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洛沁儿离去,偏殿静的让人心慌。秦泽逸面色难看的将偏殿所有的角落都寻了一遍过来,不得不面对秦子玄真的不在偏殿的事实。深吸一口气,秦泽逸看向呆立的太后:“母后,大皇子呢?”

“皇上这是在质问哀家?”被秦泽逸的声音唤醒,太后绷着脸问道。

“母后,大皇子到底在哪?您应该知道,这事闹大了不仅是您和皇后的矛盾,也不仅是儿臣和皇后的矛盾,是必须向列祖列宗交待,更甚者向朝中大臣还有黎民百姓交待的大事。宫中无子嗣可以再生,可是宫中唯一的子嗣秘密的被处理掉,这种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之所以没有反驳洛沁儿,正是因为秦泽逸比谁都清楚,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唯一的一个皇子都可以被处理掉,朝臣和百姓怎能相信他这个皇上是明君?怎敢相信他这个皇上是明君?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洛沁儿这般说她可以装作没有听见,皇上也这般说,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惹下了弥天大祸。

“您怎么能说您不知道?大皇子在您的寝宫,在您的偏殿,您居然说您不知道?”一直以为太后是故意针对洛沁儿才不肯说,秦泽逸不相信太后会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问了。”太后气急败坏的走出偏殿,正对上宫人将两个上吊自尽的丫头抬出去。心下一惊,脚步顿住,脸色极差。

“母后,您不能只是一句不知道就置身事外。大皇子究竟身在何处,您必须给儿臣一个交代。就是死,也必须让儿臣看到尸身。”跟在太后身后的秦泽逸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听着秦泽逸提死,看着眼前实实在在的尸身,太后再也忍不住,急步走进自己的房间,用力的拍上了门。

秦泽逸无法,只好立即着手查探起此事。真正查起来他才知道秦子玄这段时间过得是何种日子。他憎恨自己的漠视,再多的愧疚也只能埋在心底。他必须尽快找到秦子玄。

七日之期,折磨的不仅是焦虑的洛沁儿,抑或愧疚的秦泽逸,更是恐惧的太后。一想到大皇子在她的偏殿消失,一想到两个小丫头在她的偏殿上吊,她简直坐立难安。尽管她已下令封掉偏殿,仍是无法抹杀既存的事实。大皇子的事情不胫而走,已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朝臣也开始颇有微词。若不是碍于皇上的七日之期,怕是早已闹起来了。太后真的后悔了,原本只是一个水痘,哪怕大皇子死在偏殿,她也是理直气壮的。可是大皇子竟然失踪了?这简直是荒谬之极。

七日后,洛沁儿再度来到太后寝宫。她始终坚信大皇子是在太后寝宫丢的,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大皇子的去向。要找到大皇子,就必须找太后。

秦泽逸还没有来,太后依然高高在上,坐在主位。洛沁儿怀着身子,不再理会太后的横眉冷眼,自行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皇后想要交代可去找皇上,来哀家这却是为何?”太后的面色再镇定,仍是遮不去她眼中的慌乱。

“为何?难道太后忘了大皇子是在您的寝宫丢的?”洛沁儿的语气带着嘲弄,带着讽刺。

太后被堵的一口气卡在喉咙,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太后可要多多保重才是。大皇子还等着他的皇祖母找回他后精心呵护呢!”洛沁儿身子未动,状若关怀道。

“洛沁儿,你给哀家闭嘴!”太后心中认定大皇子已死,否则那两个小丫头不可能上吊。至于大皇子的尸身在哪,却是一个难解的谜。而洛沁儿这般说,摆明了就是咒她死

“臣妾可以不说,朝臣是否也可不说?百姓是否也可不议论?大皇子出水痘被关偏殿却生死不明的消失,太后以为单凭您一句闭嘴就能了事?这几日宫中人心惶惶,朝中怕是也已处处隐患,太后还是尽早说出大皇子下落为好。否则,众朝臣弹劾太后,这将是宣国开国以来最大的讽刺不是?”不得不说洛沁儿的心中并没有她表面上的淡定。正是因为担心,所以才会失礼,甚至连做出威胁太后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也在所不惜。

“他们敢!”太后的色厉内荏让她的声音偏高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祖母害亲孙,就是寻常百姓家也容不得的祸事。太后身为曾经的一国之母,如今的一国之太后,竟能如此罔顾伦常,心狠手辣。做得说不得吗?那就要看太后有无能耐堵住全天下人的抱打不平!”这七日,洛沁儿压抑着不安、压抑着狂躁、压抑着怒火。所有的压抑在见到太后的不知悔改和毫无愧疚后全部迸发。

“皇后!”秦泽逸一进门就听到洛沁儿的指责,再看到太后脸上的恐惧,出声呵斥道。

“皇上,七日之期已到,臣妾要的交代呢?”没有在意秦泽逸的呵斥,洛沁儿挺直脊背问道。

秦泽逸沉默了。这几日,皇宫被翻了一个遍,大皇子却行踪全无。

“皇上,大皇子到底在哪?”见秦泽逸不说话,洛沁儿心中的不安达到极致。那个小小的孩子,真的死了吗?

秦泽逸又是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皇后节哀。”一个不过两岁的孩子消失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内院,除了死他想不出其他可能。

心中的不安得到证实,洛沁儿惨然一笑。怪不得两个小丫头选择了上吊,怪不得太后怎么也不肯说出大皇子的下落。

就是太后,在听到秦泽逸这句话时也为之一震。真的死了?因为死了,所以两个小丫头不敢上报,私下处理了?谁给她们的胆子?简直是胆大妄为,该灭九族!

没有放过太后的震惊,秦泽逸却是苦笑不已。大皇子出水痘而死本不是大事,母后选择隐瞒怕是为了遮掩这段日子对大皇子的不管不顾。可是母后此举真的错了。大皇子可以死,但绝不能失踪。否则,皇后不会同意,朝臣不会同意,黎民百姓同样不会同意。

“大皇子可已入皇陵?”洛沁儿的声音轻轻的,好像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秦泽逸的手紧紧的握成拳,深吸一口气,道:“是,已入皇陵。”

“真的吗?若是已入皇陵,太后为何隐瞒?”听到秦泽逸的话,洛沁儿质疑道。

“水痘会传染。太后只是不想大皇子死后还被人厌弃。”不管怎样必须先稳住洛沁儿。大皇子是决计回不来了,洛沁儿肚中的孩子绝不能再出事。

“大皇子,是何时去的?”摸着肚子,洛沁儿继续问道。

一个谎言必须用更多的谎言来遮掩。秦泽逸琢磨着洛沁儿的心思,低声道:“不过几日。”

洛沁儿没有再追问,恍惚的眼神在对上太后的失神后变为清明:“都说人死了不会马上离开,不知大皇子是否正站在太后的背后看着太后呢?若真是这样,烦请太后代臣妾跟大皇子问个好。”

太后整个身子吓得一哆嗦,背后开始阴风阵阵:“皇后,你危言耸听,胡说八道。”

“大皇子最后呆的地方正是太后的寝宫,留恋人世的他定然还未离去。太后可有听到大皇子正在喊您?若是听到了,太后可一定要应一声。大皇子生前就没受到太后的喜爱,生后断断不能再被太后厌弃才好。”洛沁儿的眼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狠厉。大皇子真的入皇陵了,还是已经被太后处理掉了,大家心知肚明。秦泽逸以为他的几句话就能将大皇子之死遮掩掉?昭告天下又如何?公道自在人心。

似乎真的听到背后有个男孩的凄厉嗓音哭着在喊“皇祖母”,太后吓得面容失色,嘴唇发抖,惊骇的看着秦泽逸:“皇上,让她出去,让她出去。”

“臣妾可以出去,只要太后的良心得安,后半生会很太平的。”不等秦泽逸开口,洛沁儿起身走人。

“母后。”没有阻止洛沁儿的离去,秦泽逸走近太后,伸出手想要安抚一下她。

太后如受惊般的尖叫:“不是我害死他的,真的不是我。”

秦泽逸愣住。看着太后如此受惊的模样,他甚至开始怀疑大皇子真的是死于水痘吗?完全查不到大皇子离宫的任何蛛丝马迹,太后是否另有心腹势力?而这个心腹势力已经大到连他也无法触及的地步?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会越来越觉得内有蹊跷。秦泽逸没有再安抚太后,他必须尽快查到太后的隐藏势力。皇宫内可以有心怀叵测的后妃,但不能有不知名却足以威胁皇上的势力。

从这一日开始,秦泽逸和太后母子之间的隔阂突然就生成了,并且越来越大。越是查不出越是生疑,越是生疑越是不安,越是不安越是煎熬,越是煎熬越是...憎恨。

秦泽逸忙着调查潜藏的神秘势力之时,太后却每日都处在担惊受怕,惴惴不安之中。洛沁儿再度开始每日前来请安,从不提及大皇子之事,只是以淡漠的眼神和恭敬的态度提醒着她的存在。

太后完全招架不住,连下几道懿旨免去皇后的请安。洛沁儿却依然故我的继续前往太后寝宫。每一日,她都会在偏殿外小站一会。不说话,只是静站,仿若追忆,仿若告别。洛沁儿的这般举动更加刺激太后的心。明明都已经封了偏殿,皇后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洛沁儿并未想过对谁苦苦相逼,她只是心中无法忘怀她忽视大皇子的芥蒂。记在她的名下,她就应该对这个孩子负责。可她一直想着这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她选择了置身事外,选择了冷眼旁观。明知道这孩子不喜欢太后,却没有阻拦太后将他抱走。明明撞上了他在太后寝宫哭的嘶哑,却在抱走他之后再次任他回到了这里。

因为心中无法介怀,她才会那般强硬的要求太后和秦泽逸给她一个交代。其实就算真的有个交代又能如何?若不是她这段日子窝在皇后寝宫悠哉的过着养胎的日子,忽视了大皇子的存在。大皇子何以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哪怕她多问一句,哪怕她派人过来探望一眼,大皇子至少不会被私下处理掉,大皇子至少可以风风光光的入皇陵。是她欠下了这个孩子...

洛沁儿的愧疚太后自然不会得知。在她眼里,洛沁儿就是摆明了不想让她好过。她去找过皇上,皇上却一脸无奈的请她多多忍让,说是皇后怀有皇子,不能冒犯。提起皇子就想到大皇子,太后战战兢兢的不敢再动作,只得任由洛沁儿在太后寝宫嚣张放肆。

几日后,秦泽逸下了圣旨:大皇子病逝,入皇陵。朝臣们终究还是不满了。大皇子出水痘的消息他们全然不知,突然告知他们大皇子已死,太过突然的消息让他们感觉恐惧。前几日明明听说大皇子是失踪,为何突然就死了?就是死,为何没见到尸身?皇上这是想要偏袒太后,纵容太后谋害皇家子嗣吗?

众怒之下,果真如洛沁儿所说,朝臣们联名弹劾了太后。莫辰远想要制止却被薛奇文拖住了,薛奇文只说了一句话:“大皇子只是一个孩子,不该经受这般命运。”

莫辰远妥协了。如若大皇子是自家孩子,这般悄无声息不明不白的死去,任谁都无法接受。

秦泽逸焦头烂额的将几个心腹兄弟召进了御书房:“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是兄弟就被给兄弟添乱!”

“皇上,大皇子的生母是薛王府的人不是吗?就算再不想承认,大皇子还是要叫微臣一声舅舅的。亲外甥就这样被处理掉了,你让我怎么心服?”第一个开口的是薛奇文。

“那你们几个呢?”薛奇文的话秦泽逸反驳不了,只好转向其他人。

望了一眼秦泽逸,莫辰远的面色很是为难:“表哥,都是做爹的人,你真的无法体会咱们几个的感受吗?”

赵瑞、郑凯和周征同时点点头。他们并不想和秦泽逸做对,却怎么也忽视不了内心对一个孩子的悲悯。哪怕是权位相争,哪怕是宫妃后斗,他们都能接受。唯独接受不了的是,大皇子死在太后寝宫。太后此种行为,已经超过了他们能接受的底线。所以,他们可以不联名,却不能阻止其他朝臣联名。

“那你们要我怎么办?太后是我的母后,难道你们要我办了她?”已经精疲力竭的秦泽逸无奈的喊道。太后手中不知名的势力他根本查不到,一旦惹怒太后,后宫是否依旧安生?

“太后是皇上的生母,皇上自然不能处置太后。天理伦常,众臣只是希望太后以后不要再插手任何后宫之事。宣国再也容不得下一位皇子出事。此次大皇子之事,皇后功不可没,皇上也应赏罚分明。”说完这些话,薛奇文看向秦泽逸。

秦泽逸面色难辨,淡淡的问道:“这是固伦长公主的意思?”

薛奇文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秦泽逸苦笑道:“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固伦长公主没有拿出先皇御赐金牌来鞭策我的无能?”

“长公主并不想干涉皇上的任何作为。只是太后这一次,真的太过了。长公主说,如若她再不站出来,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薛奇文也不想将秦泽逸逼到这个地步。先帝的御赐金牌,他本以为长公主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拿出来。谁能想到太后竟会做出这等没有人性之事,入皇陵?说的好听,入皇陵的只是一个牌位,连尸身都找不到。皇上想要护住太后无可厚非,但绝对不能继续纵容太后危害皇家子嗣。

作者有话要说:用来两章才勉强解决掉太后,下一章最后的一击。然后就是小包子们啦!

第一百一十一章

秦泽逸没有再说话,手指不由自主的敲起了桌子。失去权力的母后将会怎样他不敢过多的想象,眼下却由不得他和母后抉择。朝臣相逼,情势所迫,母后不得不退居寝宫,安度余生。

自此,宣国后宫的大权全部交予皇后洛沁儿手上,太后不得再干预后宫之事。

这道圣旨平息了众臣的不满,却激起了太后的怒火。没有了权势,她何以在后宫立足?皇上是她的亲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那一日傍晚,太后大闹御书房,誓要秦泽逸收回成命。

“母后,众怒难犯。”秦泽逸不想和太后决裂,于是他给出理由。

“大皇子不是哀家害死的。”太后尤自挣扎。即使心虚,她也绝不承认。

“是与不是,自在人心。”见太后至今仍不认错,秦泽逸语气加重,“来人,送母后回宫。”

太后如遭雷击。皇上竟敢如此对她?她是太后,是皇上的生母,是宣国最为尊贵的女人。

“母后,放手吧!您这一生想要争的东西太多,可是真正得到的又有多少?父皇对洛贵妃的情,您无法接受,所以您仇恨洛家,仇恨长公主,仇恨皇后。如今父皇已经追随洛贵妃而去,您的仇恨难道还不该终止?长公主手拿父皇御赐金牌,即便是朕,也不能奈她何。皇后身怀龙子,深受朝臣爱戴,又手握后宫大权,您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伤人害己?母后,你输了,真的输了。”这些话秦泽逸原本不想说,事实总是太过伤人。一旦说出,太后定会被击垮。只是时至今日,不想说也必须说。太后手中的势力是隐患,就是拿不到手也必须彻底压住太后的野心。

太后猛的拿双手捂住耳朵,拼命的喊叫:“你胡说,胡说。哀家没有输,哀家也绝不会输。你和你父皇一样被洛家的女人迷了心智,你们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来人,送太后回宫。”秦泽逸不欲多说,再次重复道。

“哀家不走,不走。皇上,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伴随着太后的语无伦次,几位嬷嬷将其送回了寝宫。

一阵无用的狂喊怒骂,太后精疲力竭的坐在凳子上吼出了最后一句话:“皇后怎么还没来向哀家请安?”

望了望外面的夜色,想着太后已经气糊涂了,身旁的嬷嬷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禀:“启禀太后,皇上说皇后娘娘这几日忧思甚重,需要好好修养,以后就不来向您请安了。”

即使早已精疲力竭,听到这句话后,太后仍是再度跳了起来,随手抓过桌上的茶杯就向回话的嬷嬷砸了过去。

嬷嬷大惊,下意识的躲开了。

见嬷嬷竟然敢躲,太后更是恼怒,拿起花瓶就丢了过来。

这回嬷嬷倒是反应过来了,不敢再躲。好在太后把头没准,居然没砸中。

见又一次没砸中,太后彻底发狂了。只要是看得到的东西,全部拿起来往嬷嬷身上砸。心中的怒火不得平息,她根本无法度日。

再不要命也不敢继续呆下去,嬷嬷身子一闪,快步跑出了寝宫。其他嬷嬷、宫女和太监见此,咬咬牙都跟着跑了出去。大门闭上的那一霎那,太后被关在了一室冷寂中。

空荡荡的宫殿里,太后毫无知觉的将所有的东西砸了一遍过来。待发觉宫殿只剩她一人时,耳边却不断响起了洛沁儿的话。大皇子是不是正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大皇子是不是正在喊她?太后不敢回头,踉跄着想要跑出寝宫却脚下一绊,扑倒在一地的碎瓷片上。

头狠狠的磕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瓷片刺进身子的疼痛却让她万般清醒,昏迷不得。张口想要喊人,却再也无力狂喊,细碎的低喃声根本传不到门外。想要移动身子爬起来,全身的疼痛却刻骨般的经不起任何动弹。红烛蜡泪越来越多,烛火的亮光越来越小。一片黑暗中,疼痛和晕沉交织的太后在冰凉的地上度过了有生以来最煎熬的一夜。

就在皇宫为了秦子玄闹的天翻地覆之时,寒星阁分舵内,秦子玄正和楚君忆玩的不可开交。或许真的是天命,秦子玄出皇宫第二日,楚君忆竟然也得了水痘。薛幽染一度怀疑是楚凌旭抱完秦子玄后传染给小君忆的。楚凌旭大呼冤枉,一再声明他也是两岁多出的水痘,这一点楚家上下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薛幽染可不管作不作证,楚君忆得了水痘是事实。正值担忧之际,楚凌旭那位擅长坑蒙拐骗的师父寒离终于赶来楚家。看到出水痘的楚君忆,寒离二话不说,抱着楚君忆就飞走了。薛幽染听楚凌旭讲过这位师父的丰功伟绩,连忙命楚凌旭追了出去。

寒离此次还算靠谱,将楚君忆带至寒星阁的分舵,顺便诊治了秦子玄。水痘不好治,静养更是麻烦。好在楚家不缺银子,寒星阁不缺可以照料两个孩子的人。一番疗养下来,楚君忆很快好转,而秦子玄却因拖得太久需要大费功夫。

有了玩伴,秦子玄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寒离说这对于秦子玄的康复极为重要,这个孩子心上受的伤害显然比身体上的伤害更加严重。楚凌旭闻言默默点头,回去和薛幽染商量了一夜,举手发誓绝不让楚君忆加入寒星阁,最终说服了薛幽染答应将楚君忆暂时放在寒星阁分舵。

有寒离在,秦子玄性命无忧。可惜这人太过无良,偷偷给两个孩子吃下了不少灵丹妙药,愣是将两个孩子的身体调成了练武奇骨。楚凌旭发现此事时已为时已晚,第一次起了欺师灭祖的念头。面对楚凌旭的滔天怒火,寒离痛哭流涕。

彼时,他是这般解释的:“乖徒弟啊,小君忆明明是你的儿子,能和你一样两岁多出水痘,为何就不如你一般是个练武奇才?你知不知道花这么多药材为师也很心疼的啊!最重要的是,奇骨不是奇才,这两孩子还是比不上当年的你啊!乖徒弟啊,你说师父怎么办啊?你都不收徒弟的,师父现在不帮你看着点,寒星阁阁主后继无人啊!你让师父怎么向师父的师父交待啊?”

这哪是解释?分明是借口!楚凌旭手起剑落,差点削下寒离的脑袋。

双手护着脖子,寒离哭丧着脸大骂道:“楚凌旭,你欺师灭祖!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凌旭冷然一笑:“师父,不如我们来算算当日您骗我入寒星阁的账?”

寒离立刻没了底气,狗腿的跑过来准备搭上楚凌旭的肩膀:“那啥,乖徒弟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知道的,师父最疼的人就是你。”

身子一震,弹开寒离的手,楚凌旭冷声道:“小君忆不能入寒星阁。”

“什么嘛!师父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小子的身体调好,你居然不让小君忆入...好好,你别瞪我。各退一步,小君忆还给你,小子玄送给我。怎么样?”寒离忍痛割爱,做出最大让步。

“小子玄的事以后再说,你我都不能为他做决定。”楚凌旭反对道。

“怎么这样?那我不是一个都没落上?徒弟,你不能这样对师父啊!师父无颜面对师父的师父...”寒离又开始鬼哭狼嚎。

“师父,人各有命,强求不得。”楚凌旭打断寒离的喊叫。

“谁说强求不得?你的命不就是师父我强...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我去看看小君忆和小子玄的药好没好...”一时口快说溜了嘴,寒离飞快的转身,拔腿就跑。乖乖啊,徒弟脸上的表情好恐怖。

楚凌旭没有把此事告知薛幽染,倒是带薛幽染来寒星阁分舵见过几次小君忆和小子玄。每回来,薛幽染都被裹的严严实实以防传染。似乎和秦子玄相处久了,楚君忆也知道得病不是好事。薛幽染来时,也不哭闹,就巴巴的望着薛幽染特地让楚梦雯做好的点心。

楚梦雯嫁人后,开始伙着楚石在自家做点心。她现在的手艺虽然没有好过客悦楼的厨子,却也开始自己学着研制新的品种送到客悦楼。没想到新点心一出,大受客人欢迎。楚凌旭便将客悦楼的盈利分了一半给楚梦雯,让楚梦雯接手客悦楼最为重要的点心品种。

楚君忆最喜欢楚梦雯做的一种香香软软的糕点,薛幽染带过来不少。楚君忆倒是挺大方,分出一半给秦子玄。

薛幽染见状,笑着夸小君忆爱护弟弟。谁知楚君忆板着小脸回了一句:“带弟弟打战。”

薛幽染愣愣的看着秦子玄摇晃着小脑袋拼命的点头,实在想不明白呆在寒星阁这种地方,两个孩子怎么就念上打战了。

对于这个问题,楚凌旭笑而不谈。虽然这些日子大将军的故事收效颇大,却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师父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的,指不定会使出什么阴招。

洛沁儿真的再也没去向太后请安,这段日子的心力交瘁让她开始体力不支。在众太医的全副精力之下,宣国第二位公主出生,母女平安。

听闻皇后生女,秦泽逸呆住。不是皇子?灭顶的失望涌上心头,失去了大皇子,又没了二皇子,这就是报应?

听闻皇后生女,太后吓住。不是皇子?深深的绝望浮在眼中,已死的大皇子真的成了皇室唯一的皇子,她的苦难何时才能到头?

听闻皇后生女,季茹雅狂笑。不是皇子?洛沁儿就是掌权又如何?早晚有一日她能生下皇子,荣宠后宫。

听闻皇后生女,朝臣惊住。不是皇子?宣国失去了唯一的皇子,何时才能迎来第二位皇子?

洛沁儿本人却是很满意生了一位公主。大皇子刚走,她不想立刻出现一位二皇子来遮盖住那些丑陋的黑暗。正是因为是公主,大皇子的弥足珍贵才能更深的刻在所有人的心中。皇上的失望,太后的绝望,那都是他们应得的。正如朝臣们会更加记住大皇子死在太后寝宫的事实,大皇子不该这么轻易的被遗忘。

彼时,秦子玄的身子已经大好。薛幽染温柔的看着和楚君忆玩闹的秦子玄:“楚呆子,就这样让小子玄离开皇宫?”

“他记得皇宫,也记得他是大皇子。”关于大皇子入皇陵的圣旨楚凌旭没有告诉秦子玄。他总觉得这个孩子隐隐记得曾经的遭遇,过多的伤害对这个孩子以后的成长不好。

“总有一日,他会知道,其实他的母后从不曾放弃他。”对于洛沁儿在宫中的举动,薛幽染亦有所耳闻。秦子玄,并不是被所有人都遗弃的孩子。

“放弃抑或没放弃,至于现在的小子玄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亲眼见证秦子玄在皇宫的遭遇,楚凌旭对于皇宫的那些人不予置评。

明了楚呆子的想法,薛幽染笑笑,转移话题:“小子玄似乎更喜欢有个哥哥。”

“他也会喜欢有个妹妹。”挑眉一笑,楚凌旭揽住薛幽染的肩。

倚靠在楚凌旭的身上,薛幽染望着眼前奋力交战的楚君忆和秦子玄,点点头:“那下回咱们把小念想也带过来。”

“好啊!”楚凌旭轻笑出声,顺着幽幽的视线望过去。那两个小人正一人手拿一把小木剑,你来我往,打的难解难分。

和煦的阳光洒下来,相携而站的伉俪身影,逗趣玩闹的兄弟二人,温馨而又美好。

此时此刻,就是那正张扬舞爪奔过来的老头身影也显得可爱了许多:“乖乖徒弟啊,分一个娃给师父吧?师父必须要跟师父的师父交待啊!”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底就结束啦!明天开始番外。预计先是幽幽番外,然后是小君忆和凤女番外...

第一百一十二章番外之小郡主的前世

身为薛王府小郡主,薛幽染有资本狂妄,也有资本嚣张。自小她就时常跟着母妃随意进出太子府。太子妃婶婶对她很是宠爱,就是太子叔叔看到她也会笑着摸摸她的头。即便是进宫,皇上和皇后也从不曾对她冷脸。

最最重要的是,太子府内有一位很好看很好看的小哥哥,她很喜欢小哥哥,小哥哥也很喜欢她。母妃和太子妃婶婶还说要给她和小哥哥定亲。什么是定亲她不懂,但是她知道定亲了以后就能日日在一起。能和小哥哥在一起,她最喜欢了。

后来,太子叔叔变成了皇上叔叔,小哥哥变成了太子哥哥。即便如此,她依旧经常去找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很疼她,她也很粘太子哥哥。只是她不懂为何每次她跟太子哥哥在一起,自家哥哥就会生气。她把自己最喜欢的糖果送给太子哥哥时,自家哥哥就会凶她。她很委屈,虽然这些糖果是自家哥哥给她的。可是自家哥哥明明说了,给了她就是她的,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既然这样,为何她想给太子哥哥吃,自家哥哥的脸会气鼓鼓的呢?

她最讨厌的男娃娃叫小侯爷。虽然小侯爷长的很可爱,她好几次都想捏他的脸蛋,还想把他抱回王府养,可是小侯爷是坏蛋。自从知道小侯爷会跟她抢太子哥哥以后,她决定再也不要喜欢小侯爷了,小侯爷是她最讨厌的男娃娃。几个月后,小侯爷走了。太子哥哥说,小侯爷还会再回来的。薛幽染想了又想,终于点点头。只要小侯爷不跟她抢太子哥哥,她就让他回来。

她最讨厌的女娃娃是薛心蓝。薛心蓝很烦人,又很喜欢哭。明明她都没有碰到薛心蓝,薛心蓝就开始含着泪求饶。每次太子哥哥都会跑过去哄薛心蓝,她很委屈。薛心蓝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让太子哥哥讨厌她。于是,她决定再也不要理会薛心蓝了,有薛心蓝在的地方她都不要去。

她不知道为何太子哥哥会越来越喜欢去找薛心蓝玩。明明太子哥哥说过最喜欢她了,可是现在太子哥哥开始变心了。“变心”这两个字是自家哥哥教的。自家哥哥说父王变心了才会有二夫人,然后才会有薛心蓝。她不喜欢薛心蓝,也不喜欢二夫人,于是她决定也不喜欢父王。虽然父王对她也很好,可是她有母妃和哥哥就够了。

尽管太子哥哥会去找薛心蓝,她还是决定原谅太子哥哥。皇后婶婶说,太子哥哥以后会跟皇上叔叔一样娶很多的女子。只要她够厉害,能够抓住太子哥哥的心,其他的女子算不得什么。就是薛心蓝,也算不得什么。皇后婶婶还说,厉害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所有人都必须听她的。她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决定她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

她从未想过,在她已经变得很厉害很厉害的时候,太子哥哥会让她另嫁他人。太子哥哥说需要她的帮忙,她真的很想帮太子哥哥,所以她遵照太子哥哥的意愿嫁去了楚家。

赐婚圣旨突然降临薛王府,父王、母妃,还有自家哥哥都很震怒。然而,因为她的坚持下嫁,他们终究选择了沉默。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圣旨已下,不可更改。她庆幸太子哥哥在圣旨下达之前有征询过她的意见,他的心里终究还是有她的。

身着大红嫁衣被自家哥哥送上花轿时,她无法自已的埋在自家哥哥的背上哭了。积郁的委屈和悲伤在那一刻宣泄,自此之后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太子哥哥会来接她的。

楚凌旭人很好。洞房花烛夜,他对她说:“娘子既已嫁入楚家,为夫必定以心相待,绝不失言!”

怎可能不感触?却仍旧抵不上她和太子哥哥这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感情。合卺酒尚未饮下,她便冷言请他移步书房。那一刻,看着楚凌旭温和的笑容滞住,她的心里泛起了愧疚,瞬间又被心中无法控制的憎恨压下。若是没有楚凌旭,若是没有楚家,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她的太子哥哥?

她知道楚凌旭想要讨好她。他会约她去碧波亭走走,他会送她手编的草蚱蜢,他会约她去客悦楼看看…然而,面对楚凌旭,想着太子哥哥,她毫无心境去干任何事。她只是想着太子哥哥会来接她,她会乖乖等着太子哥哥的到来。

得知薛心蓝进了太子府时,她开始发觉不对劲。因为不知名的怨恨,她开始给楚凌旭纳妾。她不想他再软着声音喊她“幽幽”,她不想再看到他进出她的房间,她不想面对她的身边早已没有太子哥哥这个事实…

萧雨瑟是她物色好的人选,长相不错,家世清白。她本以为第一个来找她的人会是楚凌旭,却没想到会是自家哥哥。看着不顾一切冲进楚府讨要说法的自家哥哥,她强忍的坚持终于崩塌:“哥,你知道为什么的,不是吗?”

看着自家哥哥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着自家哥哥转身离去,她忽然开始恨起了自己。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人真的还会再来接她吗?不安之下,她不得不在心中默默的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会的,太子哥哥不会忘记她的…

她以为楚凌旭不反对就是默许了萧雨瑟的过门。只是没想到萧雨瑟过门那一日,楚凌旭竟然早早的躲了出去。知道萧雨瑟很本分,她并未说什么,只当楚凌旭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碰上钱圆圆是个意外。那一日她不过是突来的兴致出了自己的院子,然后见到了性子婉约的钱圆圆。第一眼望过去,这个女子极其擅长讨好人。事实也正是如此,钱圆圆很快便虏获了楚家众人的欢心。想着楚凌旭或许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她毫不犹豫的为他纳回了第二房小妾。

钱圆圆很好收服,想来是对楚凌旭觊觎已久。只是没想到很久未曾见面的楚凌旭会愤怒不已的冲进她的院子,她以为他会怒斥她,她以为他会反驳她,然而他最终只是黯然离去。说不出心中的复杂情绪从何而来,只是隐约感觉到他对她的纵容。

钱圆圆过门那一日,楚凌旭依旧没有到场。她摸不准他心底的真实想法,不是已经默许了吗?为何还是不高兴呢?还是不喜欢吗?

对于钱圆圆和萧雨瑟的明争暗斗,她选择了忽视。这两个女人斗来斗去有何用?楚凌旭的心根本就不在她们二人的身上,着实可悲。

其实可悲的又何止是她们二人?听着思月打探回来的消息,她的心如坠冰窖。太子哥哥登基后并未再上薛王府,倒是薛心蓝这个蓝妃突然出宫回了薛王府。她可以想见薛心蓝的炫耀嘴脸,可以想见母妃的憋闷委屈,更可以想见自家哥哥心中的怒火。宫妃大于官,薛心蓝终究还是爬了上去…

就在此时,白家来楚家递上了求见郡主殿下的的帖子。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白雪兰,薛幽染没经考虑就应承了下来。若是这般女子楚凌旭仍是不喜欢,她再也不会插手楚凌旭的事。

想着先斩后奏,趁着楚凌旭不在家,白雪兰被八抬大轿抬进了楚家。本以为楚凌旭回来定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再度回到楚家的楚凌旭竟会进白雪兰的房。

说不出心中的微酸从何而来,只当是一时的感触。她冷眼旁观这位最晚进门的白姨娘风头鼎盛,轻而易举的压住了萧雨瑟和钱圆圆。无暇顾及谁胜谁负,她只是尘封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愿走出来。直至自家哥哥将要上战场,她忽然顿觉她似乎忽略了很多东西。

看着哥哥的一脸寒霜,看着哥哥眼中的疏离和冷淡,她终于明白她早已耗尽身边所有人的耐心。请哥哥将她的信带至皇宫,亲手交给秦泽逸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挽回之策。只要太子哥哥还要她,一切都能回到从前。她不愿就此死心,所以她坚持等待秦泽逸的答复。然而,一个月过去,她什么也没有等到。

万万没想到就在哥哥离开宣城的半月后,薛王府会迎来册封二夫人为侧妃的圣旨。为何她的太子哥哥会翻脸不认人?为何她的太子哥哥会这样对她?因为自家哥哥已经远赴边关,所以太子哥哥就可以不顾和她家哥哥的情谊打压她的母妃吗?明明是她的错,为何要归咎在她的母妃身上?

再回薛王府,看着得意洋洋的二夫人,看着面色苍白的母妃,她的心狠狠的震撼了。她不知道秦泽逸会不会预料到她母妃的境地,也不知道秦泽逸日后将如何跟她家哥哥交待。她只知道,她输了,彻底的输了。秦泽逸从未想过再接回她,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哥哥说的对,她亲手毁了属于她的幸福。就在那一霎那,她仿佛突然之间明白了一切。

听从母妃的告诫回到楚家,她整个人垮了。母妃让她不要再回薛王府,母妃肯定是在责怪她的任性。若不是她,楚家和秦泽逸的关系不会如此的如履薄冰,岌岌可危。秦泽逸也不会趁着她家哥哥不在宣城就这般对待薛王府。就连胸怀大志且学识甚好的楚叶展都带着包袱回了楚家…她的任性到底已经害了多少人?即将还要再害多少人?

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她一病不起,颓然绝望。躺在病榻上,迷迷糊糊中看着那个俊挺的身影为她来回奔波,隐隐约约中感受到那双微带凉意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昏昏睡睡中听着那清凉温和的声音略带焦急的诱哄她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