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二叔公挥了挥手。

王解放走出三叔公家,外面星晨满天,夜凉如水。

清晨,薄雾还未散尽,滨河大市场一天的喧嚣就开始了。

江寄红一大早就来开门,又匆匆的忙活着。

大市场的人边摆开摊子边聊着天,最近的话题自然在蔬菜公司劳动服务部江寄红的身上,先是在广交会拉到了国外的订单,这是多长脸的事情啊。县里报纸上可都登了的。

江寄红在滨河大市场这一块算是个名人了。

可好事多磨啊,偏偏在收菜的事情上又出了问题,一个个都摇头,做点事不容易啊。

正在这时,两辆东风大卡车进了大市场。

早有一些等着的菜贩子便开始抢菜了,卖菜的就卖一个新鲜和品相,所以抢着好的就能更好的卖掉,前世,叶梧桐跟母亲也常常是这些抢菜中的一员。

这边众人抢着菜,另一辆车子,却是几个农村汉子扛着整包整包的干菜往寄红山珍店里送。

而每个给江寄红送菜的汉子送完菜后,都鞠个躬后转身离开。

这一幕看傻了滨河大市场的人。

江寄红也有些手足无措,直到王解放出面,才晓得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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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得于失

傍晚,叶梧桐一放学,就骑着车子往滨河大市场这边赶,到了大市场。

过了上午,这边反而没有那么喧嚣了,到了傍晚反倒显得有些清冷。

一些店铺已收起了店外摊,拿了扫把将一天的垃圾扫了一堆,一会儿自有清洁工来装走。

叶梧桐中跨过一家家店门口那一堆堆的小垃圾堆,走到母亲的铺子前,夏阿姨正带着店里一男一女两个待业的小青年忙活着。搬进搬出的都是一箱箱的干菜。

“夏阿姨…”叶梧桐打着招呼,看着搬进搬出的干菜,似乎母亲收菜的事情还挺顺利的啊?

“桐桐来了,你妈在屋里跟你二舅妈说话呢。”夏丽精气神十足,之前她也是差点愁白了头。

二舅妈那事了了后,再加上她们单位这回广交会也有收获,厂里的效益倒是渐渐有了起色了。

经过一些风风*之后,二舅妈倒是晓得多大肚吃多大饭,现在安心上班,平日里只带着小宇,空闲的时间比较多。因为窗帘店的事情,二舅妈早就跟她娘家的两个嫂子远了些,而这回母亲和小舅又为他出了面解决了问题。

二舅妈跟母亲渐渐的走近了,平时空闲时常常来滨河大市场找母亲聊天。

二舅妈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有一点,她善于跟人聊天,排遣人的心思。

叶梧桐这边,奶奶出了事,母亲叮嘱叶梧桐多陪着奶奶一点,叶梧桐虽然两边跑,但终有顾不到的地方。母亲这边便常常一个人,工作的时间还好,有夏阿姨还有两个待业的员工,再加上事心,一天下来倒是很充实。

但一静下来,就显得冷清了,二舅妈没事就常会来陪母亲唠叨。

虽然都是唠叨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但母亲就没那么寂寥了。就凭这个,叶梧桐感激二舅妈。

叶梧桐进得店里,就听到二舅妈的声音:“大姐。你不知道啊,之前哪,许多人在背后你这回要摊上大麻烦了,这回好了。上桃村一早上来了这么一出,倒是让一个个都闭了嘴。谁不晓得上桃树的王解放是个能人,他站出来支持,别的村就守不住了,到时候收菜没问题了。你啊,也算是可以放心了…”

“可不是,这几天我没睡上一个好觉…”母亲也松了口气道。

“妈。二舅妈。”叶梧桐进门打着招呼。

“桐桐下课了,我这一坐下常常就聊着不动了。得,赶紧走了。”二舅妈起身道。

“在这儿吃吧,我这都快烧好了。”母亲问道。

“不行的,家里寄河和他儿子一个得性,回了家就要找吃的,寄河还有个毛病,每天晚饭的时候都要喝二两小酒,没个好的下酒菜他就得给我脸色看。”王菊道。

“理他,都是你惯的毛病,不过啊,也是你乐意。”母亲笑骂着。

“可不是,这人啊就是犯贱,只要看着寄河和家里的小子吃的眉飞色舞,我怎么忙活我都高兴。”二舅妈说着,转身就走了,走的时候又冲着叶梧桐:“桐桐,小宇这段时间成绩掉下来了,你给我盯紧些,这小子现在就服你。”

“嗯,晓得了,二舅妈放心。”叶梧桐道。

这做爷爷奶奶的最疼孙子,前世江宇那么浑,二舅二舅妈有一半原因,但姥姥姥爷那边也有一半原因,太宠了,是没办法,要不然天上的星星都得想法子摘下来。

所以,江宇这小子对家里的人一个不怕,倒是叶梧桐抓着了这小子的把柄,这小子偏又时常能在叶梧桐手里捞点小甜头,姐弟俩处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叶梧桐虽然时常逮着这小子做习题,可也正因为这些习题,江宇在班上总能处于前十的位置,一直被姥姥姥爷夸奖,在学校里也有风头出出。

小孩子嘛,炫的就是这个,因此平常倒最听叶梧桐的话。

正应了那句话,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只有不远不近的才好。

二舅妈离开后,母亲就拉着叶梧桐说了今天一大早的事情。

“你说吧,那些人大男人的,一个个送了干菜结了账后就给我鞠躬,我都不晓得要怎么应对,这礼太重了。还是后来听王队长说我才晓得,原来当年帮他们解决技术问题的孙技术员是你爸爸介绍的,人是你爸爸专门从省城请来的…”说到这里母亲有些红了眼眶。

“哎哟,你父亲这人哪说他脾气好,是像你爷爷。可那性子呀,其实是像你奶奶,他认准的事儿从不跟别人商量,就他一个人把事情安排了,那会儿我们还离婚着呢。不发现还好,这一发现哟,妈这心哟…”母亲这是触景伤情了。

“妈…”叶梧桐拍着母亲的手,随后一个惊跳:“妈,你在烧什么,我闻到焦味了。”

叶梧桐故意引开话题,伤情者易伤身。

“哎哟,我炖了排骨汤的。”母亲跳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又是蔬菜公司劳动服务部那个雷厉风行的女经理。

排骨炖萝卜,透着奶白色,洒了点点葱花,端是好看,火候也正好。

“寄红啊,货我们都清点好了。”夏阿姨脱了身上的劳动服过来。

“那正好,排骨汤炖好了,来,一人先喝一碗。”母亲招呼了夏阿姨,夏阿姨没客气的坐下。

叶梧桐起身给大家舀了排骨汤,那一男一女的小年青有些不好意思,却是被母亲压着一人喝了一碗,先下班了。

“寄红啊,你说有了上桃村这事,接下来咱们还要继续咱们的计划吗?”夏丽问,一大早江寄红就跟她说了对应之策。只是未曾想紧接着就是上桃村的事情。

“当然要的,咱们下过乡,自也知道,这回这事情可不是一个村的事情,是那青山那一片的村子都联合起来的,上桃树这么做对于别的村的人来说就是背信了,以后要受排挤,咱们还是按计划行事,到时上桃村就不是背信,而是先知先觉了…”母亲说。

商海里沟沟坎坎,母亲在飞速成长。

接下来几天就有传言,说寄红山珍这边不在梅市收货了,要去邻省收货。一开始大家不信啊,去邻省收货那增加的成本可不是一点两点啊。

可随后邻省那边传来消息,只要寄红山珍要他们的货,他们愿意送货上门。这就让大家有些心虚了,之前上桃村的事情让他们窝火,可这时不免要想,别是上桃村的人提早知道一些内幕吧。

又一天早晨,靠公路的村庄许多人看到邻省的一些小货车往这边开,后面盖着帆子,风卷起帆布,看到的是一袋一袋的山货。

之后又过两天,就传来寄红山珍货收满,要暂停收货的消息。

再之后,于之相关系的人便再也坐不住了,纷纷通过各种关系找上母亲,后来单位又出面,母亲才又开始收货,收本地山货。十天工夫就将货凑齐,发往国外。结局算是皆大欢喜。

之后母亲总结了这次事件。

刚刚开始开放改革,许多事情都很混乱,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首先,母亲之前跟别人订货没有定合同,这本就是不规范。真按规矩讲,别人坐地起价并没有错,以后作为正规发展的公司,这方面要特别注意,算是吃一堑一智。

当然有些东西就在各自的人心之中。

另外,经过这次事件,凡于此事件相关的人也会反思,仅仅是因为一点小利却差点把本地的生意拱手让给外人,更惹了一桩笑话,得于失之间,孰轻孰重?

时代就在这样一桩又一桩撕扯,矫正,磨合的事件中大踏步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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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寻根 皈依祖

一九八七年入冬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的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雪已经齐腿小肚了,大院里的人扫把呀,铲子呀齐齐出动,不一会儿就在院中扫了许多小路,坐在平台上往下看,雪是白的,路是黑的,错落如棋盘。

傍晚,母亲和小姑两人相携回来,两人手里还各拿着一朵大红花。

“哟,咱们院的先进们回来了…”小舅正站在院中看爷爷和邓爷爷下棋。这会儿看到母亲和小姑回来,便打起趣来。

昨夜的这一场雪,沟起了爷爷心中那么点文人情怀。晌午的时候,爷爷叫上邓爷爷,两人弄了一个只小碳炉温起了老酒,只三两个卤制小菜,又搬了家里的小方桌放在走廊上,摆开楚河汉界,开始厮杀了起来。

而所谓的先进,每年的年底,各地市都会进行评选,以前习惯是评选劳动模范,但现在是评先进,先是各单位里评,然后区里评,最后还有市里评,总之都是一级一级的。

母亲今年的成绩有目共睹,先是在单位里评出了先进个人,又送到区里,同样被评上了先进个人,蔬菜公司劳动服部则被评为先进集体。

而小姑姑自也不用说了,今年广交会,梅市算是打了一个翻身仗,小姑姑是最大的功臣,因此也同样评上了先进工作者。

“江寄海,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小舅舅这话酸不溜丢的,小姑姑没好气的笑骂。又提挥着的搬东西。

门口还停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放着两箱苹果和两箱健力宝,还有两箱雪米饼。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都是单位发的。

如今健国宝风靡整个中国。

“我还需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就我现在干的事情。别地儿不说,就咱们梅市那是前无古人属于开创性的知道吗?”小舅舅边得瑟着,边上前,一手一箱,着苹果往后院走。

“别,一箱放桐桐姥姥这里。”小姑姑连忙道。

“成。”江寄海没客气,都是单位发的。叶梧桐也抱了一箱雪米饼和建力宝往姥姥家送。姥姥家有个好吃佬,江宇那小嘴儿一天到晚都不停歇。

这会儿雪米饼还没送进家门,江宇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直接掰着箱子就拿了几块,跟一边虞家的虞小虎显摆。

叶梧桐把雪米饼和健力宝放进姥姥家,出来时,又听小姑姑有些压低着声音在跟小舅说:“你就得瑟吧。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真是太胆大妄为了。这事儿人家一建都不敢担。你二话不说全当下了,你以为有平局长支持就行了啊,真要出了事儿,平局长也担不了。”叶白慧没好气。叶梧桐听得出,小姑姑是担心了。

蔬菜公司的地皮已经被小舅拿下来了,不过。小舅这回走的路颇有些曲线救国的意味。

依着小舅舅的提议,这是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房产模式。虽然南方已经不稀奇了,但内地绝对是独一份儿。

一建领导思前想后的,不敢担干系,正好前段时间黑皮的录像厅被封了,小舅拉了黑皮成立了一个建筑公司,就挂靠在一建的名下,然后再用这个建筑公司跟蔬菜公司谈,这样算是把事情给办妥了。

不过这两天下雪,工期往后移了一点。

这样的情形,对于小舅来说更便利,更易于操作,但同样的责任更大。

“得咧,咱做事从来没想让别人担过,我就认准一个理儿,值不值得做,值得做,咱就甩开膀子干,我跟你说啊,这自古以来能干大事儿的都是敢干胆大的。没有泼天之胆啊,搅不动天地风云。”小舅咧着嘴。

小姑姑翻了翻白眼,江寄海这扯的,国家主席都没他能奈。也晓得江寄海是属牛的,认准的事儿就非得趟一趟。转身就走了。

小舅咧着嘴笑。

“爸,我这还有一瓶红酒呢,是华侨赠送的礼品,给你开了尝尝。”小姑姑这时又从包里拿出一瓶红酒。

“别开了,我喝不惯那酒。”爷爷道。

小舅这时过来,帮爷爷和邓爷爷把老酒满上。

“这随着改革开放的,一个个都迷上洋玩意儿,依我看,那些个洋玩意儿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的东西,别的不说,就说这酒,这酒文化外国哪里能跟咱们比。”

小舅说着就又说开了:“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诗中的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酒醒还在花前坐,酒醉还在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瞅瞅这样的诗,这样的意境。”

“那是…”爷爷和邓爷爷两个深以为然。

“得,我这马屁拍马脚上了。”小姑姑没好气,揣着酒回屋了。

叶梧桐同邓倩倩趴在一边的窗台上从偷笑。她觉得小舅是越活越回去了,象那些中二少年,我心里喜欢你,于是我就跟你作对,扯你小辫子。

说起来,前世叶梧桐很少去听这些老人的闲谈,但今世,叶梧桐喜欢,每每听着都能品出一些韵味来。

就在这时,小宇同虞小虎两人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大院。

“哎哟,慢点慢点,这雪还没化呢,地上滑。”虞老太戴着老花镜坐在门口纳鞋底,这会儿忙不叠的道。

“有人大老板来了,一水儿的小车都停在路口,说是要去凤凰祠祭祖。”小宇在院中咋咋唬唬。

“哟,看看去,能到凤凰祠祭祖的只有凤家人,凤家人子孙可是多年没看见过了。”大院人都好奇怪,于是一窝蜂走到了大院门口。

阿春婆倒是凤家人,但是老规矩女人不进祠堂。

此时梧桐里的路口也是挤满了人,路口中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约七十岁左右。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是国字脸,浓眉毛,两个中年男子是一身笔挺的西装,白发老者一身唐装,三人站在路口,均脸色肃穆。

老人当先。原来手上的拐都交给了别人。老人先冲着青石长街长长的揖礼,然后又朝着两边的梧桐树拱手,待得做完这些。身后的两名中年人有样学样的做了一遍。

然后老人迈步,三人成品字形走在梧桐里的小街上,那脸上的表情如同朝圣。

走了长长一段梧桐里,三人就进了凤凰祠。凤凰祠大堂的中间就是一张凤凰图,凤凰图的两边是历代凤氏子弟的画像。画像下是一个个的灵位。

灵位前是一排香炉。

三人顶礼膜拜。然后上香。

“这是凤氏哪一支的?”叶梧桐听得别人问邓妈妈,邓妈妈是街道的,华侨过来祭祖,一些程序得街道上配合。

“从他们递给我们的祖谱来看应该是海南的一支。”邓妈妈道。

叶梧桐听着。凤家的族谱如今就呈列在博物馆里,海南的这支凤氏据说是当年犯了法被流配海南的,没想到最先回来祭祖的居然是海南这一支。

那三人祭完了祖。老者又在街边的一株凤凰树下抓了一把土,然后剪了一根梧桐树枝。老人热泪盈眶的抱着这两样东西,才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小车,离开了梧桐里。

他们离开了,话题却留给了梧桐里,大院中的人随便拎起一个都是能侃的,从凤家人说到南明,又从南明说到李香君,说到陈圆圆,扯到了整个中国的文人,最后扯到了中国人的寻根文化。

今年,随着《冬天里的一把火》火起来的还有《故乡的云》,再加上前几年流行的《我的中国心》就组成了八十年代特有的一种文化,寻根文化。

或许说,这种文化不是八十年代特有,它一直根值于人们的心中,只是八十年代刚刚开放,中国同世界才有了交流,这种寻根文化就一下子爆发了。

许多人不明白,一个从未在当地出生,也未在当地成长的,为什么会对几百年前老祖宗生活的地方有着这样的虔诚。

“这人是以血脉传承的,这血脉不管传了多少代,它永远记着祖辈们举着火把从荒原里走出来,披荆斩棘,开拓了后世子弟生存的基业。一个人不管它飘泊在何方,祖先,故乡,都是他生活中最温情的情结,只要他的血脉传承着,这种情结便会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然后一代又一代人寻着根,找着了根,那心就踏实了。”

爷爷颇有些感叹道,背负着手回到了后院。

叶梧桐想起出家人的三皈依之说,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叶梧桐觉得这或许是另一种皈依,皈依祖。

这种寻根也就是寻找一个安放心灵的地方,人出身于母胎,自此有了心灵,幼小的稚儿都知道,母亲的怀抱是最温馨也是最能令人心魂所安之地,而祖先之地就是每个人想要安放灵之地,这也许就是生命中的归源。

所以小舅舅格外迷恋这梧桐里,叶梧桐觉得,以后不管她走到哪里,梧桐里的梧桐树都会在梦里一直随着她。

“奶奶唉,走了。”叶梧桐扶着奶奶,奶奶以前从不看热闹,但自从病了之后,那也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跟老小孩似的。

奶奶痴痴的望着凤凰祠屋檐上挂着的凤凰的瓦当。

“奶奶,天冷,回去喽。”

回到后院,奶奶似乎有些疲泛了,整个人窝藤椅里面闭目养神。

小碳炉的火还着着,叶梧桐弄了几个红薯在里面煨着。

爷爷今天的酒性似乎起来了,傍晚时才跟邓爷爷喝了一顿酒,夜里的时候又拿了老酒倒在壶里,放在小碳炉上温着,一边的两个碟子,一碟花生米,一碟猪耳朵,爷爷就着花生米咪着酒。

爷爷今天的情绪似乎很兴奋,那谈性就起,跟叶梧桐说了许多当年他在上海读书,以及跟奶奶相识事情。

只是在说起老家的时候,爷爷的神情有一种悠然神往,跟白天来祭祖的那个老头很像。

“爷爷就记得老家是河南的,至于具体哪地儿都不知道了,我出来的时候小,当年哪河南那边是连年灾害啊,你太爷爷太奶奶带着我一路逃荒。路上,你太爷爷病死了,你太奶奶能熬一点,把我送到上海找着你太叔爷之后一病不起也走了…”说到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倒没有什么太多的悲伤,有的只是念想。

爷爷自小就在上海长大。

“那爷爷是跟着太叔爷长大的吗?”微微的碳火,映着还未消融的雪,显得格外的温馨。

“可不是,你太叔叔打了一辈子光棍,走的时候是我给他送终的。”爷爷感叹的道。

太叔爷走后,爷爷是一个人了,想来看着今天那祭祖的情形,自也是别样感受。

“太叔爷是干什么的呢?”

“你太叔爷了啊是个浪荡子,不过你太叔爷聪明,他在一家菜场看仓库,他呀特喜欢打马吊,就是手气一直都不怎么好,老是输。我那时候对于太叔爷可瞧不上了,他输了呢老是打我,那打的可狠了,还说我是丧门星。不过,偶尔也会赢,赢了呢,也会给我两个钱儿,让我吃红。你太叔爷说啊,这赢了钱若不让人吃红,以后就是输了当裤子…”爷爷完全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嘴里虽然说瞧不上太叔爷,但那神情完全是两回事。

“那时候啊,赢了钱你太叔爷就会半夜起来数钱,数饿了呢,你太叔爷的床头上面啊会吊一只篮子,里面常会放出吃的,那时候家家日子都难,总是吃不饱,爷爷会半夜饿醒,醒了之后了,爷爷也不吱声,就是抱着肚子卷成一团,然后用劲的吞着口水,咕噜咕噜,你太叔爷听到了,会用脚指夹着油面饼从他那头递到我这头来…”

“用脚指夹着呀…那能吃吗…”叶梧桐咋舌。

“哼,怎么不能吃?是现大家生活好了,这样不好吃,那样不能吃的。那年月,有油面饼,甭管是用脚夹的还是怎么的,那吃的都特满足,吃饱了,身子就暖洋洋的了,然后一觉到天亮,那滋味呀,别提多舒服了…只可惜啊,你太叔爷没享到我一天的福啊。”

太叔爷于一九四六年去世,死时也不过四十岁。

“哔剥”碳炉里爆出一阵火花,然后一股红薯的香味便浓浓的散发了出来。红薯烤好了,爷爷拿火钳子从碳炉里夹出红薯,皮已经烤焦了,轻轻的撕开皮,香甜的味道更浓了。

“奶奶,吃红薯。”叶梧桐掰了一块红薯给奶奶,奶奶就跟没听见似的,坐在那里,整张脸特别的沉静,眼神也很深,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那夜,叶梧桐做了个梦,梦里就梦见太叔爷拿着脚夹着油面饼递给她吃,而还她吃的津津有味,醒来后人都傻了,赶紧把梦里的情形都忘掉。

第二天早上起来,叶梧桐洗好脸,又喊了会儿嗓子,本来这个时候奶奶应该出来了,会仔细的听她吊嗓子,可今天奶奶还没有出来。

“爷爷,奶奶起床了没?”叶梧桐问爷爷。

“没,我刚才叫了她,还在睡呢。”爷爷道。

“我去看看。”叶梧桐说着,便进了奶奶的房子,床上却是空空如也。

四千大章,下午无更了,最近这段时间实在忙,等忙过这阵子,若是感觉还可以,尽量给大家补上。拱手,还是求粉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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