚指使,出面组织了同学会,还把六楼房间的电子卡给了黄伟良,对这样在张刚辖区做生意,不得不奉承他的两个可怜同学,向辉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放他们一马。

指使张刚的人,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副队长,也是他下令抓人的,向辉现在就算知道这些,也没法下手。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能把这些帐都讨回来。

人的秘密多了,笑容就少了,向辉好像笑起来总是没有以前那么痛快,但他周身散发出志得意满的气息,算是弥补了这个不足。曹芝还是那样很安静很文雅的样子,林燕就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一点也不张狂,宠辱不惊,天生的贵族。

本来两家人在一起聊得正欢,林佳豪来了,手里提着东西,向辉两口子就告辞了。

“静雯想看看她母亲,我们便一起来了。”没了那个工厂的所有权,林佳豪的日子反而好过了些,不那么憔悴,脸色也红润了,现在窝在小山村,他又没有其他两个弟弟有钱,自己也觉得没弟弟有本事,他的神情就没了以前那股子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骄傲,连进来说话,都显得十分没底气。

林燕看他带的东西,也就是石头村的山货,还有些苹果和梨。黄伟良把东西放进储藏室,从里面拿出了一箱猕猴桃干,一大块酱牛肉,又从冰箱里取出一袋羊肉卷,一袋酱排骨。

“姐夫这怎么好意思,我给你带的东西,怎好意思拿回更多?”

林燕在一边看着,这林佳豪在果汁厂工作,跟农村人打交道多了,难道也变成农村人了?不善和人交往,还厚道了?若是能跟石头村人那么淳朴,可就太好了,她甚至不介意把他养起来的。林燕知道自己这是痴心妄想,哪有染了色的布,能漂白的呢?

“姚静雯妈妈的身体怎样了?”这还是林燕第一次关心这位亲戚。

“搀扶着能走,会说简单的话,静雯说她都很满足了,总比躺床上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西医都说没办法了,谁能想到针灸竟然能化腐朽为神奇呢?”说到这里,林佳豪的话语才多了,大概和姚静雯经常谈起这些吧。

“姐姐,月月马上放假,她不想跟我们住石头村,你还要她住这里不?”林月华为了在学校上晚自习方便些,办了住校手续。

以前的林佳豪,从来没觉得别人替他养女儿是帮他,今天竟然能说出这话,进步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呀,林燕现在可是惊喜不已呀。

“还不每年都在这里住,你怎么这么问呢?”黄伟良很奇怪。

林佳豪低声说了一句:“静雯她爸说月月不懂道理,没想到我们也不懂,都怪他把女儿惯坏了,他要我问一声,哪怕是你们喜欢月月,欢迎孩子来住,我们也得有个话。”

“哦,佳豪,还真是这个道理,若是别人这么说,我肯定会驳回去,亲戚间你来我往的,哪能计较那么多呢,不过,你从来没说过这话,我今天就受用一回,接受你的心意。”黄伟良挺高兴的,毕竟这是自己的小舅子,什么都可以改,唯独血缘没办法,若是他肯向善,自己为何不推一把呢?

黄伟良心情一好,还把林佳豪让到沙发上坐下,详细询问了他在石头村的生活,豪爽地许诺:“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你姐,我们会斟酌着,能解决就解决的。”不敢说一定解决,唯恐他刚进步又退回去了。林佳豪大概也想到了,点点头没说什么。

黄伟良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把你那辆旧车卖了,我这个越野车送你,成天走山路,还是这个好。”

“谢谢姐夫,还是算了吧,你这个耗油,再说,我也就偶尔回来一次要用车,大多数都闲置着,用好车浪费了。”

不会吧,竟然能进步这么大?林燕和黄伟良才不信呢,估计他又想把果汁厂要回去,或者打其他主意吧,林燕给丈夫了一个眼神。

第三零五章 代沟

黄伟良了然地微微点头,就算他心软,帮林佳豪一下,他还得再经受些挫折,能承担得起才行,这次不会答应他。林佳豪大概也没想着一次就办成事儿,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受了挫折,学乖了好多。”黄伟良给林燕说道。

“嗯,可惜等他明白道理,都老了。”

林燕把林佳豪送来的东西分了一部分,让黄伟良送表舅那边去,她刚做好晚饭,快递打电话说网购的东西到了。林燕走到小区门口,看到女儿放学了,果儿很高兴地跑过来:“妈妈你来接我的吗?”

“是啊,果儿这两天表现特别好,妈妈要送你一个小礼物。”

果儿好奇地跟着妈妈,看她从快递员的手里取来两个大纸箱,很惊讶:“妈妈这就是给我的礼物吗?”

“是啊。”

“好大呀,你还说是小礼物,到底是什么呀。”果儿亟不可待地想要拆箱子,走到家门口,林燕拿钥匙开门,她就撕开了一个塑料包装袋,“迷你洗衣机呀,这算什么礼物呀。”

“果儿今后,每天就可以自己洗小袜子了呀。”

果儿有点兴味索然,林燕没说什么,拆了包装,拿进了卫生间。新华小区的房子,本来就是三室两厅两卫生间,现在她家便有四个,小果儿和奶奶共用一个,里面没什么东西,很宽敞,两个迷你洗衣机完全放得下。

吃过晚饭,林燕带着果儿来到卫生间:“妈妈教你用洗衣机,这个粉红的给你,绿色的给月月姐姐,好不好?”

“无所谓。”果儿这话老气横秋的。

“来,把你的小袜子扔进来。”林燕教孩子放多少肥皂粉,选择水量,盖好,选择洗涤方式。最后按下按键。

果儿刚开始面无表情,后来发现一个洗衣机,竟然还有这么多功能,和她的玩具一样。感兴趣了,笑眯眯地跟着妈妈做那些。

“今后,你每次晚上洗完脚,都把袜子洗了,然后挂到外面的晾衣杆上,好不好?”

“好吧。”因为对洗衣机比较感兴趣,连带着。对洗袜子也感兴趣了,林燕又带她去了晾台,摇下升降晾衣杆,从圆盘夹子衣架上取下果儿的干净袜子:“这几个粉红的夹子,妈妈专门给果儿用的,你可不要弄错了。”

“我记住了,粉红的,我喜欢粉红的。”

黄伟良跟在女儿身后。这时候表扬道:“我们果儿就是可爱,做这些小事儿的时候,都认认真真的。”

林燕赶紧接声:“就是的。认真的人最可爱。”

“算了啦,我会好好做家务的,你俩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林燕和黄伟良目瞪口呆,这是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话吗?

“不就是怕我长大,四体不勤当啃老族吗?瞧你费的劲儿,妈妈,我难道那么糟糕吗?”

“不不,是妈妈太糟糕了,不会教育小孩子。”林燕赶紧蹲下,和女儿眼睛平视。“因为你舅舅太糟糕了,他就是小的时候被外公外婆惯坏了,妈妈害怕,果儿,妈妈知道你很聪明,比大舅优秀多了。大舅骑马都追不上你,可妈妈还是害怕呀。”林燕不是装可怜,想起林佳豪带给她的灾难,她的脸上,便涌出伤心和愤懑。

“妈妈,我会好好的,会和哥哥一样优秀,你放心。”她伸出小手抚着林燕的脸,大眼睛里涌出同情的色彩,林燕很感动地抱着果儿,可惜,没抱起来。

“哦,果儿真长大了,妈妈都抱不起来了。”林燕站起来,牵着女儿的手,走到沙发上坐下,“你怎么还知道啃老族?”

“老师说的呀,不努力学习,不打扫卫生,回家不帮妈妈做家务,自己的事情也不肯做,将来很有可能是啃老族,啃老族等年纪大了,老人过世后,会特别可怜的。”小果儿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说话特别认真。

黄伟良特别自豪地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你比爸爸都知道的多,看来是爸爸妈妈小看你了,对不起。”

果儿想起今天赖床差点迟到的事儿了,瘪了瘪嘴:“我忘了奶奶今天不在家,你俩真狠心,竟然坐这里眼睁睁看着我迟到。”

林燕十分羞愧,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心思,能拿出来说事吗她看了看丈夫,黄伟良扭开头。

看到爸妈惭愧的模样,小果儿把头昂地高高的:“哼,我不过是故意给奶奶找点事儿做,妈妈这段时间在家的时间比较多,奶奶既不能做饭,又不能做家务,不管什么,妈妈都抢着干了,奶奶说她是个废人,混吃等死。”

林燕和黄伟良目瞪口张,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林燕把女儿搂在怀里,从上到下把她全身拍了一遍,小孩子容易肌肤焦渴,这样的感觉她会觉得很舒服。

果儿上学后,林燕就没有这样过,她不好意思地挣脱妈妈的怀抱:“我要写作业了。”竟然有点羞赧地跑了。

林燕和黄伟良坐沙发上,好半天没说话。

“我不光疏忽了咱妈,还误解了果儿,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把表舅接过来。我,我这都是做了什么呀。”林燕懊悔地说。

“我也有错,毕竟你和妈交流时,她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可我呢?咱妈给我说,她想跟着小区几个老太太做棉花贴画工艺品,我却当她没钱了,拿了一万块塞她枕头下面,唉,也不想想,咱妈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咱妈年轻时忙于养家糊口,没有任何娱乐,连和人聊天都很少,现在老了,还真难让她有什么消遣。我还不如果儿为她想得多。”

两人坐在沙发上,刚开始自我检讨,过一会儿就说歪楼了:“伟良,你说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聪明吗?一个月月,把她妈妈指挥地团团转,现在,又冒出个果儿,跟她俩比起来,小翔就像个只会学书本知识的小呆子。”

以前有人说过黄鹏翔是个书呆子的,林燕还不服气,现在看看,还真没错。

“再过几年,我就和姚静雯在月月跟前一样,跟个傻子一样。”林燕很伤心。

“怎么会呢,姚静雯比你那可差远了。”

“可月月也没果儿这么聪明。过几年她大点儿了,哄着把我卖了,我还傻乎乎帮她数钱呢。”

黄伟良想笑,硬憋着难受,忍不住咳了几声:“果儿比你聪明,你还不感到高兴呀,自豪都来不及呢,怎么伤心起来了?”

“我,我,我现在理解妈妈的感觉了,那样的情况,肯定觉得自己是个废人。这都怪我,没能体谅到老人的心情。”

黄伟良见媳妇说歪楼了,悄悄松口气:“明天,咱们去妈那里看看,留点钱就行,你就别这了那了帮着做一大堆了,还有,装笨一点,多向妈妈请示请示,让妈也满足一下。”

“一点一点来,一下子转变太多,妈妈说不定会当我病了,会着急的。”

“嗯,嗯,是啊,看来我是咱家最笨的。”

林燕看到黄伟良装傻的模样,忍不住噗一声笑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打开电脑,上了QQ,等着儿子来敲门。

林燕第二天去中心医院的那个出租屋,看到婆婆系着个围裙,一副干练的家庭妇女模样,果然比在家显得精神,她正在炖鸡,林燕看她放了点野菜在里面,想说那样维生素都没破坏了,还好,话到嘴边忍住了,现在哪个人会营养不良呢?这么吃,有利于矿物质的吸收,也是有好处的。

她尝了尝汤的味道,因为和自己做的口味相差甚大,让她觉得很新鲜:“妈妈,你做的汤真好喝,比我的强多了。”

她偷偷注意婆婆的表情,见她脸上的忐忑一下子消失了,代之是一股欣喜和兴奋,这才放了心。

“我昨天做的饭,你表舅也说特别好吃,他说都没吃过那么好的呢。”

“嗯,妈妈,我也觉得特别好吃,都赶上厨师做的了,难怪表舅喜欢。妈妈,什么时候你的厨艺进步这么大?我一天忙忙碌碌,竟然没有好好品一品你做的饭菜,哎呀,浪费了你那么多的精力。”

“你承认自己吃饭太快,是牛嚼牡丹花?”黄伟良在一边插科打诨,被妈妈狠狠瞪了一眼,他呵呵呵地笑。

“妈妈,下午表舅就要手术了,我们过去看一看,就怕表舅担心呢,毕竟两个腿都要换呢。”

“哎,伟良,你说,这骨头真的能和那什么金的膝盖长到一起吗?我怎么那么担心呀,这心都七上八下的。” 黄母忍不住露出一脸担忧。

“能,妈妈,你放心,军大医院说,全国一年都不知道手术多少个,很多老人都从轮椅上站起来,还能打太极拳呢。”

表舅两年时间窝在家里,也是心急如焚,比黄母的心态好多了,他反而安慰外甥说:“长不住那就算了,大不了舅舅由拄拐杖变成坐轮椅,没啥大区别,要是像医生说的,我今后能走了,那可太好了。”

“舅舅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我下午再过来。”黄伟良要告辞,表舅急忙叫住他:“你选儿舅舅说要来看看我,我听他的意思,还要去看看你母亲。”

举选,是黄伟良亲舅舅的名字,他心中一凛:“我舅妈是不是也跟过来?”

第三零六章 亲娘舅

林燕就算没见过黄伟良的舅妈,这时候也能猜到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他俩还没来得及应对,病房外面就鱼贯走进三个人来。

“根儿,到底怎么回事?怎的住院了?”走在最前面的老头,林燕一看就能猜出是谁,黄伟良和他长得有点像呢,尤其是走路姿势。

那老头眼睛在黄伟良脸上扫了一下,没说什么,她身后的老太太眼风来回扫视,忽然说道:“小伟?看到舅舅你也不叫一声。”

“小伟不是你叫的。”黄伟良拉了林燕一下,对表舅说道,“我先走了,需要什么,让小娟找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燕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女音:“黄小伟,不要把事情做得和你爸爸一样薄情,父子两个连没良心都这么像。”

黄伟良拉了一把林燕,脸黑的像锅底,走出医院,他才说了一声:“那个女人不能和她理论,不管好歹,不占便宜不走路。”

看林燕眼睛瞪老大,他扭头不说话了。大概觉得有这么个舅妈很丢人吧。

“根儿你说,秋香她家在哪里,我今天非要找到她门上,理论理论,怎的了,我这个舅妈不排场,不配他黄小伟叫一声?就算我不配,他舅总得叫一声吧?”

黄伟良的舅妈,张梅花咬牙切齿地在病房发狠,身边的两个老头一声不吭,她身后的女儿跑出去看了看,回来劝道:“妈妈,走没影了。”

张梅花气哼哼的对丈夫的表弟吐糟:“根儿。你也看到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表舅坐在床上一声不吭,他什么都知道,但置身事中。没法客观评价罢了。当年这位表嫂,一看小姑子的日子从云端掉进地狱,唯恐拖累了自己。立刻就划清界限,不和表妹来往了,她怎样伤害了两个小外甥,根儿也听说了些,这会儿心里想,都是你咎由自取。

护士长走过来,对张梅花呛声:“你不要那么大声。这里都是病人,需要休息。”

饶是张梅花蛮横,面对浑身散发着寒气,冷得能把人冻成冰棍的护士长,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根儿。我要去秋香家,你知道她现在住哪里?”

“我这腿连路都走不成,都是坐外甥车上拉过来拉过去的,哪里能说清怎么走?我只知道是个二层楼,房子里种了很多花花草草。”还不如不说,张梅花气得要命。一家人在病房抗到吃午饭,也没人过来。

“根儿,怎么没人给你送饭?”

“我下午手术,医生四个小时之内不许吃。”

“你手术也没人过来!”

“手术是医生做的。咱自己人谁会?孩子还不赶紧挣点钱呀。”

张梅花又是一阵郁闷,她硬顶着耗到一点钟,早上没吃饭,饿得有点扛不住了,只好带着家人出去,医院门口的饭馆实在贵。他们只好往远处走,走来走去大街上的饭店都很漂亮,也很大,就是太贵了,最后还是寻人问路才找到一个单位家属区,在那里吃过,等走回来,发现根儿已经进了手术室,他们等了半天,才有人说手术时间特别长,得好几个小时。

“我们回去吧。”方举选闷闷地说。

“不行。根儿总得回病房,我们就在这等着。”眼看天黑了,张梅花心里也急,班车已经赶不上了,根儿又说不清外甥的地址,她原想着,伺候根儿的人总得有吧,谁知她在外面找了好几圈,也没看到一个熟脸。

好容易外面几个人推着一个床一样的车子过来,果然是根儿手术下来了,护士把人移到床上,见病床跟前这么多人,马上不愿意了:“留一个人守着,剩下的都出去。”

张梅花看了半天,忽然发现了小娟的丈夫梁胜利。

“胜利呀,你表姑家在哪住呀?”

“我哪个表姑?哦,你说小娟表姑呀?我不知道,小娟去过,我没有。”

“小娟呢?”

“刚回去了。”

“给你爸做饭去了?”

“不是,医生说六小时不能喝水,更不能吃饭,她要明天才送饭过来。”

“小娟在哪儿住呢?”

“她在表姑家住。”

张梅花气得,难道今天他们得露宿街头吗?

晚上八点,医院会清房,每个病人只能留一个护理的人,黄伟良和林燕就没有再过来。也不知道张梅花是怎么度过这大冬天黑漆漆的漫漫长夜,第二天,他俩刚从医疗大楼走出来,就看到张梅花蓬头垢面的跑过来,一下子就把黄伟良的大腿给抱住了。

“小伟,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舅妈,你怎么能那么扔下我们就走了?你家日子难过的时候,你妈到我家来,我还管了一顿饭。”

林燕从来没见过黄伟良撒野,他一抬脚就把张梅花蹬翻了一个跟头。

“我娘但凡有一点余地,能去求你吗?我妹妹就是吃了你一小块白面馒头,还是舅舅给的,你竟敢骂她要饭的?!我娘哭着背妹妹走了二十里路回到家,大病了一场,你今天还敢拿这事儿说话,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见钱眼开的恶婆娘!”黄伟良作势要踏第二脚,林燕赶紧给拉住了,她怕黄伟良气愤之下,真把这个张梅花踢出个三长两短来,这种人都是赖子,没病也会装病。

黄伟良并不是用踢,而是蹬,张梅花此时并没有受伤,不过是受了惊吓,她要是扑上来再抱着黄伟良,就不能装受伤,可要是不扑上来,眼看着黄伟良拉着林燕进了车库。

“死老头,你还杵在那里干啥?呜呜,我都要死了,你也不管管。”

那个跟在张梅花后面的女人,赶紧推了方举选一下。方举选迟疑地往前走。

黄伟良开着车出来,看到舅舅站在路中间,眼神畏畏缩缩的,他非常恼火地下了车:“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舅舅,你不护着我妈也就罢了,那个臭女人对我妈百般辱骂,你也不拦阻,现在有什么脸见我?见我妈?”

林燕心里也觉得,黄伟良的舅舅怎么是个这样的呀,跟婆婆相差太大了。

方举选看了外甥一眼,有点想退回去,又害怕老婆的样子,黄伟良气得够呛,拉着他往车里塞,方举选吓得使劲挣扎

“我有话给你说,进去!”黄伟良的话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力,方举选低头乖乖钻进了车里,黄伟良准备开车的瞬间,张梅花看出不对劲来,她也不躺地上装死了,急忙爬起来,往这边追,她刚才躺的地方,是车库入口,离出口还有点距离,车库门就在医院大门附近,黄伟良见保安把拦杆升起来,一踩油门,汽车就出门上了路。

林燕在后视镜里看到张梅花还在后面追,方举选也着急的:“小伟!小伟!”的在车里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