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了,老弟。”爷爷撑了撑鼻梁上的眼镜,因着十多年的下放生活,不到六十岁,爷爷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其中苦闷自不必言。

“你跟我说对不住犯不着。”姥爷闷声道,这江叶两家恩怨已经扯不清了。

爷爷微微摇头:“过去的事别提了,其实依着我同白桦他妈的成份,便是没有三儿那一遭,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最终说不定也是这个结果,更何况三儿那时还只有十二岁呢,怪不着他。但这回啊,白桦不一样,他负了寄红,寄红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陪他走过来的,那是比真金还真的真情,老弟啊,这份真情难得啊…”

“唉…难得又咋样,人家不稀罕哪。”姥爷一脸愤愤。

“老弟,白桦是我自小手把手教出来的,这孩子本性我清楚,应不是那么负心之人。所以这里面,只怕是他妈的原因有很重的部份,这方面是我没处理好。只是这人心哪太易伤了,白桦他妈当年在昆剧团,那也算是一个名角儿,可下了农场,当时修水库呢,她一个女人跟男人一样抬石头,最后被石头砸断了腿,命是救了回来,可她的舞台生涯没了,我认识她那会儿,她跟我说过,她把舞台当她的生命,舞台没了,她的生命也失去了色彩,她有心结…其实我也是自私的,我知道寄红委屈,可白桦他妈那里我真不忍说什么…”

“好了,叶老师,咱们什么都别说,也没谁对不住谁,一场冤孽,完结了也好。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且随他们去吧。”姥爷站起身来,显然不想在这事情上多说什么了。

“唉,老弟说的对。”爷爷也站起身来。

他们这一代吃过真正的大苦头,也经历过思想的大震荡。因此,对于生命,生活都有着一种独有的透彻。

“桐桐,送送你爷爷。”姥爷吩咐站在院中,听了他们好一会儿话的叶梧桐。

叶梧桐扶着爷爷朝后院走。

爷爷家在后院的第三间,门口边上有一株金桔。

奶奶坐在金桔边上正缝着东西,见到叶梧桐过来,也没甚表情。

奶奶脸型是很秀丽的,可以看出年轻时应该很漂亮,只是生活的磨难,那表情显得有些愁苦。叶梧桐想起了早上阿春婆的话,本来不想叫的,终还是低低的叫了一声:“奶奶…”

“嗯。”奶奶淡淡的应了声。

叶梧桐耸耸肩,没在意,转头跟爷爷说

“爷爷,姑姑回来了。”叶梧桐道,她和小舅早一步回来,姑姑跟爸爸还在后面。

“嗯,估计也应该就在这段时间到家了,她之前打电话回来过,你在哪里看到她的?”爷爷问。

“在爸爸的报社门口,姑姑刚下车呢,给我买了许多学习资料。”叶梧桐道。

“那要好好学习。”爷爷点头。

叶梧桐发现,不论是爷爷还是父亲,都不是善于说话的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那我回去了啊。”叶梧桐告辞。

“好。”爷爷点头,看叶梧桐快走到院门边又叫了一句:“桐桐,爷爷送你一句话,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煅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爷爷一脸慎重的叮嘱,生怕这一次父母的离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

叶梧桐没有啃声,直接出了后院。这句话她懂,同宝剑锋从磨砾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异曲同工。

叶梧桐从后院出来就看到姑姑叶白慧进了大院门。

 

第九章 时代奔腾向前

 “大学生回家啦,毕业了吧?”姚阿姨正端着碗站在门口吃午饭。这年月,许多人都有端碗窜门吃饭的习惯。

“嗯,毕业了。”叶白慧推着自行车进门。

“那留哪儿上班啊?这京城大学的大学生,听说国务院都紧着要呢,肯定留京城了吧?”邓奶奶已经吃好,正在院子里溜弯消食,这会儿也站住好奇的问。

这年月大学生就相当以前的举人公,而京城大学的大学生那相当于能上大殿由皇帝亲点的进士,总之是很牛气的。

梧桐大院就出了叶白慧这么一个大学生,还是京城大学的大学生,那都是涨脸的事情。

“不留京城,我回家呢,工作由区里安排。”叶白慧笑道。

“啊,回家呀?”院中的邻里都一阵惊讶,这太出人意料。

“这我知道,街道居委会都传遍了,叶家闺女,京城大学的大学生,中央办公厅的工作都不去,要回家乡建设家乡,京城那边的报纸都做了专题报道了。前两天那档案就已经到了区办,现在好几家单位抢着要人呢,就看花落谁家的。”说话的是邓倩倩的妈妈,她在居委会上班。

“哟,都上报纸了,那岂不成名人啦?”这年月,能上报纸的人,除了那勾兑枪决的通告,别的都是名人。

“倩倩妈妈,你怎么知道京城报纸报道了?”叶梧桐走过来问。

“我听区办的人说的。”邓妈妈道。

“姑姑,京城报纸是真的有报道吗?”叶梧桐又转过脸来问。

“有是有,其实没传言的那么奉献什么的,我就是想回家而已。”叶白慧有些羞涩的道。只觉得有些东西太过夸大。

“那姑姑你能不能让你的同学把报纸寄过来啊?”

“要那干什么?”叶白慧好奇。

“那报道的是我姑姑的事情,我不得留个纪念啊。”叶梧桐理所当然的道。前世发生那样的事情,这报道总是一个好的事迹,虽说不知道今世能不能用上,但有备无患。

“那好,明天姑姑就打电话让同学给我寄。”叶白慧一脸高兴。没白掂记这侄女儿,回来时为桐桐买那些学习资料,整个京城都跑遍了,那些资料她更是每本都细细看过,生怕买着那错漏的,反误了桐桐学习,其中自是有一番辛苦,这会儿心慰贴的很。

只觉和一切的心思都没有白花。

前世,因着报警之后,接下来整个江家那就跟天塌了一样,最终叶白慧这些学习资料也没机会拿出来。

目送着姑姑进了后院,叶梧桐回到家里,饭菜摆在桌子上,上面罩了个苍蝇罩,还是温热的就是没见母亲的身影。

小舅舅一直就蹲在洗衣台上,一手拖着下巴,象一个思想者。

“我妈呢?”叶梧桐两手撑着洗衣台,跳上了洗衣台坐在小舅身边。

“上班去了,说是下午还要下乡收菜。”江寄海声音有些闷闷。

叶梧桐心里怪难受,她知道母亲其实是在用忙碌麻痹自己,父亲的离婚对母亲是一个打击,但这要母亲自己走出来,在这方面她毫无办法。

“你下午不上课了?”小舅又说,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半多了。

“今天逃课有理。”逃一个下午的课换来小舅免去牢狱之灾,太花算了。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以后给我好好读书,也给小舅考个京城大学。”江寄海很有些感慨。

得,原来这位是在这里受了刺激了,小舅跟姑姑两人曾是同学,又都是下过乡的知青,如今姑姑大学毕业,哪家单位都抢着要人,可小舅初中毕业,现在连个工作都没着落,再加上两家纠结的关系,小舅那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你给我努力考上京城大学,小舅挣钱供你读大学。”江寄海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

这些日子,许多事纠缠在一起,江寄海处于一个迷茫之中,直到此刻,一些埋在心里的种子终于土而出。要想赚钱唯有做生意一途。

“小舅想怎么挣钱?”叶梧桐好奇的问。

“怎么都可以啊,现在小舅还没什么本钱,先打算跟你姥爷做小工,怎么着小舅也跟你姥爷学了几年的木匠活了。”

叶梧桐明白,小舅这是最保险的做法,本钱姥爷那里肯定有,但小舅要说做生意,姥爷那一关肯定过不去,说不定立马退休让小舅顶职去。

“小舅,咱们摆**摊子吧,我觉得那**摊子挺赚钱的,而且还能流动,摆起来也自由啊。”

叶梧桐知道,在马上到来的七月奥运会上,许海峰将为中国夺得第一枚奥运金牌从而也刮起了一阵射击热。到时这些街头气*枪摊子还真能赚上一笔。

有了这样一个过程,也容易让姥爷接受做生意的事情。

江寄海琢磨了一下,有理啊,主要这个自由,趁着空闲时间找个人多的地方摆一下,可以不惊动家里的老头。

另外这本钱还小,他手上还有一点钱,再不够找黑皮周转一下没问题。以后若有别的事情,这**摊子转手也方便,只不过一瞬间,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江寄海已考虑个透。

只听这丫头说咱们,江寄海没好气:“有你什么事啊?你就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交给小舅。”

叶梧桐嘿嘿笑抬头望天,天很蓝。

接下来几天,离婚已成事实,不管是心中不忿什么的,对于江家人来说,日子得过,总得朝前奔,所以该放下的也得放下。

母亲依旧忙,叶梧桐也每日按部就班。上学,做作业,整理家务,有时顺带再烧烧饭,还要带带江宇。

江宇这小子最近有个恶趣味,他故意写错字被他妈罚,他现在已经能同时拿三支笔写了,写完后就很得瑟,算是一种发扬光大。

小舅做事有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劲道,白天有活儿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姥爷出活当小工了,这一点很得姥爷欢心,私下里跟姥姥说,寄红和白桦这一离婚,老三倒知道奋进,不象以前啷当样。

没活的时候,小舅就买点花生米,茶干什么的,带上家里姥姥酿的米酒去小公园找那个摆**摊子的大哥套瓷去了。这是摸门路,最后在小舅保证,只要大哥摆的地方,他决不来抢生意,终于把**摊子的路子趟熟了。

大浪淘沙,这时代不管是沉下去的,还是随波逐流的,都将托起时代的大河奔腾向前。

 

第十章 一报还一报的青葱

 接下来的日子,小舅天天早出晚归的,开始满城的踩点,看哪处摆摊好。

他出生在这个城市,自小就在这个城市里摸抓滚打,那哪处儿小伙伴多,哪处儿小伙伴爱聚头,哪处的小伙伴手里有俩闲钱,比如部队532医院大院那一块儿的小伙伴,就有俩闲钱得瑟,总之就没有他不清楚的。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小舅踩着送煤的三轮车到黑皮叔那里拉了摆摊的工具,开始干活了。

此时,叶梧桐也迎来了期末考试。

“姥姥,我去学校。”中午,叶梧桐打了一盆冷水,将中午吃剩的一些饭菜放在钢筋锅里,又把钢筋锅放在盆里,家里没有冰箱,这样能适当保鲜。

“下午是最后一场考试了吧,考完是不是就放假了?”姥姥站在门口问。

“嗯,还要打扫卫生,卫生打扫好就正式放假了。”叶梧桐手里还揣着一块抹布。

“那打扫卫生就早点回家,对了,你知道你小舅这几天在干什么吗?我怎么老是瞅着他满大街转悠啊?一天起早摸黑,也不干事儿,让人摸不着头脑。”姥姥絮叨着。

“姥姥放心,没事的。”叶梧桐嘻嘻笑。

“你就帮着你小舅瞒姥姥吧。”姥姥瞪着眼虚点头叶梧桐:“行了,你考试去吧,过马路小心点啊。”

“嗯。”叶梧桐出了大院,临出门前,又提了家里的垃圾桶放在大院门口,一会儿下午垃圾车过来,环卫工会帮着倒干净放在门口的。

邓倩倩在门口扑面而等她,自从带了邓倩倩看一场免费的录像后,两人这一世的关系比上一世亲密多了。

姥爷站在走廊上看着叶梧桐提着垃圾桶出去,皱着眉冲着院子里的姥姥说:“这孩子长大啦,现在是真懂事,寄红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忙忙忙什么,家都不顾,这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是这孩子在拾掇,看着让人心酸。不能老这样啊,找个机会你说道说道寄红,离婚是屈,但过去的总要过去,日子还得朝前看。”

“寄红那是心里难受,她越忙就没时间乱想,心里好受些。”姥姥解释了一下:“不过,也确实不能老这样,等寄红回来我说她。”

姥爷这才转身换了衣服去工地。

学校里,到了四点多钟,下午的考试就结束了,然后是打扫卫生。同学们一个个都放松了,打扫卫生的时候全成了那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一个比一个能闹腾。

只是任这帮同学再闹,叶梧桐周围总似乎有着一些清冷。

最近,学校里的同学都在私下里议论叶梧桐爸妈离婚的事情,那些同学看着叶梧桐的眼神里似乎总有一些怜悯,也有一些好奇,还有一些瞧不起。

这年月离婚是极少的事情,特别是在孩子的圈子里,离婚那就是父母犯下了天大的错,同时这种错还会诛连孩子,再加上父母离婚的孩子也有一种天生的敏感。于是,很自然就会出现叶梧桐这种情况,被疏离了。

前世好象自父母离婚后,她便一直是独来独往。

如今这点小事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四十年的心境,虽说不一定是平淡如水,但却有着一种闲适和超然,而这种疏离于她来说已无关紧要,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不用成天纠结在“我不跟你玩了”和“我又跟你玩了”的游戏里。

叶梧桐拧干了抹布,将一桶污水倒在走廊边上的水池里,又将水池冲干净。

老师过来检查了一遍,满意的点头,又通知后天领成绩单和暑假作业。于是暑假正式来了。

“叶梧桐,我家要买电视机了,我爸爸说了今年有奥运会,中国有运动员参加,到时你到我家来看。”邓倩倩一路欢快。

“好。”叶梧桐记得前世,邓家就是大院里第一家买电视机,而此后,大院里就刮起了一股买电视机的风潮。任何时代都有这档的攀比,尤其是一个大院里面,谁也不想输了谁家。

说到奥运会,叶梧桐又想到了许海峰引起了射击热,自然就又延伸到小舅的生意了,小舅好象昨天就开始出摊,只是他神出鬼没,她都没逮着人问生意情况。

“喂喂,这边这边啊,牙膏皮可以,铁皮也可以啊…”

校门口传达室的围墙边,有一个自行车棚,这里大多都是给老师们放自行车的。自行车棚的边上就有一株老槐树,据说有五十多年的树龄,学生一进校门,就会被介绍这株树。

虞东南顶着他的马桶盖头,一手还提着一只布袋就站在老槐树边上。布袋是用来装牙膏皮和铁皮的,上回被叶梧桐揭穿,这家伙的生意清淡了不少。他立马降价,听说最新的价格是6个牙膏,另外附带一瓶汽水,当然每人只能一口,真要一瓶这家伙能亏的当底裤。

叶梧桐瞅过去,生意还是不错的,一会儿就围了好几个男生,现在放假了,正是他生意的旺季。别说,虞东南这小脑袋的生意意识已经超越了现在大多数的人,这应该得益于他老爸,虞建国借着每回出车之际帮别人带东西,那赚头可也不小。

“看什么看什么,你爸妈离婚的事情就是我传的怎么了。”虞东南看叶梧桐盯着他,眼神怪怪的,便有些做贼心虚的道,最近学校里都在传这个,他跟着说几句又怎么啦。

叶梧桐估计也就这位,她差一点砸了人家的生财之道,已经结仇了。

“不怎么,不过…”叶梧桐将“不过”拖的老长,就拉着邓倩倩跑了,边跑边喊:“门卫大叔,有人在拔气门芯。”

之后洒下一路欢快的笑声…

“哪个混仗小子,可让我逮着了。”传达室的门卫气冲冲的冲出来。自行车棚里的自行车经常被一群坏小子拔了气门芯,老师们埋怨他这个门卫没看好,毕竟他是门卫,有责任,可这帮小子比那泥鳅还滑,平日哪里逮得着。

槐树下的那帮小子在听叶梧桐大叫时就感到不对,立马作鸟兽散。

虞东南不舍得扔下刚收的东西,慌慌张张的捡一地的牙膏皮铁皮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没跑了,被逮个正着。

“可让我逮着你了…去,去传达室写检查去。”门卫大叔一手揪着虞东南。

“不是我…”虞东南梗着脖子。

“不是你是谁,我看看你那袋子里都有些什么?”在门卫大叔的威逼之下,小孩子没有隐私权,布包打开了。嘿,里面还真有不少气门芯,这算是人赃俱获了。

虞东南那个苦啊,皱巴着脸,真不是他,只是他收这收那的,别的孩子可不管,一骨脑儿的往他这里丢,总之,也不算冤枉了。

 

第十一章 似水流年

 第十一章似水流年

江寄海从录像厅出来,跑副食品门市部下的一个熟食店买了点卤猪耳朵和猪舌条,然后打了两斤酒,一路哼着歌。

“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

《酒干倘卖无》是这两年最流行的歌曲。

“小舅舅,赚钱啦?”叶梧桐同邓倩倩刚进梧桐里,就看到小舅舅在前面连哼歌边一扭一拐的,显然心情极好。

“嘿,你们俩放学啦?”江寄海回头笑道,又冲着叶梧桐眨了眼拍了拍口袋,那意思不言而喻了。

“何止放学,我们放暑假啦。”邓倩倩插嘴道,她的心情还没有从放暑假的激动中出来,显得极为兴奋。

“哎哟,小舅这两天忙的,都忘了这事,来来来,吃东西。”江寄海拍了一下额头,真忘了,连忙打开手上的纸包递到叶梧桐和邓倩倩面前。

是卤猪耳朵,那猪耳朵切的细细的段,每一段两边是透明的琥珀色,中间是白的软骨,色泽鲜明清透,看着就有食欲。虽然说梧桐大院的人家生活水平还算可以的,毕竟这年月,工人的工资那比一些普通干部都高,但就算不错,也不是能时时开荤的,这年月猪肉都是配济制。

当然,从八三年开始,国家就提擅搞活农村多种经济,在各大城市都建了农贸市场,但一切才开始,猪肉还是少的。

叶梧桐嘴也馋了,钳了一段猪耳朵放在嘴里,滑腻中透着清爽和猪耳朵的纯香,让人食欲大开。

社会的发展有好处也有坏处,比如猪肉,这时候要是能任着性子吃上一餐猪肉,那绝对有幸福满满的感觉,而且这时候的猪肉是真香,不是后世那种饲料猪肉可以比的。

叶梧桐跟邓倩倩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没一会儿,那纸包里的猪耳朵就吃掉了一半,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嘻嘻哈哈的拍着手进了大院。

“三儿,你给我过来。”刚一进大院,姥姥站在门口难得严厉的冲着小舅吼。

“妈,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大多气?我没惹着你吧?”江寄海提着小酒上前有些讨好的道。

“少嘻皮笑脸的,你说,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姥姥没好气的一摆手。

一听这话,叶梧桐知道小舅露陷了。

“寄海回来了,我正找你呢,你说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跑去摆小摊了,人家章华她妈找到我了,说章华跟你的事情没戏了,人家章家丢不起那人。”大舅妈从屋里出来,嘴里连珠炮的道,也是一脸的埋怨。

章华同江寄海的事情是她牵的线,她当初可是保证了寄海马上要顶老头的职的。

原来是章家先发现的,叶梧桐侧过脸看小舅,小舅脸色一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烦燥的拍了拍头,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叶梧桐,急急转身就出门。

“三儿,你去哪儿?”姥姥直叫,话还没说清呢。

“我先去章华家看看。”小舅道,人已出了院子。

“跟人好好说,别犯倔。”姥姥直着脖子叫,也不知道小舅听没听到。

叶梧桐想起上回在录像厅里听到章华跟小舅的对话,只怕这事真得出问题了,除非小舅马上顶姥爷的职去上班。

这事情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这时代的观念就是这样,上班才是正事,摆小摊既不务正业又丢人。

章华家在物资局大院,大院外有一个简易的蓝球场。

江寄海闷头蹲在篮球架一边的空地上,章华靠在蓝球架边上痴痴的望着天空。

“这事儿就不能挽回啦?”江寄海扒拉了头发抬头问。

“除非你马上顶了你爸的职…”章华道。

“三年,只有三年了,我不能让老头一生的工作没个圆满吧,我不想让老头有遗憾。”江寄海站起来道。

“江寄海,你别太自私,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还要让我再等你三年吗?谁知道三年以后什么样子啊。”章华忿忿道。

江寄海张了张嘴巴,想说可以先结婚,但家里要钱没钱,房子也是紧巴巴,就这样让一个姑娘嫁给他,他也不忍。他本想趁着三年闯它一把,说不定就能劈开一片天…

“反正就这样,若没那个心,以后就别来找我了。”章华冷冷的道。

“华华,还在外面干什么,赵斌来了。”章华妈从物资局门口过来,她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白衬衣,军绿色西裤的平头男子,中等身高,模样挺俊朗,手里是用网兜提着的一兜水果。

“妈…你这是干什么?”章华脸色一变,上前埋怨她妈道。

“什么干什么?人家赵斌等你好一会儿,快回去了。”章华妈推着章华离开,未曾理会江寄海。

“妈…”章华皱眉头,最终被她妈推着离开,那叫赵斌的冲着江寄海点了一下头,也跟着离开了。

江寄海站在蓝球架下,张张嘴想叫,最后还是闭了嘴,看着三人离开,好一会儿,才拍拍裤腿上的灰,两手插兜里慢悠悠的离开。

“望着海一片,满怀倦,无泪也无言。望着天一片,只感到情还乱,我的心又似小木船,远景不见,但仍向着前,谁在命里主宰我,每天挣扎人海里面…”

街边响起的歌曲是梅艳芳特有的嗓音,一曲似水流年道尽了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